第八十三章

  聽了他的話,一聲嗤笑終於抑不住地溢出我的唇邊:絲毫不差,與我意料的絲毫不差!


  楚卓然,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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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第二道聖旨到了。


  毫無疑問,這道旨是頒給我的。隻是,我沒有想到,楚卓然的速度,會如此之快。


  當宣旨的太監宣讀完這道立我為太子妃的聖旨後,滿臉喜色地跟我道喜,估計在他心裏,一定會認為我會欣喜若狂的接旨謝恩然後多加打點,豈料我“噌”的一聲站了起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即不接旨也不謝恩,轉身就走,把那個傻不愣登的半大太監晾了個半熟。


  心裏悶得慌,我一個人跑到花圃裏,坐下,彎腰摳出一大把泥巴搓著玩。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角瞥到一個淡紫色的人影靠了過來。我假裝沒看見,繼續玩著手裏的泥巴球……


  樓韻在我身邊猶豫再三,終於,把一卷繡著飛龍圖案的黃帛遞到我的眼前。


  我抬眼,狠狠地看他,“幹什麽?”


  他的唇間溢出一絲苦,“聖旨……你爹……幫你接了……”


  我一把搶過聖旨,狠狠地,用力地一往地上一甩……


  “你!”樓韻大驚,忙飛身去撿。


  我翻翻白眼,繼續玩泥巴。


  我已經很清楚清白地告訴了楚卓然我不會嫁給他,就算花嫁上了門,我也一樣不會嫁!他要逼急了,大不了我心一橫,直接死掉就算了。反正我是穿來的,說不定我一死靈魂還能再穿回去!這世間上的事,本來就形形色色,不能用科學原理解釋的事情太多了。想到這一層,我還怕他個屁!


  樓韻撿起聖旨,拍拍上麵的泥土,又使勁地擦了擦,轉身拿著它又走回我的麵前,“綺君,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你不能這樣。你剛剛在公公宣旨的時候就這樣走了,已經很蔑視皇權了……你知道當時有多尷尬嗎?若不是因為顧念著你的身份,今天你和莊家的上上下下都被被問罪的……”


  “……”


  “綺君,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沒有看到剛才那個場景……你爹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宮裏的人……現在你又扔聖旨……是,我知道你心裏很委屈,你不願意嫁給太子,可是你也不能……”


  “啪!”一團泥球扔在了樓韻喋喋不休的臉上,成功地打斷了他的話,泥漿四濺在樓韻的臉上,斑駁而滑稽。


  “樓韻,你知不知道你很煩很討厭?”我憤恨地看著他,“你就像一隻蒼蠅一樣在我的麵前嗡嗡的叫,真的讓我恨不得能一掌拍死你!”我咬牙切齒地道。


  是的,我恨他,我很恨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阻攔,當日奇軒的提婚就會成功,兩家正式過了三書六禮,況且他又是朝中大臣,楚卓然再怎麽不甘心,也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可如今,搞成這種局麵……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他!


  “……”聽了我的話,他不言不語,坐在那裏當起了泥塑。隻是,眼睛裏,劃過了一絲受傷的痕跡。


  深吸一口氣:得,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你想坐在這裏是吧,你一個人坐個夠!


  站起身,我邁著腳步就向往走……


  “莊綺君,你就這麽恨我嗎?”身後傳來樓韻受傷的聲音,生生地止住了我的腳步,頓了頓,我繼續向前走……


  手臂,卻一下被他攫住,用力地一扳——轉頭,看到他泥巴點點的臉上的傷痛愈加明顯:“莊綺君,你什麽都不懂,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怎麽可以這樣來曲解我?你知不知道做那個決定我下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時間?我那是為了保護你啊,我不想你受到傷害你懂不懂?”他朝我大吼。


  我瞪大眼,看著他在那裏自導自演,卻是滿心的好笑:“傷害?什麽傷害?你認為奇軒會傷害我?抑或你有證據能證明奇軒會傷害我?”男人傷害女人最深的事,莫過於感情上的背叛,可是奇軒對我是真的,我相信這一點辨別的能力我還是有的,“如果沒有證據,我就請你閉好你的嘴,不要天馬行空的想象然後還栽害給別人,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當了皇後,我想幹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就是我將來要在楚國的律例上加上一條:栽贓陷害者——死!”


  狠狠地揮開他的手,我恨恨地對他道,“而且,我看到的,我感覺到的,從來都是你在傷害我!樓韻,你才是那個傷害我的人……”


  樓韻搖頭,滿臉的無奈與委屈無處訴的樣子,“不是……不是這樣的綺君……不是這樣的……”


  我聳聳肩,冷哼一聲,“也許吧,但我沒興趣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因為——這不關我的事!”扭頭就走。


  “莊綺君!”樓韻在身後低吼,“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不理他,我繼續往前走。


  “綺君,我……也愛你啊……”


  隱隱約約間,我聽到他似低喃的聲音,有著痛苦與隱忍,漸漸地,湮滅於空氣裏,淡去,再淡去……


  兩天後的夜裏,小雅懷中揣著一個東西鬼鬼祟祟地進了我的房,四下裏張望了一下,小心地關上門,步上前來,“小姐……”她小小聲的叫我。


  我從被子裏爬將起來,緊張地問小雅,“怎麽樣?拿到了嗎?”


  小雅點頭,“拿到了。”小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紙條遞給我,小小聲的抱怨,“這幾天宮裏來的人太多,人來人往的,拖了幾天,丐幫的那群毛孩子差點以為我們不要了……”


  我高興地拍拍她的頭,“小雅,謝謝你。”說完,讓她把窗戶掀開一點點,借著走道上掛著的燈籠透出的那點微弱的光亮,艱的讀著小紙條上的內容。


  如果不是前兩天樓韻那欲語還休的掙紮模樣提醒了我,我這些天煩著被封為太子妃的事,幾乎把之前拜托小雅找我們喬裝乞丐之時結識的一群真正的乞丐調查樓韻的事給忘記了。在當乞丐的時候,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麽人家說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派,也是天下第一大的調查團體。因為乞討的緣故,他們可以隨時蹲在哪家的牆角根兒而不引人注意,卻也輕易的能探聽到任何關於別人的消息;因為人多,他們的消息傳播的速度極快極廣,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他們的雙眼、雙耳,就連誰家的雞今天下了幾個蛋,誰家的豬昨天又生了幾隻崽……他們也會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事,找他們準沒錯!


  所以,在我第一次懷疑樓韻身份後,我就叫小雅找到以前一起乞討過的小兄弟幫我打聽消息。一是樓韻到底在我調查貪汙案受攻擊的那天是不是去過超市的倉庫,是不是真的在點貨的時候發生意外而受過傷;二來,原紅拂與樓韻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何樓韻經常去找他,而且還這麽神秘?原紅拂到底隻是一個普通的伶倌,還是另有什麽身份與目的?


  無論如何,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一件事。無論發生什麽樣的事情,無論我今後會怎麽樣,我也必須要保證奇軒的安全!如今,耶律阿單潛入京城是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按說,這麽寵大的一個組織,在天子腳下進行秘密的活動,不可能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可為什麽一直找不到他的蹤影?


  還有,如果真如奇軒所料的那樣,我的身邊真的混進了遙國的奸細,那麽這個人又到底會是誰?莊府裏的人除了樓韻曾到原城來找過我以外,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長年在莊府裏工作的老長工,況且能近我的身,能把我的事情了解得這麽清楚明白的人真的不多,除了樓韻,我真的不做第二人想。


  打開紙條,我吃力地一字一句的讀著,卻越讀越心驚:

  七月十九日,樓韻未曾出現在屬於莊家旗下產業的任何一個倉庫。而這,恰好是我調查貪汙案遇襲的那一天。


  之後:


  八月初六午後,樓韻曾去過“醉伶樓”,之後,未見出來;

  八月十三晚,樓韻曾去過“醉伶樓”,之後,未見出來;

  及至九月十八,也就是我與奇軒被耶律阿單襲擊的日子,那一天的傍晚,樓韻又去了“醉伶樓”,之後——未見出來!

  看完紙條,我滑坐在地上,冷汗濕透了我的背,我感覺整個人都快虛了。


  七月十九,九月十八……兩個時間段,剛好吻合。


  進入“醉伶樓”後就再也不見出來,卻天天能準時地出現在莊家,出現在我的麵前……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一個事實,一個讓我無法回避的事實……


  樓韻,他就是耶律阿單派到我身邊的“虎”——也或者可以說,我們已經是老朋友了,他,是帥哥,蕭帥哥!


  突然間,我想起第一次進入“醉伶樓”的那一幕:龜奴拚命的阻止,我大聲的叫喚吵醒了所有的人,而獨獨隻有原紅拂的房間遲遲未開……照說,依樓韻以前的脾氣,他應該是第一個衝出來對我發火的人才對。而且,當時樓韻以為我在跟蹤他,臉上泛出的絕不是普通的怒意,還有,原紅拂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和與樓韻之間曖昧的眼神……


  現在細細想來,絕不是我當初想的這麽單純!隻怕原紅拂,也絕對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他,極有可能就是我與奇軒一直在找的那個人——耶律阿單!而“醉伶樓”,說不定就是他所領導的這個遙國奸細的老巢!嗬嗬,他們可聰明,竟然深諳“燈下黑”這一學問,把一個間諜組織搞得如此的明目張膽——官府查來查去,又有誰料想到這樣一個迎來送往的伶倌樓,竟然就是間諜組織的老巢呢?而且更恐怖的,在那裏麵找樂子的多是富賈官員,多喝幾杯,要什麽樣的消息他們會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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