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因為,不管我到最後是生是死,那個莊家,我已經回不去了。
而為莊家選擇一個當家人,讓莊家可以在我走後也依然能夠繁榮昌盛下去,這就是我現在能為莊綺君所做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看著樓韻見見遠去的背影,我在心裏為他默默的祈禱著。
今生今世,莊綺君與他的故事,終不是我能了解的。樓韻,還算是個好人,可惜,他與莊綺君沒有緣分。
轉身,不意外地撞上謝小然質問的眼睛。
“綺君姐,你這是在做什麽?莊家那麽大的一份家業,你竟然甘心放手交給一個外人?”
我笑,淡然地麵對他的疑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選擇了把家業交到他手裏,我當然相信他會信守承諾,打點好莊家上上下下的一切,當然,還包括……照顧我的父親。”
說罷,我越過他,直接踩上馬鐙,費了些力,終於爬上了馬背,坐好,扯了扯馬韁,對謝小然笑道,“走吧!去會都!”
語罷,我一夾馬肚,率先往奇軒剛剛遠去的那個方向馳去。
身後,謝小然緊緊跟了上來,“姐,為什麽?”看來這毛頭小子還是沒有想通。
“什麽為什麽?”我問。
“你為什麽……要把莊家交給樓韻打理?難道你以後……不打算再回家了嗎?”
“……”我沉默了一下,轉頭,看向身後他一臉迷惑的樣子,笑了。
“天大地大,處處是家。有奇軒的地方,就有我的家!”迎著風,我回答他道。
會都城外,一片焦土,混合這早春融化的雪水,泥濘不堪,間或吹過一陣風,竟還夾雜著些許的味道。可以想像,有多少的人,死在了大炮的攻勢之下。隻是,那堆積如山的屍體,早已被清理了幹淨,誰也不知道,那些犧牲的人,那些甚至在青史中連一個名字也沒有留下的曾經鮮活的生命,曾是誰家父母最寶貝的兒子,是誰家妻兒最敬重的丈夫與父親……
踏著這條路,策馬前行,我的心卻越來越不安。
那曾在我驚鴻一瞥的記憶中繁華的城,如今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看著殘破的城牆在春寒的風中遙遙欲墜之勢,看著城外戒備森嚴的身著楚軍軍服的將士正在全力戒備,看著那些受傷貨殘肢的遙國百姓哀號遍的樣子,看著那對在城牆處,用草席草草一裹,還未來得及處理的屍體……我偏過頭,重視不忍再看。
戰爭,原來就是這麽的殘酷。
為什麽……要打仗?
難道,遙與楚,就真無和平相處的辦法了嗎?
來到會都城下,下馬,牽著馬過了護城河,剛想進城,卻被楚軍攔住。
“姑娘,進城?”那個楚軍看了看謝小然遞過的奇軒為我們造的官憑與路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我從逃難者那裏用銀子換來的粗布衣裳,又看了看我身後的謝小然,“我看姑娘應該是楚國人才對?為何到此?”
我忙答,“不瞞將軍,家父乃出使遙國做生意的商人。隻因眼下會都有位遙國商人有一批貨款還未償清,故在下想到此收銀。”
“哦,”那將軍點了點頭,好心的提點我,“現下正在打仗,遙國軍隊前日已來滋事,並隨時可能反攻,局勢吃緊,會都不會很安全,所以我們隨時都會關閉城門戒嚴,收完貨款,如若未見遙軍,你最好速速離去。”
我點頭,“有勞將軍了。”說完,牽著馬與謝小然進了城。
進了城,看著會都一片殘破的景象和凋敝的民生,看著所有百姓臉上都掛著惶惶然的表情,我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沉甸甸的悶痛著。和謝小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還在營業的客棧,兩國雖在打仗,但百姓卻仍是友好的。店家搜羅了全店,為我們端來了最好的食物——幾個饃饃和半塊烤羊肉,還為我們用茶葉泡了茶,端到我們桌上,無比歉意地道,“現下正在打仗,糧食吃緊,客官,你就湊合著吃吧。”
我與謝小然趕緊謝過店家,並奉上了一些川資。雖然這些錢早是未戰前的好幾倍,但我們卻都知道,兩國開戰之時,糧食是極端的緊缺,金錢卻不能當飯吃。店家為我們找來這些食物已是不易。
吃著饃饃,謝小然邊觀察著外麵的局勢邊靠近我,輕輕地問,“姐,下一步我們該怎麽做?”
我想了一下,咬了一口饃,道,“今天天色已晚,我們今天暫時在這店中歇下,待明天你想個辦法混入軍中,設法與軍需官劉羽取得聯係,替咱們搞兩套軍裝來,然後叫他想辦法吧咱兩弄到軍中去。切記,千萬不能被奇軒發現了,否則的話他非軍法處置你不可!知道不?”
“哦。”謝小然喏喏地點頭。
第二天天一亮,謝小然就混入了軍營之中,想辦法與同袍取得聯係,找到了劉羽,將他帶到了客棧之中。
當劉羽一臉仆仆地跑進客棧,推開們見到我時,他的申請簡直激動得無以複加。
“綺君兄弟!”他笑咧了嘴,撲過來就抱住我轉了一個圈,“好久不見咧!”帶做完這一切,這才想起我原來的身份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太子妃,頓時窘的臉紅成一片,忙想跪下見禮,“末將拜見……”
“劉哥,你這樣就見外了啊!”我拉住他,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陣後,就像當日在原城軍營時往他口狠捶了一拳,“丫的現在打仗呢,既然還長胖了不少,說,平日你吃啥來著?”
劉羽臉一紅,吭哧了半晌,道,“也……也沒吃啥……主要是別的將士每天有操練,我一軍需官,閑來無事,就不久長肉了麽……”
“哈哈……”說完我們三人一起仰頭大笑。
時光,仿佛又回到當日,我與劉羽,王雷組成軍營鐵人組,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日子裏。
隻可惜……
王雷已經不在了……
先到這裏,我眼圈一紅,忙錯開了眼去,吸了吸鼻子穩定心神,再次看向劉羽,向劉羽說明了我們找他來的意圖,並想讓他將我們帶進營中,安插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上,好讓我時時刻刻呆在奇軒身邊,哪怕不能陪他出征,至少我能知道他是安好的。
“唔……”劉羽聽完我的花,麵有難色的垂下了頭,考慮了很久,“如果我要幫你也不是不行……可是,綺君兄弟,你知道你的身份……萬一有人綠竹園的大軍行至,軍營會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我如何能讓你進入軍營涉險?況且……元帥前日又受了箭傷,隻怕到時無人護你……”
乍一聽他這話,我的心頓時一跳,“奇軒受了箭傷?怎麽回事?他現在怎麽樣了?傷得嚴不嚴重?”我僅僅因為馬術不精,比奇軒的大部晚到了幾天而已,怎麽奇軒就受了傷?
劉羽一見我緊張了起來,忙安撫我道,“不嚴重不嚴重,前日耶律可汗率軍前來挑釁,元帥本欲登城看敵情,卻不想耶律逐原那手下的人被逼若斯,竟然偷放冷箭,元帥為護站在身前的一名兵士,導致手臂中了一箭,不是什麽大傷,軍醫也已經看過了,綺君兄弟你大可放心。”
“哦!”聽了他這句話,我一口氣才頓時長長地吐了出來。
隻要奇軒平安無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但是,他這一席話,更鑒定了我想要進入軍營的決心。
“劉羽哥哥,拜托你,年在昔日的情分上,能不能請你通融一下,讓我進去吧。我保證,我會好好的隱藏著自己,不會讓奇軒發現的,也不會給你添任何的麻煩,好不好?”我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拜托他。
“可是……”
“劉羽哥哥……”
“不是,這我……”
“劉羽哥哥,好啦……”
終於,經過我一番死磨泡,劉羽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下聲來,“好好好,我真是怕了你了!但我告訴你啊莊綺君,你現在必須天天跟哎我的身邊,不能亂來,更不能讓元帥識破,知道嗎?”
我點頭,拚命地點頭,一想到又能見得到奇軒,又能和他一起並肩作戰,我就樂開了花。
又一次踏入軍營,卻已不再是第一次進來時的模樣。
就在我進入軍營的第二天,耶律逐原的大軍徹底包圍了我們,憂鬱戰事吃緊,再加上這是遠在祁支山以北的會都,所以營房不能搭在城外的開闊處,十幾萬將士隻能臨時征用當地百姓的民舍,就地埋鍋做飯,操練睡覺,打造兵器,醫療醫護……全擠在了一處。
從我進入營中的第一天起,就天天跟著劉羽忙個沒完。軍需一職,閑時雖是空職,但戰時卻是關係到全軍生死存亡的關鍵。耶律逐原仗著自己此次出征所率的人多,是不是地前來挑釁,將士們見其囂張的氣焰,都憤恨得想要衝出去與遙兵一決生死,但奇軒卻閉守城門屢次下令不得應戰,並下達了徹底的封關令,所有會都百姓及楚軍將士一律不得出城,以便保存著軍隊的實力以便到耶律逐原發起總攻之時與之決一死戰,並派出死士突出重圍,越過大漠前往原城送信請求支援。
但這也就為我們出了個難題,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奇軒閉關不出,雖免了城內的殺戮與危機,但坐吃山空,十幾萬張嘴,每一頓就得耗去上百袋的大米,而且還緊緊隻能是稀粥供應。眼見著軍需庫存越來越少,劉羽如何能不急?於是隻得天天拉著我,到當地百姓那裏拽糧、買牛羊,買家禽……但凡一切能吃的東西,我們統統買下,一一扛回。最重要的是,因為前陣炮火的襲擊,導致了城牆受損嚴重。未免在耶律逐原來襲之時城牆輕易被攻破,我每天還得必須負責與一眾男子一起挑磚到城根,讓工匠們加固城牆和修葺城門。這活兒,一趟下來,就能要了我的老命,哪裏還有時間去偷看奇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