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電話通了。
「林硯——」隔著遙遠的距離，在電話里，她聽到他的聲音，輕輕的，帶著幾分暗啞。
林硯緊緊地握著手機，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眼前一片模糊。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睡著了被我吵醒了？」路景凡也是一時衝動才給她打了這個電話。
「師兄——」她咽下了所有的酸澀。
這一開口，路景凡的心像被什麼撞擊了一下。「小丫頭，有沒有收到紅包？」
「收到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順著他的話往下接。
b市比巴黎快六個小時后。林硯和路景凡之間卻隔了十萬八千里，那麼多遠。
路景凡問，「什麼時候開學？」
「過完小年。」她機械地回道。
「那正好，你在家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林硯沉默，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
路景凡從她的語氣里察覺到了什麼，「你是不是沒有回家？」他的語氣驀然緊張起來。
「師兄，巴黎那邊熱鬧嗎？你們是不是也像在國內一樣，要包餃子？」零點已過，這動蕩的一年已經過去了，她也不再是過去的那個林硯。如果成長要經歷這些苦難與分離，那麼她也會咬牙笑著走下去。
路景凡輕嘆了一聲，「你現在在哪？在學校？」他撫了撫額角，不敢想她這個年到底會怎麼過？
林硯沉默了一下，「我在江師兄這裡，大家約好了今晚在江師兄家過年的。」
路景凡稍稍舒了一口氣。
「結果他們都有事，就我和江師兄一起過年了。」
路景凡慢悠悠說了一句，「江淮真是不錯。」
林硯聽見他那邊有人說話，「師兄，你去忙吧，我先掛了。」
「好。林硯，照顧好自己。」
「師兄，我現在很好。新年快樂。」她掛了電話，久久無法入睡。我不知道過去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去巴黎，你能快樂，我希望你好好的。
就像奶茶那首歌里唱的：
你好嗎親愛的
各自放心的努力過著
就算碰面的這一刻
還有好多想說的話
我喜歡你好好的
……
打開微博，給他發了一條私信：我喜歡你好好的。
她知道他早已不再用這個微博了，他也不會知道這麼多年，她給他發了多少條私信，而一直處在未讀的狀態。
路景凡這一天參加了當地華人的新年慶祝會，晚會熱鬧非凡，而他卻心不在焉。同伴也發現了，「景凡，你怎麼了？」
路景凡喝了一口水，「我只是在想人生不同的選擇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這個電話，他也發現小石頭似乎有點變了。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依賴她了，他該開心才是，為什麼會有一種失落感呢。
同伴側首，「我聽說，你拿下kris那套高定服飾，準備投入巴黎市場？」
路景凡沉吟道，「kris的那套服飾更適合亞洲人。」
「你還是準備回國內發展？」
路景凡這半年也選好了工廠，只是一直沒有投入。這一次來巴黎碰巧遇到kris，kris
的一些想法和他不謀而合，他也該行動起來了，還是回國開公司吧。
那個說要成為第二個路景凡的人是不是準備把他忘了？在他迷茫的時候她突然走進他的世界，或者說強行闖入他的世界，讓他死水般的生活泛起了層層漣漪，湧起了新的生命力。
其實，林硯於他是特別的存在。
或許，他該早點回去了。
他恍然想起了，還沒有給小石頭髮紅包呢。只是發多少讓他為難了。
「你一般給女孩子發多少紅包？」路景凡問同伴。
「520，5200，隨機。」
路景凡忘了同伴的女朋友可以排一條街了。他想了想，輸了888。小丫頭財迷，這個數字她一定喜歡。
c市，林陳兩家一起過的春節。
陳家老太太也一同過來了，看到嘉余，她滿臉的捨不得。「學校的飯是不是不合胃口啊，我看嘉余瘦了很多。」
嘉余解釋道，「奶奶，我現在每天都在鍛煉身體，這不是瘦。」
「放假在家多吃點。」陳奶奶拉著他的手，「嘉余，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回來啊？」
林母直笑，「阿姨，嘉余才大一，才十七歲，不著急。」
「哈哈哈，我是心急了。誰讓我們嘉余這麼聰明，這麼小，就上大學了。」
林母和陳母相視一笑。陳母輕輕開口道，「嘉余從小不怎麼和女孩子一起玩，我挺擔心的。」
林母輕笑，「到時候我和他好好談談，我們嘉余肯定有女孩子追的。」
客廳里，林父和陳父正在下象棋。這個家，一派歡樂。
陳母突然輕嘆道，「硯硯要是回來就好了，也不知道她今晚怎麼過？」
老太太聽到這話，臉色瞬間就沉下來，「大過年的，提那個丫頭做什麼。過年不回家，一點規矩都沒有。」
陳母的臉色不好看，默默低下頭。
老太太哼了一聲，「不識好歹的東西。」
嘉余臉色一變，陳母連忙開口，「嘉余，幫我去倒杯水。」她朝著嘉余搖搖頭。
嘉余緊握的手慢慢鬆開，起身去了廚房。
林母也隨著他進了廚房，「嘉余，你奶奶的脾氣你也知道，今天過節，算了，別惹她生氣了。」
嘉余扯了扯嘴角，「媽，林硯不回來是對的。」他後悔了，那天不該和林硯說那樣的話。如果林硯回來，說不定還會遇到更難堪的事。
老太太的思想改變不了，她喜歡孫子，自欺欺人的覺得嘉余就是他們陳家的孫子。
這個年，是嘉余出生以來過的最不快樂的年。
初八那天，他便匆匆回了b市。s市每一天，在父母的呵護關懷下，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走。
回到b市，已經是傍晚了，他沒有立即回學校，而是直接去了f大。直到下車，他才給林硯打去電話。
林硯正在畫室，衣服做了一半，手機響起來。
「嘉余？」
「我在你們學校門口。」
「喔喔——」林硯有些懵，「我在畫室呢。」
「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過來。」
林硯將定位地址發給他，掛了電話，大腦還有些暈乎乎，也管不了那麼多，繼續忙手上的活。
二十分鐘后，嘉余推開教室的門，一眼看到林硯坐在那兒，縫紉機發出嘟嘟的聲音。他輕輕咳了一聲。
林硯停下來，回頭道，「你來了，先坐一會兒。我還有一點就忙完了。」說完，她又繼續。
她做衣服時，整個人都是活躍的，連嘴角都帶著笑。
時間過了半個小時，林硯終於起身，「搞定了。」她手裡提著晚禮服，下擺是不對稱式的，用的風琴面料，而後背採用露背設計，款式簡潔又新穎。
「怎麼樣？好看吧？」她挑著眉，臉色滿是神采，小心翼翼地將衣服掛在衣架上。
嘉余見她心情很好，「媽媽讓我給你帶了很多零食。」
她抿抿嘴角，「太好啦，我就快沒存糧了。你可以寄過來啊，拎著怪佔地方的。」
「沒事，又不重。」
林硯看看時間，「吃過晚飯了嗎？食堂還沒開，我們出去吃吧。」
她帶著他去了附近一家麵條店，店裡只有一桌人。
兩人面對面坐下來。
嘉余見她心情好，沒有提家裡的事。「比賽準備的怎麼樣了？」
「還行吧。不過這個比賽，國內會有很多厲害的設計師參加。」她皺起了眉。
「你剛剛做的衣服很好看了。」
林硯眨眨眼，「我以前在家裡做的東西，你每次都這麼說。嘉余，我嚴重懷疑你們理科生的欣賞眼光。」
嘉余輕輕一笑。
熱乎乎的麵條上來。林硯也顧不得說話，一口一口地吃著。
嘉余微微愣神，林硯不喜歡吃麵食，他是知道的。沒想到這半年，她的這些飲食習慣都變了。見她已經將碗里的牛肉都吃光了，他將碗里的牛肉都夾到她的碗里，「我上火，最近不能吃這些。」
林硯嘻嘻一笑，埋頭喝了一口湯，一臉的滿足。
嘉余還是問道，「你今天是不是沒吃飯？」
「早飯吃的，中飯忙著做衣服忘了，現在已經吃飽了。」
嘉余擰著眉，「林硯，你不能這樣，身體會垮的。」
「知道知道，下次不會了。」她從包里拿出一個小掛件，「送給你的。」
是一條藍色的小魚，她自己做的，惟妙惟肖。
嘉余拿在手裡，「謝謝，很漂亮。」
林硯挑挑眉，眸子亮晶晶的，「真的嗎？我做了好多，回頭準備寄給以前的同學。」
嘉余神色僵了一下，還以為他是特別的。
吃過飯，將她送回宿舍。林硯接過那包沉甸甸的袋子，真是辛苦他，這麼重。她的心裡滿是感動。
「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嘉余囑咐著，「林硯，我們是一家人。」
她忙不迭的點頭，「放心，我不會客氣的。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林硯回到宿舍拆了幾包零食，開始翻看時下幾位炙熱可熱的設計師的微博。這是她的習慣，也是她的一個學習手段。突然在kris的微博上看到了路景凡的照片，kris是美籍華人女設計師。照片中，路景凡一手擁著kris的腰，看著鏡頭微微笑著。
那笑刺痛了林硯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