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高中的時候，家裡的經濟已經好了一些。爸爸媽媽因為對我的虧欠，一直盡量滿足我的願望。
當我提出我要學服裝設計時，爸爸一陣沉默，他坐在一起家門口，神色深重，腳邊是隨意丟棄的煙頭。
那一刻，我突然後悔了。我知道如果學服裝設計，會給這個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帶給更多的經濟壓力。
「爸——」我不學了，我好好讀書。
「萱萱，爸爸和媽媽能給你的不多，苦了你了。」父親摸了一把嘴角，「你想學服裝設計爸爸媽媽盡我們的能力支持你！」
「爸——」我驚叫，聲音哽咽。
「你好好學，以後給你媽多做些衣服，你看她都捨不得買衣服。」
「我會努力的，努力成為一名優秀的設計師。」我定定地說道。
我不知道，我的選擇到底對不對。自我決定學服裝設計后，爸爸越來越忙，連休息日我都看不到他。媽媽也在附近的服裝廠做起了車間工作。每每我想放棄時，話到了嘴邊，可都說不出口。
媽媽的臉上總是帶著笑，「萱萱，這些邊角料，你看看有沒有用，他們要扔了我就要回來了。」
我的人生不是那麼平坦，我從來沒有和身邊的人訴苦過，把傷口給別人看，別人不會心疼你，只會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高中三年，我不停地惡補各種知識，甚至托關係找了一個老師，跟著他學畫。家裡的錢被我花的快見底了，還欠了親戚們一些錢。每每過節，爸爸都要拖著禮品帶著我上門，和親戚們說好話。我看著父親的卑微，發誓將來一定會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轉眼到了高三，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我已經提前參加了藝考，只要高考一切順利，如無意外，我的成績應該可以上f大。
老師說，我的文化成績應該沒有問題的，只要發揮正常。幾位老師私下裡，也給我補了一段時間的課，為此，我一生感激我的母校。
五月，夏季來臨，天氣漸漸燥熱。下午放學，我從食堂吃完晚飯，順便去圖書館借書，路過籃球場，還有不少男生在打球。
暮色沉沉，萬物都有些恍惚。
籃球場突然傳來了聲響，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趕緊走了。
「子恆，你沒事吧？」
許子恆爬起來，膝蓋摔破了一塊皮。「沒事。」
「走，我陪你去醫務室消毒。」
蕭亮和許子恆是小學同學，兩人從小沒少一起做壞事的。
「你剛看什麼呢？」蕭亮扶他來到籃球場外，「走啊。」
「我坐會兒。」許子恆心不在焉地說道，指著遠處，「那是圖書館吧？」
「是啊。你到底怎麼了？摔暈了嗎？」蕭亮說著要摸他的頭。
許子恆煩躁地打開他的手，「我剛好像看到杜芷萱了。」
「我去，哥們，你眼花了吧，這黑燈瞎火的。再說了？你認識她媽？」
「你不是給我看過她照片嗎？」
「子恆，你怎麼就那麼注意杜芷萱嗎？你小時候不是挺討厭她的嗎？」
許子恆不想搭理他，坐在台階上，也不說話。剛剛他只是遠遠地看到，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留著剛剛過肩的頭髮，不愛笑，一張臉整天嚴肅著。
「喂，你不是良心發現了？」
許子恆抿了抿嘴角，「小時候不懂事。」語氣充滿了無奈，現在再回想，小時候他就是個混蛋。
一度他都無法正視過去自己對她做的那些事兒，甚至不敢去想。初中三年全無聯繫，後來，從蕭亮這兒無意間聽她的消息。說不清楚什麼心情，澀澀的，挺難過的。
「哎哎哎——」蕭亮踢了踢他的腳。
「幹嘛？」
「你的小冤家來了？」
「滾你媽的？你冤家吧。」
「真的。是杜芷萱，快看，她來了。」
許子恆連忙站起來，顧不得膝蓋的傷口，目光尋尋覓覓，半天都沒看到人影。
「哈哈哈哈——」蕭亮大笑起來，「我說你這人怎麼要到我們學校打球呢？你是看上人家杜芷萱了吧？」
「滾一邊去。」許子恆拍拍褲子上的灰，「我回去了。下次再約。」
「別啊——」蕭亮拉著他的手臂，「走什麼呢？出去喝一杯燒烤。」
許子恆想要拂開他的手，兩人的親昵在外人看來有些非正常。「不行，我一個星期沒寫作業了，老師明天要檢查。」
「喂！這回是真的了！」蕭亮抓著他的手，越來越用力。
「你放手。」
「是杜芷萱！真是她。」
許子恆側頭望過去，果然是她，手裡拿著書，形色匆匆。初夏的夜晚，氣溫微涼。她穿著白色襯衫，下面是牛仔褲，比小時候好看多了。
「杜芷萱！」蕭亮這傻、逼竟然喊出口。
聽見有人叫我，我停下腳步，尋聲望過去，竟然是蕭亮，「蕭亮？有什麼事？」
許子恆聽到她輕輕的聲音，心頭猛的一緊。
蕭亮坦然地問道，「沒事，就看像你。去圖書館借書啊？」
我看著他，心想他今天有病吧。「嗯。沒事，我回教室上晚自習了。再見，」眸光從許子恆身上慢慢略過，短暫的幾秒，好像在哪裡看過他。
許子恆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輕聲嘆了一口氣。
「她都不認識你了。」蕭亮直言道。
杜子軒心口像被人猛地插了一把刀，他隱忍著沒揍他。
「好了，放心，她不會找你報仇了。」
「我和她又沒有怨。」
「你小時候把她鼻子打出血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還扔了我心愛的文具盒。」許子恆惡狠狠地說道，最後憤然回家了。
回到教室，翻著書，準備的做題的時候，我的眼前突然浮現出蕭亮旁邊的男生。那張臉有些熟悉，什麼時候見過呢？
做完作業，我拿起服裝設計的畫冊，服裝設計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每一個設計師都要學灰創新，以後我也一定要成為最有名的設計師。
突然間我的大腦想到了什麼，剛剛那個人是他，是許子恆。
他小時候就喜歡和蕭亮狼狽為奸，現在一起玩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第二天，我在走廊上碰到蕭亮。蕭亮沖我直笑，笑的和傻子一樣。
「杜芷萱，昨晚我那個同學你有印象嗎？」
我望著她，「沒有，不認識。」
「哎，那個——」蕭亮抓了抓他的板寸頭，「那個晚上有人想見你。」
「蕭亮，我沒時間浪費，再過兩個月就要高考了。」我厲聲說道，沒有一絲客氣。現在的我再也不是小時候那個任人欺負的小丫頭了。學會說「不」是我在進入初中後學會的本領，非常實用。
「哎，十多年的同學了，別這樣。晚上我請你喝奶茶？」蕭亮平日里就用這個方法討女孩子歡心，我最反感他這樣了。
沒理他回到教室，聽到他在那裡罵了一聲靠！
最後一堂課結束，我抄完筆記，拿著飯卡準備去食堂。這時候去吃飯的人很多，路上都是學生。
突然間身後有人衝過來，我連忙躲開。
回頭一看竟然是蕭亮。
「蕭亮你做什麼？」我有些生氣。
「杜芷萱，我真有事。給我十分鐘好不好？」
我知道，今天要是不答應他，他肯定還會纏著我。我看了看時間，算了，不去吃飯，一會兒去買個麵包吧。
蕭亮將我帶到學校臭水溝邊上，我挺怕他會把我推進水溝里，一直遠離水溝。
直到走到盡頭，我才發現那裡站著一個人。
蕭亮快速說道，「許子恆有話和你說。你們說，我去吃飯了。」
我僵在那兒，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許子恆往我面前走了幾步，「嗨，杜芷萱，好久不見了。」
我的大腦突然浮現出一句話：假如我又遇見你，隔了悠長的歲月，我當如何致以問候？以沉默，以眼淚。
「嗯。」我沒想到我會這麼平靜。以前可想抽他兩嘴巴，可現在卻出奇的平靜。「找我什麼事？」
「我聽蕭亮說你們一個班。」他詞窮了。「那個，我找你——」
河邊的垂柳隨風飄蕩，歲月一片柔和。
「杜芷萱，對不起。」這句話遲到了這麼多年。
他說的誠懇，我相信這一刻他是發在肺腑的。
我輕輕勾了勾嘴角，「早忘了。小時候大家都不懂事。」你看不起我欺負我，反之，我討厭你對你重來沒有好臉色。
「你原諒我了？」他的眸光閃閃發亮。
我笑道，「你想多了。」什麼原諒不遠了，他們本就沒有什麼交集了。「我得回去了，有時間再聊。」這話當然是敷衍，以後肯定也不會再聊了。
「杜芷萱，你準備上哪所大學？」許子恆聲音略大，似乎用力很大力氣才問出口的。
「南方吧，廣東那裡。」我看看手錶，「再見了。」
一句再見，原以為再也不見。沒想到時隔多年，我們還是在b市相見了。那時候我已經成為一名出色的設計師，而他也成了一名商人。
時間總有它奇妙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