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杜芷萱同樣沒有想到,林硯的事會有這麼同行相助。她扯了扯笑,也就是給路景凡面子吧,畢竟當初大家也是相識一場。
這次巴黎秀,林硯的表現也就是中規中矩,有些媒體將她捧得太高了。「國民設計師」這樣的稱號,林硯現在能當得起嗎?捧得太高,就不怕從雲端摔下來?
她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工作室的人都走光了,大廳只留了一盞橘色的落地燈。輕輕關上燈,她才離開。
她突然期待,能和林硯痛快地較量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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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天氣,春寒料峭。
林硯說感冒就感冒了,情人節這天,她噴嚏不斷。路景凡也沒有帶她去吃什麼燭光晚餐,兩人在家裡簡簡單單地吃了一頓飯。
電視節目里都在播放著今年的情人節盛況,玫瑰一支要幾十塊。林硯大呼坑人。
路景凡回道,「這就是市場,只要有人喜歡,沒有賣不出的東西。」
林硯瞅了瞅家裡,一朵玫瑰都沒有,心裡還是有些羨慕的。蛋撻抓著她的褲腳,她的褲子已經被蛋撻抓破了好幾條。
林硯收回腳,盤腿坐在沙發上。蛋撻失落地嗷嗷叫了兩聲,跑到路景凡腳邊去了。
她的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嘉余。」
情節人給她打電話,難道是要祝她情人節快樂。
「喂,嘉余——」
「周橋有沒有和你聯繫?」嘉余的聲音有些冷硬。
「沒,嘿嘿,她已經不是該去約會嗎?」
嘉余默了一下,「她剛剛從我們學校回去,情緒有些不對。」
林硯猛然明白了,「你是不是欺負橋橋了?」
嘉余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林硯,我和周橋不適合。下半年,我也會去美國。」
林硯懵了。
「你現在打個電話給周橋吧,我怕她出事。」嘉余眉宇微凜,這幾天,他一直在準備數學比賽的事,今天從圖書館出來,就接到周橋的電話。
據上一次,周橋簡訊表白,兩人之間已經存在一起不自在。
林硯緊張地坐直了身子,惹得路景凡側目,輕輕拍拍她的肩頭。林硯抿了抿嘴角,「橋橋要去法國讀書了,你放心,以後你們隔著太平洋呢。她不會再去煩你了。」
掛了電話,林硯連忙給周橋打電話,可惜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她氣炸了,心裡暗暗罵了嘉余幾句,臭甲魚!
路景凡寬慰道,「你先別激動,周橋應該是想一個冷靜一下。」
「橋橋哪裡差了?臭甲魚一點眼光都沒有。」她氣呼呼地吹著靠枕。
不是周橋不好,只是不是嘉余喜歡的人。
路景凡摸了摸蛋撻的毛,嘴角挽起一抹無奈的笑容。「我剛剛好像聽到嘉余說他要去美國?」
「是的。我聽橋橋說,嘉余去年獲得了國際數學競賽,叫mcm,他好像成績很好。今年作為交換生要去一年半,大四回來。嘉余就是智商高,情商低。」
「你不能因為周橋的事,就詆毀嘉余。」路景凡挑了挑眉,「還有,法國和美國之間隔得不是太平洋。」
林硯:「……」
情人節不過了!
晚上,林硯坐在書桌前,在稿紙上畫著圖——婚紗。白色婚紗,純潔高貴,每一個女人穿上它都是最美的。
她低著頭,正尋思著,婚紗要不要設計成抹胸款,女孩子露出圓潤飽滿的肩頭,頭頂的白沙輕輕浮動。
暈黃的壁燈,她低著頭,眉眼顧盼生輝。
路景凡雙手抱臂,好以整暇地看著她。三年,她一點一滴地成長起來了,從一個青澀的花苞,如今含苞待放。
他看的痴了。
「師兄,你覺得婚紗用珍珠裝飾如何?胸前一大片珍珠。」她比劃著,眉眼亮亮的。
路景凡走過來,俯身掃了一眼畫稿,目光再對上她,「好看。」呼吸相聞,他的嗓音像喝了酒一般,沙沙的。
他的手撐在桌上,完完全全將她籠在自己的懷裡,「小石頭,我已經開始捨不得了。」捨不得讓你去美國。
林硯得意,「我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為了我的設計夢,我得繼續深造呢。」
路景凡抬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是,林大設計師。」他說笑著,從一旁的書柜上,拿下一個盒子。
「什麼?」林硯猜不不出來。
「打開看看。」路景凡地給她。
是一套關於蘇繡的書。「你不是一直想要學蘇綉嗎?先看看這套書,或許會有啟發。」
林硯也是偶然和他提過,如果走到國際舞台,她已經要把中國傳統的服飾展現出來。如何將蘇綉融入到現代服飾,她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謝謝師兄。」她歪著頭,「我也有準備禮物的。」
她趕緊從抽屜里拿出來,一個帶著小鹿圖案的皮夾,棕色,看著很精緻。
路景凡沒想到,「什麼時候買的?」
「巴黎啊。師兄,你喜歡嗎?」她瞅著他。
路景凡勾了勾嘴角,「我的那個錢包是顧同送的,用了很多年。」習慣了,每次打開,心底都會想起顧同。
林硯握著他得手,「師兄,顧師兄肯定希望你過得幸福,所以,請你放下過去,和我一起,我們往前走。」
「過兩天陪我去個地方。」他頓了頓,「陪我去看看顧同。」
「好。」她知道,他終於放下了。
顧同出事後,很快安葬在東郊的墓園。路景凡至今一次都沒有去過,放不下,沒臉去見他。
這一天,天氣晴朗,天一片蔚藍。風吹在身上都帶著幾分暖意。
墓園一片安寧。
這時候還不是掃墓的時間,平時來這裡的人並不多。
路景凡手裡捧著一束花,林硯拎著水果。在墓園管理人員的帶領下,來到顧同的墓前。
墓碑上放著顧同的照片,模樣很清秀,看著就是一個溫和的人。
路景凡彎腰放下鮮花,「顧同,我來晚了。」
山上的樹隨風擺動著,偶爾有葉子掉落下來。
林硯把水果一一放好,向顧同鞠了三下,心底輕輕念道:顧師兄,我是你的小師妹,林硯。路師兄現在很好,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還有,杜師姐,她現在也不錯,你也放心,路師兄肯定也會照看她的。
路景凡深色凜然,心裡有太多的話。
林硯側目看著他深沉的眉眼,他的痛,他的悲,誰也沒法替代他承受。顧同的死,路景凡承受了太多了。
林硯伸手握住他的手,溫熱的掌心傳遞著無窮的力量。
路景凡深吸一口氣,「顧同,當年你說過,如果我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帶她過來見你,嗯,今天我帶她來了。」他握緊她的手,「她叫林硯,和我們一樣,是服裝設計師。」
林硯僵在那兒,心裡滿是動容。
兩人呆了很久,直到有人過來。
「是小路嗎?」一個婦人的聲音,有幾分猶豫。
路景凡回頭,眯了眯眼,「顧阿姨——」
「真的是你啊。」顧母一步一步走過來,嘴角淺淺的,「我看著像,好多年沒見了,都不敢認。」
「顧阿姨——」路景凡抿了抿嘴角。
顧母擺擺手,「小同要是知道你來看他,他一定非常高興的。」
「對不起。」路景凡彎下了腰。
顧母連忙扶住他,「傻孩子,那是天命。誰也不怪。」她的眼底一片平靜,那雙眼周圍布滿了皺紋,渾濁暗淡卻透著早已看透生死的釋然。
「今天是顧同的農曆生日,我過來看看他。」顧母解釋道,「我一個月會過來一次。跑跑就當鍛煉身體。去年,小戴來看過,以後你們就別再給我帶錢了,我花不完。」
「阿姨,那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除了那些他們也不知道能給什麼,只希望兩位老人日子能過得好些。
「我懂。小路,我沒有怪過你,小同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他也不會怪你的。」顧母蒼老的手拍拍他,目光看向林硯,「這姑娘俊——」
「阿姨好。」
顧母淺笑,「也該結婚了。」
林硯赧然。
路景凡回道,「結婚一定請您。」
「好,好,我等著。」
三人一起下山。
顧母不經意間問道,「芷萱那丫頭現在還好嗎?我有大半年沒見她了。」以前,每一次比賽或者走秀,她都要來看顧同。
「我們前陣子見過,師姐還不錯。」
「還單吧?」顧母嘆了一口氣。「小路,芷萱那孩子我知道,她不壞,做事有時候衝動些,你要是能幫的話幫一下她,就當給我幾分面子。」
「阿姨,我知道。」只要杜芷萱不動歪心思,他自然會照看她。
顧母年級大了,又突然見到路景凡,一路上都是說著往事,顧同小時候的事,一切都好像還在昨天,好像顧同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們。
而其實時間已經過去四年了。
人活著,就不要老是念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