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曼森案(二)
您的訂閱比例不足50%, 新章節暫時被饕餮吃掉了,一小時后恢復 約書亞嗓門猛地一高:「真的?!」
「只是需要你先幫一個忙。」
「什麼忙?」
「看見床邊那個黑色床頭櫃沒?」燕綏之問。
約書亞點了點頭, 「當然,我又不瞎。」
「你現在走過去。」
約書亞聞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撓了撓頭髮, 繞過大床走到了床頭櫃那, 用腳踢了踢那柜子,「然後呢?你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的,直說不就行了?這裡面難不成裝著你的辦法?」
燕綏之笑著點頭:「對, 你現在把抽屜拉開。」
約書亞:「……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然後呢?」
他皺著眉嘀嘀咕咕個不停,看起來很不耐煩, 但還是照做了。
燕綏之:「能看見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約書亞:「有一卷……膠布?」
燕綏之笑得更優雅了:「那就對了, 你只要從那上面撕下兩截,把自己的嘴巴封上, 我們就有辦法了。」
約書亞:「………………」
有那麼一瞬間,約書亞手都伸出去了。
燕綏之微笑著說:「掀了床頭櫃, 你就沒有律師了。」
「……」
約書亞黑著臉把手縮回來, 又動了動腿。
「踢一下床沿,後果一樣。」
「……」
他又硬生生凝固住了自己的大腿, 差點兒扭了筋,然後又習慣性地張開嘴想罵人。
「操」字的音剛起了個頭。
燕綏之又笑了起來。
這回不用他再說話, 約書亞就已經自動閉上嘴把後面的音節吞了回去。
「舉一反三, 這不挺聰明的嘛。」燕大教授誇了一句。
被誇的那位……看臉色是不大想活了。
約書亞·達勒憋屈得不行, 自己把自己氣成了一個黑臉棒槌,重重地走回椅子邊,一屁股坐下來。他嘴巴張張合合好幾回,終於憋出一句話:「我知道你們有規定的,律師應該為當事人的利益著想,你不能這樣氣我。」
燕綏之道:「你居然還知道這個?」
「……」
約書亞覺得這話可以算作人身攻擊了。
他瞪著燕綏之,好一會兒之後,又偃旗息鼓地垂下頭,有些煩躁地踢了踢自己的腳,卻沒弄出太大的動靜。
燕綏之看著他,還想張口,就聽顧晏冷不丁扔過來一句話:「再氣下去,我恐怕就沒有當事人了。」
約書亞:「……」
是,當事人馬上就要活活氣死了。
「不會的。」燕綏之笑了一聲,看進約書亞的眼睛里,帶著一點兒笑意道,「你其實並沒有真的生氣,否則你不會像個河豚一樣坐在這裡瞪出眼珠再默默憋回去,你早就該掀的掀,該踢的踢,根本不會管我說了什麼。你沒有真的生氣,是因為能分辨出誰在逗你,誰是真的帶著惡意針對你。」
燕綏之頓了一下,又道:「你其實很聰明,就是脾氣比腦子跑得快。如果少罵兩句人,發脾氣先等一等腦子,好比現在這樣,還是挺容易討人喜歡的。況且真想氣人不用靠髒話,你看我剛才罵你了嗎?你不是照樣臉都憋綠了。」
約書亞:「……」
顧晏:「……」
前面還挺正經的像個人話,最後這是在教人家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
但是約書亞對著他還真發不出什麼脾氣,只能翻個白眼算回答。
「辦法會有的。」燕綏之道,「只要你不騙我們,我們就不會騙你。你先回去吧,我跟顧老師再研究研究。」
「嗯。」約書亞·達勒這次沒再多說什麼,老老實實點了點頭,起身朝門外走。
他拉開房門的時候,有些猶豫地回頭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沒開口,悶著頭就要出門。
倒是臨關門前,顧晏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以後別去爬別人的圍牆,那不是好事。」
約書亞:「嗯。」
關門聲響起,約書亞·達勒離開了。房間里的兩個人卻沒有立刻說話。
漫長的一分鐘后,顧大律師撩起眼皮看向酒店房間的電子時鐘,「從約書亞·達勒進門到他剛才出門,一共1個小時又39分鐘,你大概佔了80%,給我留個20%左右的補充空間。」
他說著,眼眸一動,看向燕綏之不冷不熱道:「要不我們換換,我給你當實習生吧。」
燕綏之:「……」
習慣真可怕,氣人氣慣了的燕大教授差點兒笑著回答「行啊,我沒什麼意見」,還好及時把笑容憋回了嘴角以下。
他「唔」了一聲,覺得有必要想個話題過渡一下,於是習慣性端起玻璃圓几上的咖啡杯,道:「頭一回直接參与案子,有點兒興奮。對了顧老師,關於約書亞·達勒描述800回的事件經過,你怎麼看?」
有尊稱給足對方面子,有正事轉移對方注意。
完美。
然而他那咖啡還沒喝進口,就被顧晏伸手抽走了。
顧大律師手指拎著咖啡杯的杯沿,食指指了他一下,涼涼地說:「給你個建議,轉移話題可以,別手沒地方放,撈別人的咖啡喝。」
燕綏之:「……」
「至於當事人所說的事情經過——」顧晏喝了一口咖啡,抽出一份證據資料一邊看一邊道:「我以前的老師雖然很少說正經話,但有一句還是可以聽聽的。」
燕綏之心裡就是一聲冷笑,心說好,又說我一句壞話。等你以後知道真相,你恐怕會哭。
他保持著得體溫和的笑,問:「哪句?」他當然知道是哪句,事實上他根本也不想問這種傻兮兮的問題,但是他得裝沒什麼經驗的實習生嘛,單純好騙容易困惑。
經驗告訴他,幾乎每個實習生都問過類似的問題,裝裝樣子准沒錯。
顧晏放下咖啡杯,道:「關於當事人說的很多話,他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
燕大教授繼續維持著演技:「所以老師你認為約書亞·達勒說的不是真話?」
顧晏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證據資料上,道:「剛才那句話說的是通常情況,告訴你只是以免你以後再問這種問題。」
燕綏之依然微笑:「……」本來也不需要問。
顧晏把幾頁證據資料鋪在兩人之間,手指按著頁面轉了個方向,讓它們朝向燕綏之:「你看過這幾個證據么?如果約書亞·達勒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幾頁內容就是假的。如果這幾頁是真的,那他就說了假話。」
這幾頁內容燕綏之當然看過,裡面的東西足以填補整條證據鏈,能證明約書亞·達勒不僅在吉蒂·貝爾屋門外停留,還進過屋內,碰過作案工具等等……
這些證據均來自於警方。
依據這些內容,那天發生的事則又是另一個樣子——7點15分左右,約書亞·達勒翻牆進了吉蒂·貝爾家,他對這位老太太的作息情況觀察已久,非常熟悉。他乘著老太太在裡間做編織的時候,拿著外間沙發上的靠枕和一座銅飾,悄悄摸進了裡間。
吉蒂·貝爾的扶手椅椅背總是背對著門,因為這樣方便她面朝著暖氣,手指能靈活些。約書亞·達勒進門后,利用靠枕掩蓋聲音,用銅飾打了老太太的後腦勺。
8點左右,照顧老太太起居的侄孫切斯特回來了。約書亞·達勒躲在院子暗處,等到切斯特進屋后,翻越圍牆回到了自己家,匆忙間遺漏了那對耳環。
如果約書亞說的是真話,那麼警方就做了假。
顧晏:「看你相信這邊的警方,還是相信他。」
總之,那是一顆有味道的星球,那股令人窒息的霉味兒能隔著好幾光年的距離熏人一跟頭。
當然,有一個城市也叫這個名字——就是這顆星球的首都。
所以怎麼理解都行,並不能讓人好受一點。
讓他去這個星球,不如給他脖子套根繩兒,掛去窗外吊著一了百了。
燕綏之想也不想就乾脆地回復:-
不去。
-
?
-
看見這名字就頭疼,不去。
燕綏之手指抵在額頭邊揉了揉太陽穴。
對面又沉默了幾秒,而後回了一句話:
-
我記得你應該是個剛入職的實習生,你卻似乎認為自己是高級合伙人,我瘋了還是你瘋了?
燕綏之:「……」
濃重的嘲諷之味熏了他一臉。
然而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事實……一個燕綏之總忘記的事實。
燕大教授動了動嘴唇,自嘲道:真不好意思,忘了人設。
他動了動手指,正要再回。對面又送來兩張截圖——
第一張來自實習生手冊:出差按照天數給與額外補貼,一天120西。
第二張也來自實習生手冊:表現評分C級以下的實習生,酌情扣取相應薪酬。
燕綏之:「……」
打一巴掌給一棗,這位同學你長能耐了。
一位知名教授曾經說過,任何企圖用錢來威脅窮人的,都是禽獸不如的玩意兒。
知名教授放棄地回道:-
去,現在就去。
-
另外,整天帶著實習生手冊到處跑真是辛苦你了,你不嫌累的么顧老師?
顧晏沒有再回復過什麼,大概是不想再搭理他。
傍晚,燕綏之站在了紐瑟港大廳門口。
這裡是德卡馬的交通樞紐,十二道出港口從早到晚不間斷地有飛梭和飛船來去。
飛梭便捷快速,總是儘可能走星際間的最短路線,適合商務出行,缺點是軌道變更次數和躍遷次數較多,不適合體質太虛弱的人。
飛船的航行路線更浪漫一些,穩當、悠閑,更適合玩樂旅行。
像燕綏之和顧晏這樣的,基本這輩子就釘死在飛梭上了。
傍晚的氣溫比白天更低,燕綏之將黑色大衣的領子立起來,兩手插兜掃視了一圈,便看到顧晏隔著人群沖他抬了抬手指,示意自己的位置。
「這動作真是顯眼,視力但凡有一點兒瑕疵,恐怕就得找到明年。」燕綏之搖著頭沒好氣地嘲了一句。
嘴唇輕微開合間,有白色的霧氣在面前化散,半擋了一點兒眉眼。
他走到顧晏面前的時候,發現顧晏正微微蹙著眉看他。
「看什麼?」
「沒什麼。」顧晏收回目光,撥出自己智能機的屏幕掃了眼,語氣並不是很滿意,「怎麼才到?」
「不是你說的6點?」燕綏之紆尊降貴地從衣兜里伸出一隻手,瘦長潔凈的手指指了指大廳的班次屏,「6點整,一秒不差,有什麼問題?」
「大學談判課用臉聽的?」顧晏邁步朝大廳里走,灰色的羊呢大衣下擺在轉身時掀起了一角,露出腰部剪裁合身的襯衣。「沒學過黃金十分鐘?」
黃金十分鐘是說正事提前十分鐘到場的人,總能比徘徊在遲到邊緣的人佔據一點心理上的優勢,還沒開口,氣勢上就已經高了一截,因為對方往往會為自己的險些遲到先說聲抱歉。
這燕綏之當然知道,這課還是他要求加上的。然而他本人並沒有將這套理論付諸實踐。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只要沒遲到,哪怕踩著最後一秒讓對方等足了10分鐘,也不會有半點兒抱歉的心理,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一點兒不手軟。坦、坦、盪、盪。
他管這叫心理素質過硬。
顧晏大概會稱為不要臉。
「那課聽了個囫圇就扔了。」燕綏之跟上他,不緊不慢地答道,「早到別人欠我,遲到我欠別人。比起氣勢壓迫,我更喜歡兩不相欠。」
更何況誰壓得了我啊,做夢。
燕綏之心說。
他不僅心裡這麼想,他還臭不要臉地付諸於實踐了——
兩人通過票檢,在飛梭內坐下的時候,燕綏之摸了一下指環,在彈出來的全息屏幕上點了幾下。
顧晏的指環便是嗡的一震。
「你發的?」
他的智能機同樣是指環的形式,簡單大氣的款式,套在右手小指上,乍一看像是極為合適的尾戒,襯得得他的手白而修長。
不過他看起來似乎不大喜歡那個突然震顫的感覺,也可能單純是因為信息來自於煩人的實習生。
「什麼東西?車票?」顧晏瞥了眼收到的信息,是一張電子票。
燕綏之倚在柔軟的座椅里,扣好裝置,坦然道:「來紐瑟港的交通費,報銷。」
顧晏:「……」
飛梭上的座椅非常舒適,自帶放鬆按摩功能,哪怕連續坐上兩天兩夜也不會出現腿腳浮腫或是腰背酸麻的情況,休息的時候可以自動調節成合適的床位。
燕綏之輕車熟路地從座椅邊的抽屜里摸出一副閱讀鏡,架在了鼻樑上。
那長得像古早時候最普通的眼鏡,做工設計倒是精緻優雅得很,不過它不是用來矯正視力的。燕綏之手指在鏡架邊輕敲了一下,眼前便浮出了圖書目錄,他隨意挑了一本,用來打發時間。
顧晏瞥了他一眼,眉心再度不自覺地皺了一下。又過了幾秒后,他才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冷冷道:「不得不提醒一句,這趟飛梭要坐15個小時,你最好中途睡一覺。下了飛梭直接去看守所,別指望我給你預留補眠的時間。」
「看守所?」燕綏之扶了一下鏡架,「去見當事人?」
「嗯。」
「多少小時了?沒保釋?」燕綏之問。
「沒能保釋,需要聽審。」
燕綏之略微皺起了眉:「怎麼會?什麼人?」
一般而言,保釋不是什麼麻煩的程序,基本就是走個流程的問題,大多都會被同意,順利又簡單。反倒是被拒的情況沒那麼常見。
旁邊坐著的陌生人隔著過道朝他們瞥了一眼,顯然聽見了幾個詞眼,有些好奇。
顧晏不喜歡在這種場合談論這些事情的具體內容,乾脆調整好了座椅,靠上了椅背,「到那再說。」
燕綏之跟他習慣也差不多,瞭然地點了點頭,收回目光繼續看起了書。
然而沒看一會兒,他又記起什麼似的拍了拍顧晏,「對了。」
顧晏正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聞言瞥向他,「說。」
「差旅費能預支么?」
顧晏動了動嘴唇,擠出一句話:「要麼現在下飛梭,要麼閉嘴。」
說完便乾脆地闔上了眼,一點兒也不打算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