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毛(四)

  您的訂閱比例不足50%, 新章節暫時被饕餮吃掉了, 一小時后恢復  「只是需要你先幫一個忙。」


  「什麼忙?」


  「看見床邊那個黑色床頭櫃沒?」燕綏之問。


  約書亞點了點頭, 「當然, 我又不瞎。」


  「你現在走過去。」


  約書亞聞言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撓了撓頭髮, 繞過大床走到了床頭櫃那,用腳踢了踢那柜子,「然後呢?你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的, 直說不就行了?這裡面難不成裝著你的辦法?」


  燕綏之笑著點頭:「對, 你現在把抽屜拉開。」


  約書亞:「……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然後呢?」


  他皺著眉嘀嘀咕咕個不停,看起來很不耐煩, 但還是照做了。


  燕綏之:「能看見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約書亞:「有一卷……膠布?」


  燕綏之笑得更優雅了:「那就對了,你只要從那上面撕下兩截,把自己的嘴巴封上,我們就有辦法了。」


  約書亞:「………………」


  有那麼一瞬間, 約書亞手都伸出去了。


  燕綏之微笑著說:「掀了床頭櫃, 你就沒有律師了。」


  「……」


  約書亞黑著臉把手縮回來,又動了動腿。


  「踢一下床沿,後果一樣。」


  「……」


  他又硬生生凝固住了自己的大腿, 差點兒扭了筋, 然後又習慣性地張開嘴想罵人。


  「操」字的音剛起了個頭。


  燕綏之又笑了起來。


  這回不用他再說話, 約書亞就已經自動閉上嘴把後面的音節吞了回去。


  「舉一反三, 這不挺聰明的嘛。」燕大教授誇了一句。


  被誇的那位……看臉色是不大想活了。


  約書亞·達勒憋屈得不行, 自己把自己氣成了一個黑臉棒槌,重重地走回椅子邊,一屁股坐下來。他嘴巴張張合合好幾回,終於憋出一句話:「我知道你們有規定的,律師應該為當事人的利益著想,你不能這樣氣我。」


  燕綏之道:「你居然還知道這個?」


  「……」


  約書亞覺得這話可以算作人身攻擊了。


  他瞪著燕綏之,好一會兒之後,又偃旗息鼓地垂下頭,有些煩躁地踢了踢自己的腳,卻沒弄出太大的動靜。


  燕綏之看著他,還想張口,就聽顧晏冷不丁扔過來一句話:「再氣下去,我恐怕就沒有當事人了。」


  約書亞:「……」


  是,當事人馬上就要活活氣死了。


  「不會的。」燕綏之笑了一聲,看進約書亞的眼睛里,帶著一點兒笑意道,「你其實並沒有真的生氣,否則你不會像個河豚一樣坐在這裡瞪出眼珠再默默憋回去,你早就該掀的掀,該踢的踢,根本不會管我說了什麼。你沒有真的生氣,是因為能分辨出誰在逗你,誰是真的帶著惡意針對你。」


  燕綏之頓了一下,又道:「你其實很聰明,就是脾氣比腦子跑得快。如果少罵兩句人,發脾氣先等一等腦子,好比現在這樣,還是挺容易討人喜歡的。況且真想氣人不用靠髒話,你看我剛才罵你了嗎?你不是照樣臉都憋綠了。」


  約書亞:「……」


  顧晏:「……」


  前面還挺正經的像個人話,最後這是在教人家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


  但是約書亞對著他還真發不出什麼脾氣,只能翻個白眼算回答。


  「辦法會有的。」燕綏之道,「只要你不騙我們,我們就不會騙你。你先回去吧,我跟顧老師再研究研究。」


  「嗯。」約書亞·達勒這次沒再多說什麼,老老實實點了點頭,起身朝門外走。


  他拉開房門的時候,有些猶豫地回頭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沒開口,悶著頭就要出門。


  倒是臨關門前,顧晏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以後別去爬別人的圍牆,那不是好事。」


  約書亞:「嗯。」


  關門聲響起,約書亞·達勒離開了。房間里的兩個人卻沒有立刻說話。


  漫長的一分鐘后,顧大律師撩起眼皮看向酒店房間的電子時鐘,「從約書亞·達勒進門到他剛才出門,一共1個小時又39分鐘,你大概佔了80%,給我留個20%左右的補充空間。」


  他說著,眼眸一動,看向燕綏之不冷不熱道:「要不我們換換,我給你當實習生吧。」


  燕綏之:「……」


  習慣真可怕,氣人氣慣了的燕大教授差點兒笑著回答「行啊,我沒什麼意見」,還好及時把笑容憋回了嘴角以下。


  他「唔」了一聲,覺得有必要想個話題過渡一下,於是習慣性端起玻璃圓几上的咖啡杯,道:「頭一回直接參与案子,有點兒興奮。對了顧老師,關於約書亞·達勒描述800回的事件經過,你怎麼看?」


  有尊稱給足對方面子,有正事轉移對方注意。


  完美。


  然而他那咖啡還沒喝進口,就被顧晏伸手抽走了。


  顧大律師手指拎著咖啡杯的杯沿,食指指了他一下,涼涼地說:「給你個建議,轉移話題可以,別手沒地方放,撈別人的咖啡喝。」


  燕綏之:「……」


  「至於當事人所說的事情經過——」顧晏喝了一口咖啡,抽出一份證據資料一邊看一邊道:「我以前的老師雖然很少說正經話,但有一句還是可以聽聽的。」


  燕綏之心裡就是一聲冷笑,心說好,又說我一句壞話。等你以後知道真相,你恐怕會哭。


  他保持著得體溫和的笑,問:「哪句?」他當然知道是哪句,事實上他根本也不想問這種傻兮兮的問題,但是他得裝沒什麼經驗的實習生嘛,單純好騙容易困惑。


  經驗告訴他,幾乎每個實習生都問過類似的問題,裝裝樣子准沒錯。


  顧晏放下咖啡杯,道:「關於當事人說的很多話,他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


  燕大教授繼續維持著演技:「所以老師你認為約書亞·達勒說的不是真話?」


  顧晏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證據資料上,道:「剛才那句話說的是通常情況,告訴你只是以免你以後再問這種問題。」


  燕綏之依然微笑:「……」本來也不需要問。


  顧晏把幾頁證據資料鋪在兩人之間,手指按著頁面轉了個方向,讓它們朝向燕綏之:「你看過這幾個證據么?如果約書亞·達勒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幾頁內容就是假的。如果這幾頁是真的,那他就說了假話。」


  這幾頁內容燕綏之當然看過,裡面的東西足以填補整條證據鏈,能證明約書亞·達勒不僅在吉蒂·貝爾屋門外停留,還進過屋內,碰過作案工具等等……


  這些證據均來自於警方。


  依據這些內容,那天發生的事則又是另一個樣子——7點15分左右,約書亞·達勒翻牆進了吉蒂·貝爾家,他對這位老太太的作息情況觀察已久,非常熟悉。他乘著老太太在裡間做編織的時候,拿著外間沙發上的靠枕和一座銅飾,悄悄摸進了裡間。


  吉蒂·貝爾的扶手椅椅背總是背對著門,因為這樣方便她面朝著暖氣,手指能靈活些。約書亞·達勒進門后,利用靠枕掩蓋聲音,用銅飾打了老太太的後腦勺。


  8點左右,照顧老太太起居的侄孫切斯特回來了。約書亞·達勒躲在院子暗處,等到切斯特進屋后,翻越圍牆回到了自己家,匆忙間遺漏了那對耳環。


  如果約書亞說的是真話,那麼警方就做了假。


  顧晏:「看你相信這邊的警方,還是相信他。」


  咣咣咣——


  燕綏之的房間門響了起來。


  這麼粗魯且鬧人的敲門聲,一聽就知道是約書亞·達勒。


  燕綏之坐在窗邊的沙發椅中,放鬆著受傷的那條腿,正支著下巴,面容沉靜地翻看著案件資料。


  聞聲,他頭也不抬地說:「進來。」


  這狀態,跟他當初在院長辦公室的時候幾乎一摸一樣。


  坐在他對面的顧晏正在回一封郵件,聽見這話手指一頓,撩起眼皮。


  燕綏之又翻了一頁,才注意到顧晏的眼神,「怎麼?」


  他說完這話終於反應過來,乾笑一聲拿起桌面上的遙控按下開門鍵,補充了一句解釋:「我以為自己還在德卡馬呢,忘了這裡的酒店房間不是聲控了。」


  顧晏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繼續將手中郵件回完。


  燕大教授內心慶幸,還好自己的解釋還算自然。


  「你喊我來幹什麼?」約書亞·達勒一進門就開始抱怨,抓著頭髮煩躁道:「又要問那天夜裡的經過?」


  他沒有智能機這種高級玩意兒,幸好酒店房間有內部通訊,所以燕綏之「提審」這小子只需要動動手指頭。


  「你說呢?不然還能問你什麼?」燕綏之放下了手中的全息頁面。


  「就這麼一個經過,這兩天里你們已經顛來倒去問了800來遍了。」約書亞·達勒很不情願,連走路的步子都重了幾分。


  「來吧,別垂死掙扎了,沒用的。」燕綏之翹著嘴角拍了拍第三把椅子,示意他乖乖坐下。


  向約書亞詢問案發經過以及他當時的動向,是顧晏這兩天一直在做的事。


  根據聯盟律師行業的規定,出庭律師會見當事人的時候一定要有第三者在場。第三者的身份並無限制,可以是助理,可以是實習生,也可以是事務律師。初衷是謹防有些律師為了贏案子,運用一些不太合法的手段。


  當然,實際上屁用沒有。


  因為燕綏之腿傷,移動不太方便,顧晏也不想被他瘸來拐去的龜速移動瞎眼,所以詢問約書亞的地點就乾脆定在了燕綏之的房間。


  顧晏乾脆利落地回完三份工作郵件,抬眸盯著約書亞道:「即便已經問過800遍,我依然需要你向我保證,你說的一切都是真話。」


  約書亞哼了一聲,翻著白眼舉起手:「當然是真話,我騙你幹什麼?我沒搶人家東西,說了不是我乾的,就不是我乾的。」


  燕綏之想了想補充道:「我想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依照行業規定,律師是有保密責任的。我們有權利也有義務對你所說的內容保密。」


  保密到什麼程度呢?就比如當事人被指控故意殺人,警方遲遲找不到犯案兇器。哪怕當事人對律師坦白了兇器是怎麼處理的,律師也不能把這些告知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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