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六)

  您的訂閱比例不足50%, 新章節暫時被饕餮吃掉了,一小時后恢復  「什麼忙?」


  「看見床邊那個黑色床頭櫃沒?」燕綏之問。


  約書亞點了點頭,「當然, 我又不瞎。」


  「你現在走過去。」


  約書亞聞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撓了撓頭髮,繞過大床走到了床頭櫃那,用腳踢了踢那柜子, 「然後呢?你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的,直說不就行了?這裡面難不成裝著你的辦法?」


  燕綏之笑著點頭:「對, 你現在把抽屜拉開。」


  約書亞:「……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然後呢?」


  他皺著眉嘀嘀咕咕個不停, 看起來很不耐煩, 但還是照做了。


  燕綏之:「能看見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約書亞:「有一卷……膠布?」


  燕綏之笑得更優雅了:「那就對了, 你只要從那上面撕下兩截, 把自己的嘴巴封上, 我們就有辦法了。」


  約書亞:「………………」


  有那麼一瞬間, 約書亞手都伸出去了。


  燕綏之微笑著說:「掀了床頭櫃,你就沒有律師了。」


  「……」


  約書亞黑著臉把手縮回來, 又動了動腿。


  「踢一下床沿,後果一樣。」


  「……」


  他又硬生生凝固住了自己的大腿,差點兒扭了筋,然後又習慣性地張開嘴想罵人。


  「操」字的音剛起了個頭。


  燕綏之又笑了起來。


  這回不用他再說話, 約書亞就已經自動閉上嘴把後面的音節吞了回去。


  「舉一反三, 這不挺聰明的嘛。」燕大教授誇了一句。


  被誇的那位……看臉色是不大想活了。


  約書亞·達勒憋屈得不行, 自己把自己氣成了一個黑臉棒槌,重重地走回椅子邊,一屁股坐下來。他嘴巴張張合合好幾回,終於憋出一句話:「我知道你們有規定的,律師應該為當事人的利益著想,你不能這樣氣我。」


  燕綏之道:「你居然還知道這個?」


  「……」


  約書亞覺得這話可以算作人身攻擊了。


  他瞪著燕綏之,好一會兒之後,又偃旗息鼓地垂下頭,有些煩躁地踢了踢自己的腳,卻沒弄出太大的動靜。


  燕綏之看著他,還想張口,就聽顧晏冷不丁扔過來一句話:「再氣下去,我恐怕就沒有當事人了。」


  約書亞:「……」


  是,當事人馬上就要活活氣死了。


  「不會的。」燕綏之笑了一聲,看進約書亞的眼睛里,帶著一點兒笑意道,「你其實並沒有真的生氣,否則你不會像個河豚一樣坐在這裡瞪出眼珠再默默憋回去,你早就該掀的掀,該踢的踢,根本不會管我說了什麼。你沒有真的生氣,是因為能分辨出誰在逗你,誰是真的帶著惡意針對你。」


  燕綏之頓了一下,又道:「你其實很聰明,就是脾氣比腦子跑得快。如果少罵兩句人,發脾氣先等一等腦子,好比現在這樣,還是挺容易討人喜歡的。況且真想氣人不用靠髒話,你看我剛才罵你了嗎?你不是照樣臉都憋綠了。」


  約書亞:「……」


  顧晏:「……」


  前面還挺正經的像個人話,最後這是在教人家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


  但是約書亞對著他還真發不出什麼脾氣,只能翻個白眼算回答。


  「辦法會有的。」燕綏之道,「只要你不騙我們,我們就不會騙你。你先回去吧,我跟顧老師再研究研究。」


  「嗯。」約書亞·達勒這次沒再多說什麼,老老實實點了點頭,起身朝門外走。


  他拉開房門的時候,有些猶豫地回頭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沒開口,悶著頭就要出門。


  倒是臨關門前,顧晏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以後別去爬別人的圍牆,那不是好事。」


  約書亞:「嗯。」


  關門聲響起,約書亞·達勒離開了。房間里的兩個人卻沒有立刻說話。


  漫長的一分鐘后,顧大律師撩起眼皮看向酒店房間的電子時鐘,「從約書亞·達勒進門到他剛才出門,一共1個小時又39分鐘,你大概佔了80%,給我留個20%左右的補充空間。」


  他說著,眼眸一動,看向燕綏之不冷不熱道:「要不我們換換,我給你當實習生吧。」


  燕綏之:「……」


  習慣真可怕,氣人氣慣了的燕大教授差點兒笑著回答「行啊,我沒什麼意見」,還好及時把笑容憋回了嘴角以下。


  他「唔」了一聲,覺得有必要想個話題過渡一下,於是習慣性端起玻璃圓几上的咖啡杯,道:「頭一回直接參与案子,有點兒興奮。對了顧老師,關於約書亞·達勒描述800回的事件經過,你怎麼看?」


  有尊稱給足對方面子,有正事轉移對方注意。


  完美。


  然而他那咖啡還沒喝進口,就被顧晏伸手抽走了。


  顧大律師手指拎著咖啡杯的杯沿,食指指了他一下,涼涼地說:「給你個建議,轉移話題可以,別手沒地方放,撈別人的咖啡喝。」


  燕綏之:「……」


  「至於當事人所說的事情經過——」顧晏喝了一口咖啡,抽出一份證據資料一邊看一邊道:「我以前的老師雖然很少說正經話,但有一句還是可以聽聽的。」


  燕綏之心裡就是一聲冷笑,心說好,又說我一句壞話。等你以後知道真相,你恐怕會哭。


  他保持著得體溫和的笑,問:「哪句?」他當然知道是哪句,事實上他根本也不想問這種傻兮兮的問題,但是他得裝沒什麼經驗的實習生嘛,單純好騙容易困惑。


  經驗告訴他,幾乎每個實習生都問過類似的問題,裝裝樣子准沒錯。


  顧晏放下咖啡杯,道:「關於當事人說的很多話,他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


  燕大教授繼續維持著演技:「所以老師你認為約書亞·達勒說的不是真話?」


  顧晏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證據資料上,道:「剛才那句話說的是通常情況,告訴你只是以免你以後再問這種問題。」


  燕綏之依然微笑:「……」本來也不需要問。


  顧晏把幾頁證據資料鋪在兩人之間,手指按著頁面轉了個方向,讓它們朝向燕綏之:「你看過這幾個證據么?如果約書亞·達勒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幾頁內容就是假的。如果這幾頁是真的,那他就說了假話。」


  這幾頁內容燕綏之當然看過,裡面的東西足以填補整條證據鏈,能證明約書亞·達勒不僅在吉蒂·貝爾屋門外停留,還進過屋內,碰過作案工具等等……


  這些證據均來自於警方。


  依據這些內容,那天發生的事則又是另一個樣子——7點15分左右,約書亞·達勒翻牆進了吉蒂·貝爾家,他對這位老太太的作息情況觀察已久,非常熟悉。他乘著老太太在裡間做編織的時候,拿著外間沙發上的靠枕和一座銅飾,悄悄摸進了裡間。


  吉蒂·貝爾的扶手椅椅背總是背對著門,因為這樣方便她面朝著暖氣,手指能靈活些。約書亞·達勒進門后,利用靠枕掩蓋聲音,用銅飾打了老太太的後腦勺。


  8點左右,照顧老太太起居的侄孫切斯特回來了。約書亞·達勒躲在院子暗處,等到切斯特進屋后,翻越圍牆回到了自己家,匆忙間遺漏了那對耳環。


  如果約書亞說的是真話,那麼警方就做了假。


  顧晏:「看你相信這邊的警方,還是相信他。」


  其中一個聞言短暫的嗤笑了一聲,從唇縫裡嘟囔著回答:「這哪用得著陪審團。」


  保釋這種事,法官決定就行了。


  約書亞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對他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因為法官顯然不會喜歡他。


  很多人都不喜歡他,他看起來陰沉刻薄,脾氣又很差,一點兒也不討人喜歡。但如果是陪審團的話,也許還能有那麼一點點希望。


  「保釋很難,非常難。」約書亞喃喃著。


  他身後的兩位管教對視一眼。


  這是一個重大的誤會,事實上保釋很簡單。只是之前的律師對他並不上心,甚至不樂意往酒城這個地方跑,誰管他?


  而在酒城這種地方,沒有人管你,就不要指望審核官會主動給你適用保釋了,他們巴不得你一輩子老老實實呆在看守所或者監獄,少給他們惹麻煩。


  然而那兩個位管教並不打算對約書亞解釋這點,只是聳了聳肩膀,由他去誤會。


  約書亞極其不甘心地看著辯護席,「我就知道!騙子!又是一個騙子……」


  他看見那位信誓旦旦說要將他弄出來的顧律師居然打算袖手旁觀,坐在主導位置上的是那個跟在他身邊的年輕律師。


  鬼知道畢業沒畢業,約書亞刻薄又絕望地想。


  他看見那位年輕律師嘴唇張張合合,正在對法官陳述什麼觀點,但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接著控方那邊又說了什麼?他依然沒有聽進去。


  他緊張又憤怒,幾乎快要吐出來了。


  「我要出不去了是嗎?」約書亞臉色慘白。


  這種問題,那兩位管教倒是很樂意回答:「是啊,當然。」


  約書亞垂下眼皮,將頭深埋在手臂里,他不再抱希望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正站在辯護席上的燕綏之一點兒不覺得這保釋有什麼麻煩,甚至打算速戰速決。不過現在是控方瞎嗶嗶的時間。


  「……他沒有監護人,沒有誰能夠對他的行為有所約束,也沒有誰能夠對他可能會造成的危險負責。過往的行為記錄表明他有中度狂躁症,附件材料第18頁的醫學鑒定書可以證明這一點,我想這位律師已經閱讀過所有證據材料,並對此非常清楚。」


  控方將醫學鑒定書抽出來,朝前一送。


  全息頁面自動在法官面前展開,像一個豎直的屏幕,足以讓法庭上的其他人都看見。


  灰白頭髮的法官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看見了鑒定書內容。同時目光從眼鏡上方瞥向燕綏之。


  燕綏之坦然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確實看過。


  控方又到道:「視頻材料1到4是看守所的監控,同樣能體現這一點。另外——」


  他按下席位上的播放控制器,兩側屏幕再次開始播放今早看守所將約書亞·達勒送審的監控。


  車內車外都有。


  他將播放定格在車內監控中的某個瞬間,畫面中約書亞正在掙扎,表情猙獰,身體正傾向一邊車窗。看起來像是想將身體探出車外,被管教一邊一個摁住了。


  「即便是今早送審的過程中,他也表現出了極不穩定的情緒。」


  控方停頓了一下,讓眾人足以領悟他的意思,接著面帶遺憾:「而對方當事人約書亞·達勒有一位妹妹,8歲,毫無反抗能力。如果對他適用保釋,就意味著一名被指控入室搶劫,同時有著中度狂躁症以及多次鬥毆記錄的嫌疑人,將要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長時間共處。」


  控方正視法官:「這絕不是一個好主意,所有人都明白。」


  說完,他從法官點頭示意發言完畢。


  法官再度從眼鏡上方瞥了一眼燕綏之:「辯護方律師……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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