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凌晨的宿舍樓里安安靜靜，偶爾還有一兩個未曾睡覺學習的宿舍，從玻璃窗透出微弱的燈光。董雨的拖鞋聲在寂靜的樓道里留下不算很輕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廁所中傳來打電話的聲音。


  銀色的手鐲扣在纖細的手腕上，將蘇黎黎的身影完全隱匿的黑暗中。她輕輕的翻身起來，手指觸碰到牆壁，牆壁就像變成了不存在一樣，只消眨眼蘇黎黎已經站在了宿舍外邊。


  舍友們睡得很熟，偶爾從上鋪傳來一聲呼嚕聲，然後又有人煩躁的轉身。橡膠底子的帆布鞋踩在地板上，偶爾有咯吱一聲，但是卻是空空蕩蕩，就算是攝像頭中，也是空無一人。


  自從幾天前姜雲挨了打后，董雨根本就沒有睡一個好覺。


  第一天只要想起徐迎冷漠至極的臉就心中抽，甚至連課也不想去上，但是第三天時董雨接到了家中的電話，比起上次雨點似的責怪，董雨媽媽這次真的動怒了。


  董雨媽媽說她接到了學校的通知，董雨因為在校違紀太多，高考大概是不允許參加。雖說還沒有直接退學，但是這個結果已經和退學沒有什麼區別。


  董雨驚了，她惶惶不安擔心了兩天，徐迎沒有動她，她根本猜不透她要幹什麼。現在終於知道了，徐迎不動則已，一動就直接最准她的死穴。


  她能在學校了橫行霸道，但是真的遇上事情卻發現，以前的所謂的手段根本沒有半點用處。白天爸爸打電話過來狠狠罵了她一頓，讓她最近安安靜靜的別再惹事。


  給董雨打電話的是她的閨蜜，不在三中，但是從小一起玩大感情很好，聽董雨說完事情原委后安慰她，「你現在還在學校好好待著那就沒事，徐迎雖然動了手腳，但是叔叔還在呢，叔叔就你一個女兒，怎麼可能不讓你去高考。」


  董雨嗯了一聲，她也看得明白，但是.……董雨只要一想起是徐迎心口就疼的厲害，再想起徐迎是因為蘇黎黎的原因，又是恨得咬牙切齒。


  「我不知道徐迎最近怎麼了，那天我和你打電話的時候，那晚他還特意送我回宿舍，約好第二天一起吃早點。」


  董雨的閨蜜也認得徐迎，應該說Y市稍微有些家世年紀差不多的都認得徐迎。市.委.書.記家的公子，更何況徐迎父親這兩年勢頭正好，如果不出意料，等下一屆就能去那些經濟中心城市。


  偶爾有聚會或是一起玩鬧，如果杜衡和徐澤在的話，徐迎大概也會在，當然只要徐迎在，董雨一般都會在。大家都知道董雨喜歡徐迎，徐迎雖然沒有表態過，但是也沒有直言排斥過董雨，對眾人的故意曖昧也沒有拒絕。


  所以徐迎轉眼就對董雨不留一點情面，她也根本不敢相信。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早就知道我不止一次收拾過那個女人，但是也沒有說過什麼，陸澤說他們還私下說過這事兒，但是徐迎說多大點事兒有什麼好說的。」


  徐迎以前是怎麼對蘇黎黎的，蘇黎黎看過以前的記憶，和董雨說的一般無二，冷漠而又殘忍。


  「我有一次下手重了點，她就連站起來都困難，徐迎都沒有管過。就是一個死了媽又沒爹管的現在也能爬到我頭上,……」


  外邊的水龍頭突然響了，董雨以為是晚上上廁所的學生也沒有多想。她在最裡邊的小隔間里，站的有點久了索性蹲在了地上。


  遮住了燈光的門驀然間打開了，燈光因為沒了門板的遮攔，小隔間里驟然亮了起來。董雨驀然間驚得轉過頭來，身後空無一人，但是門卻打開了。


  她確實沒有關門，但是此刻也沒有風，門卻自己打開了，寂靜的衛生間里只能聽到她驟然提高的一聲「誰」。但是身後沒有人，打開的門與森白的燈光，還有自己因為驚嚇而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電話里閨蜜被她嚇了一跳，急忙問她怎麼回事。


  董雨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懼從腳底攀爬而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甚至好像聽到了有女生輕笑的聲音。


  蘇黎黎笑了，她就這麼好整以暇的站在眼前，看董雨瞪大驚慌又茫然的眼睛。


  午夜驚魂，就問你怕不怕。


  董雨應該是真的嚇到了，甚至不敢走出這個小隔間看看外邊是不是有人，她抖著手準備重新把門掩上，給那邊的閨蜜說聲「沒事」。


  只是話音未落卻說不下去了，她去關門，但是門就像被誰抓住一樣，分明沒有人，但是就是拉不回來。


  手機里還是閨蜜不斷的發問聲，蘇黎黎帶著玩味的笑臉漸漸收了起來，她玩夠了。


  她聽董雨打了這麼久的電話，沒有提過自己做錯什麼，沒有半點因為打了姜雲而愧疚。她只是擔心自己的高考，只是傷心徐迎對她的態度，甚至說起話來還在怨恨她。


  董雨因為懼怕而發麻的指尖微微顫抖的放開了門把手，下一秒就像有一股大力將她推在了牆上。董雨能感覺到額頭撞在牆壁上驟然的疼痛，電話那邊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蘇黎黎聽見電話里驚慌的聲音，壓低嗓子說，「關機。」


  分明眼前沒有一個人，分明自己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董雨能感覺到掐著她脖頸的手，能聽到耳邊狠厲的聲音。


  董雨的腿驀然間一軟，根本不敢多想，哆哆嗦嗦直接掛斷了電話關了手機。


  手機掉在地上，屏幕上瞬間砸出一道清晰的裂痕。她蹲下去想將手機撿起來，手卻像被鞋子踩住一樣，驀然間鑽心的疼讓她下意識尖叫出聲。


  嘴卻被捂住了，準確來說是臉頰被捏住，根本發出不聲音。冰涼的觸感，分明能感覺是手指的形狀，但是卻看不到。


  董雨嗚咽著發出痛苦的哭聲，眼淚在她還未曾察覺的時候，已經濕了臉。


  那人像是嫌棄一般的鬆開了手，臉上驀然失去了力道，只能感覺到臉頰兩邊的骨骼還在嗡嗡的疼。


  恐懼與疼痛，頃刻間讓她軟倒在地上，瑟縮成一團，就像那日的姜雲一般。


  蘇黎黎呵呵的笑了笑，她可以看得見董雨煞白甚至發青的臉，與根本不敢睜開的雙眼。


  她不敢看，比起疼痛，恐懼才是最讓董雨奔潰的存在。


  正是因為如此，蘇黎黎頓時生出幾分逗弄之心，她貼在她耳邊甚至是帶著笑意的，「怎麼，聽不出我是誰？」


  董雨終於睜開失神的眼睛緩緩轉動，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響，目光驟然凝聚。


  她驚叫出聲，「蘇黎黎！」


  是蘇黎黎，她不可能聽錯她的聲音，但是豁然睜開眼睛，依舊空無一人。周圍是無盡的寂靜，頭頂是白森森的燈光，適才才被驅散的恐懼，又潮水一樣浸透了全身。


  董雨終於忍不住哭了。


  「哭什麼，疼？我覺得不應該啊」，蘇黎黎笑著問她，看著董雨又陡然睜大的眼睛道，「比起你，我下手已經輕的不像話了。」


  分明能聽見聲音，甚至能感覺到有髮絲落在臉頰上的觸感，但是轉頭看去，根本就沒有人，她聽見蘇黎黎說，「姜雲所受的，她會全部還回來。」


  感官已經麻痹了一樣，神經因為太恐怖而僵死，蘇黎黎拍拍她的臉蛋問她，「知道為什麼看不見我嗎？」


  「因為我已經死了。」


  那個蘇黎黎已經死了，死在被董雨欺凌后的那個晚自習。


  因為我已經死了。


  「所以我來找你了。」


  董雨終於奔潰，她瘋了似的拳打腳踢尖叫，「不要過來！不許過來！你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滾，滾開！」


  女聲凄厲的尖叫聲在宿舍樓炸響，學生寢室的回聲很嚴重，很何況是在萬籟俱寂的午夜，尖銳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很難有人能在這樣的動靜下還睡得下去，幾乎比早晨的鈴聲還要響亮，與蘇黎黎同宿舍的幾人亦是全部醒過來。被尖叫聲驚醒，幾人齊齊坐起來，忙不迭的的問怎麼了，然後在黑暗中摸到手機打開燈。


  舍友們一個個都坐了起來，蘇黎黎證揉著眼睛從被子里爬出來，與所有人一樣的迷茫神態。


  聲音是從廁所發出來的，女生相互壯膽擠進了廁所，終於在最裡邊的隔間看到了縮成一團，眼睛根本無法聚神的董雨。


  平時趾高氣揚又跋扈的那個董雨，現在就像被她欺負過的那些學生一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嘴裡念念叨叨只有四個字，「不要過來。」


  什麼不要過來？除了剛剛趕過來的同學，沒有其他人，眾人面面相覷甚至覺得全身發麻。宿管聞訊趕過來，只當是學生鬥毆，讓人將董雨扶回宿舍，然後回去調錄像。


  錄像中董雨一點多走出了宿舍，但是至始至終，從董雨出宿舍一直到這聲尖叫聲，中途再沒有一個人去過衛生間，而等所有人趕到時，廁所中除了董雨，也再無一人。


  宿管想起董雨那聲凄厲的尖叫聲，心中突然蹦出一句話。


  夜路走多了，總會見到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