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蓮(一)
說起言冠文和薇薇安的事情,那可真是一團亂麻。
言冠文是從國內偷渡到N國去夢想暴富的窮小子,在國內早就有了妻兒,卻在偷渡中遇到了變故,失憶漂泊到了安普頓。N國紙醉金迷,有人一夜暴富,更有人食不果腹,他苦苦努力了很久,卻依然一貧如洗,在底層掙扎。然而命運真是讓人啼笑皆非,他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因丈夫突然亡故痛苦不堪輕生的薇薇安,一來二去,薇薇安愛上了他。
這從天而降的榮華富貴,言冠文自然不捨得放棄,他的手段高超,並不像其他人一樣追著薇薇安不放,而是若即若離,以至於薇薇安情根深種,為了他差點和家裡鬧翻。
華梓易的外公捨不得女兒,最後還不得不反過來逼著言冠文和女兒在一起。
婚後,兩個人有了一段還算甜蜜的時光,然而,誰也沒想到,言冠文沒多久居然恢復了記憶,想起了他在北都的妻女,暗地裡籌劃著回國。
薇薇安生性柔弱,華梓易的父親死了之後就差點被抑鬱症和輕生折騰得沒命,言冠文若是離開,對她不亞於是致命打擊,華梓易的外公老謀深算,早就留了一手,用言冠文當初在礦場騷亂中失手錯殺人的事情要挾,把人扣留在了機場。就這樣,在外公的恩威並施之下,言冠文被迫留在了N國,留在了薇薇安的身邊,扮演著一個盡職的丈夫的角色。
華梓易一直記得,外公一年前彌留之際,依然放心不下薇薇安,拉著他的手,那雙渾濁的眼中是滿滿的囑託。
這兩人之間,到底誰對誰錯,對於華梓易來說,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薇薇安是他的母親,他當然會無條件地站在這邊,為此,在言冠文第一次蠢蠢欲動的時候,他掐斷了言冠文的經濟命脈,把言冠文拉攏過去的兩名吃裡扒外的喬家親信親手送進了監獄以作警示。
沒想到,他才出來了半年,言冠文居然又開始不死心了。
他家的這點破事,兩位好友略知一二,蔣宇嵂輕哼了一聲道:「我說這隻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你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讓你那個繼父從今以後老實點。他有什麼心愛的東西嗎?拿捏住了就好了。」
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華梓易沒有說話。
顧彥行皺起了眉頭,不贊成地道:「宇嵂,你怎麼總出餿主意,別攛掇梓易干違法的事情。」
蔣宇嵂扶著額呻/吟了一聲:「我的顧大哥,我錯了,我回去背核心價值觀一百遍,成了吧?」
「其實,他的確有軟肋,」華梓易緩緩地道,神情冷漠,「我以前是不想用,現在想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的確應該好好打算一下。」
舅舅喬榛剛勇有餘,謀略不足,喬家在他的手裡隱隱有破落之相;表弟弗蘭克風流放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而他,總不能時時刻刻盯著言冠文。
手機又震動了起來,提醒有微信消息。
這幾天的微信聊天,幾乎都可以趕上他一個月的量了。
他打開來一看,果然是簡路的,已經好幾條了。
小棗兒:你怎麼不說話了[哭泣.jpg]
小棗兒:看到我的視頻了嗎?你覺得怎麼樣?還好看嗎?
小棗兒:你的屋頂花園我一定會用心設計的[暗中觀察.jpg]
隔著屏幕,華梓易都能看到她一會兒撒嬌、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表情,那軟糯的聲音配著消息彷彿在耳邊縈繞。
剛才陰鬱的心情,彷彿被這聲音漸漸擠到了角落裡,不知不覺就沒了蹤影。
Skyler Hua:還可以吧,等著你用心的設計。
小棗兒:你同意了?太好了[愛你么么噠.jpg]
表情包里,兩個簡筆畫小人親昵地貼在一起,右邊的一個小雞啄米似的親著左邊那個的臉頰,小臉蛋的肉都被親得變形了,兩頰上還有兩朵可愛的紅雲。
華梓易盯著看了一會兒,原本繃緊的嘴角微微鬆了松,有向上的趨勢。
這算是光明正大地在撩他嗎?
當然是。
簡路可不知道她的表情包令人遐想。
這是聊天里最普通的表情包,她一天要發個十幾二十回。
在家裡的時間過得很舒服,看看書種種花吃吃東西,轉眼一天就過去了。
周日早上她睡了一個美美的懶覺,簡寧甫已經在書房工作了,見她起床忍不住教育:「怎麼起得這麼晚?早點在桌子上,快去吃,別餓出病來。」
簡路一看錶,已經快九點了,忍不住懊惱:「爸,你怎麼不叫我。」
「看你睡得這麼香,不捨得。」簡寧甫的話自相矛盾。
和世界上大多數父母一樣,對這個唯一的女兒,他盼著她健康成長,卻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嬌寵著,想看她每時每刻都高高興興的。
吃完早餐簡路開始打理陽台。她一周回來一次,很多事情都要在這一天忙完。
石蓮可以分盆扦插了,對面樓棟的路姐姐已經預約了一個月了。
三樓何爺爺的巴西鐵已經救活了,可以送回去了。
……
沉浸在自己的綠色世界中,簡路很是快活。
忙得差不多了,簡路忽然想起了陳飛禹的事情,連忙洗了手跑進了書房。
「折騰完了?」簡寧甫從電腦上挪開視線,微笑著看著女兒。
「爸,飛禹哥的事情你幫他問了嗎?」她急急地問。
簡寧甫嘴角的笑容斂了起來,欲言又止,眼裡有一絲擔憂閃過。
「爸,你就幫幫飛禹哥嘛,」簡路抱著他的胳膊軟軟地撒嬌。
「小路,」簡寧甫沉吟了片刻道,「你喜歡飛禹嗎?」
「當然喜歡啊。」簡路飛快地答道。
「如果有一天,飛禹有了女朋友,你還會喜歡他嗎?」簡寧甫假裝很隨意地試探,眼睛卻一霎不霎地盯著她,深怕漏過了她的一絲表情。
簡路有些不解了:「飛禹哥有沒有女朋友,和我喜不喜歡他沒關係啊,爸,你怎麼忽然這麼問?是不是飛禹哥談戀愛了不告訴你,你就不高興了?」
簡寧甫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是,你別瞎想。」
門鈴「叮咚」響了兩聲,簡路急忙跑去開門。
門口站著陳飛禹,朝她舉了舉手上拎著的兩大袋東西:「小路,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好吃的。」
「哇,飛禹哥你真是太好了,爸,」簡路沖著裡面叫了兩聲,「飛禹哥買了好多菜呢,中午我們可以吃大餐了。」
周日張阿姨是放假的,簡寧甫不太會燒菜,兩個人一般都出去吃。
而陳飛禹恰恰相反,他家裡窮,小時候放學早,就要負責家裡的晚飯,練出了一手好廚藝。陳莨不在的頭兩年,他還經常雙休日回來,輔導簡路功課順便周日替他們父女倆燒一頓午餐。
簡寧甫出來打了聲招呼,神情淡淡的。
陳飛禹也不以為意,進廚房去忙碌了。
簡路陪在旁邊打下手,也很忙碌,一會兒和陳飛禹說,「我爸可想你了,早上還和我提起你。」一會兒去書房和簡寧甫說,「飛禹哥可真記掛你,買了你愛吃的涼拌雞爪。」
她兩邊說和的跡象太明顯,以至於兩個男人都有點不忍心,配合著說了幾句她愛聽的話。
簡路很高興,吃飯的時候更是兩邊夾菜,東一榔頭西一鎚子地聊著天,陳飛禹也說著公司里的趣事,簡寧甫話不多,偶爾插上一句。
飯很快就吃完了,陳飛禹剛要動手收拾,被簡路拉開了:「好啦飛禹哥,你忙了這麼長時間了,快休息一下,替我爸泡杯茶,這裡我來。」
「這麼多東西呢,我和你一起——」
「飛禹,讓小路來吧,」簡寧甫打斷了他的話,「你到我書房裡來一下。」
書房的門關上了,簡寧甫坐在書桌后,陳飛禹則坐在靠牆的單人沙發上。
「工作怎麼樣,還順利嗎?」簡寧甫率先開了口。
「還可以,」陳飛禹答道,「跟著組長進了一個大項目,學到了很多,應該能夠順利完成。」
「戶口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還需要幫忙嗎?」
「暫時不用了,學校里可以把檔案留到年底,我們老總正在替我想辦法,可能會去調劑買個名額,實在不行,我就先把戶口遷回原籍到時候再想辦法,」陳飛禹坐得筆挺,眼裡有著一如既往的傲氣,「那天我只是隨口一說,小路就給你打電話了。」
「小路對你,向來就是實心實意的喜歡。」簡寧甫淡淡地道,「她太單純,什麼都放在臉上,不會作偽。」
「我也很喜歡她啊。」陳飛禹脫口而出。
簡寧甫笑了笑:「那我怎麼聽說你在公司里很受女孩子歡迎,有很多女孩子追求你,你也和其中一個走得很近。」
陳飛禹驚愕地看著他,呼吸聲漸漸粗重了起來,眼中是滿滿的失望和難以置信:「叔叔,你這是又在調查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