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葉(七)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節將近, 整座城市都帶著一股喜氣洋洋的味兒。
今天的愛莎大酒店尤其熱鬧,集團的年會在酒店舉行, 除了集團的中高層員工, 更有北都商界、政界數一數二的人物薈萃於此, 堪稱是一年一度的盛會。
華梓易沒有接到請柬。
兩家是深度合作關係, 寧則然卻沒有邀請他,可見有多不待見他,不過沒關係, 要弄到區區一張請柬不在話下。
富麗堂皇的大廳里, 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們都三五成群攀談著, 這是頂尖的社交場合, 隨便碰上一個人可能就是以後業務擴展的良機, 更能為自己的社交履歷增添一筆金光閃閃的談資。
一進大廳, 華梓易和蔣宇嵂就吸引了眾多的目光,一個身姿雋挺、氣勢迫人, 一看就是身居高位已久, 再加上他白皙的肌膚和俊朗的五官, 讓場內的名媛都暗自猜測, 這是哪位精英人士?而另一個風流倜儻、俊美瀟洒, 是北都商界有名的蔣家大公子,自然也是讓人擁躉的名流。
華梓易沒去留意那些或明或暗的猜測, 也謝絕了迎面而來的各種搭訕, 目光四下梭巡著, 很快就在大廳的左側看到了兩個嬌俏的身影。
言菡身穿一件白色小禮服, 合體的剪裁將她玲瓏的身材襯托得淋漓盡致,而簡路穿了一件粉色小喇叭連身裙,荷葉邊似的裙擺微微翹著,就好像春天第一朵含苞綻放的鮮花,嬌嫩美麗。
華梓易的眼睛沒法從簡路的身上挪開。
以前簡路總是愛穿方便的運動休閑裝,鮮少打扮,而今天她顯然盛裝打扮過了,頭髮挽了一個蓬鬆的髮髻,鬢邊幾綹髮絲垂了下來,耳垂上掛著柔潤的珍珠耳環,連身裙是低領的,脖頸上的鑽石項鏈服帖地掛在頸窩上,脖子修長、鎖骨精緻,整個人熠熠生輝,在一群名媛中鮮亮奪目。
顯而易見,欣賞簡路的並不止他一個,就在這麼一忽兒的功夫,已經有好幾位男士過去和兩姐妹搭訕了,最後走過去的一位看起來十分有范兒,一雙精緻的桃花眼,眼神深邃,嘴角勾起來的時候帶著一股子魅惑,簡直就是少女殺手。
蔣宇嵂輕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糟糕,梓易,這是大影帝庄西行啊,你家簡路不會被他迷走了吧?」
兩姐妹一左一右和庄西行說著話,庄西行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笑話,簡路歪著腦袋吃吃笑了起來,憨態可掬、甜美俏皮。
一股怒意從華梓易的心底泛起,直衝腦海。
他不假思索地朝前走了兩步,站在簡路面前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簡路聞聲轉過頭來,怔怔地看著他。
言菡立刻握住了簡路的手,擋在她的側前方,警惕地問:「你想幹什麼?」
華梓易扯了扯嘴角,陰惻惻地道:「多謝言小姐和寧總在背後的賜教,我永志難忘。」
言菡有點怕他,卻依然不肯後退:「你……你別亂來,這是公共場合,她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睜睜看她讓你騙。」
簡路從她後背探出頭來,嘟著嘴很生氣:「華梓易,你總是那麼凶,動不動就威脅人,我不想理你了!」
一旁的蔣宇嵂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
華梓易僵了僵,努力調整著臉部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溫柔一些:「言小姐,我沒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想和小路說幾句話,還請你高抬貴手,讓小路過來一下。」
庄西行紳士風度十足,上前一步道:「這位先生,兩位小姐不想和你說話,你就不要強人所難……」
「哎呦我的大影帝,過來過來,」蔣宇嵂拖住了他往旁邊走,「人家小兩口鬧個小矛盾,那是情趣,你就別摻和了,對了,我剛好有事請教你……」
「小路,」華梓易也顧不得言菡還在身邊了,趕緊抓緊機會解釋,「你親生父親的事情,我以前威脅他的時候我壓根兒還不知道你的身世,我要是一開始就想拿你當人質,你覺得我會這樣對你嗎?」
簡路咬住了唇,可憐兮兮地看向言菡。
言菡有點著急,她從言冠文的口中得知過華梓易是個怎麼樣的人,一開始就對華梓易心生戒懼,更害怕他花言巧語把單純的簡路再騙走。
像老母雞護崽一眼地護著簡路,她一步都不肯讓:「都有錄音為證了你還想狡辯,你太不要臉了!總而言之,小路和你不合適,現在她也沒了利用價值,你就別再來糾纏了,去你的安普頓找你的名門閨秀結婚吧。」
「小路,你也是這樣想的嗎?你要我回去和別人結婚嗎?」華梓易看著簡路,眼裡的失望難以掩飾。
簡路低著頭,腳尖習慣性地在地毯上畫著圈。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迎向華梓易的目光,有點難過地問:「華梓易,我不理你了,你就要和別人去結婚嗎?」
華梓易陰沉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居然這麼狠心,還真的打算要不理他了?
言菡一拉簡路的手,幸災樂禍地道:「快去吧,我妹妹已經看穿你的真面目了,真不理你了,你別再枉費心機了。」
簡路被言菡拉著往外走去,頻頻回頭看著華梓易,那雙眼裡濕漉漉的,好像有著千言萬語。
不能凶、不能威脅人,那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言菡把簡路帶走了。
那兩個身影重新進了大廳中的社交圈子,再次在衣香鬢影中被圍了起來。
心情極度惡劣,華梓易從旁邊走過的服務生手中拿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側邊遞過來一杯酒,華梓易拿眼角瞥了一眼,熟視無睹。
「怎麼,梓易你這是在記恨我嗎?」寧則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旁,目光隨著他的視線,落在了中間那對姐妹花身上,欣賞了片刻之後,他慢條斯理地道,「我這未來小姨子挺受歡迎的,已經有好幾個青年才俊來向我打聽她了。」
華梓易陰森森地道:「以前我還覺得言小姐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現在看來的確很好,我弟弟的眼光不差,我覺得應該助他一臂之力讓言小姐成為我的弟媳。」
寧則然倏地看了過去,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無形中彷彿有火星四濺。
華梓易咬了咬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事情要是深究起來,他的確動過要挾言冠文的腦筋,也付諸於行動了,後來得知真相時,也並沒有想著要告訴簡路,而是想將一切隱瞞起來。要是有人對他妹妹這樣動這樣的腦筋,他的手段只會比寧則然的更毒辣。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心愛的女人向她的家人低頭,也不算丟人。
接過紅酒杯,他扯了扯嘴角:「則然,我也只不過把言菡藏在提米拉斯不到一個月,你左捅我一刀、右捅我一刀,也該夠了吧?大家都是一家人,別太過分了。」
「一家人?」寧則然挑眉看著他。
華梓易頗有點嫌棄:「言菡的父親是我的繼父,算起來,她是我妹妹,你叫我一聲哥也是應該的。」
寧則然冷笑了一聲:「算錯了吧?簡路是小菡的妹妹,你要是想和簡路在一起,這一聲姐夫你跑的掉嗎?」
「行,姐夫,」華梓易也不忸怩,索性乾脆利落地叫了一聲,「你看看我現在這樣子,要是我真想利用簡路,我能被你們算計成這樣?你當我華梓易是什麼窩囊廢?」
的確,關心則亂。
和言菡對華梓易根深蒂固的偏見不同,寧則然畢竟和他合作了些日子,對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這幾天寧則然一直暗中派人在監視華梓易,一開始得到這個消息時的震驚和本能的防備,經過這些日子的周密排查和下屬陸續送上來的報告,讓他開始對自己的判斷有了幾分懷疑。
如果是陰謀被戳穿,以華梓易以往睚眥必報的作風手段,惱怒之下不可能不反擊,寧則然甚至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打算壯士斷腕,拼著損失上億資金將兩家的合作徹底斬斷。
而簡路失去了利用價值,華梓易也不用再扮演深情款款的模樣,樂得可以左擁右抱了。
然而華梓易卻並沒有,連去酒吧買醉也潔身自好,拒絕了歡場的艷遇;除了在別墅四周布置了一些監視簡路的手段,再無其他。
難道,這個狡詐如狐的華梓易,真的栽在了未來的小姨子手裡?如果是這樣,那可真要拍手歡慶了,以前兩個人碰面,這人明裡暗裡嘲笑他被言菡捏在手心,現在總算一報還一報,實在是痛快。
不過,笑話歸笑話,正事還是要弄清楚的,寧則然明白簡路對於言菡的意義,不敢輕率,嚴肅地問:「說老實話,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簡路的身世的?」
「別豬鼻子里插大蔥裝象了,你還能查不出來?」華梓易嘲弄地道,「親子鑒定到我手上的日子,比你早不了幾天吧。那個慫蛋的命真好,有這麼好的兩個女兒。」
寧則然深以為然。
他那個未來岳父,真不咋的,軟弱沒有擔當,將兩個家庭攪得一塌糊塗。
「那你還喜歡慫蛋的女兒?」寧則然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也不怕被人嘲笑嗎?」
華梓易的目光追逐著大廳中那粉色的裙角,好一會兒才矜傲地道:「你覺得有人敢在我面前嘲笑我嗎?」
「叮」的一聲,酒杯碰在了一起,兩人對視了一眼,頗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浮上心頭。
「這兩天獨守空閨了吧?」華梓易嘴角勾了勾,嘲笑著問。
想也知道,那兩姐妹十多年沒見,言菡和簡路又都是這麼一個綿軟重情的性子,這幾天一定寸步不離,有說不完的話,早把寧則然拋到腦後了。
寧則然的表情僵了僵,輕哼了一聲:「總比你連人都摸不到強一點。」
心累。
華梓易舉手投降:「姐夫,咱們就不互挑傷疤了,握手言和?」
寧則然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道:「這可還不行,小菡認定你是個騙子,打定主意要護著她妹妹,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突破我的重重防護搶走你的心肝寶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