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為什麼?
陸質捏住紫容的中指, 慢慢地揉捏著小花妖柔軟的指腹, 默了一會兒, 忽而笑了。
紫容只聽見他低沉卻愉悅的一聲笑,就好像已經看見了陸質笑起來的樣子。
平時顯得有些冷的神情化開, 嘴角微微勾起一點, 眼神最能體現出他的溫和……光是想著,花妖心尖上便彷彿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撓了一下, 癢得不行。
他稍微往前靠靠,便將嘴唇貼在了陸質的脖子上。
裸在衣服外的皮膚有些涼。紫容淺嘗輒止,不敢多留,只偷著在上面飛快的印了印便退開, 又裝模作樣地用沒被陸質握著的那隻手上去摸了摸。
好像剛才碰陸質脖子的,也是他的手。
「好冰。」他說:「給你暖暖。」
「花兒一會兒傻, 一會兒又不傻。」陸質沒有揭穿他,依然保持著背對紫容的姿勢道。
偷了香的紫容坐起身子, 重撲倒在躺著的陸質身上,抱住陸質的腰, 臉埋進陸質的衣裳里偷偷地笑,嘴裡認真地問:「快說。不說的話……」
陸質道:「不說怎樣?」
紫容瓮聲瓮氣:「不說便罰你被我親。」
他在陸質腰間抬起頭,兩隻圓眼睛里映著午後的日光, 亮閃閃的,含著一層水光。乖巧, 還透著一些狡黠, 問:「你怕不怕?」
陸質道:「怕死了。我還是老實向大人交代了吧。」
紫容咯咯地笑, 忍不住在陸質身上拱了拱,大腿擦過某處,立刻被陸質一把按住:「別亂動。」
紫容卻一無所知,還笑的眉眼彎彎:「那你快說。」
陸質把他往上托,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低頭看著他眼睛,道:「你想聽什麼?」
紫容噘著嘴:「是我問你,你怎麼又來問我。」
今天怎麼就繞不暈小花妖了呢。
陸質咳了一聲,紫容立即擺出「快說快說,我聽著呢」的表情。
恨不得把兩隻耳朵也豎起來。這樣想著,陸質便伸出手去,撥拉了一下紫容透紅的耳朵尖。
紫容順著他的動作歪頭,把半張臉都靠在陸質手心裡,蹭來蹭去,像只小奶狗。
陸質被太陽曬得舒服,索性仰面閉上眼睛。手滑到紫容後頸,把他按趴在自己胸膛上,另只手一下一下慢慢地撫紫容的背。
半晌,道:「那天原本不該帶你出去。」
「但不知怎麼回事,就帶出去了。」
紫容想起自己半夜摸到陸質床上去哭鼻子的事,一下羞紅了臉,用綿軟的臉蛋蹭了蹭陸質的脖子。
陸質便從喉嚨里滾出一聲笑,順勢在紫容臉上捏了捏。手感太好,捨不得放開,就貼在紫容面上來回摩挲,「走到駙馬府門口,本該讓人帶你到陸宣府上,但還是不知怎麼回事,又帶了進去。「
「你說這是為什麼?」陸質要面子,到底沒提紗燈的事情。
他嗓音慵懶,許是音量低的緣故,還稍微有些破音。像磨砂紙,剮蹭著紫容的耳道,繼而蹭到了心臟。
說著話的功夫,陸質抱著紫容翻了個身,面對面側身躺著。
暖融融的太陽光透過窗欄,在兩個人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他往前湊湊,同紫容碰了碰鼻尖,道:「為什麼,當時我也不知道。若說生氣……也應當是在生自己的氣。」
「是我太蠢,喜歡上了你,還不知道,無緣無故擺臉色給人看。」
兩個人面對面,陸質慢慢地說,把自己的問題剖析地非常深刻——最後慢慢紅了臉的人卻是紫容。
在夕光掩映下,襯著發亮的眸子,和微微抖動的下巴,很好看,又有些可憐。
陸質知道是為什麼,他按住紫容後頸,讓他側臉貼在自己胸膛上聽同樣劇烈的心跳,又說一遍:「喜歡你。因為喜歡你,卻讓你受了委屈。」
紫容伸出原本蜷著的兩條手臂,把陸質抱的很緊。他拿側臉很用力地在陸質胸口蹭蹭,留下一道濕痕,才抬起頭,軟聲說:「我知道。」
「嗯。」陸質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很多陌生的情愫,讓他做出了非常失態的舉動。是面上一直被他照顧著的紫容全數受了下來。不管是先前的冷遇,還是後面蹩腳的借口。
陸質想,紫容是很聰明的。有時候他顯得天真,只是於這些世俗規矩而言。對於人心,或許他比自己看的更加透徹。因為他自己的心便是那樣乾淨,任何人都比不上。
而陸質是個二十歲的皇子,在深宮浸淫二十年,他理應大度、冷漠、堅定。
但事出所願,他常常容易動搖,被往事拖住腳步,還會突生不必要的心軟。
他知道,或許相對懷裡嬌氣的小花妖而言,是他更加需要成長。
「我太壞了。」陸質低聲道,對著紫容,他是第一次這樣的沒底氣。
紫容乖順地趴在陸質胸口,兩個人擁著沉默了一段時間,他才抬頭,在陸質下巴上啾地親了一下,道:「殿下。」
「嗯?」
紫容很喜歡一樣地看著陸質,說:「我覺得殿下特別好。」
「或許沒有你想的那樣好。」陸質道。
紫容搖了搖頭,突然說起了不相干的事:「從前,我是看不見東西的。只能聽到一些動靜,不太清楚,就,有人走來走去,有人說話,有人跪,有人起……」
陸質意識到,紫容是在說他在樹身里的時候的事,嗯了一聲,神情專註,等著紫容繼續說下去。
「很多聲音,後來,不知道哪天,突然能看了。一開始我看到的是書房後面的院子,很小,從來都沒有人。然後看到了書房的房檐,聽見裡面有人說話,我就往裡看……」
陸質屏住了呼吸,紫容捂著嘴笑:「不是你。是嚴裕安,領著幾個人,在打掃書房。他們剛好開窗通風,就被我看見了。」
陸質的眉頭在不經意間微微皺起,臉也綳著。紫容繼續說:「我好開心呀,左看看又看看,就過了很長時間。」
「冬天來的時候很冷,我才第一次知道,落在身上的涼涼的東西是白色的……真漂亮。」
紫容在盡心儘力地回憶,他沉浸在精緻的冬日雪景中,笑的很開心。陸質的臉色又好了很多,盡量不叫自己去計較紫容看見的第一個人不是他這件事。
「然後呢?」
「然後又過了很久。」那個時候的紫容大概不知道年月如何計算,只會說「很久」,「天氣變暖了,睡著的草木醒過來,靈息也多了很多。我看見很多人……」
他比劃了一下:「帶著刀,個子很高……沒有殿下高,進來到處看看,然後又出去,再過很久……」紫容抿嘴笑笑,像想起了什麼高興事:「殿下來了。」
陸質略想想,道:「應該是承德十六年,發洪澇的地方起了暴動,宮裡大一些的皇子全跟著太後去行宮禮佛,然後過年,等開春才回來。」
說完之後,他不講道理地捏紫容的臉:「承德十六年……誰叫你偷看我那麼久?」
紫容窘迫萬分:「不是偷看……你開著窗戶,別、別人都能看到……」
陸質道:「狡辯。」
紫容沒話可說,原本打算說的話也差點被陸質弄忘了,「所以那麼長時間,不只是殿下,我看見過很多人,也聽他們說過很多事……但是只喜歡殿下。」
他說:「其實有很多人比殿下更經常出現在書房的院子里,可我只記得你。殿下一個人的時候很少笑,不很高興的樣子。只有寫字寫的順暢,或者背書背的快了,才會抿一下嘴巴。」紫容拿手指戳戳陸質的嘴,戳完又捏住,做鴨子嘴狀,「我就知道,那是你開心的時候啦。」
「但是大皇子和三皇子過來的時候,你話就會有點多。有時候被大皇子誇獎了,晚上還會多吃一碗飯。」
「殿下高興的時候,我也高興。殿下不高興的時候,」紫容把嘴嘟起來:「我也不高興。」
紫容說的有些亂,又沒頭沒尾,但陸質卻好像都懂了。
小花妖在安慰他:我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喜歡人的花妖。那麼多人里,我覺得你最好,最特別,所以才肯喜歡你,病了以後肯找你,肯相信你。
陸質覺得自己封固著的心臟好像又不受控制地裂開了一條更大的縫隙,那個叫紫容的小花妖趁勢往深處鑽了鑽。很快……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碰到自己心裡最軟的地方,那裡只容一個人住,面前的小花妖看起來是勢在必得。
這些年來,陸質身邊也有了一批忠奴,他們順從,忠心不二,必要時可以交出性命。
但這樣的感覺是如此不同……陸質不習慣,他很不習慣,因而再一次的彆扭起來:「喔。」
紫容卻沒察覺到他刻意裝出的冷淡一樣,臉上泛著終於完成了任務的輕鬆,兩隻手擠著陸質的臉,笑嘻嘻的又說:「殿下真好。」
陸質假做不耐煩地把人撈進懷裡,不讓紫容看到他揚起的嘴角,嘴裡低罵了一聲:「是不是近日對你太好的緣故,都敢對本宮動手動腳了。」
紫容被他按著,聞言響亮地答應了一聲:「我可能又是生病了吧。」
他強行從陸質的懷裡探出顆頭,認真地述說病症:「看見殿下,就老是想親親嘴巴的事情。」
陸質沒說話,紫容臉紅了,抓著他的衣襟,剛才拐彎抹角安慰人的小乖不見了,重新成了一個害羞又不懂情/事的小傻子:「其實不只是親親,還想摸摸殿下的……」
紫容覬覦著陸質齊整宮裝外露出來的一截修長的頸項,上面的喉結吸引著他的注意力,花妖忍不住上手碰了碰,又很快拿開,眨巴著眼睛詢問陸質:「殿下的這兒……可以讓我摸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