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醒來何處是歸途
（1）
病房內鴉雀無聲。
誰也不願主動開口打破令人局促的寂靜。
就在這時，一個相貌清雅的護士輕推出了一道門縫。
葉父順手戴上一款茶色鏡片的眼鏡，立即意會地低頭踱步而出。
「葉先生好，有些事我代主任向您彙報一下，您的女兒葉真汐現在狀況十分危險，白蛋白持續性減低、APACHE Ⅱ評分（急性生理與慢性健康評分表）及SIRS（全身炎症反應綜合征）均不理想，這些將導致……」
「導致什麼？」
「呃……葉先生出身醫學世家，而且早年也有從醫經歷，結果不用我細說了吧……」
「請說吧。」
「導致患者最終因感染性休克而死亡……」
「請全力以赴，請……謝謝！謝謝您們！」葉父哆嗦著青灰色的嘴唇，擠出了一行字。
雖有萬千感懷，然而身為著名珠寶集團的掌舵人，他絕不允許自己的感性與懦弱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折損自己的威嚴。
實際上，鏡片後頭的雙睛早已紅了濕了。
只是躲在變色的鏡片之下，一般人不易覺察罷了。
（2）
王小心隱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凶多吉少。
這四個字，應該是當前病情最恰當的描述。
然而，他還是竭力剋制著自己的擔憂，祈禱奇迹。
葉父折轉進了病房，走路有些趔趄，葉母奔上前來，將他扶住了。
這時，王小心才得以正面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相貌精緻，落落大方。
看起來比葉父至少年輕二十歲，應該與葉真汐的姐姐年齡相當。
雖說二人有年輪的差距，然而從舉止與站姿的習慣來看，完美契合堪稱般配。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就是平日里鮮見的葉父續弦了吧？！
王小心無意去猜度這些個人私事。
只是葉真汐遭遇意外，他總覺得不會空穴來風。
甚至，隱隱地感覺，和眼前這個容貌雅緻的女子多少有些干係。
即便現在只是猜度，然而從細節上來看，王小心已是愈發地確信自己的假設。
（3）
靠在病房牆角的葉母，從LV包包里掏出一款唇膏，王小心一眼就看出了那串熟悉的英文。
CHANEL。
隨一聲 「喀」響開啟，唇膏從黑亮的漆面管身中躍然而出。
富含細膩的珍珠母貝顆粒，在幽暗的燈光下釋放著多重華彩。
頃刻，她又蓋上了蓋子，丟進了包包里。
緊接著，秒抄出一支LANCOME。
蘭蔻！
菁純柔潤絲緞系列。
與《歡樂頌》劉濤and《七月與安生》周冬雨同款。
對著化妝鏡，飛快地塗在了上下唇瓣上。
雖說兩款都是國際馳名品牌。
然而比起穩坐第一的香奈兒來說，蘭蔻在排名上要相應低調不少。
（4）
「不好了，病人頻發室顫！」
監護儀上平穩的心電圖，驟然紊亂地波動起來，旁邊的值班醫生頓時驚呼起來。
聽到「室顫」二字，王小心嗖然心內一緊。
這是引發心臟驟停猝死的常見因素之一。
從小耳熏目染教他珠寶鑒賞的外公就死於這種病因，所以他記得格外深刻。
嘀……嘀嘀……嘀……
忽然監護儀拖長著尾音，直至變成了一條直線。
現在的狀況，就算是傻子也清楚怎麼回事吧。
葉父崩潰得嚎啕大哭，直接被旁邊的人駕到了隔壁休息室。
醫生護士早已忙成了一片。
王小心則揪心得像一團打結的毛線，忍不住低聲地念叨：「如果上周我答應陪你一起設計那款尾戒，會不會就可以躲開厄運？對不起，小乖，你要挺住啊！求你，挺住！師父錯了……」
主診醫生一邊在標著日期2018-09-11的紙上划著符號劑量，一邊親自為葉真汐做著CPR（心肺復甦）。
兩分鐘后。
心電監護儀心律復現。
「非常好，復律了！不過，室顫仍持續！除顫！」
護士遞上了除顫儀，以雙相波200J，單相波360J的最大能量除顫1次。
「靜推NA（去甲腎上腺素）1mg……」
「主任，不用AE（腎上腺素）嗎？」一個實習女醫生忽然問道。
「目前主要是血容量不足和低血壓所致的休克！用NA更適合！」
「主任大神！學習了……」
「少廢話，趕緊幹活吧！」
「……」
（5）
王小心赫然發現了初進醫院時碰到的兩個女孩，此刻已全情投入到了搶救中，探討搶救用藥的同時，也不忘拍主診醫生的馬屁，實在是情智一流！
她們似乎也一眼看見了王小心，搶救的空當不時地朝他側身點頭。
那個偏斜的動作得以讓王小心看清了她們胸牌上實習醫師的標誌。
他倒是一臉的波瀾不驚，禮節性地頷首回應著。
實則緊張得心臟幾欲掙脫胸腔，從中跳騰出去！
「CPR、電復律、NA均無效！」
「靜推胺碘酮，再次電復律！」
「……」
半個小時過去。
宛若過去了半個世紀。
外公走的時候，王小心傷懷許久。
這一次，更是累積復加。
甚至，一度讓王小心感到了絲絲生離死別的扎心刺痛……
警察讓他過來，是救人，他不是醫生，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看著，看到雙腿一軟，噗通跪地。此刻，他的心念深處純凈得幾無雜思，雙掌相合默禱奇迹……
……
「救過來了！」
「大神就是逆天……」
「這小姑娘命大呢……」
「不過，接下來還有幾道鬼門關，至少得再挺過三天才能最終判定是否度過危險期……」
「對了！即便是度過危險期，也會成植物人的吧，她撞得這麼嚴重……」
「閉嘴！」
「多說無益。我們走吧！」
「……」
兩個實習生女孩臨別也不忘回頭多看王小心兩眼，不可迴避地夾雜著對王小心的迷戀，遂之順理成章地堅持著不放棄的救治理念，對葉真汐愛屋及烏。
（6）
某醫院腦外科病房，王小心臉上裹著紗布。
「靠！你怎麼不死！」
醒來的剎那，就聽到損友李登封劈頭蓋臉地咒罵。
「我怎麼會在這裡？」
王小心咂巴著依稀泛著血腥味的嘴巴，一臉茫然地問李。
「約炮能將自己約到醫院，我服！某人可是號稱三百佳麗不濕鞋的一線大師，尼瑪！你也會有今天呀，哈哈哈……」李笑得極致猥瑣，言語間也儘是挖苦與奚落。
「哦……葉……葉真汐呢？她有危險！」王小心應了一聲，掙扎著起身。
「葉真汐？你打葉家大小姐葉安然的主意也就算了，現在還惦記著高中小蘿莉，我看你小子真是活膩了！」李登封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嫉火中燒的眼神，幾乎要將王小心燒成灰燼。
「現在時間是……？」王小心驀然問道。
「2017年9月11號，星期一。」李登封翻著白眼說道。
「2018年9月11號……也就是說，一年後葉真汐發生了車禍？」王小心忍不住嘀咕著。
「尼瑪！看來真被夏家千金給砸傻了，整個一胡說八道啊！幻覺！你小子是產生幻覺了嘛？」李登封絲毫不顧及王小心的感受，用力擰著他的臉，玩味地嘆道。
「哈哈哈哈……老子還有機會，還有機會啊……」王小心絲毫沒有顧及被捏疼了的臉頰，放肆地笑了起來。
「尼瑪！真是沒救了！你小子不會下午出院，晚上繼續『翻撲克』吧？」
李登封說著，滿腦子都開始蹦躂著王小心五個手機里的六千個各色女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