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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頭鬼和巧克力糖

  此為防盜章, 設定60%以下48小時后可見  從宗象禮司離開的那一天起,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從鈴木園子心底油然而生——她結不結婚, 到底和國家和平有什麼關係?

  她這會兒其實已經開始惋惜了,不過不是惋惜未婚夫跑了, 她腦子裡沒這根弦。


  園子後悔的是自己幹嘛手賤去翻箱子。


  她這人容易一見鍾情, 本質上是因為她是個唯心的情感動物, 很有那麼些粉紅色的浪漫情懷。


  你要說她有多喜歡宗象禮司……


  不好意思,就沖她書房裡那一沓一沓的俳句練習,她摸著良心說句實話:沒有。


  要不是翻到那本宗象手寫的筆記,宗象禮司這人對她來說,就是個大伯推見的合適人選、兼互相傷害的家庭教師, 因為條件確實符合、也有了交往的基礎,和他過一輩子也是可以的。


  可是偏偏讓她翻到了……


  ——這明明就是註定的緣分啊!

  想到這裡, 園子情不自禁的呼了口氣,她還差一點點, 就能體會到電視劇里那種兩情相悅的交往到底是什麼感覺了, 宗象禮司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跑了!?

  好氣啊, 想報復他怎麼辦?

  鈴木園子窩在房子里思考了一宿, 從網上下了個整人APP, 其研發的主要目標是幫高利貸催債,可以按照設定的時間,每天自動給指定號碼打電話, 如果你想, 可以一天打一千個。


  除了打電話, 還有發送恐怖故事(付費下載),恐怖小視頻、長篇廢話以及亂碼的功能。


  她另外買了個手機,配了新的號碼和郵件地址,專門負責在二半夜騷擾宗象禮司。


  煩死你!

  不過這種報復其實沒什麼卵用,臨睡前,園子不由感嘆:她最近的經歷想起來都覺得喪,明天約小蘭去吃點好東西,試試看能不能轉運好了。


  城市另一邊的御柱塔中,用「註定」這個詞斷言了鈴木家小姐情感運道的黃金之王,正式將行政和約束的權利轉移回青之氏族手上。


  不知道算不算一語成箴,自此之後,鈴木園子的相親生活不止節奏快得嚇人,其過程簡直算得上水深火熱。


  其實「相親」兩個字,現在已經不能準確概括園子的約會日程了。


  如果說一開始和西門總二郎那會兒吧,還有那麼點相互考察、計劃著湊合過一輩子的意思,等一連跳了三個坑之後,相親這件事,已經變成了單純的【面試】。


  ——具體面試過程中,偶爾還會夾雜著諸如其他家族的勾心鬥角。


  比如她的第四個相親對象,須王環。


  該男子金髮碧眼大長腿,金毛藍眼睛還都是天生的,長相高能到分分鐘逼的人想閉眼睛擋光,脾氣還好的不行。


  他們第一次見面,約在郊外某個私人花園的下午茶沙龍里,鈴木園子面無表情的盯著須王環看了一個下午。


  哦,對了,說明一下,在這個時候,鈴木園子其實只是單純的被美色迷了眼睛,她並不知道這個金毛就是須王家的兒子。


  畢竟在鈴木園子的意識里,須王家的讓先生和靜江夫人都是正統亞洲人,生不出混血的。


  她以為這就是個負責在交集集會上彈琴的工作人員。


  ——還是長得特別好看的那種!


  園子面無表情的坐著,滿腦子都是「真好看啊」這樣毫無意義、卻能使人大腦一片空白的淺薄想法。


  那個大金毛一樣的男孩不知道從她的神態中看出了什麼,居然意外的沒有任何答話的意思,像是體諒安慰一樣,沉默著彈奏著音樂,從鋼琴小品到各種組曲,全是些溫柔繾綣的調子。


  下午茶結束的時段颳了點微風,沉默了大半個下午的須王環跟憋了氣一樣,鼓著腮幫子揉了揉手指,也不準備彈琴了,趴在鋼琴上愣愣的和那個沉默的女孩子對視。


  兩個人較真似鬥雞眼斗到晚飯時分,鈴木園子終於把他看困了,須王環眼皮耷拉著半天,終於不受控制的閉上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黑。


  黑燈瞎火的花園裡,飛來飛去的蚊子們盡情的吸食著鮮血,鈴木園子莫諱如深的從原地的站起來,在鋼琴前停了很久,最後伸手摸了摸金毛的發頂,眼中瞬間就不受控制的閃出了小星星。


  這手感真好唉!


  她深吸一口氣,擱花房角落的雜物間里,找出了一架移動大花盆的鐵架子推車,然後把睡著了依舊很高雅、但實際上已經縮成了一團的大金毛托著腋下提起來,擱到木頭板子上放好,淡定的選了個方向,推走。


  鈴木園子小姐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是在犯罪。


  期間須王環斷斷續續醒過幾次,園子畢竟不是專業花匠,花園的小路又曲折的不行,輪子每劃過一顆鵝卵石,須王環靠在柄上的腦袋就要不輕不重的嗑上一下。


  等園子把他從小花園裡運出來,停到后圍牆邊的路燈下時,早就被嗑醒了的須王環一言不發的坐在木板上,雙手抱膝眼帘半垂,神情雖然有些沉鬱萎靡,但看起來極其的乖巧。


  昏黃的燈光映著颯颯的梧桐樹,鈴木園子居高臨下的站在等下,看著那點微光在落男孩的眼睫上,映出了淡淡的金色高光。


  不知怎麼的,他那一瞬間的神態,突然有種讓人悲傷的奇妙觸動。


  於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愫(主要是被帥暈了)的驅使下,她同樣蹲下身來,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輕手輕腳的掛在了金髮男孩的脖子上。


  抱著膝蓋的大金毛眼睫微動,但特別配合的動了動脖子,讓園子在他正面打了個溫暖的結。


  就像真的撿回了一隻棄犬一樣呢……


  須王環耳朵下巴窩在絨絨的布料里蹭了蹭,覺得這位綁匪小姐心地真好。


  鈴木園子早年能因為【狗比貓可愛多了】這種理由,較勁似的和小學生用碰碰車決一死戰,這會兒更像是被踩到了死穴一樣,不受控制的想去拍拍他。


  於是她學著記憶里那些寵物醫生安撫動物時的樣子,用眉心的位置去蹭了蹭大金毛的鼻尖。


  她說:「跟我走吧。」


  因為貨真價實的說出了誘拐犯的台詞,鈴木園子心下發抖到了棒讀的程度。


  所幸受害者似乎沒聽出來。


  須王環眉睫微顫,輕聲說:「好。」


  園子於是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站在鐵架子車的一側,就著這個一站一蹲的姿勢,安靜的牽住了他抬起來的手。


  蚊子依舊在鍥而不捨的吸血,鈴木園子拉著金毛少年的手,站在路燈下等家裡的司機來接她。


  她想的很簡單:反正須王家的那位公子一下午都沒出現過,她既然都被放鴿子了,也不能真的白跑一趟啊!


  何況相親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就算沒看找須王環,碰上一個讓她產生觸動的男孩也很好啊!


  手邊這人雖然看著蠢蠢的……


  ——但是他帥啊!


  無論如何,入贅了以後都是要上課的,有沒有基礎無所謂,學習時肯吃苦就行了。


  鈴木園子不知道她大伯把宗象拐回他們家時,具體經歷了多少個步驟,但她在被這個人秒到的一瞬間,滿腦子只剩一個想法。


  我要帶他走。


  於是她就這樣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還一邊犯罪,一邊莫名的覺得自己在拯救這個彈琴小哥。


  至於另一個人為什麼這麼配合……


  就如同鈴木園子小姐一直以為、自己是在本能的驅使下做了誘拐犯一樣。


  在須王環先生的角度,他同樣以為自己遇到的這位小姐,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綁匪。


  之所以會造成這種認知偏差,還要牽扯到一段狗血的豪門恩怨。


  須王環是個私生子,生母是個國外彈鋼琴的,而須王家的夫人比鈴木家還慘:這個家族和鈴木家一樣,默認了繼承人得是男性,然而須王夫人連個姑娘都沒有,拖到最後,捏著鼻子把私生子認了回來。


  認回來了她又不甘心了,比起接受情婦生的孩子,還不如人工受孕先做一個,就算不能用她的卵子,那小孩兒好歹是她生下來的,基礎感情不會太差,只要手續處理好,怎麼的都比任由情婦的孩子接掌家族要好啊!

  事實上這法子早想十年,啥事都沒有了,無奈靜江夫人放棄奪|權開始想轍的時候,須王環都已經接回來了。


  對於集團內部的一眾老董事來說,盤靚條順的大小夥子實實在在的站在面前,怎麼都比看不見摸不著的受精卵可靠不是?


  須王夫人憋了許久的氣,忍了五六年的火,終於在遠方發現了一道曙光。


  鈴木家居然在招上門女婿唉!

  事實上,在靜江夫人的評估標準里,把須王環嫁給鈴木園子的處理方式,簡直就是太便宜他了,私生子這種東西死了才是最好的。


  接著,這位夫人挨個拜訪了姓須王的老董事,擺事實講道理,證明現在有個更有價值的事業,需要那個私生子為家族付出。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啊!


  等把須王環嫁出去,下一步就是找個代孕的了……


  她規劃的很好,但有些事情卻不能說明,畢竟須王環是須王家法理上的唯一子嗣,他從來就不在鈴木家的考慮名單上。


  所幸須王靜江和鈴木朋子是手帕交,她只是在朋子煩惱的時候,平淡的提了一句自己可以介紹個人。


  出於對朋友的信任,靜江的母家也確實有那麼幾個未婚的青年,朋子便大方的跟她約了個時間,並且真的囑咐園子記得要赴約。


  就這麼個從頭到尾都說的模稜兩可的約定,導致鈴木朋子夫人一直以為少女時的朋友,是要給她女兒介紹娘家的對象。


  而鈴木園子在找准了須王這個重點詞以後,下意識以為自己的下一個對象,就是那位靜江夫人的兒子環。


  至於須王環本人……


  他只是在母親冷漠的吩咐下,按照要求,在固定的時間到了固定的地方而已。


  須王環從八歲回到日本,以答應再也不同母親相見為代價擁有了姓氏,但卻一直處在須王夫人的排斥期里。


  他的父親因為性格的原因從不和夫人正面衝突,而須王財團的大環境,則在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對峙中保持了長達數年的沉默,對這個外來的孩子持忽視態度。


  就是【什麼都給他,但一般不管他】。


  環雖然性格陽光燦爛還偶爾遲鈍,但本性從來都是敏銳的,母親的厭惡幾乎從來不遮掩,他到達這個小花園的時候,就奇異的發現安保設施幾乎是癱瘓的,而除了他之外,就剩下一個從頭到尾都莫諱如深的小姐一直坐在角落裡。


  她就那麼一直看著他,用一種環不太好形容、但下意識覺得她必然有些難過心事的眼神。


  出於骨子裡那種情懷的影響,環不自覺的就想安慰她一下。


  於是他開始彈琴。


  那位小姐的眼神變化很快,到了後來充斥著各種讚歎【園子:長得真帥.jpg】或是讚賞【園子:我好喜歡.jpg】,最後還有些不可言說的可惜【園子:好想帶他走.jpg】.

  須王環心說童話故事也不都是騙人的,被皇後派來獵人在將白雪公主代入森林時,大概也曾經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吧?


  他倒不是不能跑,但是這次是那位母親通知他來的,而私人沙龍一個保安都沒有(主要方便相親),他不確定這後面還有什麼別的手段,反正母親真的魚死網破想弄死他的話,他大概也想不到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反擊。


  就是不知道這位殺手小姐,會不會像白雪公主的獵人一樣,寧願欺騙僱主也要放走他了。


  那一瞬間,開朗的男孩蹲在寂靜隱蔽的圍牆旁邊,身邊只有個隨時可能掏槍殺了他的儈子手,孤獨的像是馬上就要被全世界放棄。


  其實須王環到現在還沒什麼實感,甚至有種死就死了無所謂的奇怪感覺,只是在某個瞬間,突然想起了自己已經幾年沒見過面的母親。


  要是能在感受一次就好了,他有些沮喪,他都已經快要忘記被母親攬在懷裡是個什麼感覺了。


  下一秒,細軟的棉絨帶著清爽的檸檬香氣貼上了他的臉頰,那位長得挺可愛、但一直神色不明的殺手小姐突然蹲在他面前,將一條長長的圍巾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於是環後知後覺的回憶起:記憶里那種平淡又雀躍的感覺,就是溫暖。


  殺手小姐的聲音有種意料當中的冷漠。


  她說:「跟我走吧。」


  環感受著臉頰邊清軟的觸感,輕輕的嗯了一聲。


  那位小姐於是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在環再次產生【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的錯覺的前一秒,緩緩的牽起了他的手。


  須王環蹲坐在拉花盆的鐵架子車上,不咸不淡的透過光影去看路燈附近飛舞的蛾子,悄無生氣的使了點力氣回握。


  就算不是像白雪公主的獵人一樣放她走也無所謂了。


  和殺手小姐一起亡命天涯也挺好的啊!


  話說……


  須王環暗搓搓的打了個哈氣:好萊塢是不是有哪部電影,拍過這個情節來的?


  他對於鈴木家的錯誤印象,大都來源於道明寺楓。


  ——就是前面提過的、那個兩家總被拿來對比的事情,道明寺楓本身是不會在意這種事的,但集團標籤化其實並不利於發展。


  具體表現出來,就是最近幾年裡,大學生們搗鼓出的某些有意思的專利,最後大都歸了鈴木家,那些初出社會的孩子像是害怕道明寺家拿了東西就會滅口一樣,連考慮都不帶考慮他們的。


  道明寺楓的氣場非常凶,凶且冷硬,冷笑時一派溫和端莊,嚇得道明寺連刀叉都不會拿了。


  而在道明寺楓彷彿嘲諷一般的憤怒神情下,他就記住了「覺得鈴木都是好人?哪有老好人能穩賺不賠從不吃虧的?這些孩子,知道那家人皮子底下是什麼樣嗎?」這句話。


  道明寺雖然討厭他媽,但從來特別相信他媽的判斷。


  所以在怕他媽和他姐之後,他還微妙的有點怵「鈴木」這個姓氏。


  ——雖然那女人看起來被總二郎撩的五迷三道的,但只要是鈴木家的人,那肯定都有問題!


  事實上,就連西門總二郎本人也覺得順利過頭了。


  那位鈴木小姐單純的幾乎一目了然,簡直就是個天生的捧場王,雖然因為邏輯問題很擅長把別人的思路帶跑,但又貨真價實的讓人猝不及防。


  西門總二郎印象極其深刻的一次約會,地點在遊樂園。


  當天,他陪伴著該名小姐一起,鶴立雞群的站在某組織秋遊的幼兒園隊伍里,和一幫帶著黃色小帽子的幼齡兒童,排隊等同一場碰碰車。


  西門當時是挺尷尬的,不過也沒來得及尷尬多久,因為沒過一會兒,鈴木園子小姐就旁若無人的、和一個剛到她大腿的小胖子,就【貓可愛還是狗可愛】的問題吵了起來。


  事實上和小孩子吵架是很幼稚且沒品的事情,但出乎意料的是,西門總二郎在勸架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多少違和感,甚至他勸架那會兒的心情,都和平常勸道明寺不要炸毛沒什麼區別,只覺得那倆人氣急了擼袖子的動作簡直一樣一樣的。


  接著她倆就正式約架了。


  選碰碰車的時候,西門是想和園子坐一起的,怎麼說都是相親中嘛,結果他剛一抬腿,鈴木小姐啪嘰一下趴在了方向盤上,問:「你不是評委嗎?上車幹嘛?」


  西門總二郎表面上疑惑的「唉」了一聲,心說評委是個什麼鬼哦……


  接著園子像是懂了什麼,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不用幫我作弊,就算不是專業的,我贏個小學生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說誰是小學生呢!」


  那小胖子義憤填膺的砸了砸車門:「我有那麼老嗎?!」


  說完還哼了一聲,接著特別有氣勢的警告西門:「別以為做了評委就可以偏袒,你要是判罰不公,我就直接罰你下場!」


  西門一臉黑線的聽了一半天,只覺得滿腦子都是【碰碰車還有專業的?】【贏小學生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不對,小學生還把人家叫老了】以及【碰碰車比賽要怎麼把裁判罰下場?硬撞嗎?】之類莫名其妙的想法,張了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然後他莫名其妙的就開了輛綠車,作為評委上場了。


  那小胖子明顯是常年泡在碰碰車樂園的高手,而碰碰車的器械大小對成年人極不友好,鈴木園子的腿只能窩著放,踩不了加速器就算了吧,它還耽誤手臂擺弄方向盤。


  如此這般勢均力敵之下,撞來撞去的居然顯得戰況十分激烈起來!

  西門總二郎打從第一次約會起,就沒忘過自己算是半個「應聘者」,但到了這會兒,也沒空顧忌是否要注意鈴木小姐的心情了——首先,他先得能從這一溜溜五顏六色的閃光車車裡,把被小學生撞得找不著北的鈴木小姐找出來。


  說起靈活度,這滿池子的駕駛員里就西門腿最長,所以開車開得格外困難,一個轉向沒轉好,只覺得連人帶車都要翻倒。


  那邊廂,那個老司機小胖子大搖大擺的漂移到他左側,痛心疾首似的一手撫胸,仰天長嘆:「你這麼廢物,當什麼裁判啊,連駕駛員你都追不上呢!」


  西門總二郎手忙腳亂的往一邊拗,試圖側翻回來穩住自己。


  小胖子自顧自的串著戲,這下又彷彿獨孤求敗上身,神色嚴峻哀傷的縮回了車裡,嘖嘖有聲的嘆息:「早知道你是這種水平,我還退讓什麼,把你們兩個安排在一起也打不過我……」


  這一聲感嘆完,他開始轉方向盤,看樣子是準備開車把評委撞下場了。


  西門額角的青筋吧嗒吧嗒亂跳,在半邊車身翹起來的微妙平衡中,凶神惡煞的吼那小孩兒:「你冷靜!別撞過來!死小鬼你敢!」


  「呵,」胖兒雙目放光踩上加速器,學著電視里的假面超人大笑三聲:「我有什麼不敢?」


  「小鬼你——」


  嘣的一聲就是巨響。


  西門總二郎心驚膽戰的睜開眼睛,把發著抖的手臂伸出車窗,小心的扶著地面,把自己和車一起擺正了。


  一米開外的地方,鈴木園子小姐氣喘吁吁的懟飛了小學生,豪氣萬千的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你沒事吧?」


  有那麼一瞬間,西門居然被她帥到了。


  「沒事就好。」


  園子蹭著座位調轉車頭,一往無前的扎入了「車海」。


  後半部分比賽就比較亂來了,那小胖十分擅長開嘲諷,但比起嘲諷園子,他似乎更中意嘲諷西門。


  因為足夠靈活,還時常不怕死的在場地內打各種圈圈,就在西門被這小孩兒氣的簡直要忍不住發火時,鈴木園子開著車暴走了。


  她放棄了轉彎,只開直線,面前不管是誰一路撞過去,雖然有效的改變了比賽現狀,但很明顯犯了眾怒。


  於是在西門總二郎努力平息怒火以保持風度的這段時間裡,她和那小胖子一起被圍攻了。


  紅色和黃色的小車可憐巴巴的被堵到了牆角,那幫子坐在車裡的幼兒園小朋友,咋呼的跟將要圍城的喪屍一樣。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這倆人都要被懟到牆上了,一輛綠色的碰碰車從斜側面殺進來,唰的一下開出一道直線。


  它恰到好處的把准了角度,把本來準備向前的幾輛車阻在了半路,前面一堵,後面的碰碰車們就接二連三的撞在了一起,沒過一分鐘,場地里又亂成了一鍋餃子。


  綠車是英雄!

  西門總二郎從關卡出來的時候,全身都充斥著一股鹹魚翻身的豪情:這一堆小學生,也太不把大人當回事了!

  小胖呆愣愣的跟在他身後,神色複雜的承認:「確實帥呆了……」


  鈴木園子小姐就站在他旁邊,特別配合的熱烈鼓掌,神情激動的彷彿西門是個剛剛大勝歸來的將軍,打退的是成千上萬的精兵,而不是一群坐著碰碰車的小學生。


  那個眼神就非常的典型。


  西門總二郎從來都知道自己很出色,但鈴木園子這個人的奇怪之處在於,她輕而易舉的就能讓西門產生「自己可能遠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出色一百倍」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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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如道明寺從一堆奇怪傳言中強行推測的那樣,鈴木園子的性格確實有點問題。


  她雖然已經康復了,但底子里還有那麼點哲學的意思,見到好看的人就容易突然愣住,所幸那種喜愛的心情來的快去的也快,變心的契機還十分莫測,屬於很容易被美貌糊弄住,但又絕對不會被糊弄很久的類型。


  這些年來,她動不動就能看上個誰——這其中有些人她甚至根本就沒有交流過,所以心上人跟走馬燈一樣換,而但凡被換下去的,絕對沒有第二次想起來的時候。


  用園子自己的話說,這不叫變心,這就是頓悟了,通天徹地的第七感在泥足深陷之前告訴她,那些都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早點醒悟,正好早點止損啊!


  十幾年來,這裡面只有兩個例外:她一直喜歡的毛利蘭,還有她一直討厭的工藤新一。


  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小蘭坐在咖啡館的卡座里,百無聊賴的看著鈴木園子鼓著腮幫子發郵件。


  十分鐘后,去前台端飲料的少年名偵探落座,相當隨意的靠在皮墊子上打了個哈氣,耷拉著眼角撇了撇馬上就要被粉紅色泡泡淹掉的某人,可嫌棄的咂了咂舌。


  「她這又是看上誰了?」


  工藤新一看著她在屏幕上上下翻飛的手指,一時間居然還有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驚訝和感慨:「隔空真愛了整整十年之後,居然也進化到能和別人發郵件的地步了……」


  園子的眼睛都沒離開過屏幕,抽空反駁了一句:「你說誰隔空真愛呢?」


  西門總二郎正在給她文字直播英德考試周。


  其中包括走錯了教室還跟老師發脾氣的道明寺、考到一半乾脆睡完全程的花澤類、延遲交卷結果看上了收卷實習老師的美作玲——重中之重是半點幺蛾子都沒出、所以成績十分優異的西門總二郎他本人。


  最後發來的自拍照十分英俊,那張據說可以進年級前十的成績單,統共沒佔到畫面的十分之一,所幸鈴木園子滿腦子都是這人帥慘了,本意也沒怎麼關注成績。


  啪嗒一聲悶響,工藤新一把手邊的運動雜誌摔在她面前,在園子【你是不是有病】的疑惑凝視下抬手蓋住了熒光閃閃的手機屏幕,教育道:「吃東西的時候低頭看什麼呢?噎死了還要送你去醫院……」


  工藤新一的問題園子一般是不回答的,何況這種帶詛咒性質的挑刺,但鑒於小蘭同樣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戀戀不捨的猶豫了一秒鐘,直接把手機遞給了小蘭。


  「確實很好看呢……」


  「對吧!」


  園子以手撫胸,感嘆說:「所謂的英俊帥氣,五官身材都是重點,但氣場同樣很重要,有的人哪怕長得不夠精緻,但有那種你一看他、下意識就會覺得他很帥的氣場,至於總二郎……」


  她回顧了一下真人,興高采烈的斷言道:「他就屬於外形氣場兼備的類型,看著帥,感覺上更帥!」


  「這樣啊,」工藤新一懶洋洋的瞥了兩眼,不咸不淡的拖著長音:「那就但願他的帥氣,真的出眾到了能讓你把激情維持三個月的地步。」


  ——就他觀察,鈴木園子這些年換過的一百來個心上人裡面,還真就沒有一個能超過三個月的。


  小姑娘換洋娃娃都沒這麼勤快呢!

  「這就不勞您老人家操心了,」園子心情頗佳的拍了一堆的甜點照當回信:「總二郎和之前那些的情況是不一樣的。」


  她都這麼說了,小蘭便順著她一貫的邏輯猜測了一下。


  「……是因為他帥的前所未有嗎?」


  「當然不啊。」


  園子滿不在意的搖了搖手機,解釋說:「因為這不是戀愛,是相親,喜歡不喜歡的,又不妨礙我娶他,只要合作愉快,當不成夫妻……還能當閨蜜嘛。」


  但那是公務員考試嘛,小年輕就是為了入職才去的,人一看就是個有事業心、有追求的社會精英模板,大伯心裡琢磨了半天,還是沒敢幹出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詢問該英俊男子是否有興趣嫁人的事。


  他問的是:【孩子,你有興趣當家教嗎?】


  當天晚上鈴木園子就看到了自己的新數學老師。


  ——話說她連高中都不用考,要數學老師幹嘛?


  ——就算要數學老師,那也得是個教高中課程的數學老師啊,她跟著一個天天做公務員考試題的老師……是想學個啥?


  於是後來那人轉為教國語和文學。


  鈴木園子個人覺得:得那一年根本稱不上相親,那明明是在補課!


  但不得不說,當老師訓人真的蠻爽的。


  對的,她也當老師,負責教那個考公務員的英俊青年說好幾國的外語。


  「宗象禮司先生,我能請你解釋一下嗎?」


  「說好的聽力練習時間,音頻的進度條毫無進展就算了,我就當是機器壞了,」 鈴木園子站在桌前,兩根手指捏住拼圖畫面的一角:「但為什麼在學習毫無進度的情況下,你居然把這麼大一副拼圖拼完了?」


  「拼圖是再構築的過程,只要找到規律,是很簡單的事情。」


  「……我主要是想批評你不好好學習,並沒有任何佩服你拼圖水平的意思。」


  宗象禮司淡定的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說:「是嗎。」


  「不過這拼圖蠻可愛的,」他看著那副由鈴木園子四歲時的手繪為主題的拼圖,像是怕她聽不懂一樣補充說:「這就是在誇獎你。」


  「我不需要誇獎了謝謝,」園子啪嗒一抬手,把拼好的拼圖抖散了:「晚上把聽力練習補上,我給你準備了新的電影,周末兩天做好它。」


  ——他的作業是對著各國的原聲電影一邊聽一邊翻譯,最後做成字幕卡好時間軸,等園子自己看的時候,就不用動腦子了。


  宗象一言不發的接過了那一沓盒子,同樣輕描淡寫的從椅子後面拎了個大包裹出來。


  沉的賊實在的箱子里整齊的碼著一摞書,宗象禮司拍了拍箱子,面無表情的吩咐她:「這是你接下來一周的讀書清單。」


  鈴木園子:你都把書扛來了還說什麼清單,一張書單我可以撕了,這一堆的厚皮本子我怕是要直接死了。


  「讀書筆記,觀后感,相關資料整理,還有最近的俳句練習,再追加三分硬筆字帖,記得全部做完,下周末我要檢查。」


  園子的作業方式五花八門奇形怪狀,折騰人於無形間,而宗象禮司的殺手鐧很簡單——只要一直保持量變,早晚會產生質變。


  一倍不行兩倍,兩倍不行就十倍。


  宗象禮司有條不紊的布置完了接下來的功課,雖然面色一如既往,但園子看他那神情……這擺明了就是想要互相傷害嘛!

  互相傷害了大半年,多少也就熟了,一開始宗象就像正常的家庭教師一樣,每周出現兩到三次,每次兩到三個小時不等,幫園子安排讀書計劃,順帶給各種家長通知單簽字。


  但到了後來,這個時間段就順其自然的隨意了起來,鈴木園子在不需要參加任何考試的情況下,很是莫名其妙當了一段時間的年級第一。


  再後來,宗象禮司在鈴木宅擁有了一件固定的客房。


  這天傍晚,吃完了飯的鈴木園子拿著本散文集在陽台做功課,宗象禮司掛著一副耳機也出現在附近,兩個被正在傷害著的人,只能通過對方毫無光澤的眼神來獲得一點點微妙的安慰。


  等到太陽完全落山,園子終於把書扔了,在宗象禮司出言教育她之前率先轉移話題。


  「問我為什麼會選擇來鈴木家當家庭教師?」


  園子見他的眼神終於從那本書上移開了,回頭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假作興緻勃勃的樣子準備談心。


  宗象禮司整理了一下思路,終於開口說:「在現今的社會關係中,人情關係也是有著明確構築體系的交流渠道,初見時,另伯父身邊站著的人是面試部的主管,從主次關係上,明顯能看出那位主管十分的在意他,這種情況下,答應另伯父的要求,明顯有助於我給面試官留下印象。」


  「咦,好有心機……」


  「這與心機無關。」宗象禮司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本來就是為了面試去的,為什麼不關注一下掌握我命運的人的喜好呢?」


  「所以你就為了一個好印象,搭上了後面這大半年的時間?」


  「這只是第一點罷了。」


  他推了推眼鏡:「我的成績毋庸置疑,但錄用後進入的部門全看分配狀況,性格專業雖然有影響,但特長才是管理者關注的加分點,我的外表氣質和性格都偏於謹慎古化,在按需分配的情況下,很可能會進檔案室、戶籍室、歷史資料館或是物品保管所一類的機構。」


  宗象禮司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就我個人而已,還是比較傾向於有激情、有起伏的行政工作,比如外交、或是安全外勤。」


  「我以為決定這東西的,是你大學學了個什麼專業?」


  「專業選擇是個三方妥協的問題,」宗象禮司並不在意她挑出的問題:「夢想、成績和家人期許缺一不可,人只有在正式踏入社會之後,才擁有徹底的人身自由。」


  「哦,」園子打了個哈氣,懂了:「你選的那個專業你不喜歡是吧?」


  宗像沒有說話,看神態像是默認:「另伯父曾經詳盡的向我介紹過他的後輩有多少優點,語言學習、尤其是純正化口音的語言學習,需要正確的指導和足夠的語言環境,我沒有餘裕和精力同時尋找四五個會講日語的外國人,報學習班根本達不到我想要的學習目標。」


  說到這裡,他低頭看了看鈴木園子。


  園子很懂的跟著點了點頭:「我就是個多功能語言培訓師?」


  「我認為這是個互相進步的過程,」宗象禮司想了想,說:「你說義大利語完全沒有口音。」


  「我說英語也沒有口音啊,」這是園子少數鶴立雞群的優點:「從小就會過去玩,話都是小時候一句一句跟本地人學的。」


  「再有就是樣板觀察的問題了。」


  園子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宗象不緊不慢的解釋說:「社會由不同的階層構成,相互融合又相互區分,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相輔相成,而作為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各個階級的各種家庭都有相對典型的特點,但有的樣板多且容易找到,而鈴木家。」


  他站在窗邊環視了一圈,「鈴木家是很少有可能直接接觸到的金字塔頂部分,我很好奇。」


  鈴木園子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依舊神情微妙:「你研究這些個東西……是為了給以後統治世界做準備嗎?」


  宗象宗象禮司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至於第四點……」


  「這個我知道,薪水是吧?」


  鈴木園子再次打了個哈氣,心說你這副冷靜的表皮下不止潛藏了熱血和幼稚,你這還有點中二啊,快點談完這段人生我們就去睡覺吧,已經好晚了呢。


  「薪資確實有一定影響,不過那已經排在十位之外了。」


  說完這句話,宗象禮司默不作聲的看了她一會兒,端起桌上的茶碗,靜靜的喝了一口,說:「第四點,你泡的茶很好喝。」


  園子這會兒差不多已經困迷糊了,滿不在意的切了一聲:「你說這話不是開玩笑嗎,我泡茶當然好喝啦,你也不看我前前任未婚夫是誰!」


  ——那可是日本茶道屆的總扛把子!


  她去一回就要喝一回茶,不止要自己喝,還要給西門家的人泡,人嘛,都是鍛鍊出來的。


  等等。


  鈴木園子突然清醒了不少,看著喝茶的青年眨了眨眼睛:「我就泡過兩回茶,居然還能進前三?」


  宗象禮司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另一件是:「依照當今社會的普遍觀念,選擇家庭教師時的重點雖然在於專業和能力,但也有很多其他因素成為決定性條件。」


  「比如從業者的年紀、性別,還有長相。」


  園子一頭霧水的看著他眨眼睛:這是啥意思?

  宗象稍稍看了看便避開了她的眼神,繼續說道:「初高中女生的家庭教師,一般以同性為主,重點課程也依據本人的學習水平有所不同。」


  而鈴木家呢?

  找個長得帥的小年輕就不說了,那樣子擺明不是【孩子差什麼教什麼】而是【你能教什麼就教什麼】,完全不擔心自家孩子小小年紀春心萌動,對家庭教師產生啥朦朧的好感。


  宗象禮司擱這家呆久了,發現氛圍讓他非常的自在,自在到了有點過頭的程度。


  就算他偶爾發覺自己對學生的某些動作有些親密的過頭了——比如拍了她的頭,說話語氣有些超出師生界限——不止學生本人沒感覺(學生這種時候一般考慮著怎麼報復),就連家長們也習以為常特別淡定。


  「令伯父招募我到底是為什麼,就算一開始不清楚,時間長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園子雖然微妙的感覺到了一股尷尬:這怎麼說的跟大街上拐賣似的……


  她大伯雖然說了這是個候補選手,但因為確實套了個家教的殼子,園子好賴還靠他補習成了第一名呢不是?


  但她同樣讀到了一種類似於攤牌前夕山雨欲來的氣場,於是強忍著臉熱撓了撓耳朵,配合著「哦」了一聲。


  「但就如同我前面所說,考察這種事情,也是在觀察中互相了解互相妥協的過程。」


  哦,園子吸了吸鼻子,這就是【你大伯一直在觀察我,而我也在一直反向觀察的意思嗎】?

  「所以,」她斟酌著宗象一貫的語言方式,順著他的話問說:「你的考察結果呢?」


  宗象禮司斜過眼來看了她半天,把耳機掛回耳朵上,不明不白的說了句:「我說過,你泡茶很好喝。」。


  接著就若無其事的回屋睡覺去了。


  鈴木園子趴在露台的圓桌上一直坐到月上中天,心想這大概就是定下了吧?

  她十七歲的時候,宗象禮司似乎是外勤不成,終於放棄了他毫無轉業希望的公務員工作,參加了一次鈴木為主辦方之一的跨國交流活動。


  他一忙起來,園子瞬間就有了招到合法勞工的真實感,不由自主的高興了起來。


  這股氣息雀躍的毫不掩飾,宗象上飛機之前,一邊整理大衣一邊皺著眉頭問她:「我離開日本,對你來說是這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園子可有眼色的馬上搖頭,幫他圍上圍巾,然後拍掉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語重心長的勉勵說:「你身上責任重大,一定要努力啊!」


  宗象皺著眉頭研究了她半天,到底沒看出來哪裡不對,臨近閘口時,他突然轉過身來,左手輕輕抬起自己的眼鏡,慢條斯理的垂下頭來,吻了吻園子的嘴唇。


  似乎連空氣都隨著她的呼吸一同靜止了。


  宗象禮司若無其事的戴好眼鏡,平淡的說了句「告辭」,拖著他的箱子就消失在了人流中。


  那個在工藤新一腳下十分聽話的足球狠狠撞在路邊的垃圾桶上,滴溜溜的滾到了園子腳下。


  垃圾桶,離她不過橫向一米的距離。


  鈴木園子指著足球,可嚴肅回頭看小蘭:「我覺得他剛才是想謀殺我。」


  小蘭於是心累的沖工藤新一攤了攤手,轉過頭來繼續安撫她:「怎麼會呢,去年新一生日的時候,園子不是也送過禮物嗎,這種事情都是相互的啦!」


  鈴木園子試圖回憶自己去年給工藤新一送了個啥。


  「那他肯定是想謀殺我。」


  等想起來了,她就越發確定了:「去年送他生日禮物的時候,我就是懷著要噁心死他的目的準備的。」


  「喂喂,我哪有你那麼小心眼……」


  「既然這樣。」


  鈴木園子看著彷彿被污衊了的名偵探,難得相信了他的話,試探著問說:「你想送我什麼?」


  「這個不是很好形容,」工藤新一嘖嘖有聲的斟酌詞句,像是對她的智商特別擔憂一樣皺起了眉頭:「是個沒有實體的東西。」


  沒有實體……


  園子恍然大悟,十分驚喜的說:「你準備站著不動讓我抽你一頓嗎?」


  工藤新一笑容一卡。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居然十分期待的雙眼,只剩滿頭的黑線:「我看是你一直想要弄死我吧……」


  依照工藤新一的大腦應變速度,一旦他有所準備,園子是很難從他嘴裡套話的,於是在差點大打出手之前,毛利蘭把兩個人拎到身邊兩側放好,擱前頭跟拉著兩根繩子一樣,把他倆帶去了公園一角的甜品店。


  鈴木園子和毛利蘭的愛好是互相交錯培養起來的,因為小蘭打網球,所以園子打網球,因為園子喜歡吃甜的,所以小蘭也挺喜歡吃甜的。


  因為公園是新開的,甜品店自然也是新的,他們來的時候還沒開門,只能在附近找了家電影院打發了上午的時間,等中午過去時,那家店裡已經三三兩兩的坐了幾個客人。


  找到了可以安穩坐著的地方,鈴木園子點了一桌子的蛋糕準備開吃,她的母親卻突然來了電話。


  鈴木朋子像是有點著急的樣子,畢竟園子說了,她只是和小蘭去嘗嘗新開的甜品店,拿了禮物就會回來,結果中午都快過去了,還是不見回家。


  園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急成這樣,但前文有提,她的宗旨是聽爸媽的話,畢竟家大業大,她不知道到的事情多嘛。


  於是她給母親報了個地址,說可以叫司機來接我了。


  回頭跟小蘭道歉說有事要先離開,雖然很惋惜,不過還有一點值得欣慰:雖然不能和小蘭相處了,但好歹不用看到工藤新一了啊!


  名偵探敏銳的察覺到了她那股迷之欣慰的視線,一頭黑線的反問:「……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


  園子搖搖頭,想要拿起放在一旁的風衣又放下:「我還是先去趟洗手間好了。」


  甜品店的洗手間在十分角落的地方,從地形上看連著外面的階梯水池,比店裡的平均海拔低了差不多五十公分,打開門後有三級低矮的台階。


  服務人員害怕有人不適應這種設計,開門就絆倒,詳細的論證了一番不說,乾脆親自帶她過去。


  這服務員其實就是店長,他側身站在園子身前,笑容溫和的去拉門,一邊說著您請小心腳下,一邊十分不妙的發現門居然拉不開。


  這就很尷尬了。


  於是店長讓她退後兩步,兩手握住門把開始用勁的拽,畢竟是新店,裝修合同還沒付尾款,實在不行的話,要立刻找施工隊返工才行。


  功夫不負有心人,店長再三努力之後,似乎終於拉斷了卡住的門栓,他收力不及,整個人卡在了門和牆壁之間的三角形里,似乎還被牆裙磕到了腳後跟,發出了巨大的痛呼。


  鈴木園子木然的站在那三級低矮的台階盡頭,感受著迎面噴了自己一身的熱流,只覺得這店長真是太嬌氣了。


  我都沒尖叫呢,你尖叫什麼?

  三級台階之下,一個新鮮的人類頭顱咕嚕咕嚕的碰到了瓷磚上,光禿禿的勃頸上還在噴血,但因為身體已經倒在了地上的緣故,血都斷裂處嘩啦嘩啦的流到了地上,並沒有再次出現像開門那一瞬間時,實實在在的糊了她一身的情況。


  店裡死人了。


  具體殺人手法還不清楚,但似乎是把鋼琴線一類的東西捆在了昏迷者的脖子上,然後用了個什麼機關,把收緊的開關按在了門鎖上。


  門一拉開,繩子收緊,昏迷中死者的腦袋瞬間就飛了起來。


  換句話說,店長剛才親手殺了個人,而鈴木園子小姐是目擊證人。


  她還沒有什麼真實感,所以談不上噁心還是害怕,就是一時半會兒懵的回不了神,直到工藤新一衝到現場,扯著她的胳膊把她眼前的兇案現場擋住。


  「你有事沒事?」


  園子十分茫然的「啊」了一聲。


  工藤新一嘖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抬手掐了她一下,再問:「有事沒事?」


  鈴木園子此時終於回神了,她愣愣的看了看自己迅速淤出了紅印子的手背,只能走單線的腦子裡出現了【工藤新一居然掐我】這個客觀事實,接著按照邏輯習慣,出現了【我要報復回去】的主觀傾向,最後在尚且木愣著的腦袋的指示下,慢半拍的抬手抱住了面前的男孩。


  依照他倆現在的接觸面積,她身上多少地方糊了血,工藤新一這件外套上肯定也糊多少血。


  為了方便血液滲入纖維,增加清洗難度,她還下意識的蹭了蹭。


  尋思著差不多了,她遵循著大腦的本能,機械性的想要退開,但工藤新一似乎從剛才那動作里誤會了什麼,抬手不客氣的把她的腦袋壓回了肩膀上,還意外輕輕的拍了拍。


  「我說笨蛋,」耳畔的男聲帶著些煩躁不安的虛假笑意,諷刺她道:「你這是被兇殺現場嚇傻了嗎?」


  鈴木園子的腦子被「兇殺現場」四個字一激,腦子裡那根單線終於拐回了原定道路。


  對哦,剛才死人了!


  十分鐘后,警察姍姍來遲。


  新店的監控並沒有全開,有的地方是死角,不過園子他們是剛進店的,結合一些店員的證詞,很容易就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園子站在角落的卡座背面,艱難的把最上面的那件浸了血的毛衣脫掉。


  這還是小蘭給她織的呢……


  裡面的薄襯衫雖然情況好得多,但在腰側一下的地方依舊血糊拉茬的,小蘭穿了一件加厚的長衣服,並不具備借她一件裡衣的可能性,而穿了兩件的工藤新一……


  他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鑒於剛才的報復確實十分徹底,園子好歹還有一件風衣放在座位上幸免於難,工藤新一連外套都沒逃過。


  鈴木園子恍惚中覺得自己似乎坑到了自己,想給司機去個電話,讓他半道上買件衣服來。


  可司機此時卻率先打了電話進來,說車已經停在公園的主幹道上,她出了店門拐個彎就能看到。


  園子一聽他語氣,總覺得似乎藏了股十萬火急一樣的嚴肅,心想家裡是不是出了挺嚴重的事情,就問:「很著急嗎?」


  司機心想夫人交待的時間是一點整,現在都要一點半了,您那相親對象也是大家公子,肯定急啊!


  於是他十分嚴肅的實話實說:「非常緊急!」


  園子這會兒思考著家裡的急事,也就在不在意死人了,又問:「要去見母親嗎?」


  大戶人家相親嘛,司機也不確定這次夫人在不在,就模模糊糊的「嗯」了一聲。


  鈴木園子這下是真的覺得他們家要出大事了,拿過長風衣往身上一套,見看不出端倪,想著先上車算了,那邊廂破案小能手工藤新一已經開始勘察現場,小蘭因為身手矯捷,似乎被叫去模擬場景了。


  園子一邊出門一邊給鈴木朋子發郵件。


  【給我帶一件新襯衫吧】


  鈴木朋子此時坐正坐家裡喝茶,看到這條郵件以後,以為他們家二姑娘久違的有了想要的生日禮物,遂開始酌情購物。


  園子看似若無其事的坐上了車後座,拉起擋板就開始睜著眼睛發愣。


  迷迷糊糊中似乎接到了小蘭的電話,說話的卻是工藤新一,具體說了什麼她沒聽清,不過因為通話對象是工藤新一,「呵呵」一聲就算是很給面子的回應了。


  園子彷彿累癱了一樣在車裡一路睡到目的地的,一睜眼,發現到了個非常陌生的地方。


  司機先生看著表,十分慶幸的抹掉了頭上的虛汗,笑著告訴她:「您的生日慶祝會,就在這裡舉行呢。」


  這是個頗具歷史的私人院落,和常見的深宅大院一樣佔地廣闊,現在改成了私房菜館。


  等鈴木園子一臉茫然的下了車,面前沒有她爸,沒有拿著替換襯衫的她媽,也沒有任何她想象中可能發生的——譬如他們家破產、馬上要被查封之類的大事。


  木質大門的一邊,年方十五的西門總二郎穿著身墨藍色的和服,對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天光晴好,微風習習,火紅的落葉劃過他深色的衣擺,白皙清秀的美少年笑的彷彿一棵臨風的玉樹。


  這人……


  長得真好看唉!


  園子的思維模式單一,但不代表她蠢,這花前樹下孤男寡女的氣氛,一看就是方便培養感情的。


  大伯倒是提過與其難為她,不如招女婿的事情來著。


  園子環視一圈:所以這麼火急火燎的……就是因為約好了人跟她相親?

  她下意識又在門邊的俊俏美少年身上盯了一眼,對比了一下兩人的現狀,是覺得高興也不好不高興也不好,只能木然的敲了敲車窗戶,十分感嘆的對司機說:「雖然這次沒頭沒尾坑了我一把,但怎麼說呢……果然還是親媽。」


  要是親媽找了這麼個帥比后,能記得提前跟她通個氣,那就更好了。


  聽到這的司機叔叔只是笑笑不說話。


  西門總二郎倒不尷尬,學著園子敲車窗的動作,撩著袖子敲了敲身側的楓木門扉,溫和的開了個玩笑:「感嘆這個做什麼,是我突然出現在這裡嚇到你了嗎?」


  然而鈴木園子完全沒有接茬化解尷尬氣氛的意思,只是十分哀傷的看了他一會兒,莫名其妙的哦了一聲。


  西門微笑:?

  園子自顧自感慨萬千:「你嚇到我不至於,我是怕等會我把你嚇著了……」


  西門不明所以的繼續微笑。


  實話說,帥慘了。


  因為實在太帥,鈴木園子小姐想起皮下隱藏的一身血衣,空茫茫間只剩一腔黯然惋惜:這樣相親還能成,那就真是見了鬼了。


  美作一時沒忍住,又想回頭去看道明寺,那眼神說不上有什麼特別的意味,但道明寺跟炸了毛一樣猛地從沙發上躥起來。


  「看我幹什麼?我才不會跟花花草草說話呢!」


  「但阿司和貓吵過架吧,」花澤類打了個哈氣,面無表情的補刀:「因為太凶還被撓了一下,丟石頭倒是沒有,不過你和海豚比過相互潑水……」


  道明寺司氣急敗壞:「我才沒有!」


  剩下三個人異口同聲篤定:「你有。」


  眼見道明寺馬上就要原地氣炸了,西門總二郎攤了攤手,問美作:「別的不提,單是感情方面的事情,你覺得阿司這種等級的傢伙,真的能騙過我嗎?」


  美作玲一時語塞,只覺得西門說的好有道理,他根本不想反駁。


  室內沒安靜多久,西門總二郎的手機響了。


  那位未婚妻小姐秉承著一貫的思維方式,因為訂婚的事情已經提上了日程,她徹底把兩個人劃成了一國的,她解決好了課程的事,就馬不停蹄的奔去了大學城附近的休閑區,今天蹲甜品店,明天蹲圖書館,大後天戴著頂紅色的帽子假裝學生家屬,居然還成功混進了人家校內的運動會。


  她去蹲「心上人」就算了,還興高采烈的全程給西門圖文直播,其中重點展示了一套她從圖書館里翻出來的參考書,說那上面筆記詳細字體優美就算了,居然還浸了股茶香,末了信誓旦旦的說:等考大學那年,要翻進圖書館把這套參考書偷走。


  西門總二郎想砸手機,但鈴木園子不配合。


  她一天能發好幾十條郵件,要是一連四五條都不見回復,就會坐立不安的試圖猜測西門是不是出了什麼不測,並把猜測編成郵件發給西門,腦洞從情殺仇殺一路開到他要去拯救世界。


  西門通電話時問她:「既然想分享經歷,那位小蘭小姐呢?」


  園子理所當然的回答說:「蘭正在準備空手道比賽,郵件發多了她嫌我煩怎麼辦?打擾了比賽準備輸了怎麼辦?」


  「……難道我看著就像沒事幹的人嗎?」


  「可我們之前不一直是拿郵件交流的嗎?」鈴木園子痛心疾首:「鈴木總二郎先生,我之前曾經在一天之內收到你十二張自拍,這會兒才定下婚約你就沒有耐心了,我們接下來還要相處的大半輩子可怎麼辦喲!」


  說完還假模假樣哭了兩聲。


  西門被她唱作俱佳的玩笑問的一愣,接著便突然掛掉了電話。


  其實不是郵件變多了,而是他的心態變壞了。


  按照西門總二郎的初衷,他和鈴木之間單看情感能力,明顯是他強她弱,何況入贅這種事,他做包容的一方也無可厚非,哪怕相處中時常被她的邏輯帶跑,但西門總體上還是遷就者。


  但攤牌之後——或者說在鈴木小姐一記直球打暈了他之後——西門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正是因為他足夠敏銳且經驗豐富,對方的每一點或好或壞的反應,都會直接對他的思想行為造成影響,而那位鈴木小姐,她完全就是「竹無心則不傷」的典範。


  因為一無所知,所以「一無所知」。


  又過了大半個月,西門總二郎的心態如何不好深究,但最起碼錶面上看起來已經和過去一般無二了,鈴木園子蹲到大學生們都放假了,還是沒蹲找心上人,同樣垂頭喪氣的回了家。


  事實上,西門總二郎從一開始,就不覺得她能通過那團馬賽克找到個真人。


  「其實也不能算是沒找著,」她萎靡不振的攤在沙發上:「除了大學城內的四所學校,拍電影的那段時間裡,還有其他縣的幾個高中來這裡做參觀旅行,不過那是自願行為,好幾個學校摻在一起,校方也沒有準確的名單,參觀大巴一走——」


  園子用手指比劃出了一隻小鳥:「他也就跟著飛走啦。」


  確定婚約事實后兩個人就搬到了一起,每天起早貪黑學習做作業的西門總二郎住樓下,主要活動區是個三面牆壁都排滿了書的多媒體工作室,而閑來無事吃吃喝喝打遊戲的鈴木園子住樓上,主要活動區域……


  她沒有主要活動區域,她高興起來根本不著家。


  到了晚飯時間,鈴木園子還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西門總二郎眯起眼睛看了她半天,只覺得她的思路簡直匪夷所思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一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人,至於這麼難過嗎?」


  「當然至於。」


  她有氣無力的嘖了一聲:「這就像看了全本的偵探小說,結果最後一頁揭露兇手名字的部分被扯掉了,因為錯過才會念念不忘,因為念念不忘所以心裡越來越痒痒……」


  重點不是那有多好,而是莫名其妙的「錯過」了。


  「算了,痒痒的受不了了,」鈴木園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豪邁的一揮手:「我去洗個澡緩解一下,你學習愉快!」


  然後她噔噔噔噔就上樓了。


  錯過啊……


  西門總二郎轉著手上的筆,突然長長的舒了口氣,西門不知道日向更離開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不過她說的也對,這個年紀哪有那麼多生離死別的愛恨,之所以念念不忘,果然大都還是因為無疾而終,連個結果都沒有的緣故吧。


  無疾而終這種事,連追究都找不到頭緒,而在正式同鈴木家訂婚前夕,事情再次出現了神一樣的轉折。


  西門總二郎他哥,也就是西門家的下一代繼承人西門勝一郎先生,因為各種這樣那樣的理由突然放飛自我,留書一封后出走了。


  原因未知,時間未知,目的地未知。


  至於還回不回來……


  他回不回來不重要了,西門家的老先生被氣的血壓上頭,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把他逐出了家門。


  【你以後都不用回來了!】


  於是西門總二郎,也就是一年後會改姓鈴木總二郎的二子,突然成了西門家有、且唯一有的兒子。


  就如同被不孕不育報告單突然砸中的園子一樣,親哥出走之後的西門總二郎,突然就成了西門家的繼承人——都成獨生子了,還入的哪門子贅!


  於是婚約必須作廢。


  後面這小半年西門為鈴木家做的課程準備沒白費,他一回家正好用上,上下銜接沒見半點卡頓,只剩浪費了一年光陰的鈴木家,不得不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再次殷殷切切的尋覓起了上門女婿的身影。


  出了這種事只能說是遺憾,兩家倒不至於反目成仇,搬行李的時候,鈴木園子傷春悲秋的靠在窗前看落葉,西門總二郎心裡閃過《山上宗二記》里,千休利的弟子提起的「一期一會」的說法,突然有種微妙的好笑感。


  所以說他糾結有什麼用呢,不止另一個人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過,只要命運隨便開個玩笑,他的人生就完全拐到另一個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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