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相親事件簿[綜]> 輸的人嫁進鈴木家

輸的人嫁進鈴木家

  此為防盜章, 設定60%以下48小時后可見  中老年疾病需要注意的無非是那幾點,戒煙戒酒少油少鹽什麼的, 她爸一時半會兒肯定適應不了, 她雖然過慣了自由日子,但為了幫助父親管理身體,陪著他一起出家吃素也是可以接受的。


  啊,我真是個好女兒呢……


  然而預料中的健康顧問並沒有出現。


  鈴木史郎看著她充滿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幾次張嘴想說話, 到底還是沒能放下手裡的杯子。


  鈴木朋子眼見氣氛簡直就要掉到谷底, 自己女兒眼睛都要眨出花了, 突然福至心靈, 問:「園子, 你帶著手機呢對吧?」


  園子被她問的一愣, 速度掏手機出來展示。


  媽媽清了清嗓子:「既然這樣, 你先在網路上查一查這種病的特點吧,稍微有點了解之後,我們再和你詳細說。」


  難不成還真是絕症?


  鈴木園子雖然有點茫然,但還是聽話的照做了。


  鈴木家說句家大業大都是謙虛的,園子從小到大這十四年來, 可以花錢的權利毫無上限,但接觸到的家族事務卻少的可憐, 所以她也養成了十分良好的習慣, 遇到不明就裡的事情, 他爸媽怎麼吩咐, 她就怎麼做。


  於是她划亮屏幕,打開瀏覽器,輸入了這個既像是高血壓、又像是頸椎病的醫學術語。


  搜索結果的第一條,並不是想象中的百科,而是一個掛了推廣後綴的醫院廣告——園子先是被那個半點其它意味都沒有的男性生|殖|器官解剖圖驚了一下,接著就看到了醫院簡介中的一行小字。


  【男性不|孕|不|育】


  她表情微妙的划拉到了百科的網頁,一再刷新了三次,終於放下了手機,用類似於【這不是開玩笑的吧.jpg】的表情回應了父母的注視。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時間彷彿已經靜止。


  鈴木史郎嘆了口氣,終於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十分沉痛的點了點頭。


  園子跟著就是一愣,接著假裝淡定的撓了撓耳朵,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該恍然大悟些什麼,但總覺得剛才的氣氛已經凝固到她不「哦」這一聲,就要原地僵死的地步了。


  所幸鈴木史郎早就做了足夠多的心理準備,比起繼續和女兒討論這種尷尬的要死的話題,還是合乎現實的討論討論後續需要處理的狀況比較重要。


  雖然位高權重,但鈴木史郎其實是個慈眉善目的白胖子,此時,他雖然還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話語里卻不自覺的鄭重了起來。


  「園子,」她爹嘆了口氣,問:「你知道我得了這個病,意味著什麼嗎?」


  鈴木園子此時的思維卡在了不孕不育的廣告頁上,一時竟尷尬的不知道要用什麼語氣把那副解剖圖旁邊的文字說明複述出來……


  鈴木朋子是她親媽,一看這個表情,馬上知道她腦子歪到哪兒去了,十分心累的扣了扣桌面,大聲提示說:「你本來應該有個弟弟的!」


  對哦……


  園子這回是真的恍然大悟了。


  鈴木家並不是一般的土大款,他們家還算有點歷史,在繼承人方面很有些封建糟粕的意思,默認了繼承人都得是男性才行,長子最好!

  所以做鈴木家的女兒特別輕鬆。


  據說那些「精英教育」「責任枷鎖」之類的東西,都給她那個還沒出生的弟弟留著呢。


  等等。


  想到這裡,她又看向茶几上的報告單:這份東西是不是意味著……她根本沒機會有弟弟了?

  說起來鈴木家人其實很少,上一代就她爸和她大伯兩個,但因為大伯是個賊時髦的不婚者,獨身到現在都七十歲了,早就喪失了造人能力,所以這一代姓鈴木的,就只剩園子和她姐這兩個姑娘了。


  鈴木綾子比園子大了七歲還多,那會兒鬧過一次經濟危機,鈴木家樹大招風,雖然一時半會兒不會被拍死在沙灘上,但越是龐然大物最怕潰於蟻穴,於是在園子出生前一年,鈴木家和富澤家以聯姻的形式結了一道同盟,作為雙方的保險見證,時年六歲的姐姐被許給了富澤家十歲的三子。


  這事今年年初才舉行的訂婚宴,大張旗鼓的昭告了天下,根本沒有改口的可能,等鈴木綾子大學畢業之後,她就得改姓富澤了。


  也就是說……


  「就剩我一個了?」


  鈴木史郎依舊錶情鄭重,朋子用比一開始還要沉痛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家一臉震驚的二姑娘,痛心疾首的點了點頭。


  於是,在人生的第十四個年頭,鈴木園子因為一份不孕不育的報告單,趕鴨子上架般的變成了鈴木財團——一個連東京地標都是她家私產的超級財團——的下任繼承人。


  =======

  雖然消息來得突然,但鈴木園子的繼承人生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手忙腳亂。


  事實上也挺手忙腳亂的,只不過方向有點不對。


  一開始吧,鈴木家的三位長輩還試圖掙扎一下。


  比如他們找了一溜的老師來給鈴木園子搞課程培訓,試圖把所謂的精英家族教育灌進她腦子裡,但執行的時候才會發現工程實在太大。


  總而言之,一切都是太有錢的錯。


  鈴木家具體發跡史已經不可考,但在鈴木園子出生前後,他們家像是突然得到了財神的眷顧一樣,投什麼賺什麼,買什麼發什麼,資產翻著倍的往上漲。


  鈴木綾子小時候吧,還需要學些符合所謂「上流社會」需求的技能好裝樣子,因為早早有了未婚夫,還要兼顧所謂的「新娘課程」。


  但到了園子上幼兒園的時候,鈴木家就已經有錢到完全不需要去迎合、或者說在意任何的「上流標準」,鈴木家的女兒也不需要學習任何「新娘技能」或是表現的「賢良淑德」,以此來裝點自己的身份了。


  鈴木這個姓氏,本身就已經代表了一切。


  嚴格意義上來說,園子的所有課外活動都靠興趣決定,想學就學,興趣沒了隨時可以停,根本不需要任何成就。


  更有甚者,鈴木園子從小到大都沒有上過標準的禮儀課程。


  事實上,她在大多數時間都處在謎一樣的特權籠罩下,禮儀於她來說只是家庭教養的一部分,是類似於要尊重他人、要心存憐憫之類的普世價值觀。


  再詳細點的,也就類似於別人說話時不要打斷、吃飯時不要糊自己一臉這種其實十分寬泛的條例。


  ——餐巾會的各種花式能認出來就行,自己動手時只要會折最簡單的正方型就好,不會折就平鋪著;社交禮儀知道個大概就可以,彎彎繞繞不需要思考,稍微出格點也沒人會說她。


  至於交誼舞這種有難度的東西,但凡學會點基本步法就可以了,連實踐都沒有硬性要求,有人邀請也無所謂,不想跳直接拒絕就可以了。


  所幸她對於食物、茶葉、酒和花草還都有那麼點謎一般的鑒賞能力辨別,敏銳起來時,甚至能在在舞蹈表演和馬術比賽上精準的辨別出最出色的選手是誰。


  但這種能力基本全靠平時積累,知道的多,也無非是因為平時吃得多看得多,具體表現出來就剩下一句:這個好(吃/看/優秀),那個不好(吃/看/優秀)。


  至於為什麼這個是好的……


  不好意思,她活到現在,其實連幾個酒庄的名字都記不清楚。


  ——精英教育是個啥?


  ——我不是只要自己怎麼高興怎麼活就好了嗎?

  ——她這十四年都長定型了,連當個大家族精英成員都費勁的很,何況繼承人!?


  「但阿司和貓吵過架吧,」花澤類打了個哈氣,面無表情的補刀:「因為太凶還被撓了一下,丟石頭倒是沒有,不過你和海豚比過相互潑水……」


  道明寺司氣急敗壞:「我才沒有!」


  剩下三個人異口同聲篤定:「你有。」


  眼見道明寺馬上就要原地氣炸了,西門總二郎攤了攤手,問美作:「別的不提,單是感情方面的事情,你覺得阿司這種等級的傢伙,真的能騙過我嗎?」


  美作玲一時語塞,只覺得西門說的好有道理,他根本不想反駁。


  室內沒安靜多久,西門總二郎的手機響了。


  那位未婚妻小姐秉承著一貫的思維方式,因為訂婚的事情已經提上了日程,她徹底把兩個人劃成了一國的,她解決好了課程的事,就馬不停蹄的奔去了大學城附近的休閑區,今天蹲甜品店,明天蹲圖書館,大後天戴著頂紅色的帽子假裝學生家屬,居然還成功混進了人家校內的運動會。


  她去蹲「心上人」就算了,還興高采烈的全程給西門圖文直播,其中重點展示了一套她從圖書館里翻出來的參考書,說那上面筆記詳細字體優美就算了,居然還浸了股茶香,末了信誓旦旦的說:等考大學那年,要翻進圖書館把這套參考書偷走。


  西門總二郎想砸手機,但鈴木園子不配合。


  她一天能發好幾十條郵件,要是一連四五條都不見回復,就會坐立不安的試圖猜測西門是不是出了什麼不測,並把猜測編成郵件發給西門,腦洞從情殺仇殺一路開到他要去拯救世界。


  西門通電話時問她:「既然想分享經歷,那位小蘭小姐呢?」


  園子理所當然的回答說:「蘭正在準備空手道比賽,郵件發多了她嫌我煩怎麼辦?打擾了比賽準備輸了怎麼辦?」


  「……難道我看著就像沒事幹的人嗎?」


  「可我們之前不一直是拿郵件交流的嗎?」鈴木園子痛心疾首:「鈴木總二郎先生,我之前曾經在一天之內收到你十二張自拍,這會兒才定下婚約你就沒有耐心了,我們接下來還要相處的大半輩子可怎麼辦喲!」


  說完還假模假樣哭了兩聲。


  西門被她唱作俱佳的玩笑問的一愣,接著便突然掛掉了電話。


  其實不是郵件變多了,而是他的心態變壞了。


  按照西門總二郎的初衷,他和鈴木之間單看情感能力,明顯是他強她弱,何況入贅這種事,他做包容的一方也無可厚非,哪怕相處中時常被她的邏輯帶跑,但西門總體上還是遷就者。


  但攤牌之後——或者說在鈴木小姐一記直球打暈了他之後——西門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正是因為他足夠敏銳且經驗豐富,對方的每一點或好或壞的反應,都會直接對他的思想行為造成影響,而那位鈴木小姐,她完全就是「竹無心則不傷」的典範。


  因為一無所知,所以「一無所知」。


  又過了大半個月,西門總二郎的心態如何不好深究,但最起碼錶面上看起來已經和過去一般無二了,鈴木園子蹲到大學生們都放假了,還是沒蹲找心上人,同樣垂頭喪氣的回了家。


  事實上,西門總二郎從一開始,就不覺得她能通過那團馬賽克找到個真人。


  「其實也不能算是沒找著,」她萎靡不振的攤在沙發上:「除了大學城內的四所學校,拍電影的那段時間裡,還有其他縣的幾個高中來這裡做參觀旅行,不過那是自願行為,好幾個學校摻在一起,校方也沒有準確的名單,參觀大巴一走——」


  園子用手指比劃出了一隻小鳥:「他也就跟著飛走啦。」


  確定婚約事實后兩個人就搬到了一起,每天起早貪黑學習做作業的西門總二郎住樓下,主要活動區是個三面牆壁都排滿了書的多媒體工作室,而閑來無事吃吃喝喝打遊戲的鈴木園子住樓上,主要活動區域……


  她沒有主要活動區域,她高興起來根本不著家。


  到了晚飯時間,鈴木園子還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西門總二郎眯起眼睛看了她半天,只覺得她的思路簡直匪夷所思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一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人,至於這麼難過嗎?」


  「當然至於。」


  她有氣無力的嘖了一聲:「這就像看了全本的偵探小說,結果最後一頁揭露兇手名字的部分被扯掉了,因為錯過才會念念不忘,因為念念不忘所以心裡越來越痒痒……」


  重點不是那有多好,而是莫名其妙的「錯過」了。


  「算了,痒痒的受不了了,」鈴木園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豪邁的一揮手:「我去洗個澡緩解一下,你學習愉快!」


  然後她噔噔噔噔就上樓了。


  錯過啊……


  西門總二郎轉著手上的筆,突然長長的舒了口氣,西門不知道日向更離開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不過她說的也對,這個年紀哪有那麼多生離死別的愛恨,之所以念念不忘,果然大都還是因為無疾而終,連個結果都沒有的緣故吧。


  無疾而終這種事,連追究都找不到頭緒,而在正式同鈴木家訂婚前夕,事情再次出現了神一樣的轉折。


  西門總二郎他哥,也就是西門家的下一代繼承人西門勝一郎先生,因為各種這樣那樣的理由突然放飛自我,留書一封后出走了。


  原因未知,時間未知,目的地未知。


  至於還回不回來……


  他回不回來不重要了,西門家的老先生被氣的血壓上頭,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把他逐出了家門。


  【你以後都不用回來了!】


  於是西門總二郎,也就是一年後會改姓鈴木總二郎的二子,突然成了西門家有、且唯一有的兒子。


  就如同被不孕不育報告單突然砸中的園子一樣,親哥出走之後的西門總二郎,突然就成了西門家的繼承人——都成獨生子了,還入的哪門子贅!


  於是婚約必須作廢。


  後面這小半年西門為鈴木家做的課程準備沒白費,他一回家正好用上,上下銜接沒見半點卡頓,只剩浪費了一年光陰的鈴木家,不得不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再次殷殷切切的尋覓起了上門女婿的身影。


  出了這種事只能說是遺憾,兩家倒不至於反目成仇,搬行李的時候,鈴木園子傷春悲秋的靠在窗前看落葉,西門總二郎心裡閃過《山上宗二記》里,千休利的弟子提起的「一期一會」的說法,突然有種微妙的好笑感。


  所以說他糾結有什麼用呢,不止另一個人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過,只要命運隨便開個玩笑,他的人生就完全拐到另一個方向了。


  一時之間,室內居然沉浸了別樣的哀愁。


  然後鈴木就長長的嘆了口氣,用敷衍一般的棒讀語氣感嘆說:「我好難過的啊。」


  「嗯?」


  「沒什麼,」園子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世事難料,我是不會怪你的。」


  臨到出門,她看著西門總二郎挺拔的背影,十分心累的摸了摸胸口,喃喃自語道:「就是不知道我以後還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碰到的下一個人也能長得這麼好看了……」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鈴木園子的運氣確實很好,她的相親對象一個比一個長得好看,但就結果而言,她的運氣又十分的糟糕,因為每次都相不出個結果,各種天災人禍不約而同找上門來,搞得每一次都不分不行。


  她的第二個相親對象叫神宮寺蓮,在家裡排老三,照鈴木大伯的說法,就算他大哥也突然追求自由離家出走了,那還有他二哥在前面頂著呢,絕對安全。


  鈴木園子對此保留意見。


  西門總二郎的前車之鑒給園子提供了不少後事之師,這倆人雖然都是花花公子型的,但西門明顯是肉食系動過真刀真槍的類型,和他相比,神宮寺蓮這種程度與其說是花花公子,不如說是婦女之友,除了帥,還有點雷雷的。


  她們的唯一一次衝突發生在初見,神宮寺蓮大概是口癖習慣了,張口就是可愛的小野貓一類的辭彙,而且叫人不好好叫,第三人稱代詞從來都用LADY,雖然雷的人一身雞皮疙瘩,但他長得好看聲音又好聽,一時半會兒的園子都沒想起來該報警把他抓走。


  但之後吧……


  之後她不由的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命太硬,她和西門臨訂婚前夕,西門他哥出走了,這會兒說好要速戰速決,三個月後準備見家長前夕……


  神宮寺他爸居然發疾病猝死了!

  鈴木園子站在靈堂前,做了半天心理準備愣是沒敢下踩進去,結果沒等愧疚幾天,等頭七一過,神宮寺家又突然反悔了!


  這個具體操作過程,牽扯到神宮寺家的狗血往事,概括一下,就是神宮寺老頭一直懷疑蓮不是他親生的,所以一直不怎麼待見,入贅鈴木就等於白送了,自己一點不心疼。


  他不喜歡兒子,神宮寺家的大哥卻是個隱形弟控,祭拜那天,蓮站在靈堂前,神情漠然的對著遺像說:「可惜他就這麼走了,不然也能讓他看看,我還是有點用的。」


  這個有用,指的就是賣身嫁人。


  他哥一聽這話瞬間炸了,剛好現在也是他當家,於是他決定守護弟弟的人生。


  守護弟弟的人生,從守護弟弟的婚姻開始。


  等鈴木家收到消息,神宮寺蓮已經進了早乙女學院偶像班準備等開學了,園子拿著兩家簽好的一沓子簽好的商業協議書,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定好的未婚夫,居然跑去當愛豆了!

  因為從一開始就不知道母親想把他嫁進鈴木家,也從頭到尾都沒意識到:沙龍里的安排是為了相親而非滅口。


  所以須王環在看到那個小木牌時,腦子裡只是輕描淡寫的擦過了一個毫不相干的想法。


  ——殺手小姐的這個虛假身份,居然跟那位挺有名的鈴木家的小姐一樣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鈴木園子不止沒有犯罪經驗,她同樣沒有犯罪天分。


  雖然某一瞬間,腦子像壞掉了一樣出現了類似於【把他關起來教育好了再說】的奇怪想法,但除了少得可憐的影視劇經驗,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給人洗腦、也不知道該如何在不請外援的情況下,自己教育出一個任勞任怨十項全能的未婚夫。


  講道理,要不是須王環全程都表現的謎一樣的乖巧,她在帶人進門的時候可能就已經要慫了!

  鈴木史郎和鈴木朋子雖然從不會責罵她,但不代表他們會放任她走上犯罪的道路。


  被知道的話,說不定要受罰嘞,園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比如頓頓只能吃青菜什麼的。


  這邊廂,已經進入狀況的金髮碧眼美少年,安靜的雙手抱膝蹲坐在沙發上,饒有興緻的在雖然乾淨整潔、但一看就沒人氣的別墅內環視了一圈。


  然後他問:「我們就暫時住在這裡嗎?」


  ——類似於電影里亡命天涯的殺手們準備的安全屋什麼的?


  因為他表現的過於洒脫,洒脫的都出現了某種程度的躍躍欲試,待在廚房裡已經開始犯慫的鈴木園子小姐,不得不故作鎮定的從冰箱里取出一瓶水來潤潤嗓子冷靜一下。


  怎麼說呢。


  園子捏著水瓶,想:看著他這幅樣子,總有種正在被受害者逼上梁山的錯覺呢……


  她擰開瓶蓋,半是回答半是自我安慰道:「這裡地方偏僻,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們一時半會兒……應該發現不了吧?」


  這地方是鈴木次郎吉早年志在科研時,是給自己準備的秘密基地,後來他興趣改變,轉而相當運動員,這個花了大心思建城的別墅就隨手送給了園子,因為建設目標是「科學家的絕對領域」,所以連鈴木史郎都不知道進門的密碼是多少。


  「是哦。」


  環是很直接的把「他們」理解為了後續來追殺他的人,心想這情節還真是越來越接近電影了,還好這裡很偏僻。


  不過再偏僻也還在目標範圍內,殺手小姐有司機、那也很可能有合作夥伴,按照從常見的情節,很快就會有人背叛她,然後供出安全屋的地點了吧?

  所以是要火速準備出國嗎?


  私人飛機?船?還是辦假護照走公共航道?


  勉強自己忘掉法網恢恢的鈴木園子此時已經開始餓了,她面色沉靜的打開手機,準備就近要個外賣。


  臨到付錢的時候,想起來屋裡還有個人,這人要是住這的話,還需要些換洗衣服和牙刷……


  她打開家政代買的網頁,開始寫自己的需求,寫到一半,發現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喂,我說你。」


  須王環陽光燦爛的眨了眨眼睛,面容耀眼的無法直視,園子不受控制的愣了幾秒,然後問他:「你穿多大的鞋?」


  「唉?」


  「還有衣服的尺碼,洗漱用品的需求,想吃什麼食物之類的,」她撓了撓頭髮,輕輕的一拍掌心:「對了,在此之前,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須王環的腦袋上陡然亮起了一枚電燈泡。


  ——原來是準備行李辦假護照的套路嗎!


  可是現在辦假護照都不用找接頭人什麼的,可以直接網上付款了嗎……


  傻白甜的大少爺像是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殺手的世界好神奇啊!


  迫不及待想踏進新世界的環摸著下巴努力思索,神態認真糾結的、連等付錢的園子都被震懾住了。


  然後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一樣,說:「我叫奧多。」


  在被接到日本之前,他一直和母親住在一起,那時他是沒有明確姓氏的,而環這個假名發音的名字只有母親會用,那個時候,同一條街道的老婦人或是麵包店的老闆,都稱呼他為奧多。


  那才是他記憶中最初始的名字。


  至於姓什麼……


  「姓鈴木不可以嗎?」


  他特別坦然的反問:「我在門口的牌子上看到了,不是寫了鈴木這個姓嗎?」


  「那個……也不是不行啦……」


  雖然一直以誘拐犯自居,但園子不由自主的、再次產生了自己正在被受害者逼上梁山的錯覺。


  因為這兩條完全不搭的腦迴路,本來只要問清了名字就可以解釋通的誤會,陰差陽錯的持續了一個禮拜。


  至於為什麼一個禮拜都沒有人來找他們……


  因為須王靜江夫人的謀划徹底暴露了。


  這事鬧出來以後,須王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須王家的老夫人徹底毛了。


  這老太太是個純粹的家族動物,她讓兒子和兒媳婦結婚,是為了以此合作促進發展,不同意兒子離婚娶真愛,是需要那道婚姻維繫兩家的合作,早幾十年間看起來似乎是站在須王靜江這一邊的。


  但回頭,卻又一力同意接私生子進門,因為家族到底是需要傳承的。


  從那個時候開始,因為根本利益不再一致,所以婆媳之間的關係開始飛速冷卻。


  具體說到這回,須王家這位老婦人倒不是不同意孫子娶鈴木家的女孩——他要是真能娶回個姓鈴木的,那還算他有本事了呢!

  可入贅和交往是一回事嗎?

  須王家就剩這一個男孩了,非要入贅到別人家去幹什麼?!


  婆媳大戰就此展開,連帶鈴木家莫名其妙的捲入風波,鈴木朋子被閨蜜氣的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須王讓有意讓環避開這樣赤|裸|裸揭他傷疤的對峙,鈴木朋子更是不願意女兒面對這股莫名其妙的颱風尾,你說這些人吵吵來吵吵去的,反正都避不開鈴木家的事。


  人一吵起來就容易口不擇言,十分鐘前還說的鈴木家跟強搶民女一樣,十分鐘后話題又轉到了【鈴木家的女兒接連吹了好幾個,你把孩子送給他們家是什麼居心】。


  反正朋子就是很氣,但氣來氣去還是得接著旁聽家庭大戰。


  見面當天,私人沙龍里雖然刻意撤走了保安,但監控系統還是好好運行著的,只要仔細查查,連環當時談了什麼曲子都能知道,何況最後,這倆人還是被鈴木家的司機送走的。


  鈴木史確實不知道那棟別墅的入門密碼,但他們只要確定孩子們好好的浪著呢就行了,就這糟心的環境,還是等大人吵完架再把孩子叫回來吧。


  於是在「浪跡天涯」的第二天一早,環和園子同時接到了長輩發來的郵件,內容不外乎「暫且等一等,過一段時間接你回來」一類的話。


  朋子還特意註明讓園子千萬玩的開心點,沒事少看新聞報紙。


  自認誘拐犯的鈴木小姐心裡鬆了口氣,心說一時半會兒大概不會露餡了。


  自認馬上就要去刀頭舔血的須王先生,意外從久違的父親這裡得到了點微弱的安慰——畢竟那個男人還是發現了他的危險不是嗎?

  想到這裡,遺憾伴隨著微妙的放鬆襲上心頭,環坐在窗前,突然豁然開朗的笑了起來:雖然不會再見,但我以後大概就真的自由了吧?


  說不上是期盼還是恐懼,幾天後的某個下午,環就穿了身特意要求的素淡衣服,跟著殺手小姐遮遮掩掩的出門了。


  去了趟街口的便利店。


  兩個人開始還跟做賊一樣沿著牆根走——主要是入了戲的環——後來園子發現這行為跟有病一樣,所以一巴掌把他拍正常了。


  雖說一直以誘拐者自稱,但她又沒給受害者上手銬腳鐐,也沒給他注射什麼亂七八糟的液體,甚至沒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就算警察來了,也不能說她是誘拐還是非法監|禁啊!


  既然沒犯法,慫什麼?

  這次出行的本意,是一個傻白甜,想帶另一個傻白甜去街口便利店買點儲備糧。


  後來,傻白甜一號突然發現自己無所畏懼,所以開始大步向前走,因為嘴饞,腳步不由自主的就開始往記憶中知名甜品店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原本時刻謹記提防追殺者的另一個傻白甜,則在見到了炸熱狗這等庶民食物之後,也迅速進入了新奇狀態,瞬間對街邊路口所有他無法理解的庶民設備,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於是他們就這樣手拉著手,興高采烈的打車去了商店街。


  眼見一條街的店鋪,站在路口的兩個人同時亮起了雙眼。


  園子:【這個看著就好吃.jpg】


  環:【這個東西好神奇,能吃嗎.jpg】


  然後兩人對視一眼,同樣神情嚴峻的點頭:買一個試試看吧!

  她倆從午餐時分逛到夜宵開店,等居酒屋門前也開始亮起燈籠時,又結伴租了兩身和服,隨著擁擠的人流,躥進了附近社區舉辦的冬日集會。


  須王環仗著人高腿長,端著兩個一次性的紙杯子排隊領甜酒,最後在熱熱鬧鬧的家長里短討論聲中,看了一場因為是住戶集資所以辦的並不盛大的焰火晚會。


  須王環之前喝過酒,不過都是知名的清酒或是紅酒,主要目的在於品嘗其中的韻味或是特殊口感,品酒的成分大於喝酒。


  但這種廉價的甜酒,喝起來和糖水沒多大差別,他之前也根本沒當回事過,於是在冷的不行【衣服是租的,質量一般】的情況下,越喝越暖和,最後生生把自己喝倒在殺手小姐懷裡了。


  他記憶中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公寓樓頂端炸開了彩色的眼花,身上的布料有些讓人不悅的粗糙,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他枕在殺手小姐的大腿上,懶洋洋的捏著已經變了形的一次性紙杯。


  臨閉上眼睛之前,那位小姐似乎是想來試試他額頭額溫度,但須王環卻很開心的笑了。


  太好了。


  雖然明天醒來時,可能就會出現了非法出境的飛機上,但是太好了,在離開日本這個國家的最後一段時間,他久違的體會到了放鬆的高興。


  他對這個國家的印象里,總算有了點可以說是彩色的東西了。


  金髮碧眼的美少年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神色安詳的陷入了沉眠。


  鈴木園子滿臉冷漠的丟掉手上的飲料瓶,覺得自己的腿貌似已經麻了。


  怎麼辦,她看著沉睡的美少年,雖然現在好想把他扔了,但是他睡著了真好看唉……


  不過腿真麻……不好,連腳都開始麻了……


  可是他睡著的樣子真好看唉!


  鈴木園子在兩難的境地下猶豫了許久,也跟著睡著了。


  須王環第二天清醒時,果然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從柔軟的被子里爬出來的時候,恰好看見窗外接連成片的白雪。


  退開大門踏上走廊,盡頭就是旋轉著的樓梯,一樓北側的壁爐邊上,那位叫做鈴木的殺手小姐正穿了身寶藍色的睡衣窩在椅子上,懷裡抱著個巨大的枕頭,神色離昏昏欲睡,整個人都被火光映成了溫暖的顏色。


  在她面前三步開外的地方,一位中年女士正鍥而不捨的碎碎念著,環的視線一頓,在案幾的另一邊看到了他的那位母親。


  「你怎麼敢在那種地方睡著,凍感冒就不說了,遇到了劫道的人怎麼辦?喝醉的時候你連話都說不全,怎麼給劫匪開支票保證自己的安全!?」


  鈴木朋子這十幾年來頭一次這麼生氣!


  他們要是晚去一步,清晨掃雪的環衛人員就要把這兩個叫不醒的孩子送去街道收容處了,大冬天的那地方魚龍混雜什麼人沒有?


  值錢的東西被扒走了還無所謂,園子一個女孩子,被人佔便宜了怎麼辦?

  比起鈴木朋子氣到炸毛還不敢說重話的過激反應,須王靜江全程只是淡定的喝著杯中的熱茶,然後在看到他的時候不咸不淡的點了點頭。


  須王家的這場戰爭,是那位老夫人贏了。


  或者說,這場戰爭從頭到尾都不過是須王靜江一廂情願的掙扎,只是到了這一刻,才真的被完全鎮壓了下去。


  須王環站在母親身後鞠躬道別時,正看到鈴木園子抱著枕頭從窗口對他招手。


  等坐上了家裡的車,他才慢慢想到:那位殺手小姐原來並不是殺手,而是差點就變成他未來妻子的人。


  而被朋子勒令在大堂烤火的園子抱著一杯熱牛奶,不咸不淡的感嘆:如果鈴木奧多就是放了她鴿子的須王環……


  那她一開始分明就沒被人放鴿子嘛!


  她這人容易一見鍾情,本質上是因為她是個唯心的情感動物,很有那麼些粉紅色的浪漫情懷。


  你要說她有多喜歡宗象禮司……


  不好意思,就沖她書房裡那一沓一沓的俳句練習,她摸著良心說句實話:沒有。


  要不是翻到那本宗象手寫的筆記,宗象禮司這人對她來說,就是個大伯推見的合適人選、兼互相傷害的家庭教師,因為條件確實符合、也有了交往的基礎,和他過一輩子也是可以的。


  可是偏偏讓她翻到了……


  ——這明明就是註定的緣分啊!

  想到這裡,園子情不自禁的呼了口氣,她還差一點點,就能體會到電視劇里那種兩情相悅的交往到底是什麼感覺了,宗象禮司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跑了!?


  好氣啊,想報復他怎麼辦?

  鈴木園子窩在房子里思考了一宿,從網上下了個整人APP,其研發的主要目標是幫高利貸催債,可以按照設定的時間,每天自動給指定號碼打電話,如果你想,可以一天打一千個。


  除了打電話,還有發送恐怖故事(付費下載),恐怖小視頻、長篇廢話以及亂碼的功能。


  她另外買了個手機,配了新的號碼和郵件地址,專門負責在二半夜騷擾宗象禮司。


  煩死你!

  不過這種報復其實沒什麼卵用,臨睡前,園子不由感嘆:她最近的經歷想起來都覺得喪,明天約小蘭去吃點好東西,試試看能不能轉運好了。


  城市另一邊的御柱塔中,用「註定」這個詞斷言了鈴木家小姐情感運道的黃金之王,正式將行政和約束的權利轉移回青之氏族手上。


  不知道算不算一語成箴,自此之後,鈴木園子的相親生活不止節奏快得嚇人,其過程簡直算得上水深火熱。


  其實「相親」兩個字,現在已經不能準確概括園子的約會日程了。


  如果說一開始和西門總二郎那會兒吧,還有那麼點相互考察、計劃著湊合過一輩子的意思,等一連跳了三個坑之後,相親這件事,已經變成了單純的【面試】。


  ——具體面試過程中,偶爾還會夾雜著諸如其他家族的勾心鬥角。


  比如她的第四個相親對象,須王環。


  該男子金髮碧眼大長腿,金毛藍眼睛還都是天生的,長相高能到分分鐘逼的人想閉眼睛擋光,脾氣還好的不行。


  他們第一次見面,約在郊外某個私人花園的下午茶沙龍里,鈴木園子面無表情的盯著須王環看了一個下午。


  哦,對了,說明一下,在這個時候,鈴木園子其實只是單純的被美色迷了眼睛,她並不知道這個金毛就是須王家的兒子。


  畢竟在鈴木園子的意識里,須王家的讓先生和靜江夫人都是正統亞洲人,生不出混血的。


  她以為這就是個負責在交集集會上彈琴的工作人員。


  ——還是長得特別好看的那種!


  園子面無表情的坐著,滿腦子都是「真好看啊」這樣毫無意義、卻能使人大腦一片空白的淺薄想法。


  那個大金毛一樣的男孩不知道從她的神態中看出了什麼,居然意外的沒有任何答話的意思,像是體諒安慰一樣,沉默著彈奏著音樂,從鋼琴小品到各種組曲,全是些溫柔繾綣的調子。


  下午茶結束的時段颳了點微風,沉默了大半個下午的須王環跟憋了氣一樣,鼓著腮幫子揉了揉手指,也不準備彈琴了,趴在鋼琴上愣愣的和那個沉默的女孩子對視。


  兩個人較真似鬥雞眼斗到晚飯時分,鈴木園子終於把他看困了,須王環眼皮耷拉著半天,終於不受控制的閉上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黑。


  黑燈瞎火的花園裡,飛來飛去的蚊子們盡情的吸食著鮮血,鈴木園子莫諱如深的從原地的站起來,在鋼琴前停了很久,最後伸手摸了摸金毛的發頂,眼中瞬間就不受控制的閃出了小星星。


  這手感真好唉!


  她深吸一口氣,擱花房角落的雜物間里,找出了一架移動大花盆的鐵架子推車,然後把睡著了依舊很高雅、但實際上已經縮成了一團的大金毛托著腋下提起來,擱到木頭板子上放好,淡定的選了個方向,推走。


  鈴木園子小姐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是在犯罪。


  期間須王環斷斷續續醒過幾次,園子畢竟不是專業花匠,花園的小路又曲折的不行,輪子每劃過一顆鵝卵石,須王環靠在柄上的腦袋就要不輕不重的嗑上一下。


  等園子把他從小花園裡運出來,停到后圍牆邊的路燈下時,早就被嗑醒了的須王環一言不發的坐在木板上,雙手抱膝眼帘半垂,神情雖然有些沉鬱萎靡,但看起來極其的乖巧。


  昏黃的燈光映著颯颯的梧桐樹,鈴木園子居高臨下的站在等下,看著那點微光在落男孩的眼睫上,映出了淡淡的金色高光。


  不知怎麼的,他那一瞬間的神態,突然有種讓人悲傷的奇妙觸動。


  於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愫(主要是被帥暈了)的驅使下,她同樣蹲下身來,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輕手輕腳的掛在了金髮男孩的脖子上。


  抱著膝蓋的大金毛眼睫微動,但特別配合的動了動脖子,讓園子在他正面打了個溫暖的結。


  就像真的撿回了一隻棄犬一樣呢……


  須王環耳朵下巴窩在絨絨的布料里蹭了蹭,覺得這位綁匪小姐心地真好。


  鈴木園子早年能因為【狗比貓可愛多了】這種理由,較勁似的和小學生用碰碰車決一死戰,這會兒更像是被踩到了死穴一樣,不受控制的想去拍拍他。


  於是她學著記憶里那些寵物醫生安撫動物時的樣子,用眉心的位置去蹭了蹭大金毛的鼻尖。


  她說:「跟我走吧。」


  因為貨真價實的說出了誘拐犯的台詞,鈴木園子心下發抖到了棒讀的程度。


  所幸受害者似乎沒聽出來。


  須王環眉睫微顫,輕聲說:「好。」


  園子於是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站在鐵架子車的一側,就著這個一站一蹲的姿勢,安靜的牽住了他抬起來的手。


  蚊子依舊在鍥而不捨的吸血,鈴木園子拉著金毛少年的手,站在路燈下等家裡的司機來接她。


  她想的很簡單:反正須王家的那位公子一下午都沒出現過,她既然都被放鴿子了,也不能真的白跑一趟啊!


  何況相親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就算沒看找須王環,碰上一個讓她產生觸動的男孩也很好啊!


  手邊這人雖然看著蠢蠢的……


  ——但是他帥啊!


  無論如何,入贅了以後都是要上課的,有沒有基礎無所謂,學習時肯吃苦就行了。


  鈴木園子不知道她大伯把宗象拐回他們家時,具體經歷了多少個步驟,但她在被這個人秒到的一瞬間,滿腦子只剩一個想法。


  我要帶他走。


  於是她就這樣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還一邊犯罪,一邊莫名的覺得自己在拯救這個彈琴小哥。


  至於另一個人為什麼這麼配合……


  就如同鈴木園子小姐一直以為、自己是在本能的驅使下做了誘拐犯一樣。


  在須王環先生的角度,他同樣以為自己遇到的這位小姐,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綁匪。


  之所以會造成這種認知偏差,還要牽扯到一段狗血的豪門恩怨。


  須王環是個私生子,生母是個國外彈鋼琴的,而須王家的夫人比鈴木家還慘:這個家族和鈴木家一樣,默認了繼承人得是男性,然而須王夫人連個姑娘都沒有,拖到最後,捏著鼻子把私生子認了回來。


  認回來了她又不甘心了,比起接受情婦生的孩子,還不如人工受孕先做一個,就算不能用她的卵子,那小孩兒好歹是她生下來的,基礎感情不會太差,只要手續處理好,怎麼的都比任由情婦的孩子接掌家族要好啊!

  事實上這法子早想十年,啥事都沒有了,無奈靜江夫人放棄奪|權開始想轍的時候,須王環都已經接回來了。


  對於集團內部的一眾老董事來說,盤靚條順的大小夥子實實在在的站在面前,怎麼都比看不見摸不著的受精卵可靠不是?


  須王夫人憋了許久的氣,忍了五六年的火,終於在遠方發現了一道曙光。


  鈴木家居然在招上門女婿唉!

  事實上,在靜江夫人的評估標準里,把須王環嫁給鈴木園子的處理方式,簡直就是太便宜他了,私生子這種東西死了才是最好的。


  接著,這位夫人挨個拜訪了姓須王的老董事,擺事實講道理,證明現在有個更有價值的事業,需要那個私生子為家族付出。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啊!


  等把須王環嫁出去,下一步就是找個代孕的了……


  她規劃的很好,但有些事情卻不能說明,畢竟須王環是須王家法理上的唯一子嗣,他從來就不在鈴木家的考慮名單上。


  所幸須王靜江和鈴木朋子是手帕交,她只是在朋子煩惱的時候,平淡的提了一句自己可以介紹個人。


  出於對朋友的信任,靜江的母家也確實有那麼幾個未婚的青年,朋子便大方的跟她約了個時間,並且真的囑咐園子記得要赴約。


  就這麼個從頭到尾都說的模稜兩可的約定,導致鈴木朋子夫人一直以為少女時的朋友,是要給她女兒介紹娘家的對象。


  而鈴木園子在找准了須王這個重點詞以後,下意識以為自己的下一個對象,就是那位靜江夫人的兒子環。


  至於須王環本人……


  他只是在母親冷漠的吩咐下,按照要求,在固定的時間到了固定的地方而已。


  須王環從八歲回到日本,以答應再也不同母親相見為代價擁有了姓氏,但卻一直處在須王夫人的排斥期里。


  他的父親因為性格的原因從不和夫人正面衝突,而須王財團的大環境,則在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對峙中保持了長達數年的沉默,對這個外來的孩子持忽視態度。


  就是【什麼都給他,但一般不管他】。


  環雖然性格陽光燦爛還偶爾遲鈍,但本性從來都是敏銳的,母親的厭惡幾乎從來不遮掩,他到達這個小花園的時候,就奇異的發現安保設施幾乎是癱瘓的,而除了他之外,就剩下一個從頭到尾都莫諱如深的小姐一直坐在角落裡。


  她就那麼一直看著他,用一種環不太好形容、但下意識覺得她必然有些難過心事的眼神。


  出於骨子裡那種情懷的影響,環不自覺的就想安慰她一下。


  於是他開始彈琴。


  那位小姐的眼神變化很快,到了後來充斥著各種讚歎【園子:長得真帥.jpg】或是讚賞【園子:我好喜歡.jpg】,最後還有些不可言說的可惜【園子:好想帶他走.jpg】.

  須王環心說童話故事也不都是騙人的,被皇後派來獵人在將白雪公主代入森林時,大概也曾經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吧?


  他倒不是不能跑,但是這次是那位母親通知他來的,而私人沙龍一個保安都沒有(主要方便相親),他不確定這後面還有什麼別的手段,反正母親真的魚死網破想弄死他的話,他大概也想不到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反擊。


  就是不知道這位殺手小姐,會不會像白雪公主的獵人一樣,寧願欺騙僱主也要放走他了。


  那一瞬間,開朗的男孩蹲在寂靜隱蔽的圍牆旁邊,身邊只有個隨時可能掏槍殺了他的儈子手,孤獨的像是馬上就要被全世界放棄。


  其實須王環到現在還沒什麼實感,甚至有種死就死了無所謂的奇怪感覺,只是在某個瞬間,突然想起了自己已經幾年沒見過面的母親。


  要是能在感受一次就好了,他有些沮喪,他都已經快要忘記被母親攬在懷裡是個什麼感覺了。


  下一秒,細軟的棉絨帶著清爽的檸檬香氣貼上了他的臉頰,那位長得挺可愛、但一直神色不明的殺手小姐突然蹲在他面前,將一條長長的圍巾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於是環後知後覺的回憶起:記憶里那種平淡又雀躍的感覺,就是溫暖。


  殺手小姐的聲音有種意料當中的冷漠。


  她說:「跟我走吧。」


  環感受著臉頰邊清軟的觸感,輕輕的嗯了一聲。


  那位小姐於是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在環再次產生【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的錯覺的前一秒,緩緩的牽起了他的手。


  須王環蹲坐在拉花盆的鐵架子車上,不咸不淡的透過光影去看路燈附近飛舞的蛾子,悄無生氣的使了點力氣回握。


  就算不是像白雪公主的獵人一樣放她走也無所謂了。


  和殺手小姐一起亡命天涯也挺好的啊!


  話說……


  須王環暗搓搓的打了個哈氣:好萊塢是不是有哪部電影,拍過這個情節來的?


  「精索靜脈曲張是……什麼意思?」


  在父母不甚自在的咳嗽聲下,園子一頭霧水的研究了半天,覺得這個名稱聽起來,怎麼既像是頸椎病……又像是高血壓呢?


  鑒於她爸媽除了尷尬,似乎沒有什麼特別沉重悲傷的意思,她腦子裡轉了好幾圈都沒往絕症方面想。


  說起來她爹這都快五十了,得點心血管疾病倒也算正常,依照她對自己家的了解程度,除非真的是板上釘釘的絕症,否則再麻煩的病,那也是可以想辦法控制的。


  於是作為一個好女兒,她不自覺的抖了抖報告單,安靜的抬頭坐好,準備聽父母公布健康顧問制定的康復方案。


  中老年疾病需要注意的無非是那幾點,戒煙戒酒少油少鹽什麼的,她爸一時半會兒肯定適應不了,她雖然過慣了自由日子,但為了幫助父親管理身體,陪著他一起出家吃素也是可以接受的。


  啊,我真是個好女兒呢……


  然而預料中的健康顧問並沒有出現。


  鈴木史郎看著她充滿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幾次張嘴想說話,到底還是沒能放下手裡的杯子。


  鈴木朋子眼見氣氛簡直就要掉到谷底,自己女兒眼睛都要眨出花了,突然福至心靈,問:「園子,你帶著手機呢對吧?」


  園子被她問的一愣,速度掏手機出來展示。


  媽媽清了清嗓子:「既然這樣,你先在網路上查一查這種病的特點吧,稍微有點了解之後,我們再和你詳細說。」


  難不成還真是絕症?


  鈴木園子雖然有點茫然,但還是聽話的照做了。


  鈴木家說句家大業大都是謙虛的,園子從小到大這十四年來,可以花錢的權利毫無上限,但接觸到的家族事務卻少的可憐,所以她也養成了十分良好的習慣,遇到不明就裡的事情,他爸媽怎麼吩咐,她就怎麼做。


  於是她划亮屏幕,打開瀏覽器,輸入了這個既像是高血壓、又像是頸椎病的醫學術語。


  搜索結果的第一條,並不是想象中的百科,而是一個掛了推廣後綴的醫院廣告——園子先是被那個半點其它意味都沒有的男性生|殖|器官解剖圖驚了一下,接著就看到了醫院簡介中的一行小字。


  【男性不|孕|不|育】


  她表情微妙的划拉到了百科的網頁,一再刷新了三次,終於放下了手機,用類似於【這不是開玩笑的吧.jpg】的表情回應了父母的注視。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時間彷彿已經靜止。


  鈴木史郎嘆了口氣,終於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十分沉痛的點了點頭。


  園子跟著就是一愣,接著假裝淡定的撓了撓耳朵,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該恍然大悟些什麼,但總覺得剛才的氣氛已經凝固到她不「哦」這一聲,就要原地僵死的地步了。


  所幸鈴木史郎早就做了足夠多的心理準備,比起繼續和女兒討論這種尷尬的要死的話題,還是合乎現實的討論討論後續需要處理的狀況比較重要。


  雖然位高權重,但鈴木史郎其實是個慈眉善目的白胖子,此時,他雖然還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話語里卻不自覺的鄭重了起來。


  「園子,」她爹嘆了口氣,問:「你知道我得了這個病,意味著什麼嗎?」


  鈴木園子此時的思維卡在了不孕不育的廣告頁上,一時竟尷尬的不知道要用什麼語氣把那副解剖圖旁邊的文字說明複述出來……


  鈴木朋子是她親媽,一看這個表情,馬上知道她腦子歪到哪兒去了,十分心累的扣了扣桌面,大聲提示說:「你本來應該有個弟弟的!」


  對哦……


  園子這回是真的恍然大悟了。


  鈴木家並不是一般的土大款,他們家還算有點歷史,在繼承人方面很有些封建糟粕的意思,默認了繼承人都得是男性才行,長子最好!

  所以做鈴木家的女兒特別輕鬆。


  據說那些「精英教育」「責任枷鎖」之類的東西,都給她那個還沒出生的弟弟留著呢。


  等等。


  想到這裡,她又看向茶几上的報告單:這份東西是不是意味著……她根本沒機會有弟弟了?

  說起來鈴木家人其實很少,上一代就她爸和她大伯兩個,但因為大伯是個賊時髦的不婚者,獨身到現在都七十歲了,早就喪失了造人能力,所以這一代姓鈴木的,就只剩園子和她姐這兩個姑娘了。


  鈴木綾子比園子大了七歲還多,那會兒鬧過一次經濟危機,鈴木家樹大招風,雖然一時半會兒不會被拍死在沙灘上,但越是龐然大物最怕潰於蟻穴,於是在園子出生前一年,鈴木家和富澤家以聯姻的形式結了一道同盟,作為雙方的保險見證,時年六歲的姐姐被許給了富澤家十歲的三子。


  這事今年年初才舉行的訂婚宴,大張旗鼓的昭告了天下,根本沒有改口的可能,等鈴木綾子大學畢業之後,她就得改姓富澤了。


  也就是說……


  「就剩我一個了?」


  鈴木史郎依舊錶情鄭重,朋子用比一開始還要沉痛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家一臉震驚的二姑娘,痛心疾首的點了點頭。


  於是,在人生的第十四個年頭,鈴木園子因為一份不孕不育的報告單,趕鴨子上架般的變成了鈴木財團——一個連東京地標都是她家私產的超級財團——的下任繼承人。


  =======

  雖然消息來得突然,但鈴木園子的繼承人生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手忙腳亂。


  事實上也挺手忙腳亂的,只不過方向有點不對。


  一開始吧,鈴木家的三位長輩還試圖掙扎一下。


  比如他們找了一溜的老師來給鈴木園子搞課程培訓,試圖把所謂的精英家族教育灌進她腦子裡,但執行的時候才會發現工程實在太大。


  總而言之,一切都是太有錢的錯。


  鈴木家具體發跡史已經不可考,但在鈴木園子出生前後,他們家像是突然得到了財神的眷顧一樣,投什麼賺什麼,買什麼發什麼,資產翻著倍的往上漲。


  鈴木綾子小時候吧,還需要學些符合所謂「上流社會」需求的技能好裝樣子,因為早早有了未婚夫,還要兼顧所謂的「新娘課程」。


  但到了園子上幼兒園的時候,鈴木家就已經有錢到完全不需要去迎合、或者說在意任何的「上流標準」,鈴木家的女兒也不需要學習任何「新娘技能」或是表現的「賢良淑德」,以此來裝點自己的身份了。


  鈴木這個姓氏,本身就已經代表了一切。


  嚴格意義上來說,園子的所有課外活動都靠興趣決定,想學就學,興趣沒了隨時可以停,根本不需要任何成就。


  更有甚者,鈴木園子從小到大都沒有上過標準的禮儀課程。


  事實上,她在大多數時間都處在謎一樣的特權籠罩下,禮儀於她來說只是家庭教養的一部分,是類似於要尊重他人、要心存憐憫之類的普世價值觀。


  再詳細點的,也就類似於別人說話時不要打斷、吃飯時不要糊自己一臉這種其實十分寬泛的條例。


  ——餐巾會的各種花式能認出來就行,自己動手時只要會折最簡單的正方型就好,不會折就平鋪著;社交禮儀知道個大概就可以,彎彎繞繞不需要思考,稍微出格點也沒人會說她。


  至於交誼舞這種有難度的東西,但凡學會點基本步法就可以了,連實踐都沒有硬性要求,有人邀請也無所謂,不想跳直接拒絕就可以了。


  所幸她對於食物、茶葉、酒和花草還都有那麼點謎一般的鑒賞能力辨別,敏銳起來時,甚至能在在舞蹈表演和馬術比賽上精準的辨別出最出色的選手是誰。


  但這種能力基本全靠平時積累,知道的多,也無非是因為平時吃得多看得多,具體表現出來就剩下一句:這個好(吃/看/優秀),那個不好(吃/看/優秀)。


  至於為什麼這個是好的……


  不好意思,她活到現在,其實連幾個酒庄的名字都記不清楚。


  ——精英教育是個啥?


  ——我不是只要自己怎麼高興怎麼活就好了嗎?

  ——她這十四年都長定型了,連當個大家族精英成員都費勁的很,何況繼承人!?


  朋子的支持招贅的重點,就是為了找個合法勞工,這個勞工能不能幹老公的活,她其實無所謂。


  女兒說好,她也就覺得好。


  於是第二天,當她們再一次約在某個甜品店見面時,鈴木園子小姐面色嚴肅的清了清嗓子,問西門:「你看我……還順眼不?」


  西門不明所以:「嗯?」


  鈴木園子被他一看,似乎意識到這個開場不夠氣勢,乾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當回事,自顧自醞釀了一會兒,用彷彿新聞播報一樣的官方腔調開口說:「經過這六個月的相處,我們對對方都有了些大概的了解。」


  她很有氣勢的強調:「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西門從架子上取了塊餅乾,雖然不明就裡、但已經十分熟練的跳過了內容,淡定的說了句:「謝謝。」


  園子被他的回答堵的一愣,下意識跟著說了句「不客氣」。


  西門於是拿夾子去比劃最上層的草莓蛋糕,問:「要不要吃這個?」


  園子腦子裡瞬間只剩一盤草莓,眼睛亮晶晶的點頭:「要的!」


  半個小時后,鈴木園子抱著店家準備的枕頭犯困,面前放著一碗堆成了小山的冰粥,終於再次想起了被草莓打斷的話題,懶洋洋的蹭了蹭枕頭。


  「我說總二郎啊。」


  她換了個稱呼:「你要沒有意見,我們就定下來了好不啦……」


  西門也被這股甜氣熏的頭昏腦漲,同樣懶洋洋回答:「定什麼?」


  「婚啊,」園子打了個哈氣:「這都大半年了,再耗下去還不夠浪費時間的,你早點開始幹活,我這邊就可以看情況開始刪減課程了……話說你不討厭我吧?」


  西門跟她一個姿勢趴在桌面上,側過頭來看著她,老半天了硬是沒看出一點嬌羞和忐忑。


  那副樣子與他一開始想象中的、那個【一直無理取鬧強人所難卻不自知】的情況相去甚遠,不過——他像是被傳染了一樣也跟著打了個哈氣,慢悠悠的想:在某些方面不自知這一點,其實還算準確。


  因為沒等到答案,園子終於捨得挪挪腦袋,下巴頦抵著桌面搖了搖頭。


  「西門?」


  西門正笑眯眯的看著她:「我隨時都可以上任的啊,鈴木夫人。」


  ——其實我還蠻喜歡你的呢。


  「那就好,」像是擔心的事情終於有了著落,她突然又精神了起來:「接下來大概要安排身體檢查,照我母親的意思似乎還要去拜神,然後準備課程……你今年畢業之後要換學校嗎?還是繼續上英德?」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