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死腹中先遣隊
棒球隔壁的隔壁, 弓道大賽場館。
鑒於比賽項目的特殊性,主辦方專門開了個小館,對圍觀群眾的數量也進行了一定的限制, 畢竟對這種項目來說, 安靜確實很重要。
鈴木園子隔著老遠就放輕了腳步,貓著腰摸進門, 貼在牆上努力圍觀大半天, 啥都沒看清。
目之所及,儘是整齊的後腦勺。
室內環境過於肅穆, 她也不敢蹦躂,伸長了脖子正想細看, 突然覺得鼻子癢,心想完蛋了,現在打個噴嚏怕是要被全場圍觀了, 結果將將趕在丟人現眼之前, 被一隻從背後伸來的大手突然捂住了嘴。
嚇的園子原地一激靈,抬腳就想整個反向撩陰腿!
說時遲那時快,防狼七十二式的名字還沒在她腦子裡過完, 後腳跟還沒離地呢——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特別熟悉的「閉嘴!」
嚇得園子又是一激靈。
「黑崎一護?!」
「不然呢?」
雖然被用喊女鬼的語氣喊了全名, 但黑崎一護不為所動,以一種扭曲如同鎖喉的姿勢, 把她挾持在懷裡, 一點不溫柔就算了, 還作不明所以狀低頭質問他的人質:「你以為是誰?」
園子心說我當然以為是犯罪分子啦, 你這個抓野男人的口氣是怎麼回事?
——誰會找個背後鎖自己喉的歹徒當野男人?
她哼哧哼哧那半天,好不容易把卡在脖子上的手掰下來,可震驚:「你在這兒幹嘛呢?」
當是時,黑崎一護正嚴肅的看著場上,聽到她這哼唧聲,才後知後覺的鬆了些勁,回答說:「看比賽啊,還能幹什麼?」
在這裡,我們需要鄭重介紹一下:
黑崎一護,空座高中高中一年級學生,年段考試成績穩定在全校前30,運動神經出類拔萃,脾氣還特比好,雖然長了一張暴走族的臉,但細究起來,居然是教導主任最喜歡的那一款學生。
一旦遇到需要為校分憂的場合,真是分分鐘只能想起你。
空座町常年多災多難,校內偏差值中等偏上一點點,難得能進一次全國大賽,每一場比賽,都比的校領導們膽戰心驚。
好不容易撐到了決賽這天,整的那叫一個聲勢浩大,能來列隊加油打氣的,都是校內專門挑選過的、外表光鮮亮麗的學霸。
說是這樣有牌面。
黑崎一護不幸中標,大清早來站隊,所幸他雖然長的帥,發色飽和度實在太高,教導主任咬牙切齒那半天,終究是忍著心頭滴血,把他挪到後排站著去了。
鈴木園子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心想:投入這麼多心血,要是比賽輸了……那禿頭教導不得崩潰嗎?
大約是也有過這樣的心路歷程,黑崎一護瞬間看懂了園子表情的含義,心很累的瞥了瞥不遠處咬手絹的禿頭,說:「我原本覺得肯定沒事的,不過就現在這個狀況來看,他最後崩不崩潰……不好說。」
園子順著他的視線一看,此時教導已經全然不顧自己儀錶了,假髮都拿手裡攥著發狠了,彷彿場上那人敢輸,他就敢氣急攻心原地昏倒。
——就這心理狀態,小心眼兒上來了,回頭可能還要給那輸了比賽選手小鞋穿。
園子:「你們學校的選手,還真是挺不容易的哦?」
於是她又開始伸脖子,想看看場上那個倒霉蛋長得什麼模樣。
鈴木園子:……
鈴木園子:「場上拉弓射箭的那個,大名不是叫石田雨龍?」
黑崎一護:「嗯。」
鈴木園子:「最後的那個,滅卻師?」
死神代理嚴肅的點頭。
鈴木園子:「……你們學校真夠不要臉的哦。」
——怪不得一護剛才說【原本覺得肯定能贏】。
然而都不要臉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還沒贏!
園子定睛往場上一看,正要探究一下那個扛住了滅卻師箭法的英雄是誰,腦子裡靈光一閃,陡然想起自己今天專門摸來這座場館是為啥,表情瞬間就變的一言難盡起來。
頓了大概那麼三五秒,園子反手扯了扯黑崎一護的袖子。
「你曉得場上那姑娘是誰嗎?」
她自覺語氣特別嚴肅。
黑崎一護同樣頓了那麼三五秒鐘,心說你突然湊這麼近是想直接趴我懷裡嗎,抬手把袖子從她手裡扯了回來。
「不要亂揪,領口都讓你揪散了,」他不自在的摸了摸心口,欲蓋彌彰低頭懟她:「水杉高中也是第一次進決賽圈,我怎麼可能知道她是誰?」
園子無辜被噎,梗了一下后調整調整心態,又問:「你,聽說過四魂之玉嗎?」
黑崎一護沒聽清。
「什麼?崩玉?」
園子:「……差不多一個東西吧。」
「這玩意兒也是能量結晶的一種,主要出沒於五百年前,曾經招了好些妖怪,所以被送進某間道場封印,後來由道場的主人做主,交給某位巫女守護了起來。」
黑崎一護還是沒聽清(主要是耳語容易導致他心率過速),估摸著等量代換了一下,把那巫女等於成了:「露琪亞?」
「不太一樣,」園子糾正:「朽木小姐並不知道自己身體里放了崩玉,她那義骸算個被動容器,真要類比,應該和前頭藏了崩玉一百來年的浦原喜助差不多。」
黑崎一護腦子裡瞬間閃過店長廢宅一樣的蒼白面容,還大逆不道的整了身巫女服,直接給噁心清醒了。
「……然後呢?」
他趕緊問。
「然後她就死了啊,」園子說的特別事不關己,「她愛上了想搶四魂之玉的妖怪,又被那妖怪反水弄死了,據說死可慘。」
黑崎一護:……穿巫女服的店長談戀愛會失敗,這是符合邏輯的。
——但是他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啊喂!
黑崎一護:「你到底想說啥?」
鈴木園子:「我想說那巫女最拿手的就是箭術,一支破魔箭射出去,漫天的小妖怪掉下來,場子裡頭那姑娘,大名叫日暮戈薇!」
「據可靠情報推測,她,八成就是那倒霉催的大巫女死後轉的世!」
黑崎一護:……
黑崎一護:「上輩子的技能……還能管用到現在?」
「你倒不如直接說石田雨龍那傢伙太廢。」
園子認真搖頭,客觀的給石田雨龍辯解說:「你們學校不要臉的地方,在於整了個靠射箭吃飯的傢伙參加比賽。」
「但據另一條可靠情報推測,日暮戈薇從一年前常駐戰國時代開始,也開始靠射箭吃飯了!
「而且戰國時代比現在亂的多,人妖混住,隨時衝突,她的實戰機會百倍殺石田,而且大部分時間裡,是在本身高速移動的狀態下,去射另外一波高速移動靶——他倆要真是對射……我覺得日暮贏。」
黑崎一護眉眼一壓,看著可凶的開始犯愁:「你的意思是,輸定了?」
「不啊。」
鈴木小姐沉著的搖頭:「你們贏定了。」
黑崎一護最看不得她這個裝逼樣子,抬手捏她臉:「趕緊說實話。」
園子於是哼唧著踮起腳尖,手忙腳亂的去搶救自己的臉頰肉:「據、據可靠情報推測,日暮戈薇今年十五,國中三年級,病休太多績點不夠,可能還會多留一年。」
「她應該是水杉中學高中部為了參賽,從初中部專門拉來的幫手。」
「等會兒比賽結束了,你看情況行事就好!」
「要是滅卻師同學贏,那就算了,要是你們輸了,你可以去找組委會投訴的呀!」
「水杉高中拿國中的學生,頂替了高中的參賽名額,屬於明知故犯、刻意作弊,查出來了直接取消參賽成績的。」
結論就是:「你校直接保送第一,當場亞軍變冠軍。」
黑崎一護:……
黑崎一護:「你也挺不要臉的哦。」
鈴木園子低頭,靦腆一笑:「謬讚了呀。」
黑崎一護:忘了這是個以皮厚心黑為榮的財閥小姐。
場上,水杉高中又是一輪全中。
比分還是平的。
探頭看了看石田雨龍看似波瀾不驚的後腦勺,黑崎君煩躁的「哈」了口氣,簡直進退兩難。
他一面覺得輸了才去舉報人家有點low,一面又覺得大周末的被提溜來參加這種校內團建真是倒霉催的!
還好最後空座高中贏了。
石田雨龍總算是保住了滅卻師最後的英名!
——破魔之矢的主要殺傷力,在於附著於其上的靈力,等閑的小妖怪,擦著點邊就能直接碎成粉,可以用於大範圍清場,說道瞄準,到底沒能比過訓練多年的滅卻師。
於是黑崎一護也沒能走成後門(畢竟外校不清楚日暮戈薇幾歲,這消息情報來自於御柱塔內賊鈴木殿下),沒能靠告黑狀把水杉高中原地錘死,最終在教導主任哭的要死要活的背景音下,坐上了回程的統一校車。
那邊廂,得了亞軍的水杉高中也不算沮喪,部員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互相安慰。
雖然出類拔萃的箭術水平著實嚇著過不少人,但日暮戈薇常年病休,身嬌體弱程度幾乎達到了校內傳說的水平,部里這些有求於人的臨時前輩,對她還是頗為照顧的,連休息室的鑰匙,都專門為她額外配置了一把。
一刻鐘后,場館後台。
鈴木園子站在貼著【水杉中學】字牌的門前,煞有介事的理了理自己本來就特別服帖的頭髮。
抬手敲門,叩叩叩。
「請進。」
門內立刻傳來了清脆好聽的少女音:「是要回收收納箱嗎,我馬上就整理——」
「你其實可以慢慢整理的。」
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剛才還教唆他校男子高中生告黑狀、抹掉人家比賽成績的鈴木大小姐,毫不心虛的端除了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在日暮選手不明所以的注視下,笑眯眯的解釋說:「和場館主辦方沒有關係。」
「我找你,主要是有點私人事務需要協商。」
「你現在,應該是有空的,對吧?」
日暮戈薇:總覺得這不是個疑問句……
再一刻鐘后,休息室內。
鈴木園子開門見山:「你家後院那井能不能借我一用?」
戈薇猛地抬起頭來。
——食骨之井?!她從哪知道的?做什麼用?
不對。
——這人誰啊!?
那邊廂,鈴木小姐特別自然的把這理解成了拒絕,心想不白借呢,趕緊坐地報價:「三千萬。」
語氣特別沉著。
日暮戈薇:「不是……」
園子:「五千萬。」
日暮戈薇:「雖然不知道你是在哪裡知道這件事的,但是真的……」
園子:「八千!」
日暮戈薇:「先跳過價錢好嗎,不是我不想答應,其實……」
園子心說哪有錢不管的事,只有錢不夠的事,當即加碼:「一億!」
日暮戈薇:……
日暮戈薇:「要不,這位——」
「鈴木,」大小姐下意識先介紹了姓,又補充:「全名是鈴木園子,你叫我園子就好!」
「哦,這位園子小姐,」戈薇雖然劈頭蓋臉被被甩了一堆錢,但語氣意外溫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你能先說說,你是從哪裡知道食骨之井的消息的嗎?」
講道理,這種(家裡)最大的秘密莫名其妙暴露出來,正常人應該是有危機感的,然而此時此刻,戈薇看了看自己對面坐著的這個人:圓臉,圓眼睛,嬰兒肥將退未退,明明只是睜著眼睛、安靜的看著人,看起來卻莫名其妙的有點聒噪。
這就屬於特別不嚴肅的那種長相。
一點威懾力都莫得,很難讓人產生危機感。
而且,半路出家做巫女的日暮小姐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軟呼呼的心口:她看著眼前這個人,怎麼覺得有股暖暖的光一直往身上照呢?
鈴木園子語塞了一下下,編借口:「我……從路過你家的小妖怪哪裡聽說的。」
日暮戈薇「咦」了一聲。
「現代還有妖怪?」
她只在戰國時代見過妖怪,五百年後的這個現代社會,就連空氣也干特別乾淨呢。
鈴木園子抿了抿嘴,日暮神社能把食骨之井圈在自家後院,還傳承了幾百年,往上倒幾輩,也算是英才輩出——英才們一旦圈定了地盤,按照那個年月的習慣,必然會昭告(妖怪們的)天下。
具體範圍,大概就是以日暮神社所在的那座山丘為中心畫個圈,方圓五百里內的地盤都屬於私人禁區。
一旦立下了規矩,除了故意想找死的,根本沒有妖怪會往那邊跑。
這和並盛周圍不見鬼是一個道理。
——並盛町所在那塊地盤,是四百多年前彭格列初代們圈下的。
但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有點複雜。
她得先和這位半路出家的巫女講清妖怪們有哪些的傳統觀念,講各方勢力妥協出來的潛規則,然後還要講現代社會對各種族的管理辦法。
再進一步,可能就得說明【你家從一年前開始,就處於似是而非的被監視狀態】【你們門前飛過的無人機,不是隔壁小學生的高端玩具,是科研機關搞的黑科技】一類不太討人喜歡的話題了。
所幸鈴木園子講場面話的能力還算出類拔萃,日暮戈薇雖然比普通少女的社會經驗豐富不少,但都豐富在了手起刀落殺妖滅口的方面。
真要糊弄,還是挺好糊弄的。
又過了大概一刻鐘,日暮神社未來的主人,勉強接受完了一次不算全面的科普。
鈴木小姐說完,反手掏出了自己的身份卡、和御柱塔下發的終端機。
「童叟無欺,我不騙你,一分錢一分貨,我只是有事需要去五百年前看看,租你家舊井一用。」
日暮戈薇:……
日暮戈薇: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就算說貫口說的好可愛哦。
不過:「食骨之井的事情不是很好解釋,你要是不忙的話,稍後可以和我回家看一看嗎?」
鈴木園子當機立斷:「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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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破井不靠譜的。
一個小時之後,站在日暮神社倉庫的破井裡,鈴木小姐面無表情的這樣判斷道。
想想剛才,她在日暮戈薇【保證沒事,你先下去啦】的催促下,扶著梯子率先進了井,站在了陳舊的木地板上(對,這井改建之後還鋪了地板)。
一點反應都要莫得。
但隨著日暮戈薇跳下來的動作,地面突然閃出了一陣七彩的光芒!
光芒過後,日暮戈薇已經嗖的一聲去了五百年前,剩她一個人板著張懵逼臉站在原地,彷彿一個跳井找刺激玩的二傻子。
過了兩三分鐘,她腳下又是一陣七彩光芒,光芒過後她揉著眼睛一打量:日暮戈薇又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鈴木園子死魚眼:我覺得自己彷彿被一口破井給鄙視了。
「看吧,」戈薇聳了聳肩,「只有我可以用啦。」
——「還有犬夜叉也可以,不過他本身就是戰國時時代的,嗯,半妖。」
雙!標!井!
鈴木園子恨恨的跺了一腳,轉念一想:「有沒有可能,是四魂之玉的力量造成的?」
「唉?」
園子越想越覺得挺靠譜:「我連四魂之玉一起租,費用可以直接翻倍,兩億!」
然後沒等人家給回答(她默認叫價之後不反駁,就是同意),特別自然的好奇道:「讓我摸一下好不?」
戈薇原本就沒打算收錢,雖然剛要出口的話被直接堵了回來,但她也沒怎麼在意,就很大方的說:「也行吧。」
她弟弟草太當初還拿這玩意兒當工藝品玩過呢。
就那麼抬手一摸的功夫,鈴木園子眼見著熟悉的七彩光芒從腳底閃過來,感覺分分鐘就要原地失重!
嚇得她麻溜撒手——卧槽我只是來談生意的,沒準備親自試用啊!
所幸撒手的挺及時,地面又重新穩固了起來,沒能一掉五百年。
鈴木小姐心有餘悸的到前庭喝茶去了。
日暮爺爺同樣端著一杯熱茶,看著那位訪客兀自壓驚,老半天才聽完孫女複述的大概過程。
「不是,」老爺爺好奇的問那姑娘:「明明是你要花錢租井,結果你自己不去的嗎?」
園子嘬著茶水,興合樣的圓眼特別茫然,理所當然的反問:「戰國時代那麼危險,我為什麼要自己去?」
「而且我自己也沒什麼專業能力……」
日暮媽媽:「專業……能力?」
「對啊,」鈴木小姐條理有序的介紹:「按計劃,應該是個二十人左右的專業考古小隊」
「包括研究戰國歷史的、研究譜系學的、精通野外生存的、精通格鬥槍械的、擅長情報收集分析的——」
「——他們的先去一趟,嗯,或者幾趟,等找到了,」她把接下來這個詞模糊了下去,「找到那個城的確切地址之後,給我規劃好最少三條安全路線,安排好沿途落腳點,嗯,還要搞到一份合適的身份證明。」
鑒於那個時代可能還有一個早年穿越過去的她,這幫人給她構築的身份,不止要保證她不會被官府找麻煩,還不能特別大張旗鼓。
——其實要不是井口太小,按照鈴木小姐的習慣,她比較傾向於先快遞一輛舒適又耐折騰的大型房車過去。
鑒於油量儲備和日用品消耗的問題,最好再跟一輛大貨車。
爺爺:……
爺爺:「那還真是委屈小姑娘你了啊。」
園子特別洒脫的反過來安慰他:「沒事呢,我趕明找人借個會飛的式神去,將就將就也能用的。」
爺爺嘴角啪的抽了一下。
「但是別的人啊妖怪啊的,根本過不去啊,」草太舉手:「之前只有姐姐能規律性的通過井回到過去。」
「你才是第二個呢。」
園子倒是從戈薇那裡聽到過她一開始被女妖抓進井裡的經歷,但那次明顯屬於意外啊……
她遂磨蹭著下巴若有所思道:「一般來說,百足妖婦既然落入了食骨之井,應該就和早先掉井裡的屍體一樣,流落在這個時空回不去了,我覺得她之所以能再回去,八成是因為帶著你,而當時,四魂之玉還在你的身體里。」
——她自己跳井裡一開始也沒反應,是摸上玉之後,井才開始發光的。
然而小學五年的草太君板著一張嚴肅臉:「可是我捏碎片也沒有用呢。」
鈴木園子:……
鈴木園子驚悚臉看向日暮戈薇:「真的假的?」
日暮戈薇點頭。
園子頓時進退兩難起來。
按這個說法,之前能在井裡跳來跳去的,只有日暮戈薇和她落在五百年前的半妖男朋友犬夜叉,滿打滿算她是第三個,而且必須接觸碎片才行。
——她的先頭探險部隊根本送不過去!
園子:這難道是要逼我親自作死嗎?
她愁的特別真情實感,正常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在想啥,對面,戈薇捏著胸前靈光閃爍的小罐子,想:碎片倒還可以勉強再磕一小塊下來,但是,我貌似還沒決定要不要租給你呢……
鈴木園子抬眼正好看到她這表情。
對哦。
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雖然開了兩億的價,但賣家還沒答應呢。
如此這般電光火石的一陣腦補,雖然送先頭部隊的事已然胎死腹中了,但下一秒,鈴木大小姐就特別自然的開始迂迴起來。
她特別自然的略過了戈薇小姐,反而轉頭沖著神社負責人日暮爺爺清了清嗓子。
「恕我冒昧多問一句,」她彬彬有禮的問說,「貴方神社供奉的,是哪位神明?」
日暮爺爺慢騰騰的「啊」了一聲,「我們主要供奉的是御神木,這樹的歷史最少八百年了,早期就一直被當做靈物……」
「所以,」那大小姐特別自然的得出了個結論:「你們這神社的本殿,到現在還是空置的?」
爺爺被問的手足無措,懵逼的解釋說:「那什麼,神像畢竟是不能亂刻的,尤其想放在本殿里供奉,未經允許亂拜,不太好吧?」
「也對。」
鈴木園子表示理解,既然神明都是真實存在的,那所謂的避諱,就不在只是【封建糟粕】或者【民俗傳統】了,路人亂拜神可以,但供奉神,是有明確要求的。
本殿內的雕像,有可能會變成神明某次降臨時的載體,這年頭,不論哪界都講究個有法可依、程序正確,一旦決定了要給哪位神修建新的神社,政府那邊批文件開項目不說,御柱塔要專門和高天原打招呼,該神明給了肯定的答覆之後,項目才會繼續修建下去。
日暮神社五百年前還是個村子,後來蓋起來,主要是有識之士為了供奉封印了邪魔的御神木,順帶圈住食骨之井。
在高天原諸神那裡,【基本】是沒有姓名的。
數得上號大神們哪怕偶爾看到了這間神社,也不會願意和一顆聲名遠揚的樹(尤其這樹確實有點神奇)分享地盤,幾百年下來,【基本】變【完全】了。
而對於神社本身來說,沒有具體的神,就不確定具體能保佑啥,信眾參拜者都特別少。
比起宗教場所,有顆千年古樹的日暮神社,更像是個小巧玲瓏的旅遊景點。
——平常不賺什麼錢,節假日倒能火一把。
這些信息園子來之前其實都打聽的差不多了,聽老人家說些介紹的話,純粹是商談前禮節性的鋪墊。
她尋了個差不多的間隙,特別自然的打斷了老人家的感概,順勢轉移話題,問道:「既然這樣,您最近……有奉請神明的計劃嗎?」
日暮爺爺:「這個,這個……」
既然家族職業就是搞神社的,要說不想供奉真神,順帶把名聲打出去做成一份事業,那是不可能的。
但寸就寸在,日暮爺爺年輕的時候沒有靈力,巧了,他也沒什麼經商炒作的天分┓(`)┏
到老了,雖然幸運的生了個有靈力的孫女出來,但孫女擱井裡穿來穿去的,實在不是很好解釋。
尤其在日暮家祖傳的典籍里,後院那棵御神木上,曾經封印著【半妖的邪魔】,而再仔細追究一下,那【邪魔】,現在是他孫女的男朋友。
這對象的談的,別提多政治不正確了。
一旦奉了神主回來,被對方看出了端倪——那是等著雞飛狗跳家庭大戰嗎?
聽了這通有理有據的抱怨,鈴木園子煞有介事的跟著他點頭,裝的好像自己特別能理解這裡頭的糾結。
然後分分鐘從包里抽了個文件袋出來。
日暮爺爺不明所以的接過來顛了顛:還挺沉。
拆開一看,打頭第一頁,老大一張折頁海報。
展平了看,這海報紙質還可好,畫圖的明顯也是個大師:配色清淡卻惹眼,人物勾畫特別傳神,動態那叫一個瀟洒帥氣!
整幅畫金光燦燦的,檯燈一照,像是會發光。
再仔細看:金漆勾邊金粉描紋——它還真是本來就在發光!
老人家挨著金邊震驚了一下,抬頭問說:「這……畫的是哪位?」
「新晉武神夜斗呀!」
鈴木小姐雙手一擺,激情洋溢的開始介紹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靜如銅鐘動如馬猴,進可斬妖除魔、退可洗菜做飯,連厄運都能一斬即斷!」
「試信期間一切祈願只需五円,隨叫隨到,包信包靈,童叟無欺的吶!」
日暮戈薇:……
日暮戈薇:好像突然看了一段吹牛吹的特別沒有逼數的電視廣告。
那邊廂,電視廣告主持人說的自己熱血沸騰,還在加碼:「除了這些業務方面的優勢,夜斗神連觀念都特別的開明——」
「他從來沒有種族歧視,對人對妖都一樣噠!」
她轉頭,開始盯著戈薇的眼睛放光芒,拍胸脯保證:「絕對不幹棒打鴛鴦的破事!」
日暮爺爺聽到這話,眼睛猛的一亮,但是緊接著,就疑惑的揪起了鬍子。
「但這位神明……似乎沒怎麼聽說過啊。」
「就是因為聲名不顯,所以一切都好商量呀。」
鈴木小姐挽著袖子挪開桌上的海報,展平了底下的另外一份報告,狀似無意的說:「說不定,可以直接將日暮神社定成總本社吶。」
——按照神道教的觀念,每位神明,都可以在全國各地同時擁有十數座、甚至數十座不同的神社,但總本社的存在,就約等於總公司。
不論開了多少個分部,最重要的永遠是最開始那個,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神明一旦死亡換代,便是在總本社的本殿內凝聚信仰重新誕生的。
重點辭彙一出,老爺子的手悄咪咪的就是一抖。
園子心說行了。
就沖老頭這反應,妥了!
苦口婆心這半天,把她累的,園子自顧自又倒了杯茶,一邊喝,一邊慢悠悠的腹誹起來。
這年頭,神明也講究個逼格,越古老的存在,逼格就越高。
雖然現代社會之後,經營和收割信仰的能力同樣重要,但輩分早,就意味著信仰基礎更大更早,簡而言之,推崇【古老】。
夜斗這貨,誕生於一千年前的平安時代,資歷可以說是很老了:無奈打落地起,就是個禍津神,前頭那千八百年的,連個正經編製都沒混上,慘的不行!
鈴木園子決定供奉他之後,雖然設計了一攬子的建築計劃,地都買了十好幾塊,無奈新蓋的神社,它到底是新貨,雖然佔地面積可能更大、設計可能更好看、連擺放的器具都是進口的高級貨——但這就跟現代工藝品沒法和古董比價值一樣——再素色的瓷瓶子,它身上沉澱的歷史,就是它最高的文化附加值。
夜斗,一個理論上才升格的新神,帶著二十個油漆味都沒散掉的新神社,擱上流社會一類比:
不就一暴發戶嘛?
鈴木園子是真的很懂暴發戶剛升格時,受的都是些什麼待遇,她自己雖然也是個新來的,但園子對高天原從來就沒什麼歸屬感,到現在,自我認知里還是個人類,最重要的頭銜是【鈴木財閥繼承人】。
沒有期待值,就不怕受打擊。
而夜斗,雖然看起來他彷彿是個特別容易就能感到滿足的二逼,但微妙的,園子總覺得他還挺敏感。
園子尋思著,有點規模有點歷史的神社,都是在各地政府眼裡掛了號的,本身也大多朝拜某一神明多年,這次能糊弄來一個四百年朝上的日暮神社、順帶一個逼格足夠的御神木,也算對得起夜斗為了她兢兢業業跑的那些路了。
「主體建築我們是不會動的,」本身就是為了這個花的錢:「具體如何擴建,會有相關項目組直接負責,所有支出由鈴木財團一力承擔。」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除了必要的運營人員(神社門口擺攤的、保潔的、維護的、公廁收費的),您依舊是神社的主理人,一應權利不會受到任何侵害。」
可以說是很講道理了。
鈴木小姐可清醒:這家畢竟有個守護大巫女轉世的孫女,還有個半妖的未來孫女婿,一旦要搞強買強賣欺男霸女的事,很有可能被那對男女分分鐘反霸回來。
——那半妖雖然就剩半個,但混血大概率出精英,尤其他爹還是西國早年的王,也不曉得夜斗挨不挨得住他砍一刀。
還是多花點錢算了。
尤其入股操控日暮這事算得上一舉兩得,畢竟:「大家是一家人了,那口食骨之井……您不會介意我偶爾研究一下的,對吧?」
日暮戈薇:總覺得這也不是個疑問句……
「不對,」戈薇陡然回神,「你不是怕危險,決定不去了嗎?」
那邊廂,鈴木園子抿了抿嘴,不明所以:「只是先頭探索計劃不行了而已吧?」
「就算只能我一個人偶爾過去一下,那也不是不能操作的啊。」
——了不起多花點錢咯,鈴木大小姐不咸不淡的想,搞它幾百上千個靠譜的護身符,哪有我去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