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介於施小小年紀太小, 戳穿木神婆這事, 就由喻家的男人來。便是這木神婆有什麼怨吶恨吶, 都沖著喻家來。施家還沒分家, 如果把施家牽連進來, 女婿一家子只怕日子不好過。


  依著喻老頭的意思,趁著事情還沒起, 女婿就帶著巧慧娘倆趕緊回蓮花村。木神婆可不是什麼好性子,喻家今個做的,是戳穿她的真面目,不可能將她弄死。沒了名聲的木神婆,說不定會瘋狂的報復喻家,要是將女婿一家子也記恨上了,可怎麼是好。


  施豐年沒同意, 眼看老丈人家遇著難事, 哪有帶著妻女早早離開的道理。他雖不聰明, 也沒甚大本事, 但他不是慫貨。


  「爹娘,我們不會回去的, 要回去也得等到此間事了。」喻巧慧神態平靜, 說話輕聲慢語, 和往常一個調調。


  喻老頭夫妻倆拿他們沒辦法, 又要抓緊時間來, 錯過了木神婆現場驅邪, 就等於所有的功夫都白費。就暫且擱了這事, 匆匆忙忙的出門忙正事。


  施小小有點小鬱悶,她還挺出風頭的,很享福。可惜,終究年歲小了點,太冒尖的事兒是不能有她的。長舌婦的一張嘴,任何事在她們嘴裡都能說出個三五樣來,白的說成黑的,死的說成活的,俱不是難事兒。


  喻老頭往前四弟家裡說事情,屋裡的人便暫時各忙各的事情。


  喻婆子沒做針線活,女兒在給她做呢,她沒什麼事,就把神情蔫蔫地小外孫女攬進了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笑得眉眼柔和。「小小啊,外婆跟你說幾句話好不好?」


  「外婆要說什麼?」施小小抬頭看著老人,明亮的大眼睛清澈澄凈。


  喻婆子心裡軟乎乎地。「真是個乖孩子。外婆想跟你說,往後在外面說話,可得注意些,多想想,能說就說,不能說咱們就不說。今個這樁事,你是有錯的,你一個小人兒懂太多,不好,要是被外頭知道,誰知道他們會怎麼想,會怎麼編排你。」


  施小小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有些茫然。


  「十里八村有不少讀書人,甚至還有好些考取了功名,外婆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讀書人像小小這般聰明。何況你才讀了多久的書,便是打從娘胎里算起,滿打滿算也就五年而已。」喻婆子撫著小外孫女的頭髮,略略地低下頭,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好孩子,書上是不是也有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娘。」喻巧慧小聲的喚了句。


  喻婆子看了眼女兒,遂笑了笑,把呆若木雞的小外孫女摟進了懷裡。「小小,外婆就是給你提個醒兒。這世道啊,姑娘家生來就比男子要艱難些,不是你好不好的問題,只是這世道,重男輕女自來如此,沒道理可言。你越是出眾,受到了磨難就越多。外婆,外婆就希望你能好好的。」


  「外婆,我就想活得張揚些。」施小小脆生生的說著話,堅定又倔強。


  憑什麼她就要藏著掖著,就不!想她活了近千年,從來都是隨心所欲。這輩子她沒法修鍊,但也不能委委屈屈的活著。更何況,她還有氣運珠呢!


  娘能想到的事,喻巧慧怎麼可能想不到,只是,她清楚自家小閨女的性子,越是正兒百經的跟她說,她還越有反骨了。這孩子,骨子裡不知道隨了誰,天不怕地不怕,向來是由著性子來,也就是她念叨的多了些,這孩子也是個懂事的,倒也稍稍有所顧及,念著幾分爹娘的難處。


  望著女兒無奈的神情,喻婆子心裡直嘆氣,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撫著小丫頭的頭髮,目光幽深似那百年古井。半響,她緩緩的說了句。「要是能分家,就早些分家吧。」


  「應該快了,二房那邊許是有事,三嫂有些坐不住了。」喻巧慧把焦氏扯布做新衣裳的事,略略地跟娘提了提。


  喻婆子細細地想了下。「你三嫂是二房的老大吧?我記得姓馬。」


  「對。有倆兒子,一個十歲一個十二歲。」


  「可還懂事?」


  「挺懂事的,現在倆兄弟都跟在三哥身邊忙地里的農活。」喻巧慧頓了下,想著是在自己親娘面前,就見輕鬆了些。「比二嫂家的雙胞胎要懂事些。」


  喻婆子笑了笑。「你二嫂不如你婆婆看得清楚,你婆婆生了對雙生子,得了你奶奶的看重,卻是極有分寸的,你二嫂怕沒這本事,同樣是得了青眼,她把雙胞胎養得有點嬌了些。」


  小外孫女洗三那天,身為舅家,自然也是要去的。那天發生了點小事,她就看出來了。巧慧這二嫂啊,遠不如她婆婆。


  「雙胞胎也是聰明的很,就是沒往正處上使。」喻巧慧是覺得有點可惜。


  喻婆子看了眼安靜坐在旁邊聽大人講話的小外孫女。「小小都五歲了,要是想要生第二個,時候倒也差不多,一個孩子,總歸是單薄了點。姑娘家還是要有兄弟才好呢。」


  當著小閨女的面,喻巧慧有些羞赧,沉默了下,才小聲道。「不知怎地,總落空。」


  話說得含糊,喻婆子卻明白了。「待木神婆子的事弄完,明兒要是天好,咱們就去廟裡拜拜,回頭梧桐山裡的道長雲遊歸來,我去給你也求道符。」


  「沒事兒,我很快就會有弟弟啦。」施小小大言不慚的接了句,眼睛骨碌碌的轉了轉,瞄了兩下娘親的肚子,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


  這趟救了年哥兒,又搞垮了木神婆,兩樁事兒都不小哩,應該會有不少功德,待回去,她就將珠子里的氣運弄了點爹娘,讓他們也能沾沾福澤。就算沒法大富大貴,僅僅只是身體健康,沒病沒災的,也是極好的,比大富大貴還要好呢。


  喻巧慧臉色透著薄紅,食指輕輕地彈了下小閨女的額頭。「又開始說胡話。」


  「我看,說不定還真讓這孩子說准了。」喻婆子笑得有些合不攏嘴。女兒只生了個閨女,一直是她的心病,才一個孩子委實有些單薄,就怕她隨了喻家的子嗣單薄,饒是施家人丁興旺,怕也會有些話說。


  許氏推門走了進來。「娘。我見著爹和四叔他們過來了。要不要去地里把大貴豐年他們喊回來?」


  地里活兒還挺多,便是這點功夫,喻大貴也沒閑著,拎了農具就往地里去,施豐年跟著一道去地里幫忙。


  「去把他們喊回來吧。」喻婆子看了看時辰。「那木神婆只怕要開始作法驅邪了,咱們得快些。」


  許氏聽著就道。「沒事兒,我讓曉進和立強看著呢,要是開始了,就回來說一聲兒。」


  村裡有不少孩子都在鍾家等著呢,明顯是上回沒有看夠木神婆作法驅邪。甚至還有愛八卦的婦人,直接拿著針線笸籮坐進了鍾家,東一嘴西一嘴,說得別提有多熱鬧,倒是引來越來越多的人往屋裡坐著說話,越說還越得勁了。


  多半是誇木神婆的,說她多厲害,是有真本事的,還把木神婆以前救過人翻出來說說,說得那叫一個細緻,不知道以為是親眼所見呢。實則不然,大桐村到蓮花村這一塊的幾個村子,都不太富裕,日子過得也就管個溫飽,哪裡請得動木神婆。這麼清楚木神婆的事迹,都是聽別人說起的,口口相傳,裡頭摻的水分都快有條小河寬了,偏偏大伙兒聽著津津有味,覺得木神婆真是厲害。


  尤其是這回經了喻老四家的事兒,這是真正的親眼所見吶!村裡人就更激動興奮了,木神婆果然是厲害啊,極有真本事呢。


  還有幾人拿著喻老四家說事兒,說他們也忒不厚道了些,做人怎麼能這樣,木神婆收錢是多了些,這大伙兒都知道的啊,木神婆也沒瞞著,既然請了人家,她又治好了年哥兒的病,哪有不好好感謝的道理,反而還說三道四。嘖嘖嘖,以前真沒看出來,喻老四家是這樣的人家,瞧著可真不像話。


  屋裡的村婦七嘴八舌愈說愈離譜,最後,整個人喻家彷彿都成了罪人般,還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遭大伙兒的唾棄,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噴過去才能泄憤。就連年哥兒,都被潑了身髒水,人品如此低劣的人家,怎麼可能養得出好兒子,這年哥兒,怕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這裡頭必然有木神婆使了手腳,但也有些是純粹的嫉妒眼紅,喻老四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很勤勞,特別會過日子,短短几年功夫,就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連唯一的一根小苗苗年哥兒,也是個極有靈氣會讀書的好孩子,將來肯定是有出息的。


  村裡有些眼皮子淺的,便是沒什麼恩怨,單純的心胸狹窄見不得人好,無事也能生出三分事來,這樣的人在村裡沒好人緣,但他們臉皮厚,偏生活得還挺有滋有味的。


  人心這玩意兒,還真是沒法說清。


  喻曉進和喻立強兄弟倆在外面聽著這些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兒,有種衝動,想要跑進去和這些村婦好好的理論理論。最後到底還是忍住了,死死的窩在牆角里,守著木神婆何時出來。


  正事要緊,不能把這事辦砸了。等會她們就知道好歹了,一群無知蠢婦。


  跟喻老頭過來的,也就是喻老四父子仨個,兩家人呆在屋裡細細地商量了番,覺得還是太單薄了些,得把喻老二喻老三他們兩房人也喊過來。他們四兄弟也是打小一道長大,父輩是親兄弟,僅僅只是兩兄弟,好不容易各房各生了兩個兒子,結果,再往下又轉回了老歷史。


  喻老二家也只有一個兒子,閨女有三個,前面兩個大的已經嫁人,後頭個小的,生得晚,現在才十三歲,正在相看人家,因著喻老四請木神婆這岔事兒,家裡閨女的親事上也受了點波及。


  喻老三家兩個兒子,一個至今未娶,另一個娶了媳婦,三年抱倆,但全是閨女,也是愁得很。


  四兄弟感情都挺不錯,住得也近。去請他們過來一道搞垮木神婆,喻老頭兄弟倆也是有一定把握的。只是無端把老二老三扯進來,心裡頭有些愧疚。


  喻老二喻老三兄弟倆近來正憋的慌,他們是相信自家兄弟的,打小穿同條褲子長大的兄弟,知根又知底,就跟了解自己似地清楚著,怎麼可能相信外面傳的謠言。氣歸氣,可他們也沒辦法。


  喻老頭和喻老四找上門來時,剛聽他們說完事情,倆兄弟二話不說就應了這事。還說時間緊急,就不用再回家裡看實驗,直接說個章程出來,一會等木神婆出來裝神弄鬼,咱們就掐著時機戳穿她。


  不僅將家裡的男人,就連婦人也都一併喊著,四房人聚在一塊,將說好的計劃,再三反覆確認了遍。


  也是因為遲遲不見木神婆出來作法驅邪,才想著多說幾遍,穩妥點總歸是好的。


  說得多了,也有不好,就是心裡慌,犯虛,沒底兒,主要是不知道木神婆為什麼還沒有動作,按說也應該有動作了,都已經到未時了。


  莫不是木神婆知道喻家正攢著勁的想對付她?

  這想法在大伙兒心裡飛快的閃過,又飛快的給掐掉了。肯定不是這樣的,他們做得足夠隱蔽,並沒有出什麼動靜。木神婆要是真能知道,只有一個可能,她還是有點真本事的,自個算出來的。這麼想著,心裡頭就更沒底了。


  還是四個老的沉得住氣。「慌什麼,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決定了要做這件事,咱們就要做到底!我還就真不相信木神婆肚子有貨。」


  「要不要我去鍾家看看情況?」施豐年訥訥的問了聲。


  喻老頭想了想,看向自家三個兄弟。「你們覺得呢?」


  「去也行。」喻老二點了點頭。


  其餘兩個跟著附和。


  施豐年起身往外走,剛要推開門,屋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喻曉進沖了進來,嘴裡喘著粗氣。「開始了,開始了,木神婆開始作法了。」


  「再等等,要是木神婆見咱們這陣勢,必定起疑。」老喻家的人可全在這屋裡了。喻婆子出聲道。


  「你們是不知道,木神婆沒出來時,鍾家去了好些村婦,那些個愛嚼舌根的,把木神婆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直接把喻家踩進了糞坑裡,聽得我都快火冒三丈了,就怕耽擱正事,才死死忍住的。木神婆出來后,她們才住嘴,圍在屋外看熱鬧呢,仍一個勁的誇著那老騙子。」喻曉進說得口沫橫飛,可見有多激動生氣。


  喻巧慧一直注意著閨女呢,就怕她滿嘴胡說八道,見她張了張嘴,似是要說話,立即拉了下她的袖子,遞了個眼神兒過去。


  施小小到了嘴邊的話不甘不願的咽回了肚裡,整個人蔫蔫噠,無精打採的靠在母親的懷裡,嘴巴卻沒閑著,小聲地嘀咕著。「難怪老騙子遲遲不出來驅邪,肯定是默默地在聽那些村婦誇她呢,也聽著她們罵喻家,喻家名聲越壞她心裡就越高興。」


  「就你知道得多。」喻巧慧捏了把小閨女肉肉地臉頰。「小祖宗噯,你可給我省點心吧。」


  施小小咧著嘴笑,笑得眉眼彎彎。「娘噯,我可沒給你惹事兒,我乖著哩。」


  娘倆坐在牆角里親親熱熱的說著話,那邊,喻老頭尋思著時間差不多,起身道。「咱們過去吧。」


  一屋子人都跟著站了起來,有男有女,人不是很多,但也不顯單薄。


  他們過去的時候,就見村民們里三層外三層的圍在鍾家的屋門前,簡直是水泄不通,想要看見裡面是什麼情況,非得站高些。


  「比上回人還多呢。」喻曉進有些砸舌。「立強就在裡頭呢,要不要把他喊出來問問?」就這情況要往裡頭擠,可不容易。


  「不用。先不必打草驚蛇。」喻老頭側頭看著小外孫女,樂呵呵地笑著。「小小,外公抱你坐肩頭玩好不好?」


  施小小嘻嘻嘻的笑。「外公,我知道你要幹什麼呢。」滿臉的興奮。「我是很願意的。」


  「爹。還是我來吧。」施豐年訥訥的說著。小閨女這身體結實的很,抱著挺沉手的。


  喻巧慧在旁邊說道。「就讓豐年抱吧,他們父女倆經常玩,熟練的很。」


  「爹。快點兒。」施小小迫不及待的嚷嚷著。


  施豐年笑著把小閨女舉過頭頂,讓她坐到了自個的肩膀上,雙手穩穩得扶著她的身子,一點點地往人群靠近。「看得見嗎?」


  「看得見,可以啦,爹不用走啦。木神婆正在跳舞呢,閉著眼睛跳的。」


  喻曉進努力的踮著腳,可惜他太矮,再怎麼努力也是白搭。「要是在跳舞的話,那還得等會兒,上回就跳了好久的舞。」


  「那咱們再等等。」


  圍觀的村民們都目不轉睛的看著木神婆驅邪呢,也沒太注意身後,還是有個別村民,對跳舞沒啥興趣的,左瞄瞄右瞄瞄,餘光就瞄見了身後,回頭仔細看去,哎喲,喻家的人怎麼都來了,這是要幹什麼呢?


  這村民倒也沒嚷嚷著,又看了兩眼喻家的人,才回過頭去,低聲和周邊的同伴說話,那被拉著說話的村民,回頭看了眼身後,明顯的是在瞅喻家這夥人,施小小瞧見了,等著那村民視線落她身上時,她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嘿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那村民冷不丁的被嚇了跳,見著她笑,才反應過來,是這小孩兒逗他玩呢,他也跟著笑了起來。覺得這孩子笑得可真燦爛,從來沒見過哪家的小姑娘是這般笑的。


  「那小姑娘是誰家的?怎麼沒見過?」村民推推旁邊的同伴,有點好奇。


  同伴也不曉得啊,沒太注意過。「喻家的吧,你說,喻家這是想幹什麼呢?」


  「隨便他們想幹什麼,反正和咱們沒關係,有戲看就行,等著唄,一會就能知道了。」村民聳聳耳朵繼續看木神婆跳舞。


  等了會兒,施小小自個都快不耐煩了,總算見木神婆掏出了張白紙,她難得有點緊張。「爹,她把白紙拿出來了。」


  「別慌,咱們都不要說話,先讓四弟來。」喻老頭招了招手,讓眾人靠近了些,沉聲提醒著。


  這事因喻老四家的年哥兒而起,也該由著喻老四來收尾。他出面戳穿木神婆,是最合適的。


  「這次不是血淚,是拍出了個血手印,她在說話,聽不太清楚。」離得有些遠,木神婆聲音並不大,施小小沒聽到。


  喻老四趁機大步往人群里去。


  之前倆個注意到喻家的村民,看著氣沖衝過來的喻老四,眼裡就興奮得不行,今個有場大戲可看啊!


  場中央的木神婆,此時一身正氣威嚴不可侵犯的樣子,嘴裡拽著兩句義正辭嚴的酸文。「你區區山中遊魂,竟如此膽大,敢拘其一魂三魄,長達數十年之久,實乃罪不可赦!今日我定要將爾捉拿,親手除此禍害。」


  「孽仗!竟還想逃!老婆子今天且看你往哪裡逃。」說完話,木神婆又開始跳舞,這回跳得異常激烈,一來一往間,像極了似是在跟誰打鬥般,別說,還挺精神的。


  圍觀的村民就開始大聲的喊。「打,打死它!絕不能放過!」


  「木神婆定要將它灰飛煙滅!」


  「真是惡毒啊,我就說呢,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變得又呆又傻,原來是丟了魂魄。」


  「幸好鍾家咬咬牙把木神婆請來了,要不然,鍾婆子死了怕也沒法投胎呢。」


  在打鬥的過程中,木神婆還甩出了兩道黃符,上面畫著複雜的符紋。她拿著這符往虛空中徒手拍下,就見那符竟然流出了幾道血,紅艷艷的,配著這場景很是滲得慌。


  跳完這場舞,木神婆累得滿頭大汗,臉皮子發白,還喘著粗氣,雙手扶著桌案,聲音比剛剛要虛弱不少。


  村民們為了能聽見她說話,都紛紛閉了嘴,豎起耳朵看著她。


  剛剛還熱鬧嘈雜的場子,瞬間就安靜了。


  「這畜生已經被我制伏,只可惜,我前兩天去給喻老四家的年哥兒驅邪治病,身上落了點內傷,這畜生雖被我制伏,也僅僅只是制伏,待我回家用法器將它封住,日後再慢慢煉化,只是鍾婆子丟掉的一魂三魄怕是尋不回來了,時間太久,只怕,已經被這畜生……如今這畜生已經被我捉住,沒了它,鍾婆子自然會慢慢地變好,回頭我賜道符給她,把剩下的兩魂四魄穩住。能好到一個什麼程度,端看你們做小輩的有沒有精心照顧她,畢竟是丟了一魂三魄。」


  鍾老二聽著木神婆子的話,滿臉的愧疚之情,悔不當初啊,早知道,他就該早點把木神婆請過來,母親或許還有恢復的機會。


  「勞煩木神婆了,只要我母親的身子骨能一日日的變好,便是神智不能恢復,我也很感激。讓您費心了。」鍾老二深深地鞠了個躬。


  圍觀了會的喻老四,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出來,他扯著嗓子大聲音說話,一字一句,字字清楚,震耳欲聾。顯然是用著全身力氣在說話。「鄉親們別相信這個老騙子,就她的那點小把戲,我也會!你們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當場使給你們看,讓你們看看這個老騙子是如何騙咱們的血汗錢!」


  這話可就震驚了!

  喻老四說得是不是真的?圍觀的村民相互對視著,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如果沒一定的把握,那喻老四又不傻,竟然當著這麼多的面懟木神婆。


  「鄉親們,我知道你們很難相信。我就讓你們親眼看看,這老騙子是怎麼騙大伙兒的,鍾老二你帶人把木神婆看住,別讓她跑了。如果你還想要回被騙的錢的話。」喻老四沖著鍾老二說了句,也沒管他是什麼樣的反應,又大聲對著人群說。「為了讓鄉親們相信,這一切都是個騙局。我就讓你們親手來解了這騙局。誰去給我端盆清水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立即舉手嚷嚷著。「我,喻老四你等著,我馬上去端盆清水,要多少?」


  「半盆清水。」喻老四回了句,又道。「婦道人家應該都知道,家裡炒菜時,有時候需要用點醋……」


  不等他說完話,就有村民跳了出來。「是不是需要醋啊,這個我也知道,酸的是吧,我去拿!」


  圍觀的村民們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瞅著這喻老四的架式,是越來越有樣子了啊,再看看木神婆,臉上已經開始見了慌亂了!


  「喻老四說得不會是真的吧?」有村婦忍不住嘀咕了聲,聲音很小,就怕木神婆聽著。


  「我看著,有點兒像呢,一會再看看唄。」


  「如果木神婆真是個騙子,那她這麼多年得騙多少錢吶,她要錢要得高,好多人為了請她,都砸鍋賣鐵呢,如果真是騙錢的,可真是作孽啊!」


  喻老四趁著村民去端水拿醋的時候,就把流著血的白紙和黃符撿在了手裡。


  「清水來了,我弄了大半盆,不夠,我再來加點,我都提了半桶擱後面放著呢。」村民屁顛屁顛的把清水端著放到了桌上。


  緊接著,去拿醋的村民也回來了。「我把家裡用的半瓶醋都拿來了。」


  喻老四笑著道謝,然後,對著村民們揚了揚手裡流血的白紙和黃符。「大家看清楚,這是騙子剛剛用過的。這盆里的清水和瓶里的醋,都是村民們送來的,現在,我往水裡兌點醋,大家看清楚了。現在兌完了醋,咱們來看看,這流血的白紙和黃符,我把它們放水裡。」


  圍觀的村民們,伸著腦袋不由自覺的往前湊,親眼看見,那流著血的白紙和黃符,竟然在一點點慢慢地褪色!

  「看見沒!這就是木神婆嘴裡說的,打傷了遊魂流出來的血。這個老騙子就靠著這騙人的江湖把戲,騙走了鄉親們多少血汗錢,有多少莊戶人家,就因為她的一句話,連日子都沒法往下過,這般喪心病狂的騙子,大伙兒該不該給她送官府!」喻老四說得眼睛都紅了,額頭上青筋直冒。


  木神婆見勢頭不對,她又被鍾老二等人看住,想逃壓根沒處可逃,只得硬撐著,憤然開口。「喻老四你休想血口噴人,你忘恩負義,不就是覺得我拿多了錢,那是我應得的份!你倒好,年哥兒剛好,你就想恩將仇報,鄉親們別被他騙了,他才是騙子!想我木神婆替人驅邪消災幾十年,十里八村的名聲都是一點點掙出來的,為什麼偏偏到了喻老四這裡,卻被說成騙子,如果我真是騙子,我能騙住鄉親們幾十年?」


  她這話猶如蛇掐七寸,掐得特別准!


  本來有些相信喻老四的村民們,又有些動搖了,覺得木神婆說得挺對啊,又不是一年兩年,足有幾十年呢!如果真是騙子,怎麼會才被發現?

  「木神婆你還想狡辯,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喻老四遂從兜里掏出張白紙。「鄉親們,我今個也給你們表演個,白紙上顯血行,看看到底是我在騙人,還是她木神婆騙人。」


  喻老四做得很慢,就是為著讓鄉親們能看得更加清楚,他讓白紙出血,又把出血的白紙放進了剛剛兌了醋的清水裡,眼見那血跡一點點的變淡。


  鄉親們看的目瞪口呆,這下,不相信也要相信了。


  只要木神婆會使的招兒,喻老四竟然也會!


  木神婆萬萬沒有想到,喻老四竟然連這招也會,她心裡清楚,這下是真完了,完了,真完了。


  「送官府,賜她個死罪,真是作孽啊!這心腸也太歹毒了!」


  「可不就是,一張嘴就是好幾兩銀子呢,咱們小門小戶哪來這麼多錢,得在地里累死累活兩三年呢,才能攢下好幾兩,她嘴皮子動兩下,就把這血汗錢要走了,就該遭天遣!」


  「老天咋沒有開開眼,沒早點把這惡毒的老婦給收了,太狠心了,她這心肝黑得怕都能掐出黑汁來吧。」


  在全村的唾罵聲中,由著里正和村長出面,將已經昏死過去的木神婆送進了衙門裡。同時,為著能狠狠的懲罰這毒婦,讓她生不如死一輩蹲牢里,大桐村的村民很是積極的向周邊的各個村子說這毒婦的種種惡行。


  本來,鎮里的衙門礙著木神婆多年的名聲,最重要的是她娘家比較給力,想著大事化小。卻沒想到,次日清晨就有好多村民堵到了衙門口,嚷嚷著定要賜這毒婦死罪,還要將他們騙去的錢財全部還回來。


  木神婆騙了幾十年,委實騙了不少人家呢,得到消息的都趕了過來,一時間,鎮里擁擠的,連周邊的小販都進不去了,全是受害的人家,一大家子老少都過來,就怕衙門裡貪錢,不整治這個歹毒的騙子。


  這事直接驚動了縣城的衙門,縣令得知此事,派了人手過來,充分了解后,知其木神婆多年來的騙錢行為,甚為憤怒!直接將人押到了縣城。且權由著縣令親自處置。


  幾日後,縣裡有了消息。


  木神婆的騙錢行為雖令人髮指,但罪不至死,三日後發配西北,此生不得返鄉。


  出了木神婆這樁事,用著同樣手段騙錢的神棍們,一個個都害怕的不行,沒等人找上門來,就先躲的沒了人影,怎麼找都找不著,想來,不過個三五年的,他們是不敢出來的。


  抄了木神婆的家,抄出了不少東西,只是仍不夠,縣令想了想,就將值錢的東西盡數換成錢,然後,把錢平均分配,各家都得了點。喻老四家裡分了不到二兩銀子,總得來說,不算太壞。


  鍾老二出了一兩銀子請木神婆出手,後面的錢,還沒來的及給,他的一兩銀子倒是全給了。


  事後,鍾老二甚為感激喻老四,帶著老娘和媳婦,拎了些魚肉還有隻雞,去了趟喻老四家,好生感謝了番。兩家人經此,關係好得比親兄弟還要親。


  喻家不僅僅在十里八村名聲大起,就連在縣令跟前也混了個眼熟,縣令親自見了他一面,還跟他說了番話,對他印象很好。面對縣令老爺的誇獎,喻老四有些羞赧,說全是大哥的主意,倒也沒隱瞞,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包括年哥兒生病的事,說得特別仔細。


  縣令也沒敷衍,他聽得很認真,聽完后,又見了喻老頭夫妻倆。


  喻老頭夫妻倆和施豐年夫妻倆商量著,只說三個土法子是施小小不知從哪裡得知的,別的一概不提。他們去的時候,還特意把小小帶去了。


  等著事情塵埃落定,已經是八月底。


  施家仍是門庭若市,村裡天天都有不少人過來逗施小小,尋她說說話,翻來翻去的問著她,有關去縣城去見縣令的事情,剛開始確實是因著好奇,後來卻是因為這小丫頭忒好玩兒,跟她說話很有趣。


  路上遇著了,也會笑著問她。小小,你看今個下不下雨喲。


  原是逗趣的言語,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有些警覺些的村民就非常驚訝的發現,這孩子,下不下雨的,回回都讓她說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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