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想著三嬸鮮少來屋裡坐, 揚氏琢磨著, 得去廚房燒點水, 泡兩杯茶才行。怎麼說也是長輩呢, 雖然在一個院里住著, 來往卻不是很多。


  「你別忙活了,咱們坐下來說說話兒。」聽侄兒媳說要燒點水泡茶, 潘氏心裡頭挺高興的,證明後輩對她還是挺看重。


  還真是找她的呢。揚氏訥悶的坐了下來,她這人吧,不會拐彎抹角,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三嬸,是不是有什麼事兒?」說著,拿眼對著婆婆瞄啊瞄。連婆婆都過來了, 怕是真有什麼事情, 會是什麼事呢?她有些好奇了。


  侄兒媳說話直接, 潘氏卻是個委婉的。「也沒什麼別的事兒, 就是竄門的時候,聽李二媳婦說, 你近段在張羅著鐵軍的婚事。好歹我也有些經驗,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你儘管跟我說。」


  仔細說起來, 施晚倆口子確實想要過繼個孩子, 遲遲沒有說出來, 是想著找個合適點的機會再說。這般突然的道出來, 卻是潘氏聽了李二媳婦的一番話,覺得挺有道理,又與丈夫商量好,這才向婆婆露個口風。


  李二媳婦說,大力媳婦近來正替鐵軍張羅著婚事,他們倆口子想要過繼鐵軍的話,這時候正正好。十五歲的少年郎,有著自己的心事兒,要是能給他尋摸個好媳婦,模樣兒身段性情樣樣都落進了他的心坎里,美得他做夢都能笑出聲來。合了他的意,再提出過繼,事兒不就成了。


  這話說的,潘氏聽著頓時就有些心動,回來后便迫不及待的跟丈夫說叨著。施晚也覺得這確實是個時機,可以把過繼的事提出來試試看,成與不成,早點有個結果,心裡也踏實了。


  揚氏聽著這話,訕訕然地笑了笑。「哪能麻煩三嬸。」婆婆就在屋裡呢,她要真接了三嬸的話,婆婆會怎麼想?「鐵軍的婚事,連個影兒都沒有呢,也沒什麼可忙的。」


  「我又不是外人,對著我不需要藏著掖著,難道我還大嘴巴的往外嚷嚷著。」潘氏笑著打趣了句,又道。「我剛還聽大嫂說,今個上午你和豐年媳婦去了趟竹灣里呢,怎麼樣?姑娘合不合眼?我聽李二媳婦說,竹灣里劉家姑娘,長得是極好呢,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八字也是極好的。」


  呂氏原沒想著要說話,可聽著妯娌的話,她有些忍不住了,看向兒媳問道。「你們今個去竹灣里,看的是竹灣里村頭劉家的姑娘?院子里有兩株桃樹的?」


  「對。就是住在村頭的農家,院子里有株桃樹,桃花開得可旺盛了。」揚氏覺得,那院子也是好看的緊。


  「你很滿意?」呂氏多了解自個的兒媳啊,瞅著她眉眼歡喜的模樣兒,就恨不得立即把這婚事給訂下來。


  既然三嬸也曉得這事兒,揚氏便沒有多顧及,點著頭直道。「劉家姑娘長得很好,看著一團和氣,性子也是極好的,我覺得這姑娘很不錯。李二嬸子說得還真沒錯兒,確實是個好姑娘。」


  「劉家姑娘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呢,早兩年就有媒婆上門,這兩年,媒婆怕是都把劉家的門檻給踏破了。」潘氏樂呵呵的笑著。心想,侄兒媳這般歡喜劉家姑娘,那她得出些力才行。「讓鐵軍近兩天尋個空兒,悄悄地去看一眼,要也覺得好,咱們就去趟李二家,讓李二媳婦往竹灣里給劉家捎個信兒。」


  倆個孩子年歲相當,一個十四,一個十五,要是劉家也覺得滿意,就可以請媒婆正式上門說親了。先把親事訂下來,緩個一兩年再成親,也沒無妨。


  「我就是這麼想的。」三嬸的話可說到了揚氏的心坎上,她頓時笑的有點合不攏嘴。「我剛坐在屋裡還想著,過去問問娘的意見呢。」便是分了家,婆婆還在的話,兒女的婚事,自然得和婆婆通個氣兒。


  揚氏喜滋滋的看向婆婆。「娘,你覺得如何?要不要悄悄兒地去趟竹灣里?」她想著,婆婆要是見著劉家姑娘,定會十分滿意的。


  「不用了,劉家姑娘我知道,也見過她。」呂氏說得平靜,面容有些冷淡。


  潘氏查覺到妯娌的情緒變化,心裡有些發突。「大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娘。」揚氏乾巴巴地喊了聲,心裡惴惴不安。


  呂氏看了眼妯娌,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我有回在鎮里見過她,她和李秀才走在街上,眉眼含笑言語親呢。我還聽見周邊的婦人談起這倆人,說劉家姑娘和李秀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呢。打舊年起,村裡就時常有人說起,竹灣里劉家有個姑娘,眉眼生得極為出色,性情八字樣樣都好。我便多嘴問了句,是不是竹灣里那個八字極好的劉家姑娘。婦人道,可不就是她,這孩子,一手綉活也是鎮里的頭一份呢。」


  「便是沒有這樁事,這個劉家姑娘,我也是不喜的。姑娘家名聲最是重要,這劉家姑娘倒好,年紀小小就十里八村的都已知曉,別的話也就罷了,什麼叫八字極好?沒個正經樣兒。沒她家裡人說出這話,別人怎麼會這般說來說去,可見,劉家人品性不怎麼樣。」呂氏面無表情的說著。


  她的神態委實過於嚴肅,把潘氏和揚氏都給嚇住了,半響半響緩不過神來。


  潘氏硬著頭皮問了句。「大嫂的意思是,這樁婚事不行?」想著揚氏很是喜歡劉家姑娘,劉家姑娘又這般出色,想來鐵軍也會歡喜,便又添了句。「其實,我覺得這話也沒什麼。我還聽到過,好生養,旺夫旺子之類的話呢。」


  「所以說,這樣的人家終究是上不了檯面的。靠著這些沒影的事兒來博眼球,要是家裡姑娘好,酒香不怕巷子深,總能有個好姻緣。這般舉止,就顯得有些功利了。」呂氏淡淡地說著。「想當年,你的三個姑娘,也沒鬧得十里八村人盡皆知,還不照樣嫁了個好夫家。」


  施家姑娘少,施晚夫妻倆的三個閨女到了年歲后,施家就頗為門庭若市,每天竄門的不斷,天天都很熱鬧,就是因著施家名聲好,家裡的姑娘模樣身段性情都不差,雖沒有多響亮的名聲,可真正的好人家,是不需要姑娘有多響亮的名聲,他們需要的是這戶人家的名聲如何,成親並非兩個人的事,關乎著倆個家族。


  都說劉家的門檻被媒婆踏破了,可劉家卻說閨女年歲小,想讓她在身邊多留兩年。這話,稍有點腦子的聽著,就能猜出裡頭的貓膩,只怕上門的媒婆,給說得人家都入不了劉家的眼。又不是傻子,真有好的人家,還能往外推不成。


  呂氏瞥了眼兒媳和妯娌,繼續說道。「你們再看看,那些有旺夫旺子好生養名聲的姑娘,嫁得都是什麼樣的人家,十個裡頭有九個日子過得怎麼樣,你們好好想想的。」


  拿什麼出來顯擺,就會吸引些什麼樣的人家。在婚事上是這樣,在別的事情上,也是這樣。


  「我看劉家姑娘的性情是極好的呢。」揚氏弱聲弱氣的說著話。「我跟她還挺有話說的呢,心地也好,小小上門去討水喝,她可親切了。還問我們是不是有什麼事,她對竹灣里熟悉,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跟她說。」


  呂氏沉默了會。「你要是覺得很滿意,就照你的意思來,我只是提個意見。」如今分了家,她這當奶奶的以後也不用和小輩們時常相處,自是關起門來過日子,他們過得怎麼樣,於她影響不大。


  「娘,要不,咱們尋個空兒,你與我一道去趟竹灣里好不好?」揚氏有些慌,覺得婆婆說得是對的,劉家姑娘最好還是不要的好,可心裡又有些遺憾可惜,劉家姑娘是個好姑娘呢。「我覺得,劉家姑娘還是好的,就是家中父母有些不太好。要是嫁閨女,這樣的人家定是不能要的,可鐵軍是娶媳婦呢,姑娘好的話,也是可以的,娘你說呢。」


  潘氏趕緊在旁邊搭話。「大嫂,我看大力媳婦說得對呢。要不,咱們明兒去趟竹灣里?要真是個好姑娘,錯過了多可惜。」


  「行吧。」呂氏點點頭。琢磨著,這事得去跟婆婆說聲,雖說分了家,可到底一筆寫不出倆個施字來,真的烏煙瘴氣的,於施家名聲也有礙,施家孫輩的日子還才開始呢,後面有一堆孩子正在成長著。


  事情就暫時這麼說定了。


  呂氏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個屋裡,潘氏想著和侄兒媳說說話兒,多親近親近,便留了下來。妯娌沒跟著她出來,呂氏是鬆了口氣的,她在屋裡坐了會,有些坐不住,便往正屋裡去。說是不管不管吧,可事到了跟前,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李二家的也真是,好端端地,怎麼就跟大力媳婦說起竹灣里的劉家。今個這事吧,主要是妯娌也摻和在裡頭了。有些話她就不太好說,畢竟妯娌是什麼心思,她是清楚的。


  唉,真是分了家也不清凈。


  堂屋裡沒看見婆婆,呂氏想著,就往屋后的菜地去。果然,見婆婆在菜地里忙碌著,動作緩慢,不急不徐的。她看著心裡的煩躁平靜了些許。「娘。我來吧。」說著,蹲身用手清著菜地里的雜草。


  「就一點活,用不著你來。」焦氏對大兒媳還是比較和顏悅色的。


  呂氏笑了笑,輕聲軟語道。「我就是想在娘跟前獃獃。」


  「遇著事了?」焦氏一下一下的松著地里的土。


  「是有點事,想和娘說說。」婆婆掌家幾十年,呂氏已經習慣了,遇著事,就和婆婆說說,婆媳倆有商有量的,把事兒辦得妥當周全。「李二媳婦跟大力媳婦說了竹灣里劉家的姑娘,大力媳婦今個上午便喊著豐年媳婦去了趟竹灣里,見著了劉家的姑娘,還和她說了會話,心裡滿意的很。」


  焦氏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側頭看著兒媳,慢吞吞地問。「竹灣里劉家姑娘?」眉眼帶著思索,過了會,問道。「是不是十里八村都曉得的那個劉家姑娘?」


  「對。」呂氏應了聲。「我覺得,娶這姑娘不太妥當。姑娘家名聲太響,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焦氏繼續慢悠悠地松著地里的土,幹了會活,她才道。「這姑娘,不行。」聲音輕輕地,話卻說得堅定。「俗話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姑娘太好,壓不住,就容易鬧幺蛾子。」施家有過類似的事情,不允許再出第二回!

  「我也這麼想的,只是鐵軍娘很中意劉家姑娘。再說……」呂氏頓了頓,明顯有點遲疑。「我和阿晚媳婦過去,原是想著與鐵軍娘說說話兒,關於過繼這事兒,探探她的口風。哪裡想到,說來說去就說到了鐵軍的婚事上,阿晚媳婦在場,又挺贊同鐵軍娘說得話,我也就不好把話說得太冷。多年妯娌,總不能為著這事傷了情分,我看阿晚媳婦對過繼這事挺上心的。」


  「真是糊塗!」焦氏罵了句,也沒了心思弄菜地,把鋤頭扔給了兒媳,抬腳往屋裡去。「這事,你想怎麼辦?」


  呂氏低聲說道。「我還沒想好,說好明兒上午去竹灣里看看劉家姑娘。大力媳婦的意思是,只要姑娘好,若是家裡父母不太好,也沒什麼,畢竟只是娶妻不是嫁女。」


  「你去把豐年媳婦喊來。」焦氏吩咐了句。「她就是個糊塗蛋,說話都不過腦子,能聽她說得?問問小小娘,這個還要靠譜點。」


  呂氏想想也對啊,她把豐年媳婦給忘了呢,想著就笑了笑。「那行,我去把豐年媳婦喊過來。」三兒媳確實比大兒媳要靠譜些。


  喻巧慧近幾天,開始有些嗜睡,連小閨女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醒來后,往地里轉了圈,走動走動,才拿了針線笸籮坐屋檐下。今個不打絡子,她得著手準備給肚裡的孩子做點針線活兒。


  「給孩子做小衣裳呢,善哥兒剛生那會兒穿得小衣裳小鞋子等等,我都收拾著呢,回頭送些過來。」呂氏早就想著這事兒,這會過來見兒媳手裡的針線活,想起了便就說了出來。「善哥兒是正月里出生的,那會天也冷得很,你這孩子,數數日子,約摸著是初冬生,也能穿,還比較適合呢。」


  喻巧慧抿嘴笑著,起身往屋裡走,嘴裡說道。「我就是閑著沒事兒。」


  「別忙著倒水,我不渴呢,我過來找你是有事兒的,隨我去趟正屋裡。」呂氏連忙喊住兒媳。


  「喔。那行,我把針線笸籮收進屋裡。」喻巧慧說著,轉身拿起針線笸籮,又隨將手椅子拎進了屋裡。


  婆媳倆往正屋去,路過施大力的屋子時,就見潘氏和揚氏還在說話,聲音不大,氣氛還挺熱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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