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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校園 第二十七章 失控的老鷹

  1995年9月5日14:30-14:45

  劉秀軍只覺得一陣劇痛從手腕上傳來,那不是一般的痛,簡直痛入骨髓,劇痛之下,握刀的手已經開始麻木,那麻木如電流般飛快沿著手臂傳導,肘關節、肩關節,並在瞬間變為撕裂般的劇痛,痛到彷彿胳膊都要被生生從身上扯下來一樣。


  不由自主的,身體被從地上拋起,如一個風車般旋轉著下落,地面飛速向臉孔撲來,一聲悶響之後,臉孔和地面發生了近乎無間的親密接觸。持刀的右手被反扭在身後,肩關節的劇痛放射到了全身,手中的刀早已不翼而飛。


  終於,劉秀軍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凄厲的分貝,輕而易舉的將他的姐姐打得一敗塗地。


  「閉嘴。」聲音是許正陽的聲音,語氣卻是絕對陌生的語氣,冰冷的如同三九寒冬的嚴冰。


  慘呼還在繼續,疼痛沒有絲毫減輕,憑什麼閉嘴?

  即使是在震耳欲聾的慘呼之中,站在許正陽身邊的方舒還是清清楚楚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彷彿按動了遙控器的開關,響聲之後,慘呼戛然而止。目光向地上看去,差點兒發出一聲驚呼,劉秀軍那被反扭在身後的右臂,正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肩關節顯然已經脫臼,那一聲慘呼,已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堵在了口中。


  沒有了殺豬般的慘叫,許正陽的聲音顯得清晰異常:「讓你閉嘴你就馬上閉嘴,不然有的是苦頭吃。」


  額頭的汗珠滾滾而下,劇烈的疼痛讓劉秀軍全身發抖,僅僅是因為疼痛嗎?不,還有氣憤,被一個黃口孺子當眾羞辱的氣憤。「小子你等著,啊……」還沒來得及把狠話撂出來,一陣更強烈的痛楚便從肋下迅速散開,兩根手指如鐵鉤一般鉤住自己的右側肋骨下沿,那尖銳的疼痛,簡直就好像是利刃直接扎入肋下一般。


  「再喊。」語氣冰冷,疼痛加劇。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我不喊了,不喊了。」本來就不是錚錚鐵骨的硬漢,認慫服軟是家常便飯。


  肋下的疼痛一下子消失了,和那種疼痛相比,肩膀脫臼的痛楚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從現在開始,我問一句,你說一句。」


  「好的好的好的。」如果不是面孔朝下,劉秀軍一定早已把腦袋點的像雞啄碎米一般了。


  「為什麼陷害我?」


  「不是我,是我姐姐,她讓我配合她演一齣戲,讓所有人都相信你是個十惡不赦的流氓。」劉秀軍已經徹底崩潰,生怕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不夠強,無法說清自己此行的使命。


  教室里一片死寂,似乎氣溫瞬間降到了冰點,連殺豬般哭嚎的劉秀蘭也沒了聲音,變故來的太突然,她需要時間來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說的是今天中午。」劉秀軍的答案無法讓人滿意,許正陽要的是中午那場流氓風波的真相。


  「中午?」劉秀軍慌了,就好像是一個學渣,上了考場才發現,自己帶了一堆物理課的小抄,考的卻是化學,「中午的事我不知道,真的,我發誓。」


  一道寒光閃過,彈簧刀鋒利的刀刃穩穩放在劉秀軍的頸動脈旁,顯然,賭咒發誓對許正陽沒有起到作用。


  「爺爺饒命,」劉秀軍徹底忘了一問一答的約定,嚎哭的痛不欲生,此刻,他一點兒都不懷疑,把自己牢牢按在地上的那個高中生,會毫不猶豫的割斷自己的動脈,「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被人利用的,你就饒了我吧。」


  「好了,適可而止。」刀鋒的聲音中有一絲緊張,拿刀的人是老鷹,不是許正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沒有把握。


  「我還沒有拿到答案,怎麼適可而止?」的確,中午發生了什麼,劉秀軍並沒有講,背負的不白之冤,還是沒有洗刷乾淨。


  「你想怎麼拿到答案?」


  老鷹微微一愣,似乎刀鋒問了一個比一加一等於二還要顯而易見的問題,「一刀刺入腹腔,避開臟器,用一點兒皮外傷讓他精神崩潰。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當年我們不是都這麼幹嗎?」


  「那是戰場,是你死我活的戰場,現在呢?你看看,這裡是學校,你還想怎麼撒野?」


  「是他們先陷害我的,我都留他們活命了,怎麼還叫撒野?」


  「照你這麼說,凡是陷害你的人,都得死,是嗎?」刀鋒的聲音出現了一絲不屑。


  「你什麼意思?」大家本就心意相通,刀鋒的不屑老鷹感知的一清二楚。


  「我的意思是,陷害我們的人多了,你殺不過來。」刀鋒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充斥著悲涼,「更何況,那個胖子說了,他是被人利用的,你就算捅上一萬刀,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


  「他說是被人利用,你就相信了嗎?」老鷹從鼻子里發出一聲鄙夷的嗤笑,「永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當初是你教我的。」


  刀鋒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你是真的沒有了基本的判斷,還是不屑於去判斷?」


  「不屑於判斷,我為什麼會不屑於判斷?」老鷹似乎被搞糊塗了。


  「因為對你來說,這件事真相如何,並不重要,你更享受的,是逼供的過程,那種讓仇敵生不如死的快意。」


  「信口開河,在你眼裡,我是不是永遠都只能當一個喜歡殺戮的魔頭?」老鷹冷冷的哼了一聲,「照你的說法,我對這件事的真相不感興趣,那我費盡口舌接管這件事情幹什麼?」


  「接管許正陽身體的目的是什麼,你比我清楚,那是你的事。至於說你對這件事的真相不感興趣,卻是我的判斷,因為我知道,現在,你只對一件事的真相感興趣。」


  「哪一件?」老鷹的聲音忽然緊張起來,隱隱的竟有些發顫。


  「是誰出賣我們。」


  是誰出賣我們,是誰出賣我們,短短六個字,震天動地的在腦海中反覆炸響,巨大的悲愴夾雜著憤怒再度席捲而來,馬驍,牛強,雷宇,一個個名字忽然在腦海中翻滾……


  「原來你也有在乎的事,我還以為這幾個名字,對你來說只是幾個無足輕重的代號呢。」刀鋒語氣中竟然有了罕見的戲謔。


  「你說什麼,那都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我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不願意他們有事兒。」


  「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他們已經死了,就是因為我們。」


  「不是因為我,我是被人出賣的,」老鷹的聲音終於徹底變成了狂怒,「我要報仇,報仇……」


  腦海中似乎掀起了九級颶風,怒火借風勢,已成燎原之勢,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耳邊的一切正在遠離,身邊的面孔在瘋狂的扭曲,如同置身魔窟,每一個人都成了猙獰的惡鬼,在喧鬧,在獰笑,在一點點吞噬自己僅存的天地,報仇,怎麼報仇,都不知道是誰出賣了自己,痛,錐心泣血的痛,蒼天啊,你能不能開開眼,告訴我,是誰出賣我們,是誰出賣我們。


  一張鬼臉在眼前跳動,那臃腫的面孔似乎有些青紫,抓住他,把他牢牢抓在手中,是他,就是他出賣了我們,就算不是,他也一定知道是誰出賣我們。別以為你是鬼我就奈何不了你,只要是我的敵人,就算是鬼,我也能把你撕成碎片。


  身邊的小鬼慌亂了,開始在身邊喧嘩,他們在喊什麼,隱隱約約的,好像是「放開……放開……」。放開,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了幕後的黑手,決不能輕易放手,要狠,逼得他退無可退,讓他說出真相,說出是誰出賣了我們。


  「老鷹,快放手,你要掐死他了。」刀鋒的聲音緊張的變了音調。


  「放手,讓我這個時候放手,我要問清楚,是誰出賣了我們。」老鷹的聲音猙獰的可怕。


  「你搞錯了,我們的事和他沒關係,你在幫許正陽解決問題,不是在追查我們的事,快放手。」刀鋒的語氣成了最後通牒。


  「說,是誰出賣了我們?」老鷹的質問帶著憤怒脫口而出,讓這把破刀在耳邊喋喋不休吧,就當沒聽見。


  「你給我從許正陽腦子裡滾出來,馬上。」刀鋒的聲音冷冽起來,殺氣絕不輸於老鷹。一股涼意直透心底,彷彿有一道陰影,向自己腦海深處挺身撲去。


  「我不要你管。」帶著深深的絕望,老鷹向刀鋒撲來的方向轉身,隨著轉身,雪亮的刀光發出利刃破空的嗤響,卻在接近目標的瞬間生生停住,不用別人趕,到了離去的時候,絕不會多留一秒鐘,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我只是想知道誰出賣了我們,我錯了嗎?」桀驁不馴的老鷹,竟然會發出這樣凄婉的哀嘆,那哀嘆,如同漸漸淡出的畫外音,悄悄消失在許正陽腦海之中。


  眼淚,奪眶而出,許正陽獃獃的站在講台邊上,任淚水順著臉龐流下,耳中的世界慢慢恢復了清晰,怎麼這麼安靜?透過眼中薄薄的水霧,面前是李常青驚愕到扭曲的臉孔,緊貼著李常青左頸動脈,穩穩放著一柄鋒利的彈簧刀,而那彈簧刀,正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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