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四十一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1995年9月6日22：45-23：00
韓劍又點上了一支煙，大口大口的吸著，樂天歌廳後門的小巷子空無一人，帶來的十個兄弟分別被安排在兩個巷口，身邊只剩下一個許正陽。
「韓堂主，你緊張什麼？這裡鬼都沒有一個，雷二當家真會給你挑地兒。」許正陽一邊調侃著韓劍，一邊坐在後門台階上，悠閑的打了個哈欠。
毋庸置疑，自己卷到了一個大行動之中，樂天歌廳方圓百米，到處都是眼線，五大門派在此投入不下百人，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雖說行動規模夠大，但策劃安排卻夠爛，雖說周邊路口都設了崗哨，但崗哨上的都是幫派混混，三五成群聚在一處只是嘻嘻哈哈的聊天打鬧，許正陽試著四處走動，故意經過了幾處關鍵哨位，居然沒有人向自己看上一眼，更別提有人過來盤問了。一幫烏合之眾，就算扎個天羅地網，那網眼也會比雞蛋還要大，形同虛設。
看韓劍的樣子，顯然生怕雷天彪發現自己的蹤跡，許正陽暗自好笑，這個草包居然能成了火字門的堂主，這個幫派看來是沒什麼前途了。
「就這麼等著也不是辦法，要不我自己進去找雷當家的？」許正陽笑嘻嘻的站了起來，作勢便要推門而入。
「別，別呀，」韓劍驚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許爺，您要是進去了，我腦袋就該搬家了。」是啊，雷天彪要是知道自己敢把許正陽引到這兒來，能給自己好果子吃？
「你好好考慮一下，是我在這兒等著雷當家的好，還是我自己進去找他好。」許正陽似乎不願強求，緩緩走到韓劍面前，如老師一般循循善誘。
韓劍在心中飛快的盤算著，如果雷天彪忽然出現，發現自己和許正陽在一起，那自己就算長了蘇秦的利口靈舌也解釋不清楚。如果許正陽自己進去找雷天彪的話，心思一動，眼睛看向許正陽，想要問卻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樣的軟骨頭，臉上表情一變許正陽就知道他打什麼主意，「我絕不會向雷當家的提半個韓字，你們這個網扎得漏洞百出，他想破了頭也不會懷疑到你頭上的。」
「許爺的話兄弟我自然信得過，」相處了將近五個小時，韓劍自覺的開始和許正陽稱兄道弟，「只是這歌廳里裡外外全是各門派的弟兄，後門是兄弟我守著的，您要是從這兒進去，被人看到了，只怕……」
「放心，不會有人在意的。」許正陽瞪了韓劍一眼，就因為都是五大門派的人，所以才要從後門進去，打著韓堂主的旗號，自然會省不少事兒。
「是，是，您說的在理。」韓劍苦笑著，眼前這位爺想幹什麼，自己是肯定攔不住的，唉，希望老天有眼，別有人看見。
後門進去便是后廚，正是上客的高峰時段，后廚一眾身著白衣的廚師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人向許正陽看上一眼。今天歌廳有行動，不時有陌生面孔從後門進來找洗手間，問過幾次都是各門派的人，也就懶得再理會了。
許正陽穿著從韓劍那裡拿來的白色短袖襯衫和黑色褲子，儼然便是一個剛加入幫派的小弟，昂首挺胸的穿過歌廳后廚，轉過曲曲折折的過道，眼前豁然一亮，巨大的水晶吊燈從三樓天井垂下，散布著柔和的光亮，金碧輝煌的歌廳大廳撲面而來。
接近晚上十一點，是夜生活的開始，而樂天歌廳，代表的是集安夜生活的最高水準。大廳里整整齊齊排列著兩排身著旗袍的女子，各個身材高挑濃妝艷抹，一有客人推門而入，便整齊劃一的躬身行李，用甜的發膩的聲音喊著「歡迎光臨」。身著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男服務員則立即迎上前去，將客人帶往包間。總之一句話，踏入樂天歌廳，便能體會到成為上帝的感覺。
許正陽站在一處屏風邊，靜靜看著繁忙的迎來送往，一個，兩個，五個，七個，一共二十三人，隱藏在大廳各個角落，有身著服務員制服似乎在忙碌迎客的，有站在門口穿著紅色門童服幫客人開車門的，有身著筆挺西服拿著對講機行使大堂經理職責的，當然，更多的是顧客，並不急於進入包間，而是在大廳各角落的沙發上擁著小姐打情罵俏。不錯，二十三人，二十三個隨身帶有武器的人，這二十三人，和外圍那些烏合之眾，決不可同日而語。嘿嘿，原來真正的籬笆，是扎在歌廳裡面的。
既然這裡正在醞釀一場風暴，一定要找到風暴的核心。不要著急，如此大的客流，如此複雜的場所，總能找到突破口。那二十三個帶刀的就別想了，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幫派成員，要突破，還得挑些廢物入手。放眼大廳，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好了，就選他吧，許正陽將目光放在大廳中央一名經理打扮的男子身上，這位身著筆挺西裝的男子，右手放在耳邊，死死按著將塞到耳朵眼裡的耳機，似乎這樣就能夠減輕身邊的喧鬧，那張呆板的面孔上，眉頭正越皺越緊。看來是遇到麻煩了，這樣的人，遇到事便會失去鎮靜，要鑽空子，現在是絕佳時機。自己不用多做動作，只要大搖大擺過去晃一晃，機會自己就會找上門來的。
「你，說你呢。」一聲帶著不耐煩的斷喝響了起來，經理成功的發現了正在遊手好閒的許正陽。
許正陽停下腳步，一臉迷茫的四下看著，似乎在確認經理叫的是不是自己。
「別看了，就是你，過來。」經理的語氣沒有一點點友善，這大廳里的服務員、門童、經理比平時多了一倍，可一個個牛氣衝天，好像比杜樂天來頭都大，自己這個正牌經理，一晚上東跑西顛，腿都累細了，居然還有人敢在自己眼前閑逛，真不長眼。
許正陽一臉驚訝，準確在臉上演繹出一個小角色被老大發現的受寵若驚，小跑著來到經理面前，「哥，有什麼吩咐？」
「跟誰混的？」經理陰沉著臉，生面孔太多，先得問清楚來歷。
「我是跟韓哥的。」
經理的兩條眉毛再次向額間靠攏，韓劍這個浪蕩公子，盡找些不著調的手下，「馬上到三樓去，那兒缺人手。」
「哥，我是進來上洗手間的，」許正陽把成堆的不情願成功堆砌在臉上，「還得跟韓哥守後巷呢。」
「後巷鬼都每一個，守什麼守？」經理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現在的小鬼，幹個活推三阻四，真不知道老大是怎麼帶的，「客人十一點就到了，雷爺調人上樓端茶倒水，怎麼著，是不是需要我把韓劍派上去？」以自己的身份，指使韓劍是沒戲的，但在小的面前說說大話，還是可以的。
「哪兒敢呀，」許正陽連連擺手，「我這就去，待會兒韓哥問起來，您幫我說一句就行。」
「行了行了，」經理不耐煩的揮著手，彷彿在轟一隻討厭的蒼蠅，「趕緊去，耽誤了事兒小心雷爺打斷你的腿。」
「好嘞。」許正陽乾脆的答應著，轉身屁顛屁顛的跑了幾部，扭頭又跑了回來，「哥，你還沒告訴我到哪兒找雷爺呢。」
「找雷爺幹什麼？雷爺忙著接待木字門的祖宗呢，哪兒有功夫搭理你？做電梯去三層V8包間找趙爺。」
「趙爺？」繼續變臉，換成一臉迷茫。
「你他媽的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趙爺，金字門鬼王的公子，三層的服務員今天歸他調度。」經理簡直要被氣炸了，今天真是事實不順，手下一個個蠢笨呆不說，金字門的人還騎到自己脖子上頤指氣使，這日子，真他娘的憋氣。
電梯門口有兩個服務員打扮的男子，雙腿微微叉開，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是那二十三人之中的，腰間別著匕首，正面接觸可在一個照面解除武裝，但衝突之後的麻煩將無窮無盡。自己只是來打探郭永和張傑的下落，不是來尋仇鬧*事的，低調，一定要低調。無視電梯停用的牌子，直接走到電梯前，準備按動開關。
「幹什麼去？」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波動，嗯，有點兒職業化的意思，純正的普通話，不是集安本地人，看來五大門派請了外援。
「趙公子讓我上去幫忙的。」拿出底層混混的卑微，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三樓三樓，有人說要上去幫忙，核實一下。」許正陽的目光飛快的瞟過男子手中的對講機，帶加密功能的，和那個經理手中的完全不同，原來是兩套人馬，兩張羅網，這個樂天歌廳，今天還真是熱鬧啊。
對講機的回應通過耳機傳入男子的耳朵，男子按動開關，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臉上依然沒有表情。
許正陽走入電梯，電梯內一名男子貼牆站立，伸手按了三層的按鈕。看來，到了這裡，就進入步步設防的核心了。唉，只是想打探打探同學的下落，怎麼就一頭撞到人家的大網中央了？都到了這個地步，想退都退不回去，只能硬著頭皮向前了。
電梯門在三樓應聲而開，門口兩名男子同樣像門神一般挺立，只不過不再理會走出電梯的許正陽。相比喧囂的一樓大廳，這裡安靜沒有一絲生氣，長長的走廊兩側，每隔幾米便站著一名男子，同樣的裝束，同樣的姿勢，同樣的面無表情，許正陽相信，就連他們后腰別著的匕首，都會是同樣的樣式。不用管那麼多，直奔V8包間而去。
包間房門忽然打開，一個高大男子大步出了包間站在門口，瞟了一眼許正陽，轉頭沖著屋內說道：「客人已經到樓下了，讓這些服務員別到處走，都在包間里候著，等客人進了大包間再出來。亂鬨哄的，像什麼樣子。」說著大踏步走過許正陽身邊，徑直向走廊盡頭的大包間走去。
許正陽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放開了剛剛握緊的拳，好險，擦肩而過的竟然是雷天彪，這要是照了面，只怕馬上就是一場血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