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七十一章 手術刀
1995年9月7日11：00-11：15
龍在天坐在切諾基轎車的駕駛座上，一邊抽煙一邊看著不遠處百川集團的大門。時針停在十一點的位置，如果老張的情報準確，靳百川就快要出現了。
電動柵欄門在馬達帶動下緩緩打開，一輛桑塔納警車閃爍著警燈開出百川集團大院，後面緊跟著的是一輛烏黑鋥亮的賓士600，陽光下，賓士轎車的三叉車標閃閃發光，不用懷疑，整個集安只有一輛賓士600，它屬於靳百川。
從大門出來直行，便是一條寬闊的馬路，不遠處是一個燈控路口，兩輛轎車沿著大道向路口前行，此刻是正午時分，道路雖不像早高峰一般擁堵，但也車水馬龍。
龍在天將手伸進衣服口袋，按動了口袋裡面的遙控器，無線信號發射器向紅綠燈的控制電路發出了一個脈衝，信號燈毫無懸念的變成了紅色。桑塔納警車和賓士轎車隨著車流緩緩停下。龍在天警惕的看著四周，沒有可疑情況，可以行動，右手抬起，輕輕按動插在耳孔中的耳機，發出行動的指令。
兩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沿著機動車道緩緩走著，一邊走一邊往等紅燈的車輛駕駛座窗縫裡塞著小廣告，年輕的司機眼看著其中一名男子一瘸一拐走了過來，不耐煩的摁了一下車上的警報器，老子今天開的是警車，雖說是假的吧，但設備一應俱全，長眼睛的都給老子滾遠點兒。
這個瘸子看來不光腿腳不好，耳朵還有問題，似乎沒有聽到警車的鳴笛，竟然走到了副駕駛座邊，開始哆哆嗦嗦往窗縫裡塞廣告，靠，什麼智商，往警車上插小廣告。年輕司機從心裡發出一聲嗤笑，順手搖下副駕駛車窗，一句國罵本能的衝到嘴邊，卻被眼前黑洞洞的槍口生生堵了回來。
運氣不錯，副駕駛座是空的，老張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了進來，看了一眼後座，許正陽猜的沒錯，後座上坐著的，是那兩個男生。接著扭頭，看著司機那張扭曲變形的年輕面孔，笑嘻嘻的說道：「想活命嗎？想活命就要聽話。」
司機驚恐的點著頭，從後視鏡中，他清楚的看到，另一個發小廣告的男子，迅速鑽進了賓士600轎車的後座，不用問，那個男子手裡肯定要拿著一支槍。傳說中的劫持，竟然這麼容易就發生了，而且還這麼容易就成功了。
「目標已被控制，車上除了目標只有一名司機。」耳機里傳來清晰的男聲，龍在天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本以為以靳百川的身份，車上定然少不了保鏢，老張腿上有傷，戰鬥力難免打折扣。因此，他安排了地獄鳥二人狙擊小組的觀察手劫持靳百川的賓士轎車，二人狙擊小組，是他龍在天的最後王牌，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輕易動用。誰知這個靳百川竟然如此大意，車上只有一個司機，真有一種殺雞用牛刀的感覺。
「我這裡只有一名司機，後座是那兩名被咱們綁了的學生，」老張頓了頓，「黑子應該在後備箱里。」
「先不要管後備箱，迅速離開這裡。」龍在天再次按動口袋裡的遙控器，信號燈閃爍了幾下變成綠色，兩輛轎車隨著車流緩緩移動。
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劫持便悄悄完成了。但絕不能大意，東榆樹灣的教訓足以讓龍在天變得更為謹慎，銀翼太狡猾了，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繼續觀察至關重要。龍在天輕輕踩下油門，要防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要做一個獵人，遠遠跟著螳螂，好好看看後面有沒有黃雀。
地獄鳥狙擊小組的觀察手崔二虎坐在賓士車的後座上，冷冷看著身邊這個號稱是集安黑*道霸主的男人，標準的老闆式背頭，一身阿瑪尼西服，除了靳百川，誰能有這麼土豪的派頭？
驚嚇讓面前這個黑*道霸主臉色蒼白，不管他在集安怎樣呼風喚雨，面對槍口，還是無法抑制恐懼，崔二虎心中想著，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手中的貝雷塔92F手槍那近乎完美的人機工程槍柄，讓他感覺一切盡在掌握。
賓士車的司機很聽話，緊緊跟著前面的桑塔納警車，穩穩的開出了城區，崔二虎身子斜靠著真皮座椅後背，手槍指著靳百川的胸口，靳百川的聲音帶著發自內心的顫抖：「你是什麼人，要帶我到哪裡去？」
崔二虎覺得有些好笑，為什麼被劫持的人開口的第一個問題總是這一句，不管是柔弱女子還是黑*道梟雄，幾乎無一例外。「不用多說，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刀鋒還是地獄鳥？」身為木字門掌舵人，靳百川顯然不願糊裡糊塗就被人劫持，至少應該知道劫持自己的對頭屬於哪一方吧。
「你覺得我是什麼人呢？」崔二虎饒有興緻的直起了身子，看著靳百川，這個混混頭目還不簡單，知道地獄鳥，還知道刀鋒。
「我猜不出來，不過我相信，無論是地獄鳥還是刀鋒，都不會傷我一根毫毛。」靳百川的神色已經越來越鎮定，聲音也越來越平穩。
「為什麼呢？」這個黑*道老大此刻的表情讓崔二虎很不舒服，如果可以，他非常樂意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把這張臉揍成豬頭。
「因為我手上既有地獄鳥的手下，也有刀鋒的朋友，而我是你們用來交換人質的重要籌碼。」
「交換人質只要留著你的性命就可以了，」崔二虎冷冷一笑，「我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你感覺生不如死，想試試嗎？」
「唉，」靳百川嘆了一口氣，「看來我最好老實一點，免得吃苦頭。」
「你知道就好。」
「不過我已經知道你是什麼人了。」靳百川看著崔二虎，眼光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如同一個小孩子發現了大人的秘密一樣，有些調皮但卻沒有絲毫脅。
崔二虎愣了一下，「那你說我是什麼人？」
「你是地獄鳥的人。」
「為什麼這麼判斷呢？」二選一，猜中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靳百川一臉的得意，身子向著崔二虎湊了湊：「因為刀鋒的人，一貫謹慎，無論對手是誰，他們都不會這樣放鬆的，而且……」靳百川忽然住了口，臉上泛起一絲壞笑。
「而且什麼？」似乎是本能的，崔二虎覺得有些不妥，眼前的靳百川和剛上車的時候相比，似乎太鎮靜了。
車子忽然急剎車，慣性中，崔二虎的身子不由得向前一傾。幾乎就在同時，他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中的槍只剩下槍托，套筒已經被拆下，到了靳百川手中。
還沒有來得及驚訝，胸口涼涼的感覺已經襲來，崔二虎絕望的低頭，看著自己胸口一團血跡擴散的越來越大，鮮血，湧出了被刺破的心房。
靳百川平靜的坐回到自己那一側，眼中已經是漠然而冷酷的光，「而且，如果是刀鋒的人，絕對不會人為我是靳百川，再高超的易容術，也騙不過他們的眼睛。」那人看著垂死的崔二虎，目中露出一絲悲哀，「臨死之前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沈放，銀翼手術刀小組老九。」
看著崔二虎的瞳孔慢慢放大，沈放悠閑的點上一根煙，說道：「不動聲色，繼續跟著前面的車，找到他們的老窩。」
司機連頭的沒有回，車子依然穩穩跟在桑塔納警車後面，不緊不慢的開著。
龍在天的切諾基跟在賓士車後面，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著，沒有尾巴，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一個小城市的黑*道老大，確實無法和地獄鳥這樣專業的雇傭兵組織抗衡。不過還沒到慶賀勝利的時候，只要沒到最後關頭，就沒有發送的權利，這是多年以來血的教訓，所以，一切都要嚴格的按照計劃來，半點不能放鬆，包括每五分鐘使用無線電聯繫一次。
很準時的，在行動開始之後五分鐘，龍在天在耳機上扣動了兩下，傳來三下回應，按照計劃，這是桑塔納警車上的老張發來的信號。
老張的回應如期而至，崔二虎的回應卻杳無音信。龍在天皺起了眉頭，按照計劃，崔二虎應當發出四下叩擊來回應，但是沒有。
龍在天按下了送話按鈕：「二虎，聽到說話。」
依然是沉寂。
「老張，從你的角度看一下，有沒有異常？」一定有異常，但是從自己的方向看過去，前面的賓士車裡面，后坐的遮陽簾擋著，什麼都看不見。
「看不到后坐的情況，前面司機正常。會不會是無線電故障？」老張也聽到了無線電裡面的情況。
龍在天把手槍從懷裡抽出來，打開保險，放在身邊的副駕駛座上，伸手可及，「離開原定路線，前面路口轉彎。」
桑塔納警車在路口右轉，駛上了岔道，賓士車緊緊跟著。
「情況有變，準備行動。」龍在天拿起了手槍。
前面是一個路口，過了路口是一條只能容兩輛車並排的小路。最佳行動地點，只要過了路口，就開始行動。
賓士車的司機輕輕踩著油門，開上了顛簸的小路，司機不由皺了皺眉，這麼高檔的車在這樣的路上跑，著實有些讓人心疼。
沈放靠在後座的椅背上，半閉著眼睛，說道：「前面路口右拐，他們發現異常了。」
司機詫異的從後視鏡里看了看這個幾乎和靳總長得一模一樣的殺手，心中有些疑惑，但是給他的命令很簡單，無條件服從。賓士車向右一拐，不在跟著警車，駛上了大路。後視鏡中，那輛一直跟著的切諾基也右轉跟了上來。
沈放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和這樣的對手過招或許才有些樂趣，警惕而又詭詐，他探著身子爬到崔二虎屍體那一側，打開車門，輕輕一推，崔二虎的屍體翻滾著掉到了車門外，在地上滾動著，後面的切諾基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屍首旁邊，沈放關上車門，從後窗戶看著，一個光頭的中年男子從車裡下來，飛奔到屍體旁邊，伸手放到屍體頸部，探查著生命的體征。
「回去吧。」沈放回過頭來，靠著椅背，閉上了雙眼。比較專業，但是還不會構成威脅，地獄鳥，浪得虛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