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七十四章 捨近求遠的戰鬥
1995年9月7日11:30-11:45
許正陽不由自主的感覺著M21狙擊步槍戰術槍托傳遞到臉頰上的清涼,感覺著手中的武器散發著的奪命寒意。M21狙擊步槍,前身為美軍越戰時期的制式步槍M14,當殘酷的越戰將M14無情的淘汰出局之後,它卻依靠高精度和遠射程在狙擊戰場上尋回第二春。加裝斯普林菲爾德公司的六倍瞄準鏡后的M14,搖身一變成為M21狙擊步槍,最終成為美國陸軍、海軍、海軍陸戰隊的通用狙擊步槍,1988年M24狙擊步槍裝備美軍后,美軍尖端特種部隊依然選擇M21作為狙擊武器,足見其性能的精良。
斯普林菲爾德狙擊鏡中的世界,和電影中完全不同,特有的測距系統和橫向、高低調整系統使得界面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十字形,但只看了一眼,許正陽就知道每一條標線、每一個數據的意義,現在是老鷹在掌管一切,老鷹熟悉的本領,正在變成許正陽掌握的技能。
狙擊鏡隨著槍口緩緩移動,像雷達一樣掃描著對面的山坡,「你在找什麼?」許正陽看著那孤零零的老炮樓在狙擊鏡中一閃而過,老鷹卻沒有絲毫停下來觀察的意思,心中不由焦急起來。
「一個狙擊手,連觀察手都沒有,狙擊戰術哪有這麼用的?」老鷹對敵人的拙劣安排表達著深深的不屑,「銀翼這幫小子,真以為老子是吃素的嗎?」
「好了,別說廢話了,快看看炮樓裡面,方舒在不在那兒。」
「那炮樓是磚石搭建的,不是玻璃的,你以為狙擊鏡能透視嗎?還看看炮樓裡面,你還想看哪兒?」許正陽心心念念都是方舒,老鷹終於有些難以忍受了。
「那不是有窗戶嗎?從窗戶往裡看。」
「你管那個玩意兒叫窗戶是嗎?」老鷹幾乎被氣樂了,「它的大名叫射擊孔,從那兒往裡看,除非有人恰好站在射擊孔後面向外瞄準,否則你什麼都看不見。」
狙擊鏡特意在炮樓的射擊孔停留了片刻,許正陽不說話了,那個長寬都不到三十公分的小洞,看上去黑乎乎的,真的什麼都看不見。
「繞到前面去看看,前面有門。」現在的位置是老炮樓背後,門在另一面,要看到門,需要上另一邊的山坡。
「這還用你教?你以為我現在在幹什麼?」狙擊鏡繼續向對面山坡移動,許正陽心中一喜,原來老鷹在狙擊鏡里看了那麼久,是在選擇前往對面山坡的路線。
「你錯了,」老鷹輕而易舉便捕捉到了許正陽的小心思,冷冷說道,「我在找另外的狙擊手,我不相信他們這麼小看我,只安排一個狙擊手等著我。」
狙擊鏡忽然停了下來,有了方才的經驗,許正陽很輕鬆的分辨出一堆偽裝成雜草的狙擊手。
「第二個。」老鷹冷笑一聲,槍口繼續移動,既然觀察,就要徹底,光靠打打殺殺,怎麼能成為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老鷹,除了身手和頭腦,還要有耐心,就算潛伏數日也可以紋絲不動的耐心。
第三個狙擊手找起來頗費了些周折,如果不是老鷹指點,許正陽還真是很難發現,和另外兩個狙擊手不同,第三個狙擊手沒有用雜草做掩護,而是選擇了幾塊巨石,披著和巨石同樣顏色的偽裝布,就和一塊石頭一模一樣。
「沒有了,一共就三個。」老鷹的聲音平平淡淡,一點兒都聽不出第一步任務勝利完成的喜悅。
「這麼大的山頭,你怎麼能找得這麼快?」是啊,才十幾分鐘,就把兩個山坡掃視了一遍,就算是有能耐,那漫山遍野的雜草,怎麼看得過來?
「很簡單,山頭雖然大,但適合狙擊的地方就那麼幾個。」
「可是,」許正陽看著眼前那一模一樣的雜草樹林,「你怎麼知道哪裡適合狙擊?」
「廢話,換位思考會不會?如果執行狙擊任務的是你,你怎麼選擇?別以為能一下子把我壓箱底的東西都拿了去,老鷹的名頭,可不是隨隨便便叫響的。」老鷹那股子桀驁不馴的傲慢又來了。
許正陽若有所思的點著頭,仔細觀察著遠處的山坡,體會著老鷹所說的最佳位置。耳中卻忽然傳來M21狙擊步槍槍栓被輕輕拉動的聲響,剛回過神來,卻發現眼前的世界已經變成了狙擊鏡中的分劃線。
「你要幹什麼?」狙擊鏡的準星已經穩穩鎖定了那偽裝成石頭的破布,右手食指已經壓在扳機上。
「廢話,當然是開槍了。一槍一個,一秒鐘解決問題。」老鷹有這份自信,這個偽裝成石頭的傢伙是三個人裡面實力最強的,首先解決掉硬手,馬上移動槍口,解決掉草叢中那一個,時間控制在一秒鐘之內,不成問題。
「你瘋了?開槍會有槍聲的。」為了保證精確,狙擊步槍不會配備消音器,北約用7.62毫米槍彈擊發的火藥爆炸聲,足以驚動整個老虎溝。
「那又怎麼樣?消滅了狙擊手,我一支M21守著那個破炮樓,出了一個殺一個。」
「我們是來搞屠殺的嗎?我們是來救人的。」許正陽急了,這個老鷹,腦子裡就是殺殺殺,根本沒有把方舒的安危放在心上。
「你還真以為那個破炮樓裡面有你的心上人嗎?」
「當然,要不我們來這兒幹什麼?」
「我剛才和你說了半天都白說了是吧?」老鷹真的生氣了,「沒有交易,根本就沒有交易,這就是一個圈套,把咱們騙過來除掉的一個圈套,你怎麼還執迷不悟?」
「我知道是個圈套,我也知道你說的對,但這個圈套誘餌是什麼,就是方舒啊。」許正陽沒有被老鷹的氣急敗壞影響到,依然梗著脖子堅持。
「誘餌是那封信,白痴,是那封信。」老鷹恨不得把口水當面噴在許正陽臉上,「一看到那封信,你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家拽到陷阱邊兒上,你說,哪個是誘餌?」
「這……」老鷹再一次回答正確,確實,方舒是不是真的在炮樓里,都不影響許正陽往陷阱里跳。「就算方舒不是誘餌,對付你這樣的魔頭,是不是手裡要多一份保險呀?把方舒帶在身邊,至少能讓咱們投鼠忌器吧?」
「外圍三個狙擊手,炮樓里至少有三個槍手,這樣的火力配備,還需要再弄一個礙手礙腳的女生當保險?按照他們的算計,你只要踏進老虎溝,就會變成死人,不會有投鼠忌器這回事兒。」老鷹的語氣慢慢緩和下來,要讓一個高中學生像自己一樣思考問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急不得的。
「退一萬步講,如果天羅地網都被咱們闖進去了,那一個方舒能擋得住咱們?是把方舒放在這兒做垂死掙扎的最後籌碼呢,還是留著做下一個陷阱的誘餌呢?」
「不行,」老鷹分析的再入情入理,許正陽也聽不進去,「你說的都有道理,可萬一呢?萬一他們要是糊塗呢?你剛才嘲笑他們不懂狙擊戰術,只安排一個狙擊手沒有觀察手,這樣的對手,要是偏偏做一些蠢事呢?他們要是偏要把方舒帶在身邊呢?這事兒不能冒一點兒風險。」
「我靠,你這個人怎麼水米不進啊?」早知道許正陽固執,沒想到這份固執比過去自己知道的還要重得多,「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還要怎麼樣?」
「我想問問你,你能百分之百肯定方舒不在炮樓里嗎?」
「不能。」親眼見到的事兒尚且有變數,更何況是分析,誰能做到百分之百?
「那就得聽我的,不能出聲,悄無聲息的除掉剩下的兩個狙擊手,就像方才幹掉那第一個時一樣。」既然是人神共畏的老鷹,這點兒任務應該是小菜一碟。
「還要再爬兩個山頭,許正陽啊許正陽,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啊?」老鷹嘆了口氣,沒辦法,萬一惹惱了這個犟種,不由分說把自己趕出來,再愣頭愣腦的任他貿然行事,最後的結果就是丟了性命。許正陽固然可氣,但這個軀殼可不能有一點點三長兩短,就聽他的吧。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老虎溝路口只有三個人經過,只是經過,沒有人進入老虎溝,甚至都沒有人像那個虎口一樣的山谷看上一眼。四眼感受著輕輕吹拂的風,感覺著風中的氣息,作為一名頂尖狙擊手,有時真的能嗅到空氣中的危險,可惜,四眼從沒有過那樣的體驗。
又是一陣山風吹過,靜靜的林子響起了樹枝搖曳的聲音,四眼沒有動,身上的吉利服讓他和身邊的巨石融為一體,他有耐心,這是狙擊手必備的,觀察,繼續觀察。
說到耐心,他真有些佩服對面的搭檔了,那是自己的觀察手,多年的合作使得自己對搭檔了如指掌,自己這個搭檔什麼都好,就是耐心有些欠缺,就因為這個,自己沒少說過他。可是今天,自己的狙擊鏡往搭檔的方向看了三次,那個位置竟然一點兒變化都沒有,這個小子,真的做到了一動不動。
背後再次有風吹過的時候,一陣莫名的緊張瞬間籠罩全身,不對,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動不動,除非,除非他已經死了。訓練的本能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做出反應,他可以在0.1秒不到的時間內迅速從潛伏地點移開,憑藉著這樣敏捷的反應,他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從對方狙擊手的槍口下脫逃了。就在他的肌肉要爆發的剎那,一種冰冷的感覺從後頸傳來,利刃,準確地從頸后脊柱和大腦連接的部位刺入,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四眼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