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八十五章 營救（二）
1995年9月7日22：40-22：50
「那個女孩一定是小薇。」周小唐素來嘴快，聽肖長遠講得入神，忍不住一拍雙手叫了出來，「你說的那個十三號費盡心機冒險偷跑出來，一定是為了和妹妹見一面。」
「你只說對了一半，那個女孩確實是十三號的妹妹小薇，不過十三號冒險出來，卻不僅僅是為了和妹妹見一面那麼簡單。」
一猜不中，周小唐不由皺起了眉頭，「難道說十三號的妹妹是被人綁架，關在這個小村子里，十三號打算把他妹妹救出來？」話一出口，周小唐自己先搖了搖頭，「不對，十三號自己本來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孩，要從一個武裝團伙的駐地里救人，根本就不可能。再說了，就算真的能救出來，他也沒辦法安置他的妹妹啊，總不能讓小薇進入獵日基地也成為一名學員吧？」
「你說得確實有道理，營救這件事本來就是一件難以完成的任務，營救成功之後的安置，會比營救本身更難。所以，不管是當初在現場的老賀，還是事後聽故事的你我，都覺得十三號不過是偷偷看一眼妹妹罷了，但之後發生的事情證明，獵日基地孩子的行事方式，絕對不能用尋常的思路來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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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日基地的學員別看年紀不大，各個都已經鍛造成鐵石心腸，就算突然在耳邊開一槍，這些傢伙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現在居然能讓學員中數一數二的孩子在潛伏時心神不定，這個小女孩在十三號心中的地位，一定非比尋常。
「那小女孩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梳著兩個小辮子，看起來瘦瘦小小，清瘦的臉龐上，兩隻眼睛顯得格外大。透過望遠鏡，我清楚地看到那一雙大眼睛裡面，沒有七八歲孩子的歡樂，只有和年齡不相符的憂心忡忡。那種感覺，簡直和十三號如出一轍。
「小女孩身邊跟著兩名男子，穿著叢林迷彩服，肩膀上斜斜挎著AK47，三個人沿著村口的小路走了幾步，便到了一片空地，那塊空地是一個靶場，一名留著絡腮鬍子的男子正在靶場上，端著一支AK47向遠處的靶子瞄準。
「小女孩一行走到絡腮鬍身後便停了下來，絡腮鬍放下手中的突擊步槍，回頭笑嘻嘻對著小女孩招招手，小女孩明顯有些害怕，身子向後縮了一下，卻被身後的男子一推，跌跌撞撞到了絡腮鬍身邊。絡腮鬍咧著嘴，把手中的步槍向前一遞，遞到小女孩面前，看來是想讓小女孩接過去。
「那小女孩更是害怕，連連擺手，看樣子都快要哭出來了。絡腮鬍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眼睛狠狠瞪了起來，嘴巴一開一合不知說了些什麼，小女孩終於伸手接過步槍，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原來又是一個培養娃娃兵的，東南亞一帶，武裝組織都喜歡培養娃娃兵，其中的極致自然是獵日基地，在獵日基地當了這麼久教官，對於這樣的事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小女孩在逼迫之下終於端起了槍，哆哆嗦嗦指向靶子的方向，隨後便是一陣槍聲，夾雜著女孩壓抑不住的哭聲，看來這個孩子不是做娃娃兵的料，聽到槍響都能被嚇哭了。表現這麼差，不知道那個絡腮鬍子會怎麼懲罰她。
「出乎我意料之外，那絡腮鬍子並沒有因為小女孩怯懦的表現暴怒，反而把嘴咧得更大，似乎正在爆發出一陣粗野的大笑，原來這個壯漢，並不是在訓練小女孩，而是在戲弄這可憐的孩子。
「那絡腮鬍笑得開心，其它兩名男子也是哈哈大笑，幾個人端起槍打了幾梭子，也不看看有沒有上靶，就搖搖擺擺回到村子里，那小女孩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可憐巴巴跟在他們身後，回到了村子里。
「我的目光落回到十三號藏身的草叢，那草叢抖動的更加明顯，方才那一幕，顯然對十三號影響不小，我真擔心這小子頭腦一熱衝出來殺到那個小村子里，真要這麼幹了，那就絕對是死路一條了。我已經做好準備，只要這小子一有異動，我就出手制止，決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小子走上死路。好在獵日基地的培訓不是白給的，經過那樣的磨練，就算魯莽如張飛李逵，也會收了性子謹慎行事。那小女孩消失在視線中不久，十三號便起身，悄悄離去了。
「傻子都看得明白，那個小女孩和十三號有莫大的關係，而那些帶槍的男子，顯然不是良善之輩，這個看起來也就八*九歲的小姑娘，怎麼和這麼一幫人攪到了一起，對於我來說，要找到這個答案，並不困難。
「晚飯時分，我刻意和獵日基地的行政主管坐到一張桌子上，整個基地的外圍安保，都是由他負責的，周邊的武裝勢力，他一定了如指掌。我一邊吃飯一邊和行政主管聊著天，盡量用漫不經心的口氣向他提到潛伏訓練場周邊有武裝人員出沒，然後再好心提醒他注意。
「行政主管果然稱職得很，想都沒想就報出了那批武裝人員的底細，那是一夥武裝毒販，首領綽號叫大飛，就是我下午見到的那個絡腮鬍子。這個大飛最早在緬北起家，後來被坤沙擠出了緬北，流落了東南亞好幾個國家，最後才選擇獵日基地附近的村莊落腳。這夥人現在除了種植毒*品販賣，還是獵日基地的合作夥伴，這些年給基地送了不少孩子來，可是條件都差得很，最終只有一個被基地留了下來。
「聽行政主管說到這裡，我已經徹底明白了，十三號就是被大飛送來的孩子，而那個小女孩，就是大飛控制十三號的工具。這伙武裝毒販，他們也許永遠不會明白，在獵日基地生活了三年的十三號，已經不是那個任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孩童，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十三號一定會不遺餘力把那個小女孩救出來。
「經過緬北那一次考核，我已經見過了這幫孩子的實力。但上次蕩平那一個村莊的，是獵日基地的二十多名學員，而且個個拿著武器，現在，只有十三號孤身一人，要手無寸鐵衝到全副武裝的毒販中救人，還要避開獵日基地的耳目，簡直就是自殺。我是絕不會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發生的，必要的時候，我會用教官的權威壓制他，讓他根本沒有行動的機會。
「可是，儘管我死死盯住了十三號，可事情還是發生了，因為我完全沒有料到，這個十三號，居然還找了個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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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獵日基地訓練三年多了，公然違反基地紀律，而且違反的還是基地最嚴格的規定，對自己來說，絕對是頭一次。當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從藏身之處離開，溜出這片看起來戒備森嚴的山坡時，一種發自內心的輕鬆瞬間涌遍自己全身。
那是自由的感覺，同樣的陽光照在身上，卻體會到了完全不同的暖意，在獵日基地，即使是夏日的驕陽，都帶著讓人抑鬱的陰冷。三年多了，自己第一次走出了那座牢籠，有半天的時間，足夠讓自己細細品味自由的味道了。
十三號把路線描述的足夠清楚，找到那處駐紮著武裝力量的村鎮不費吹灰之力。把身上的偽裝服和小號的卡其布軍裝脫下來，捲成一個卷，塞在林中的石頭縫裡，伸手從河畔抓了一把泥巴，隨手在身上臉上塗抹了幾下，此刻的自己，光著膀子，穿著一條破破爛爛的短褲，看起來就是一個整天在山溝里瘋玩的渾小子。
順著小道走向村口，村口樹下，兩名懷抱AK47的男子正背靠大樹坐在樹蔭中打盹，自己走過他們身邊，只有一個人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眯著惺忪睡眼享受著悠閑的下午時光。附近村落里的孩子們經常互相串著在村落間奔走玩耍，有一兩個生面孔正常得很，畢竟，一個渾身泥巴的小孩，怎麼看都不像有危險。
村子並不大，結構和緬北的村莊大同小異，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小道兩側鱗次櫛比的小屋，其中夾雜著高大氣派的青磚大房，那些大房的位置，無一不是修建在村鎮的咽喉要地。自己要探查的，正是這一處處磚房。
村落中央有一處院子，高高的院牆頂端扎著鐵絲網，院牆四角還修建了角樓，牆上遊走著斜挎步槍的男子，個個骨瘦如柴，看起來和當初白刃戰考核時死在自己刀下的那些癮君子如出一轍。這些人別看似乎一陣風都能吹倒，可玩起命來個個窮凶極惡，在他們眼中，沒有恐懼，沒有善惡，只有毒*品。
這處大院是自己要探查的重點，根據十三號的估計，他的妹妹就被關在這個院子里。繞著院牆走了一圈，牆壁用混凝土抹得溜光水滑，南牆有兩扇對開的鐵門，北牆有一扇小門，要進院子，只能走這兩處院門，而兩處院門門口，都守著帶槍的哨兵。這麼多哨兵，這麼多槍看來這院子的主人，一定招惹了不少仇家。
就像一個無所事事的孩子，走到南牆院門對面，開始專心致志的玩起了泥巴。沒關係，敵後偵查靠的就是巧妙的偽裝和足夠的耐心，而年齡，正是自己的偽裝，至於耐心，當自己還是個五歲孩子的時候，就已經能夠穿著偽裝服在草叢中一動不動待上一整天了，所以，耐心對自己來說，絕對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