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零四章 夾擊
1995年9月7日23：00-23：10
槍聲穿透夜空，從山後直達西榆樹灣檢查站，經過檢查站的門窗，在屋內炸響。康劍成和朱長龍不約而同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異口同聲喊了聲：「是槍聲。」
剛走到門口的劉子強心頭一跳，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康劍成和朱長龍，這一聲悶響在他耳朵里都沒有二踢腳響亮，怎麼會是槍聲呢？劉子強對槍聲並不陌生，這聲音和他所熟悉的槍響，差的也太遠了。「康局，我聽著不像槍聲啊。」
康劍成是上過越南戰場的，朱長龍則是在訓練場上泡大的，槍聲對他們來說，那簡直就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雖然經過層層衰減，MP5那清脆的聲音早已面目全非，但就算再變調，在他們耳朵里，還是一下子就聽得清清楚楚。
「不會錯，是槍聲。」朱長龍已經搶先一步，推開檢查站屋門，大喊一聲：「張雷！」
「到。」遠處一名上尉應了一聲，飛跑過來。
「聽到槍聲了嗎？」
「聽到了。」
「從你的一中隊挑一個排，馬上過去看看。」
「是。」名叫張雷的上尉中隊長立正敬禮，轉身喝道，「一排的跟我走。」
隊伍中爆發出一聲雷鳴般的喊聲，三十多名全副武裝的武警應聲而動，頃刻間便消失在夜色中。
「強將手下無弱兵啊。」康劍成早已緊隨朱長龍之後來到門口，看著一個排的戰士如疾風暴雨般席捲而去，心中不由一熱，這種叱吒風雲雷厲風行的快意，曾經是自己生活的全部，現在竟然顯得如此陌生。
劉子強覺得自己的心砰砰亂跳，看來那一聲確實是槍聲了，靳百川的人在搞什麼鬼，莫名其妙打什麼槍嘛，這下好了，武警奔著槍聲去了，一個排三十多人，看你們往哪兒跑。
「劉局放心，」朱長龍一轉身便看到了劉子強有些蒼白的臉色，那蒼白成功的被朱長龍解讀為劉子強的緊張，而緊張的原因，也被朱長龍一廂情願的理解為對敵人插翅而逃的憂慮，「聽槍聲傳來的方向，應該在山後，這裡到山後距離並不算遠，張雷他們動作夠快，一定能把這幫兔崽子圍住。」
「但願如此。」劉子強努力調整著自己的面部肌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靳百川這幫不爭氣的手下這次怕是飛不走了，自己得好好想想，想想怎麼才能從這攤子爛事裡面抽身出來了。
「老劉，你抓緊時間回局裡吧，這裡交給我，你給我把家看好了。」康劍成看著劉子強臉上那僵硬的笑容，冷冷下了逐客令，副局長劉子強一定有問題，朱長龍是個炮筒子脾氣，看不出這裡面的彎彎繞，他康劍成已經在官場上歷練多年了，一眼就看透了劉子強的心虛。
「康局，這裡響了槍，太危險，要留下也是我留下，您要是有個閃失，集安市局可是要塌了天的。」劉子強臉上的僵硬只維持了一瞬，轉眼間，那別彆扭扭的笑容就變成了發自內心的赤膽忠誠。
「不要再爭了，」康劍成揮手打斷了劉子強的話，「打仗我比你有經驗，這是命令，你馬上回局裡，局裡有什麼情況隨時向我彙報。」
康劍成的語氣斬釘截鐵，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劉子強無奈的點點頭答了聲是，轉身離去了。
「老康，你對劉局是不是太嚴厲了？」劉子強的背影透著一絲落寞，畢竟和劉子強合作了這麼多年，看康劍成就這麼黑著臉把劉子強轟走，朱長龍心中難免有些不忍。
「我這臭脾氣，已經成習慣了，一有事就愛起急，就顧不得別人的感受。等這件事完了，我得給老劉賠個不是了。」自己對劉子強有懷疑，這樣的事，沒有必要告訴別人，身在官場，就要學會把一些話爛在肚子里。
「我要到山後去看看，你走不走？」把張雷的一個排派出去，朱長龍還是有些不放心，這些年武警配合公安執行武裝處突任務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但面對持槍悍匪，總歸還是第一次。
「後山是陡崖，易守難攻，就算這幫亡命之徒要從那兒突圍，咱們的人也不能迎面進攻，那兒就是要守，把口袋扎牢了，真正的地毯式搜索還是要從正面入手。」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康劍成一眼就看出了戰場的地形優劣，守住後山斷了敵人的退路，然後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充分發揮兵力優勢，一步步把敵人逼出來。
「有道理，那我就再多派一個排過去，給他圍個水泄不通。」朱長龍一拍大腿，這個老康，還真有一套，不愧是打過仗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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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晨鐘不由打了個哆嗦，二楞的慘叫和突如其來的槍聲讓他肝膽俱裂，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要豎了起來。幸虧自己的雙腳剛剛在崖邊，否則驚懼之下的哆嗦，必然會讓自己步二楞的後塵，追下山崖。「我們被發現了。」何晨鐘的聲音顫抖到難以成調，這句話是伴隨著上下牙關打戰的聲音說出來的。
「快趴下。」到底是生死兄弟，早已在槍響瞬間就卧倒在地的李暮鼓一把將何晨鐘拉倒在地，「你不要命了，小心被警察幹掉。」
身後傳來巴天壽冷冷的聲音：「放心吧，那不是警察在開槍。」
「不是警察？那是誰開的槍？」槍聲來自於山崖之下，李暮鼓很確信，除了在河對岸車上守候的牛皮，他們所有人都上了山。
「那是MP5的槍聲，是那個廢物的槍走火了。」巴天壽恨得牙關緊咬，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本來是喲悄悄上山，接了人之後再悄悄撤離，這下倒好，被木字門這個蠢貨徹底攪和了。
「那就好那就好。」何晨鐘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胸口，彷彿這個動作可以把那顆在胸腔中四處撲騰的心臟安撫下來。槍響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一行人落入了警察的包圍圈，而且這幫警察顯然來者不善，都不提前警告，直接開槍擊斃了二楞，那一瞬間，他完全確定自己一行人這次徹底完了。現在看來是虛驚一場，原來是二楞失足墜崖槍支走火啊。
「好個屁，你腦子進水了吧？這大晚上一聲槍響，附近全他媽是警察，用不了三分鐘，咱們的後路就得被斷了。到時候人家前後夾擊，看咱們往哪兒跑。」巴天壽徹底被氣昏了頭，木字門的人是蠢貨，集團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還殺氣十足的自稱京城雙煞，這水平，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老八，你守在這兒，盯著下面的情況，別讓人從這兒上山。」相比之下，喬雙戰倒是平靜的多，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再說什麼都於事無補，強敵環伺，冷靜應對是唯一選擇。
巴天壽應了一聲，匍匐到山崖邊，端起夜視儀，細細觀察著山下。
「二爺，咱們現在撤還來得及。」李暮鼓猶豫著提出了建議，槍聲一旦把警察招來，就會成為一個包餃子的局面，現在要是不走，過一會兒就走不了了。
「撤？」喬雙戰冷笑一聲，月色下那雙眼睛透出兇狠的光芒，狠狠盯著正在打退堂鼓的李暮鼓，「我的兩個兄弟都在山上，其中有一個還受了重傷，你是讓我扔下他們做縮頭烏龜嗎？」
「二哥，這小子說的有道理。」李暮鼓被喬雙戰一個眼神秒殺，打著冷戰低下頭不敢說話，現在換成沈放接過李暮鼓的大旗提起了建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的局面，留下就是大家一起死，不如避避鋒芒，救人有的是機會。」
「老九，咱們手術刀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把戰友留給敵人了？」雖說同是手術刀小組的兄弟，在這件事上，喬雙戰沒有給沈放留一點情面，「再說了，我還真不信，就憑集安市這點兒蝦兵蟹將，能擋得住你我兄弟？」
「別吵了，」巴天壽壓低了嗓音，「有人來了。」喬雙戰爬到巴天壽身邊，接過夜視儀向下望去，淡綠色的鏡頭中，數十條身影正沿著河床飛奔而來，而夜空中依然一片寂靜，數十人的急行軍，竟然沒有發出明顯的聲響，看來這些蝦兵蟹將，還真有些能耐。
「這下不用爭了，想撤都撤不了了，放手一搏吧。」喬雙戰將夜視儀遞給巴天壽，隨手指了指李暮鼓，「你留下來幫八爺。」
「啊？」李暮鼓一臉苦相，「我留下？」
「你就知足吧，這裡易守難攻，但凡有點兒腦子的，都不會從這兒往上打。真要遇上不知死活的，那咱們居高臨下，收拾他們就像打靶一樣簡單。這美差，求都求不到，你還有意見了？」巴天壽說的是真心話，他是狙擊手出身，現在的地形，根本就是絕佳的狙擊陣地，可惜這次為了便於行動，大家帶的全都是MP5，如果手裡有一支M14改裝的狙擊步槍，自己遠遠的能把所有追兵挨個兒點了名。
「是是，八爺說的是，我聽八爺的。」李暮鼓苦笑著把MP5端在手中，還能說什麼，都怪自己嘴賤，一句話得罪了二爺，現在這個局面，二爺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從後山撤離了，自己留在這兒，就意味著承擔斷後的任務，那可是要最後一個撤退的，看來，這次行動，自己是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