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一十章 報信

  1995年9月7日23：00-23：10

  「老四一眼就看到了我，遠遠的揮揮手，咧著大嘴笑著，一邊笑一邊提高了聲音打著招呼：『老槍，你個老東西，聽說你們今天下午白白撈著一個假期，不好好度假，跑到我這兒幹什麼？』


  「老四的招呼打得熱情洋溢，旁邊那個調查員卻板著臉面無表情，我心中不由一陣打鼓，這個調查員不會已經把七十二號揪出來了吧？心中雖然擔心，卻還是安慰自己，畢竟，這幫傢伙自從進了獵日基地就沒給過任何人好臉色，單憑他們那張呆板的像是殭屍面具的臉，不能得出七十二號暴露的結論。


  「當著調查組的人，我當然沒法兒和老四說帶學員走的事兒，看著兩人進了屋子，我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一屁股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笑著對老四說道：『好不容易有個假期，過來叫你一塊兒出去喝一杯。』


  「老四一臉沮喪，聳了聳肩膀說道：『我可沒有你們的福氣，放假是你們的事兒，和我無關。這不，都是爺，什麼事兒都得急辦，連個午覺都沒法兒睡。』生活教官在基地本就頤指氣使慣了，老四又是總教官的嫡系，是生活教官的頭頭，平時哪兒有人敢指使他干這干那？今天居然被總部調查組的人叨擾了他老人家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午覺，那滿腹的怨氣，蓋都蓋不住。


  「老四的牢騷滿腹沒有給同行的調查員帶來一點兒情緒波動，那張面孔依然乾巴巴的沒有表情好像老四抱怨的事兒和他沒有關係一般。


  「『什麼事兒非要大中午的辦？』我不動聲色的順著老四的牢騷往下走，要探出調查員到底發現了什麼，直來直去是不行的，『是不是找到殺教官的真兇了？』


  「『屁，殺教官的真兇早他媽插翅飛了，人家現在的工作重點，是為那個人渣大飛報仇雪恨，要把端掉大飛老窩的人揪出來。』老四毫不掩飾對調查結果的不屑，自顧自過著嘴癮，『不對啊老槍，這事兒你應該知道啊，要不是因為這事兒，你小子也不可能白白撿到半天的假期呀。』


  「我的腦子裡頓時嗡了一聲，我最擔心的事情出現了，調查員提前找到了老四，老四這個傢伙，別看一副口無遮攔的樣子，其實鬼得很，絕不會讓別人抓到自己的把柄。現在他一定知道調查員要組織人對學員辨認，打死都不會讓我把任何一個學員帶走的。剛覺得沮喪，就聽那個調查員冷冷對老四問道：『老四教官，請問這位是……』


  「我一看調查員指著的正是我的方向，便知道此人對我的身份起了疑心，連忙笑著做自我介紹：『我是基地的槍械教官，前幾日已經接受過調查了。』


  「調查員聞言點了點頭，前幾天對我審查談話的雖然另有其人，但對我的審查結論他顯然是掌握的，幾輪審查過來，我身上別說問題了，連疑點都沒有。聽我報出身份，這個調查員臉上緊緊繃著的神色才放鬆了一些。


  「『哦，你是個教學教官。』作為獵日基地總部的精銳，調查員自然知道教學教官在基地中那不上不下的地位，『那你對這些學員了解嗎？』


  「我嘿嘿一笑，好像聽到個搞笑的笑話，『調查員大人，你也是從這個基地走出去的，學員和教官是什麼關係，你不會已經忘了吧？在我眼裡，這些學員不過就是一群機器罷了，

  「『我可能沒有表達清楚。』對於我近乎嘲諷的頂撞，調查員倒是大度得很，破天荒的在蠟像一樣的臉上綻放出一絲難看的微笑，說道，『我是說，對於他們的學習進度，你了解不了解？』


  「我一下子警惕起來，這小子開始步入正題了。問學習進度，無非就是要判斷這些學員有沒有突擊大飛基地的能力，這個問題，可得慎重回答。『我只是個槍械教官，只能告訴你我教了他們什麼，至於他們掌握到什麼程度，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問的不是具體的技術細節，』調查員搖了搖頭，『我想知道的是，這些學員，有沒有經過抗刑訊的訓練，要是按照當年我在基地學習的進度，抗刑訊應該是放在野外生存之後的，要在第五個年頭學，不知道現在基地的教學計劃是不是還和原來一樣？』


  「事情進一步惡化了，既然問到了刑訊，這幫調查員顯然是要用刑了，打聽有沒有經過抗刑訊的訓練，無非是要合理安排他們的刑訊節奏罷了。抗審訓練，歷來是獵日基地訓練的最後一關，畢竟，經過抗審訓練的學員，各個都是撒謊的高手，一旦將抗審手段用來對抗基地的日常管理，非得讓這些教官們頭疼死不可。這一點根本沒有必要向調查員隱瞞，他隨便找一個教官一問就能問出來。『現在的訓練和原來相比是有些變化，不過抗審訓練，還是最後一關，這幫小子按理說是沒有經過抗審訓練。』


  「『按理說？』調查員的眉頭皺了起來，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慣了的人，最討厭聽到的就是按理說、可能、大概、應該、也許吧這樣模稜兩可的詞，『教官，這樣的詞從你們嘴裡說出來，似乎不太妥當吧？』


  「其實當時我的心情，早已緊張起來，已經到了談刑訊的地步，說明嫌疑人已經鎖定了，獵日基地的刑訊，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想來不會差。七十二號只是個孩子，而且是個沒有經過任何抗審經歷的孩子，只怕還不到大刑伺候的時候，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交代了。這麼看來，我的曝光不過是遲早問題。我曝光了不要緊，脫身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可策劃了這麼久的任務，就因為我的一時衝動擅自行動泡了湯，那我就沒法兒向組織交代了。可當此之時，我能有什麼辦法阻止越來越近的危機呢？沒辦法，只能順著人家的提問一句句回答，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了。


  「打定了這個無奈的主意，我就繼續扮演獵日基地教官的角色，擺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架勢，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已經說了，我只是個槍械教官，別的科目與我無關。對抗審訓練，我只能說到這個份兒上，按理說是沒有的，至於到底有沒有，您可以找總教官了解一下，抗審訓練，歷來是總教官親自負責的。』


  「這番回答當然不能讓調查員滿意，不過都是獵日基地的人，他也知道基地教官是什麼行事風格，我這麼說合情合理，沒有破綻，他只能無奈的笑笑，表示接受。接著轉頭對老四說道：『拿我就先去準備刑訊室了，過一會兒來把人帶走。你一定要看好了，決不能讓這個學員出一點兒問題，否則上頭怪罪下來，恐怕你們總教官也兜不住。』一句話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老四的宿舍，順著大道直奔辦公樓而去。基地辦公樓後面有一個配樓，那裡是抗審訓練的專用場地，我心中不由一陣後悔，到獵日基地這些年，居然沒想著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基地的刑訊手段，甚至連那個配樓都沒有去過，這下好了，獵日基地會祭出怎樣的利器，我一點兒底都沒有。


  「調查員那命令式的語氣一下子點燃了老四的怒火，看著調查員的背影，老四差點兒跳著腳開罵：『操，牛X什麼，不就是打著總部的旗號嗎？還指使起老子來了？老子倒要看看，這個學員出了事兒他能把老子怎麼著。』


  「雖說早已感覺他們鎖定了嫌疑人，但聽調查員和老四先後說出『這個學員』，我還是決定確認一下，調查員在不好問，現在只有我和老四，話就好說多了。我做出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拍拍老四的肩膀說道：『行了，人家本來就是總部的人，怎麼能叫打著總部的旗號呢？倒是你，還真得小心點兒，這麼多學員，可得看牢了，真要少了一個麻煩就大了。』


  「老四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一屁股坐在床邊，說道：『倒也不用都看著，只用看著一個就行。』


  「『看著一個就行？他們已經查出是誰幹的了？不是說下午才辨認嗎？沒辨認就搞清楚了？總部的人夠厲害的呀。』


  「『厲害個屁，』老四悻悻的一頭倒在床上，『這幫孫子就是誠心不讓我睡覺，居然把辨認安排在午飯之後，學員們吃完了飯在食堂門口列隊，他們就躲在一邊偷偷的認，這就把人認出來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調查人員竟然把辨認提前了，我必須要有所動作，否則事情就真的糟了。對，要想辦法把七十二號放跑，可是現在的問題就是，作為教學教官，沒有老四的允許，我是不能進入生活區的，而不進學員生活區，就沒有接觸到七十二號的機會。


  「想到這兒，我看了一眼老四，老四的腦袋剛一沾枕頭，眼皮就開始打架，睡慣了午覺的人，讓他中午醒著，比用刑還難受。要溜進去，就得利用一下這小子的懶惰。『老四，我建議你把那個學員弄到你辦公室來盯著，省得出事兒。』


  「老四連眼睛都沒睜，嘟囔了一句：『兄弟，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要不你幫我個忙，進去把他叫出來，我實在懶得動了。』


  「『靠，』我心中暗喜，臉上卻是十足的不情願，『早知道被你抓壯丁，我就不過來了。說吧，是哪個學員？』


  「『就是編號七十二號的那個，謝了啊哥們，回頭請你吃飯。』老四的午覺來得那叫一個神速，話一說完，小呼嚕就起來了。


  「機會來了，剩下的任務就是立即找到七十二號，讓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