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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四十六章 誰設的圈套

  1995年9月7日23:10-23:30

  「坐慣了豪車,坐我這老款賓士,是不是有些不習慣?」坤哥從副駕駛座上回過頭,看著坐在後座上的焦總。


  沒了頂在腦門上的槍口,焦總放鬆了很多,眼睛開始四處游移著打量著自己四周,尤其是和自己並排坐在後座上的那個男孩。聽到坤哥的問話,焦總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彷彿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身份,忙陪著笑臉說道:「坤哥說哪裡話,那些個豪車根本就是樣子貨,裡面黑乎乎像是個悶罐子,要不是為了撐門面,我才不坐呢。」


  「焦總,咱們醜話說在前面,我阿坤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幹得都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買賣,這條命早就賺回來了。你可是身家過億的大富豪,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等著你揮霍,別干傻事,和我這樣的亡命之徒共赴黃泉,對你來說是賠本生意。」


  「那是那是,」焦總額頭上的冷汗又出來了,「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坤哥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保證沒有二話。」


  「那好,你先和我說說,你打算怎麼把我們帶出香港?」


  別管是真的還是假的,焦總方才嘗試著聯繫了他安排的接頭人,數次聯繫均告失敗,焦總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一副出乎意料的樣子,如果這個圈套真的與他無關,那意味著他本人也是圈套中的獵物,所以,出乎意料之餘,焦總將憂心忡忡也表演的活靈活現。


  「我的飛機就在香港機場,我們直接去就行。」


  「行嗎?」坤哥冷笑了一聲,「你安排的接頭人都下落不明了,飛機還安全嗎?」


  「要不我們走水路?我有遊艇在避風塘,我們坐遊艇偷渡出去。」


  「既然要對我們動手,人家一定會提前做足功課,你的遊艇只怕早已被人家摸得一清二楚了,恐怕我們幾個剛在避風塘露面,就會被打成篩子吧?」


  「不會不會,」焦總急切的分辯著,「這艘遊艇是我悄悄買的,知道的人很少,應該安全。」


  「是啊,應該安全,彼得.傑佛遜恐怕也覺得自己是安全的,可現在呢?覺得自己應該是安全的,這樣的人,最容易橫死街頭。」


  「我的坤哥啊,那您說我該怎麼辦?」焦總一臉苦相,似乎馬上要哭出來了。


  「我的老大告訴過我,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要破今天這個局,恐怕得找到想置我們於死地的人,反戈一擊,背水一戰。」坤哥凌厲的眼神和臉上的肥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胖胖的臉頰在咬牙切齒中扭曲成一個猙獰的突起,「這個人到底是誰,答案得找焦總要了。」


  「找我?我的天啊,我怎麼會有答案?」坤哥刀子一樣的目光刺得焦總心驚肉跳,坤哥的話外音很清楚,想把他們一行送上絕路的人之中,有他焦總一個,此時此刻,他需要的是其他名字,比焦總更大的名字。


  「除了焦總,還有誰知道我們的接頭地點,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和我們有關?」坤哥的懷疑是有道理的,撤離路線是焦總安排的,接頭點成了陷阱,第一個要懷疑的當然是坤哥了。


  「天地良心,我要是把你們的行程安排向外透露一個字兒,天打五雷轟。」焦總也知道自己的嫌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想解釋又無從談起,只能指天對地賭咒發誓了,「坤哥,實話實說,我現在的處境不比你們好多少,我派出去的人沒了音信,絕對是凶多吉少,這幫人現在還沒摸到你們的情況,可是已經摸到我腦袋上了,要不是你們先一步找到我,我恐怕就得落到他們手上了。」


  「是嗎?看來焦總的處境比我們要兇險百倍啊。」焦總的賭咒發誓沒有奏效,坤哥依然冷笑著,絲毫無動於衷,「那就勞煩焦總開動腦筋好好想想,到底是誰會因為這個英國佬的死要你的命呢?」


  「我知道了,」焦總忽然狠狠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這是滅口,是殺人滅口。」


  看著焦總鄭重其事的恍然大悟,老鷹差點兒笑出聲來,派人殺了目標,再設法除掉殺手,這種做法當然是滅口了,不過滅的是我們這幫殺手的口,和你這個當僱主有什麼關係?

  「坤哥,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給你錢,一千萬,美金。」好像隨著一下子想通了的關竅,排山倒海的恐懼接踵而來,眼前的焦總,頓時成了噤若寒蟬的小雞。


  「救你?」一千萬美金可不是個小數目,坤哥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一下,「怎麼救?」


  「彼得.傑佛遜是個小角色,我也是個小角色。表面上看彼得是在給我洗錢,可那些錢裡面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的,大頭都是別人的,真沒想到,我出面幫他們剷除後患,他們竟然要殺我滅口,太讓人寒心了。香港我是不能待了,坤哥,只要能把我帶出香港,一千萬美金,我保證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看坤哥的眼神,似乎是有些發懵了。形勢怎麼莫名其妙來了個大反轉,本來是逼著焦總把他們帶出香港,現在居然變成了焦總出重金僱用他們把焦總救出香港,難道焦總真的是無辜的?一千萬美金誘惑力已經足夠強了,不過坤哥要是有辦法從香港逃出去,何至於冒險殺回馬槍去找焦總的麻煩?這個錢,只怕這個胖子沒福消受。


  果然,坤哥惋惜的砸了砸舌,說道:「焦總,恐怕你要失望了,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離開香港,那我們只好另尋出路了,不過在我們另找出路之前,會盡量把威脅都清除乾淨,你的這個錢,我無福消受,你也沒命花了。」


  焦總打了個冷戰,這句陰森森的話說得再清楚不過,如果焦總拿不出脫身的辦法,就只能到閻王爺那兒和彼得.傑佛遜敘舊了。


  「別急別急,我有辦法,我有辦法。」焦總狠狠吞了吞口水,消除著喉嚨里因恐懼帶來的乾澀,「其實殺掉彼得.傑佛遜只是我們這個行動的一部分,彼得在瑞士數十家銀行開了上百個賬戶,都是用來洗錢的,那些賬戶里的錢現在估計已經超過兩億美金,這些賬戶資料都被彼得藏了起來,這次行動,我負責除掉彼得,另有一批人馬,專門負責找這些賬戶資料。」


  「你是說我們只要搶先把賬戶資料拿到手,就可以以此要挾,然後平安離開香港?」老江湖坤哥一下子就聽懂了焦總的計劃。


  「沒錯,」一聽坤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焦總激動的差點熱淚盈眶,感謝老天,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那些賬戶資料藏在彼得的情婦手裡,只要找到這個人,我們就成功了一半。」


  「坤哥,」一直悶頭開車的阿強忽然開了口,「我覺得這事兒風險有些大,只不過是想滅口,他們就能派出這麼多人,如果咱們真的拿到了他們要的東西,要面對的敵人只怕比現在的三倍五倍都多,咱們扛不住啊。」


  「笑話,」坤哥的小眼睛閃著貪婪的光芒,「敵暗我明,我們現在有優勢,再說了,咱們混江湖的,過得不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嗎?做什麼事兒都算算風險,那就別干這行了,你炒股票去得了。」


  看著坤哥有些發紅的眼睛,老鷹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一點不假,看坤哥那樣子,看中的只怕不是焦總說的一千萬美金,而是瑞士銀行賬戶里那兩億多的黑錢吧。


  *****

  老款賓士車孤零零的停在通往山頂的路邊,車子旁邊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小山包,老鷹蹲在山包頂端的樹叢中,看著半山腰一處歐式風格的花園別墅,身邊的焦總正壓低了聲音向坤哥和阿強介紹情況,右手時不時向別墅指指點點。


  別墅的位置離山道不遠,一條可以容納一輛轎車出入的車道從山道直通到別墅鐵門,透過鐵門可以看到一個帶著歐式噴泉的小花壇,花壇后的別墅是一座三層小樓,格局和金三角村莊中大飛的基地倒有八分相似,只不過大飛基地守門的是勃朗寧重機槍,別墅里守門的確實噴泉上漢白玉的丘比特雕塑。


  車道與山道連接的路口處停著一輛白色麵包車,後車窗被黑色的車膜糊得嚴嚴實實,駕駛座的車窗開著,一個年輕人坐在方向盤后,百無聊賴的看著偶爾經過的車輛,看此人的神情和裝扮,應該是警察。


  「別墅里除了彼得的情婦之外還有兩個傭人,動起手來應該不會很難。」焦總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門口為什麼有警察?」對於焦總的這個方案,阿強始終懷有戒心。


  「彼得死了,警察一定是來通知家屬,順便了解情況,看看家屬能不能提供仇家清單,這是香港警察的常規做法。我們只要等一會兒,等警察走了就可以進去了。」


  是嗎?老鷹斜著眼睛看了焦總一眼,自己或許只是個無奈闖到他們這個局裡的看客,不過作為一個看客,他根本就不相信眼前這個商人,一點兒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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