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57章 亂石海灘
1995年9月8日00：30-01：00
海風吹來的時候，老鷹本來是有準備的，雙腳已經結結實實踏上了石頭窩子，風刮來的時候，老鷹的手指加了勁，死死扣住石頭縫子。但剛一使勁，眼前忽然一黑，腹中的飢火一下子燒了起來，手上的力氣便沒跟上，加上海風確實強勁，身子便從山崖壁上飄了開去。
向下墜落的失重把老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也把老鷹眼前的黑影驅趕得乾乾淨淨。耳邊海風呼嘯，心裡頓時一片空明，飛速向上的崖壁在眼前變得格外清楚，就連崖壁飛升的速度，似乎一下子成了慢鏡頭，一塊塊石頭在視線中慢慢向上移動。老鷹屏住呼吸，瞅准了石壁上的石窩，伸手在石窩中一按，一陣疼痛從手上傳來，劇烈的震動將手臂從石窩裡彈了出來，下墮的力道太大，單靠雙手根本就撐不住。不過這一撐雖說沒有在崖壁上停住，卻將下墮的勢頭減緩了不少。老鷹打起精神，手腳並用，連續在石壁凸起的位置按壓踩踏，下墮的速度越來越慢，瞅准了腳下有一塊突出的大石頭，雙手使勁抓住一塊山石，兩腳正落在那突出的大石頭上，就這樣穩穩粘住了。
這次站穩了腳跟，老鷹不敢怠慢，強忍著飢餓抓牢了岩壁，任憑身邊海風呼嘯，把衣服都吹得像風帆一樣鼓盪起來，他依然像壁虎一樣貼在山崖上，生怕再失手墜落。等身形徹底穩住，老鷹才向下看了一眼，這一看差點兒笑出聲來，自己小心翼翼地生怕那把自己拍成肉餅的崖地礁石，竟然就在腳下不到半米的地方，自己這一番手忙腳亂的下墜，已經到了崖底。再一轉念，又連叫僥倖，若不是自己反應夠快，現在早已成了肉餅了，不，不是肉餅，看下面這利刃一樣林立的礁石，恐怕得變成肉末。
終於腳踏實地了，老鷹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礁石上，後背靠著高高聳立刀子一樣鋒利的石頭，一動都不想動了。海風掀起滔天的巨浪，一陣陣扑打著礁石，那轟隆轟隆的巨響，震得老鷹耳朵都快要聾了。老鷹身子自顧自向下出溜著，躺在礁石上，任憑水花時不時拍打在臉上，恨不得閉上眼睛美美睡一覺。
抬頭看著高聳的山崖，那被自己捅開的窟窿離地面太遠，從這裡看根本看不見。從這裡看不到石洞，可是要是從石洞往下看自己，那卻是清清楚楚。石洞外面的傭兵早晚會衝到洞里，只要進了洞就能發現那個開在石壁上的通道，到時候一探腦袋就會看見躺在礁石上的這隻老鷹，接下來一定就是居高臨下的手雷和步槍一起招呼。老鷹嘆了口氣，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老鷹打起精神，掙扎著站起身，在礁石林立的海灘上尋找著落腳之處，貼著山崖的石壁向碼頭的方向移動。崖壁下的礁石雖然難走，但有了方才從崖頂墜落的經歷，再難走的路，在老鷹看來也和一馬平川沒什麼兩樣。貼著岩壁曲曲折折走了一段，錯落的岩石中便出現了一片沙灘，老鷹看得清楚，沙灘盡頭就是惡魔島的碼頭。不過那遠處的碼頭，此刻在老鷹眼中，不過是一叢又一叢黑點兒，那些黑點兒想來一定是江南調集的兵馬，正準備向對岸的小島發動第二輪衝鋒。老鷹在心中嘿嘿冷笑，有重機槍守著，你們就算人再多，又怎麼可能沖的過去？
老鷹將身子伏低，貼著崖底的牆壁向碼頭摸了過去，距離越來越近，碼頭上的人影越來越清晰，漸漸地，一陣陣呼喝之聲隨著呼嘯的海風傳到老鷹耳中，海風雖然已經將說話的聲音吹成了支離破碎的片段，可老鷹還是能分辨得出，那是指揮官集結隊伍的聲音。
眼見碼頭上沒有一個人將注意力投向身後的崖壁，老鷹放心大膽地小跑起來，幾步過後便接近了碼頭，藏在一片礁石之後。這片礁石距離碼頭已經不足二百米，再往前就很容易被發現了。不過這個距離，已經在AK47的有效射程之內，如果自己不怕招來鋪天蓋地的反擊，完全可以開火射殺一兩個敵人。
從這個位置聽過去，已經可以聽到斷斷續續的口令，無非是「快點快點兒」這樣的催促，其中還有柴油發動機的聲音，老鷹心中一動，看來高山這小子，破壞工作做得還不夠徹底，這麼短的時間，惡魔島的人就把快艇修好了。不過快艇修好也沒什麼用，在這寬闊的海面上，快艇一樣是重機槍的活靶子。
遠遠的，通往碼頭的山道上忽然跑來一個人，那人影並不登上碼頭，而是站在山口向下喊了幾聲，那人離老鷹的距離比碼頭要遠得多，喊的是什麼老鷹一點兒都沒聽到，不過那人喊過之後，碼頭上的人便有了反應，很快便有一多半人離開碼頭，飛奔著到了山口，在那人面前聚集，那人又說了幾句話，聚集的人群便兵分兩路，一路跟著那人轉身上山，另一路則留在了原地。
老鷹在心中暗自猜度，估計來的那人是在山上圍攻自己的傭兵，發現自己從山洞脫身，下來搬救兵來了。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料，碼頭上的傭兵兵分兩路，一路是上山增援山頂，留下來這一路，恐怕就該沿著海邊崖壁來一次地毯式搜索了。
果然不出老鷹所料，集結在山口的傭兵分成了幾個小組，每個小組都是三個人，擺出標準的三人小隊，沿著海灘向自己藏身的方向搜索過來。老鷹暗暗叫苦，又來了，一共三個小組九個人，如果扔掉AK47，用軍刀對決，自己是一點兒都不犯怵，可是一支槍對九支槍，自己就占不了上風了。只要一開槍，又是被人家火力壓制的局面，和方才在山頂沒什麼兩樣。
眼看著一組組傭兵拉開隊形搜了過來，老鷹把心一橫，從礁石縫隙中伸出槍口，瞄準當先一組傭兵開了槍。槍聲一響，為首的尖兵應聲倒下，後面兩人早有準備，一聽到槍聲，立即散入周圍的礁石堆中，其他幾組傭兵也各自尋了掩體，躲在掩體後面向老鷹藏身的方向開了火。密集的彈頭砰砰地敲打著老鷹面前的礁石，老鷹面前頓時瀰漫起了碎石和火花蹦出的塵埃。
槍聲一響，原本在碼頭上列隊準備登船的傭兵迅速組成了戰鬥隊形，一個個戰鬥小組拉起散兵線，向老鷹開火的方向摸了過來。最初和老鷹交手的傭兵已經看準了老鷹的位置，AK47擊中火力向老鷹伸出槍口的射擊孔開火，密集的彈雨不住在射擊孔周圍傾瀉，老鷹只好將槍口從射擊孔拿了出來，這樣密集的火力之下，總會有一兩發子彈從射擊孔打進來，自己已經不能守著這個位置不動了。
老鷹卧倒在地，在礁石從中匍匐前進，只要一發現能容納槍口的縫隙，就停下從縫隙向外開槍，每次打過三槍之後便繼續轉移。就這樣零敲碎打，海灘上便又多了幾具傭兵的屍體。可惜老鷹勢單力孤，雖說每次開火都有所斬獲，可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越來越近，再逼近幾步，就又到了手雷的殺傷範圍之內，這裡可沒有山洞供自己躲藏，等到手雷漫天飛舞的時候，自己只能祈禱那無邊無際的殺傷性破片能網開一面，別把自己插成刺蝟。
心中還在有一搭無一搭的胡思亂想，忽然聽到一陣柴油發動機的轟鳴隨著海風傳來。方才海風中也有柴油發動機的聲響，不過方才的聲響和現在明顯不同，方才的聲響，是柴油發動機在怠速運轉，而此刻，發動機聲像是快要扯破了喉嚨，那是有快艇在全速駛來。
海灘上的傭兵也聽到了發動機異樣的轟鳴，轉了頭向海面看去，只見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上，一艘漁船正飛速向惡魔島碼頭駛來，海天之間的碧藍中，柴油發動機的黑煙衝天而起，分外醒目。那漁船越來越近，看著那熟悉的顏色，熟悉的船型，老鷹心中一陣歡喜，這艘船這是方才停在對面小島碼頭上的船，是賀叔叔他們來了。
惡魔島上的傭兵也發覺有異，幾組正圍向老鷹的傭兵轉過身去，向碼頭飛奔，手中的AK47端在胸前，卻沒有開火，漁船雖然近了，終究還在自動步槍的射程之外，現在開火就是浪費子彈。
看到傭兵們向碼頭飛奔，老鷹心中的歡喜一下子變成了焦慮。半渡而擊，這是兵家防守的常用策略，惡魔島的傭兵只要在碼頭上搶佔幾處有利地形，對漁船來一輪火力齊射，這茫茫大海無遮無攔，讓賀叔叔他們往哪兒躲？賀叔叔啊賀叔叔，你們也太糊塗了，你們也不想想，方才你們是怎麼對付惡魔島的救生艇的？現在好了，人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你們身上如法炮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