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73章 疏散

  1995年9月8日01：00-01：30

  喬雙戰剛走到急診大廳門口，就看到風馳電掣駛入醫學院附屬醫院大院的軍車，喬雙戰心中一動，閃身躲在急診大廳門口的燈影中，靜靜看著院內的動靜。看著從車上跳下的武警分赴院子的各個角落，喬雙戰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些武警動作乾淨利索，很快便在院子里構建了一張幾乎全覆蓋的火力網，真是陰魂不散，居然被這幫人從西榆樹灣生生追到了這裡。


  看著那上尉軍官和警察一塊走進急診大廳，喬雙戰的心這才稍稍放了下來。那兩人顯然是帶隊的頭兒，頭兒進了急診的大廳，意味著院子里暫時安全了，想全身而退，現在正是機會。


  拿定主意之後，喬雙戰便從陰影中閃身出來，快步下了台階，向停車場內的依維柯轎車走去。剛走下急診大廳門口的台階，喬雙戰便停下了腳步，因為眼前的停車場內，一名武警士官，正緩緩向依維柯轎車移動。喬雙戰暗暗罵了一聲，眼神四下一掃，散在院子四周的武警正虎視眈眈盯著院內，在院子中央列隊的武警不再保持立正姿勢，而是就地休息待命，不過就地休息的武警中，至少有五雙眼睛盯著走向依維柯的士官。


  喬雙戰暗暗叫苦，這裡與西榆樹灣的山坡不同，方才在西榆樹灣山坡上，雖說是絕對的敵眾我寡，幾乎可以算是被敵軍圍困萬千重，但畢竟佔了個地利的優勢，總算是化險為夷。可現在，醫院裡一馬平川，真要是打起來，一定是凶多吉少。真是流年不利，今天對手術刀小組來說，一定是大凶之日，這個坎兒恐怕不好過了。喬雙戰一邊叫苦，一邊將手伸到腰間，握住M9手槍的槍柄，既然已經狹路相逢，那就拼個魚死網破吧。


  武警士官離依維柯轎車越來越近，喬雙戰清楚的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正在一點點變得凝重，大戰在即的緊迫之感牢牢壓在他的胸口，喬雙戰穩穩將手槍從腰間抽出，右手握槍放在背後，左手也背在身後拉動套筒推彈上膛，貝雷塔手槍原本冰冷的金屬已經帶上了身體的溫度，用不了多久，這份體溫就會被火藥爆炸的熱度覆蓋，變得灼熱燙手。


  雖然已是午夜，但醫院停車場並不安靜，不時有行人行色匆匆走過，急促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偶爾響起的大呼小叫。深夜到醫院的，都是急症重症，病人固然痛苦，隨行的家屬也焦慮不堪，再加上驟然雲集的武警，停車場中自然顯得有些喧鬧。饒是如此，子彈上膛的聲音聽在喬雙戰耳朵里，依然刺耳得驚心動魄，對久經沙場的老兵來說，槍械特有的聲音即使混雜在震耳欲聾的交響樂之中，也清楚得如同在耳邊響起。


  走向依維柯轎車的武警士官忽然停住了腳步，喬雙戰暗暗罵了一聲，這兔崽子的耳朵還真是靈關。罵聲剛在腦海里響過，這個念頭便被自己撲了下去，自己離那士官距離太遠了，那人若是在那麼老遠的地方聽到自己手槍上膛的聲音，除非他長了一對順風耳。


  果然，那武警士官停下腳步后，並沒有向喬雙戰的方向看上一眼，而是側著頭將手放在耳邊，看動作像是在摁著耳朵里的耳機，看來是有人在用對講機下達指令。片刻之後，武警士官便轉過身，快步走向在院子中央等候的隊伍。


  喬雙戰不由一愣，他從遠處看得清楚，方才武警士官走向停車場的動作，擺明了是沖著依維柯轎車去的，一定是發現了異樣，明明發現異樣，卻在眼看就走到車邊的時候忽然折返，其中定有蹊蹺。喬雙戰後退幾步，退回到急診大廳的台階下，握槍的右手收回到后腰，緊緊貼著後背，眼睛隨著那武警士官，游移到院子中央。


  士官走到那一隊武警之中，做了個手勢，一眾戰士立即圍攏過來，那士官面色凝重，簡短的說了幾句，聚攏過來的戰士便散開了，轉眼間便分赴四面八方，有幾個守住了停車場四周，有幾個則快步上了台階，進了急診大廳。


  喬雙戰心念一動，順手將手槍插到后腰腰帶里，仔細將衣服拉下，蓋住手槍，臉上堆出一副病人家屬特有的焦急，匆匆走上台階，直奔急診大廳而去。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個武警戰士守在門后，沖著他做了個止步的手勢，對他說道：「同志，請留步。」


  「怎麼？」喬雙戰就像變臉一樣，瞬間將臉上的焦慮換成了疑惑，「不讓看病了嗎？」


  「有緊急情況，這裡被臨時管制了，請馬上離開。」


  「管制？我媳婦兒還在裡面，我是陪她來看病的。」喬雙戰提高了聲音，「這裡是醫院，你們說不讓進就不讓進了？誰給你們的權力？」


  「裡面有危險，不讓你進去是為你好。」武警戰士絲毫不為所動，站在喬雙戰面前寸步不讓。


  「那我媳婦兒怎麼辦？我得把她領出來。」一聽裡面有危險，喬雙戰更急了。


  「放心，我們馬上組織疏散，你從前面繞到醫院後門等著，醫院裡的人一會兒會從後門離開。」


  喬雙戰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伸著脖子往大廳裡面看，只見急診大廳裡面已經有武警夾雜在人群中，本來熙熙攘攘的人群漸漸起了波瀾，波瀾過後，慢慢有人開始向走廊深處走去，顯然是有人在暗暗引導。喬雙戰心中不由一驚，停車場里的依維柯有了問題，不至於讓警察疏散醫院裡的病人，看來警察不僅發現了依維柯，還發現了自己這個剛剛還在醫院裡的潛在危險，只不過他們不知道，這個潛在的危險已經離開急診大廳。


  喬雙戰不再和武警戰士糾纏，轉身離開急診大廳門口。情況已經清楚了，警察和武警之所以沒有對依維柯轎車動手，是投鼠忌器，擔心一旦開打槍彈橫飛，醫院裡平添無數枉死的鬼。只要疏散結束，戰鬥就要開始了。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離開。


  喬雙戰放慢腳步走下台階，慢慢向醫院門口走去，走到停車場中央的時候，故意停了下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似乎在挂念著留在醫院裡的媳婦，就這麼一步三回頭的向大門口慢慢挪動。


  *****

  沈放平端著MP5衝鋒槍，食指穩穩壓在扳機上，看著車窗外越來越近的武警士官，緩緩增加著食指上的力道。何晨鐘和李暮鼓相互對視一眼，臉上都是相同的死灰色，耳朵里似乎都能聽到對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這槍聲一起，就踏上不歸路了。


  停車場里武警士官的腳步一步步像是踩在何晨鐘和李暮鼓的心坎兒上，距離每拉近一步，何晨鐘和李暮鼓就感覺自己向地獄近了一步，眼看著那武警距離依維柯轎車越來越近，自詡集團精英號稱京城雙殺的暮鼓晨鐘，現在要拼了命才能忍著不驚叫出來。


  武警士官忽然停住了腳步，這一停，差點兒讓何晨鐘和李暮鼓的心直接從胸腔里蹦出來，兩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沈放手中的衝鋒槍，像等待索命宣判一樣等著那槍口噴出明亮的槍口焰。


  槍聲沒有如預料般響起，沈放依然像一尊雕塑，蹲伏在駕駛座后，槍還是指著窗外。武警士官驟然停下腳步，在何晨鐘李暮鼓看來那是要突然暴起發難，差點兒把兩人嚇出心臟病，此刻看沈放一如方才，二人這才仔細看向窗外，只見那武警士官已經轉過身，向停車場方向離去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依維柯里頓時接連響起一連串如釋重負的長吁，就連沈放，雖然依然將槍口指向窗外，食指終究還是從扳機上拿了下來。


  「準備開車吧。」喬雙戰不在車上，陸佔山便當仁不讓充當了指揮官的角色，一邊下令一邊冷眼看著縮在車后的牛皮，問道，「你怎麼樣？還能不能開車？」


  西榆樹灣一場槍戰，牛皮遠遠躲在車裡，雖說心驚肉跳，總歸還是隔岸觀火。此刻近距離看到荷槍實彈的武警，感受到無處不在的殺氣，這木字門混混早已肝膽俱裂，只剩下瑟瑟發抖的份兒了，讓他開車，根本沒戲。


  「你上。」陸佔山伸手點了何晨鐘的將，何晨鐘看了一眼駕駛座，前面那大大的擋風玻璃，能擋得了風，卻擋不住子彈，坐在那裡，和直面槍林彈雨沒什麼區別。可手術刀小組的三爺點了將，誰敢說半個不字？何晨鐘張了張嘴，不敢推辭，只好老大不情願的挪到了駕駛座上，戰抖著摸到了插在點火開關上的鑰匙，眼睛卻飄到已經走到停車場中央的武警士官的後背上，生怕那武警士官後背也生了眼，看到他這個剛剛從西榆樹灣逃出來的漏網之魚。


  「等二哥一露面你就發動汽車。」陸佔山的聲音陰陰的，多年在沙場滾打，已經把他的神經磨鍊的足夠敏銳，此刻，他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一張大網正在張開，大戰，恐怕馬上就要在這小小的停車場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