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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片龍鱗(二)

  此為防盜章  皇帝聽他叫玲瓏夫人,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修文怎麼能娶這樣的女子做妻子!


  原以為表明身份,這粗魯的婦人總能安分,誰知道玲瓏卻又是一聲冷笑, 壓根兒就沒把皇帝放在眼裡。「哦, 我說是誰呢, 合著就是那位目不能視耳不能聞的昏君啊。」


  「大膽!來人, 給朕將此人拿下!」


  廢太子擋在了玲瓏身前, 沒有說話,可眼神冰冷, 分明是「你們誰敢動她先殺了我」的表情。他回頭看了玲瓏一眼,面露不贊同, 之前說好的劇本里可沒有這句話,她這麼說, 皇帝會記恨她的。


  玲瓏要是怕才奇了怪,她不僅不怕,反而還要繼續說:「怎麼, 被我說中了就惱羞成怒想殺人滅口?四年前你也是這樣對修文的吧?不然他怎麼瞎了一隻眼又斷了一隻手呢?我說你有眼看不見事實, 有耳朵聽不到別人的冤屈還委屈你了?」


  老氣橫秋的語氣,皇帝簡直像是看到了先帝, 他指著玲瓏, 手都在顫抖, 「你、你……修文!你便如此讓她跟我講話?」


  「我娘子說的沒有錯。」廢太子冷淡地說, 「請回吧, 日後也不要再來了。」


  他牽著玲瓏要往屋裡走,皇帝叫住他:「修文!你、你不想跟父皇出去么?」


  「出去?」廢太子自嘲道。「一個廢人,在西祠巷子裡頭,還是在外頭,都沒什麼兩樣。」


  「皇上想接我們出去?」玲瓏站住腳步問。


  本來皇帝不想理她的,可廢太子不聽他說話,眼下只有玲瓏是他們父子間唯一的聯繫,於是他點頭:「不錯。」


  原以為玲瓏應該大喜過望,沒想到她譏嘲般撇了下嘴角:「那還是請皇上先查明四年前的真相再說,到時候若皇上還想接我們出去,我們也會從命,不過。」她又笑了笑,這回的嘲諷是針對皇帝了。「四年前皇上腦子都不動一下就廢了太子,四年後自己打臉推翻過去的金口玉言,怕是要被天下人恥笑哦,冤枉了太子,毀了太子,皇上又要如何自處呢?不怕天下人戳著皇上的脊梁骨,史官如實記載,千百年後,也有人指著史書,就是這位帝王,黑白不分,賢愚不辨,錯待太子昏庸無能?」


  聞言,江公公冷汗都出來了!他真是怕了這位小夫人,說話如此不留情面,殿下平日里是怎麼與她過日子的!幸好自個兒是個閹人不必娶媳婦,否則還不被拿捏的頭都抬不起來。


  皇帝被說的又是羞惱又是憤怒,可廢太子在這裡,他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對玲瓏做什麼,而且不知為何,他對著這粗魯的小婦人,竟然莫名有一種畏懼感,那種感覺簡直像是幼年時對著嚴厲的先帝,可區區庶女如何能與先帝比?

  玲瓏說的這話真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了,但皇帝居然沒有要砍她的頭,可見對廢太子還是有幾分真心,倒是廢太子惱她說話不客氣,這些話就算要說,也該他來說。


  皇帝對廢太子有愧,必然想放他出去,可玲瓏表達的很清楚,出去可以,必須查明四年前真相為廢太子正名,不能叫他一輩子都頂著一身污水過日子。


  始料未及的是皇帝的速度賊雞兒快,也就過了三五天,江公公就帶著聖旨來了,說是查明四年前太子謀反乃是遭歹人陷害,如今皇帝用四年時間查明真相,總算還太子一個清白公道。


  玲瓏聽這聖旨都服了,那歹人是個異姓王,皇帝早就想廢除,正好借了這次東風。還說什麼查了四年,四天還差不多,火速找了個替罪羊弄死,真是一舉兩得,真正的罪魁禍首成王還活得好好的呢。


  不過他們還是出去了,住的地方正是那位異姓王的府邸,東宮暫時是回不去了,王府牌匾被摘下,廢太子重出西祠巷子的事情也火速傳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記得那位丰神俊朗光風霽月的修文太子,可如今的修文太子什麼樣,真沒人知道,想一下也能明白,在西祠巷子過了四年,能落得什麼好?


  「太丑了太丑了,多吃一些才能長胖。」玲瓏一邊勸廢太子吃,一邊自己吃,吃相優雅而迅速,很快一盤糕點就見了底。廢太子見了內心十分複雜,他真的不懂,她吃的那麼多,為何一直不見胖。


  可是她說要多吃些胖一點才好看,他就要滿足她的心愿。


  在一起過了半年日子,廢太子比誰都清楚玲瓏顏控的屬性,對她來說,只要好看,做什麼錯事都可以被原諒,反之就是好上天也不值錢。她喜歡他就是喜歡這張臉,為了出西祠巷子,他糟踐過一次了,可不能再來第三次。


  因此他吃的也很認真,玲瓏看到他乖乖吃東西就高興,他們剛出西祠巷子搬到王府那天皇帝也來了,看到洗乾淨的玲瓏驚呆了,可惜玲瓏仍舊不給他好臉色看,他大概是心底有愧,對廢太子也好,玲瓏也好,都縱容得很,但玲瓏瞧得出來,那老傢伙對她有點意思,可惜他太老了,又丑,又沒有氣質,而且對廢太子不好,她很不喜歡。


  那種人的靈魂可以吃下當作零嘴,可愛絕對不好吃。


  靈魂沒有味道,愛卻是甜美的,對玲瓏而言,皇帝的愛大概和屎差不多,她怎麼可能去吃那種東西?


  所以現在的要事就是把廢太子喂胖,讓他變得跟以前一樣好看!

  正在兩個人埋頭苦吃的時候,下人進來稟報說成王及成王妃來了。異姓王全家因為「陷害太子」被砍了頭,玲瓏跟廢太子接收了王府的全部,當然也包括下人,尤其是廚子玲瓏覺得皇帝沒有砍他真是太棒了!那位肚子圓圓腦袋圓圓哪裡都圓圓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非常對玲瓏的胃口。


  如果不是長得太富態,在玲瓏心裡,廚子會超越廢太子佔據排行榜第一名。


  「黃鼠狼給雞拜年。」玲瓏說。


  廢太子也有四年不曾見過這兩人了,他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說:「讓他們進來吧。」畢竟他跟成王兄弟情深可是人盡皆知呢,若是將人拒之門外,保不準成王要派人怎麼敗壞他。


  「進什麼來啊,你是不是想看你的舊情人啊?」


  這陰陽怪氣的問話讓廢太子笑出聲:「不會的,玲瓏,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不會再看其他人了。」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她們都沒有你好看。」再不會有人比你好看了。


  這話玲瓏愛聽,她露出笑容:「那好吧,可待會兒見到她,你可不許看她超過五秒。」


  「好。」


  成王是個身長玉立容貌出奇俊美的男子,只是一雙眼睛有些陰沉,不討玲瓏喜歡。成王妃則不愧第一美人之稱,不僅樣貌端麗,且書卷氣十足。夫妻兩個並肩而站,倒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不過此時,他們夫妻倆的目光都先在瘦弱的不成樣子的廢太子那停留了片刻,就不約而同的都集中到了玲瓏身上。玲瓏對他們的目光視而不見,吃完最後一口綠豆糕,露出燦爛的笑容,可說出口的話就不那麼動聽了:「看什麼看,醜八怪,再看我小心你們的眼珠子!」


  可她哪怕是說這樣不客氣的話,也仍然是美極了。即便她做了天大的錯事,闖了天大的禍,說出再冷酷無情的話,只要看到這張臉,一切就都可以被原諒。


  上天給予她這般容貌,就是為了讓她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隨心所欲玩弄凡人。


  廢太子聞言,唇角含笑,他們在一起過了半年,玲瓏不止一次說他瘦的時候丑,可從沒叫過他醜八怪,他那會兒是真的丑,但成王夫婦絕對與這個字不沾邊,她瞧見了卻沒有絲毫動心,總算是讓一直擔心玲瓏移情別戀喜歡上其他好看的人的廢太子放下了心。


  這樣看來,她選擇他,一定是因為真的喜歡他,否則誰會願意跟隨一個眇一目斷一手的男子呢?

  光是這樣想著,廢太子便覺得內心暖洋洋的,再看成王也不是那麼不堪入目了。他問玲瓏:「要不要先去休息會兒?這裡我來處理。」


  「你怎麼處理?」玲瓏刻薄地說。「對待披著人皮的畜生,還是我比較拿手。」


  這宮宴之上,來的人可不少,然而叫人背著進來的,可只有玲瓏一人。就算是皇帝看著都差點兒氣歪了嘴,奈何兒子太痴迷,他這做老子的也沒辦法,父子情剛剛修復了一丁點兒,他要是這會兒叫人把玲瓏從修文太子身邊弄走,修文太子非跟他急眼不可。不過話又說回來,皇帝捫心自問了一下,假如他的後宮也有這麼美的妃子,他怕是也要從此不早朝,願意她作願意她鬧了。


  光是背著進來,不算什麼大事兒。


  等到玲瓏甜甜地叫他一聲父皇,那張賞心悅目的絕世美顏讓皇帝最後的一絲火氣都消去了。


  修文太子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也不顧及他人的想法,他在西祠巷子待了四年,也不曾見有誰關懷過他。玲瓏是世上唯一待他好之人,他便為她付出一切,只要玲瓏開心,怎麼樣都可以。他去在意其他人怎麼看自己又有何用?其他人不能讓他覺得快樂,也不能讓他喜歡。


  「小嫂子真是有趣,這般舉動,怕也只有兄長做的出來。」成王笑呵呵地端起一杯酒要敬修文太子,可他的酒杯端的老高,半天下來手都酸了,修文太子也沒有接他話茬兒的意思,只是冷淡的看著他,那表情就像是在說你繼續,我看著呢。


  成王臉上的笑容終究是掛不住了,這時候卻見玲瓏拿起酒杯,他心下一喜,還以為美人是要給自己解圍,結果卻看見玲瓏把酒杯舉起來,將裡頭的酒潑到了地上,對他笑,甜蜜蜜地說:「真是叫成王操心了,我不讓他喝酒,你若是想喝就自個兒一人喝吧。」


  她其實很不喜歡人類勾心鬥角的模樣。明明心裡頭想的是一回事,可嘴上說的,行為上做的卻和內心所想完全相反,一句話也要拐個十七八個彎,玲瓏不是不能應對,她只是懶,如果簡單粗暴的可以達到目的,幹嘛非要委屈自己虛以委蛇呀。


  又不是受虐成癮。


  這番話著實不客氣,成王被當眾下了面子,這若換做平時,脾氣早上來了,非叫得罪他的人吃苦頭不可。然而今日是皇帝的宮宴,對方又是廢太子的女人,手上還有皇帝賞賜的免死金牌,無論如何成王也什麼都不敢做。身旁的成王妃一臉雍容華貴,解圍道:「夫人真是一片赤誠之心,是我家王爺失禮了。他素來與兄長交好,如今兄長平安歸來,心中難免高興幾分,還請二位見諒。」


  「你叫我夫人啊?」玲瓏撐著下巴。「我可是跟太子拜過天地的,既然太子還沒有被廢,無論如何,怕是成王妃都得稱呼我一聲太子妃吧,來,叫來聽聽。」


  太子妃?她也配?!


  成王妃險些將手中酒樽砸到玲瓏臉面上去,那是她的位子!

  「唉,看樣子成王妃不樂意敬我這杯酒呢,在座的各位不會也這般無情,不肯敬我這太子妃一杯酒吧?」


  這位太子妃是哪裡來的,誰不清楚,荊國公府的庶女,被送進西祠巷子,原以為沒法活著出來了,誰能知道她還有這麼一番造化。眾臣及家眷不敢造次,有些眼尖的瞧見皇帝臉色如常,並未拒絕,立刻主動起身恭賀。這一有人帶頭,其他人也就跟著動了起來,最後大殿上響起一片恭賀之聲,玲瓏滿意極了,只是成王夫婦的臉色可就難看起來。


  本來探囊取物般的事兒,如今竟變得如此複雜!皇帝一旦承認了廢太子的東宮身份,那麼自己的一切努力就都白做了!這怎麼可以?還有這些大臣是怎麼回事,竟然口稱什麼太子、太子妃?一個廢人怎麼做太子?!


  說到廢人,眾人在太子剛進來時基本沒覺得太子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他較之四年前清瘦了許多,但也成熟了許多,據說瞎掉的那隻眼睛……是哪一隻來著?看起來都差不多啊,太子殿下真的是眇了一目嗎?


  還有據說斷了的右手,方才背人進來的時候不是也如常?這樣看來,太子殿下似乎也並不是個真的廢人……難道這就是皇上重新將人從西祠巷子放出來的理由?比較修文太子是真的優秀出眾,這一點是其他皇子拍馬都追不上的,其中當然也包括成王。成王之所以能夠得到眾臣擁護,就是因為在皇帝剩下的兒子里,無論是年齡還是能力,都屬他最為合適,最為優秀。


  可眼下修文太子東山再起,也讓朝中本來已經站隊成王的人心中的天平再一次傾斜——二選一,選誰?

  這個問題在宮宴進行半個時辰后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只見御林軍統領匆匆上殿說是有要事稟報,身強體壯的矯健軍士們突然將整個大殿圍的水泄不通,統領走到皇帝面前,先是下跪行禮,然後俯身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隨即就見皇帝勃然大怒,指著成王怒喝:「給朕拿下!」


  鐵通般的包圍中,成王就是想逃都沒機會。他還要喊冤,卻見修文太子微笑的看著自己,他心一沉,難道是那些東西被發現了?可是在修文太子出西祠巷子的時候他就已經盡數轉移了啊!

  該死的,早知道今□□宮,也好過這樣坐以待斃!


  成王妃已經傻眼了,她完全不知道皇帝為何突然勃然大怒要抓成王,她只知道自己的富貴,荊國公府的富貴都系在成王身上,成王若是失勢,那麼她要怎麼辦,荊國公府又要如何自處?!

  成王私造兵器意圖謀反一事,在皇帝查清后立刻昭告天下,不過修文太子宅心仁厚,特地為成王求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皇帝做主,將成王及其家眷盡數圈禁於西祠巷子。數月後,皇帝大病,這場病來勢洶洶,終於叫他倒下了。如今他唯一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修文太子,便令修文太子監管朝政。


  可最終,他卻死在了修文太子手中。


  宮女喂的葯,修文太子平靜地看著皇帝一口一口喝了下去,皇帝喝完葯,很快察覺到不對,他的喉嚨發出拉風箱一樣的聲音,用盡最後的力氣指著修文太子:「你、你……」


  「皇上還欠我一句對不起,不過我不需要了。」修文太子走近,將皇帝的手放了下去,語氣平淡。「皇上再在這個位子上坐下去,我要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的玲瓏真正成為我的妻子呢?」


  皇帝瞪著眼睛斷了氣。


  一個月後,新帝登基,並大婚,娶了那位荊國公府的庶女為妻,並封其為後,終身不納後宮,唯她一人,自成佳話,流芳百世。


  玲瓏的新婚生活過得無比舒服,新帝待她溫柔體貼,又逐漸長出了肉,還很注意鍛煉身體,簡直完美,她就是喜歡這樣的日子!

  不過雖然已經大婚了,新帝卻仍然將她視為神女,不敢多有唐突,從前睡在一張床上偶爾還能親親抱抱,現在他連碰她一下都跟燙著了似的,玲瓏實在是不懂。


  直到成婚半年,她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沒有性生活的日子,可到了晚上,新帝卻翻身壓住了她。玲瓏正準備閉眼睡覺,突然被人壓住,有點吃驚:「你這是做什麼?」


  新帝不說話,就是干!

  玲瓏好不容易推開他,眯著眼睛,她一這樣看他,新帝就發怵。「修文,還不說實話?」


  實話就是……他覺得之前的自己不夠好看,身體不夠結實,著實配不上她,所以努力地鍛煉了許久,又天天吃藥膳,如今風采更盛當年,宮裡不少小宮女看見他都心肝兒亂顫,直道皇上生的如此好看,真真叫人移不開視線。


  「哦……」玲瓏毫不客氣地上手摸了摸試了兩把。「所以最近這幾個月你說有政務要忙,只陪我用一日三餐晚上回來睡覺,其他時間都去鍛煉了?」


  他老老實實地點頭。


  玲瓏瞬間高興起來,她笑的甜美,新帝便看痴了,紅燭燃起,鳳帳落下,帝后終於合二為一。


  很久很久以後,過去了幾十年,新帝已然老去,他垂垂老矣之時,她尚且如年輕時貌美。因而在很久很久以前,皇后便「病逝」了,沒有人知道她一直陪伴著他。


  能夠一直維持年輕美貌,她定然不是凡人,可皇帝不怕,他愛她至深,這份愛臨到死亡之際,更是濃厚純凈,如海水洶湧。他用蒼老的聲音問她:「下輩子……還能……與你相遇嗎?」


  玲瓏仁慈又殘忍地回答:「不能哦。」


  雖然不能,但是你可以得到一段嶄新的人生,你的靈魂完美無缺,自然會活得很好。不像是西祠巷子里那些個短命鬼,竟是活生生給餓死的。


  沒有愛的時候,她才吞噬靈魂。


  可這一份愛,足夠她受用許久。


  「去吧,修文。」


  「那你說說,錯在哪兒?」


  永安侯想了幾秒鐘,卻著實沒有底氣在妻子面前提起曾經與初芷的苟且之事,面上頓時顯現出一種似愧非愧,似悔非悔的意味來。玲瓏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卻沒有要與他解圍的意思,罵他的話今日在丞相夫人面前都說過了,如今她也懶得再說一遍,就是今天晚上,她該讓這份愛到達目前最成熟的頂點,然後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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