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3|第五十六片龍鱗(十四)
第五十六片龍鱗(十四)
她不管不顧, 將壓在心底多年的話脫口而出,心頭頓時像是少了塊大石頭, 又輕快又害怕。但是出乎楚芳然的意料, 無論是她的阿翁還是阿耶,都沒有生氣, 他們只是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淡的眼神看著她,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惟獨玲瓏剝橘子吃橘子津津有味, 似乎完全不受環境影響。
於是她更氣了, 直直地指著玲瓏的鼻子:「她從小是跟在阿翁身邊長大的, 阿耶跟幾位叔父寵的她如珠如寶, 有什麼好東西永遠都是給她的!阿翁賬下那些能人, 從來只認得一個姑娘,不認得其他楚氏女!阿翁總是第一個想到她,就連入主京城都要將她帶在身邊, 讓天下人看到她有多尊貴, 如今過去這麼久,獨她一個人是公主,其他人什麼都不是!我想問難道我不是阿翁的親孫女, 不是阿耶的親女兒么?你們的心緣何能這樣偏?!一碗水都端不平, 你們憑什麼不許我心生不滿,不許我討厭她?!她難不成是什麼珍寶,所有人都必須要喜歡?!」
楚芳然若是不義憤填膺聲嘶力竭地喊上這麼一通,楚戰都不知道她心裡頭對玲瓏有如此多的不滿。他沒覺著生氣, 只覺著好笑,又覺著遺憾,便問其他孫女們:「你們也這般想?」
孫女們都沒有回話,紛紛低下頭,顯然即便不如楚芳然這般嫉妒,也是有點疙瘩的。
「看樣子楚芳然是說出了你們的心裡話啊。」楚戰輕嘆,「想我楚戰征戰一生,到老來,子孫後代卻都是如此眼界,如是楚氏一族的風光,怕不過百年起。」
楚殷面色冷淡,他問楚芳然:「你拿什麼同她比?」
楚芳然一愣。
「我問你,拿什麼同她比?」
見楚芳然遲遲不回話,楚殷便又問了一遍。
楚芳然嘴唇動了兩下,她、她拿什麼跟玲瓏比?難道處處比不上她,就活該被看輕,活該被偏心?
更何況,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比不上的!
是以咬著牙倔強道:「我不過是沒有被阿翁養在身邊的機會罷了,我被關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既不曾有她的運氣,又何談她的本事?」
楚殷倒是不知他這女兒如此會狡辯,「如此說來,倒是我的錯了?」
他似笑非笑的,楚芳然也最是怕他,只咬著嘴唇低下頭,一副我沒錯我不服的模樣,楚殷見她如此,心中大失所望。他這人性情內斂,並不習慣感情外露,因此對著一雙兒女大多時候都是面無表情,可心中的愛護憐惜不曾少過分毫。為人父母,哪有不期盼自己孩子好的?
可能也是因為這樣,他的一雙兒女都不大愛親近他,看到他總是怯生生的,不如玲瓏那般嬌俏撒嬌。
小姑娘是真不怕他,小時候還敢要他騎大馬,大了見著他每次也親熱的不行,如果沒有玲瓏的對比,楚殷也不會覺得自己與子女的疏遠。只可惜他征戰在外,陪伴他們的時間本來就少,又不大會主動親近,於是只愈發的生疏,他那一腔父愛,幾乎全都傾注到了玲瓏身上。
楚戰見孫女那理直氣壯的臉色,微哂,「你沒有玲瓏的運氣叫我養在身邊,怎麼,你是怪你阿耶死得不夠早?」
楚芳然一愣。
眾人亦然一愣。
楚戰愈發地對這個孫女失望起來:「這楚氏天下,少不得你大伯父楚驍,他為此搭了一條命進去,臨死前還求著我要多多照拂他的女兒。他的女兒長到四歲,他不曾抱一下看一眼,為的是誰?你在并州錦衣玉食,是誰給的?你吃著你大伯父的血肉,怎不見你有絲毫感激之意?你母親苛待玲瓏時你也是懂事的年紀,你可曾勸過你母親一句?」
「你四歲的妹妹大冬天穿得單薄吃得殘羹冷炙,你母親私下挪用公中,那銀子都花在誰的身上?怎不見你自責不見你愧疚?」
「也是。」楚戰冷笑。「倒是我想多了,一個品行不佳的母親教養出的兒女能是什麼好東西!當初就該讓你跟她一起滾出我楚氏!也好過你一邊啃著楚氏的血,一邊嫌棄我偏心!」
楚芳然霎時臉色慘白!
「你當我與你父親在外多年,打江山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楚戰真是越說越失望、越說越生氣,他冷冷地環顧一圈座下的孫子孫女兒媳們,心寒到了極點。「你以為軍營生活也能如你在并州一般安穩舒適?」
在他身邊養著,真不如在并州享福。只是小孫女硬要跟著他,楚戰無法拒絕,才帶在身邊吃苦。
雖說衣食無憂,可軍營里都是大老爺們兒,許多事她一個小姑娘都得自己來,更別提經常有敵襲,一旦開戰,膽子小點的根本站不住。軍隊翻山越嶺,許多將士跋步而行,沒有馬車給她坐,她便也哼哧哼哧跟著走,他心疼地要她坐馬車她還不樂意,只因坐馬車會拖慢大軍行程。
「你以為我與你父親及幾位叔父在前線便是戰無不勝?不會受傷?」
多少次他的幾個兒子身受重傷回來,眼看都要不能活了,軍醫搖頭嘆息,玲瓏不肯放棄,拉著不忘出去,回來時便能帶回救命的藥草或是奇人異士,他賬下那麼多能人,光是她收服的便不知凡己!否則那些有大本事又心高氣傲的人,緣何能心甘情願做他的下屬?小孫女的人格魅力楚戰見了幾回也就不吃驚了。
「玲瓏忙前忙后的時候你在哪裡?便是你在并州,可這些年,你父親不能回去,可每年都不忘為你們準備生辰禮物,你呢?十餘年下來,你可曾寫過隻字片語問候你的父親?你可曾關心他身上有沒有舊傷,陰濕下雨會不會舊疾複發,出行是否會有危險?你是關心過你的阿耶,還是關心過我這個阿翁?」
楚戰問著問著幾乎都是匪夷所思了:「你什麼都不想付出,卻責怪旁人偏心,你的臉皮子都不要了?!」
楚芳然畢竟是他親孫女,他已很是給臉了,言辭並未太過苛刻,但楚芳然一張臉已經漲成通紅,她咬死了楚戰楚殷偏心,就是不肯承認自己也有錯。
楚戰對她失望透頂,正壓抑不住脾氣準備痛罵時,嘴巴一張,叫人塞進來一瓣橘子。他順勢咬了下去,唇齒之間果汁四濺,酸酸甜甜,味道很是不錯。
玲瓏給他塞了一瓣,亦給楚殷塞了一瓣,她坐在椅子上,不忘宛如戰神守在她身後,想來不忘也是楚芳然嫉妒的一個點了。畢竟楚戰好幾個孫女,惟獨她身邊有不忘這樣厲害的人物保護。
楚芳然就是討厭玲瓏!
玲瓏逼走了她的阿娘,又搶走了阿翁跟阿耶的愛,她怎麼能原諒她?怎麼能不恨她?!
「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又有什麼用呢?無能狂怒而已。」玲瓏才不跟楚芳然講大道理,有些人類是聽不懂人話的,只消把她踩到泥土裡就好了。「你沒有我長得美,又沒有我可愛,還沒有我會撒嬌,阿翁更疼我怎麼了?難道不應該么?難道他要把這麼討人喜歡的我丟在一邊,摟著你喊心肝寶貝,你才滿意?我吃這橘子都沒你酸。」
「瞧你這小心眼的樣兒,又丑心胸又狹隘,不敢當面剛只敢在背後陰人,怎麼著你以為我干不過你?」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站起身,奈何她的個頭實在是比楚芳然小了一大截,這讓玲瓏不是很高興。她吃力地拖過椅子,爬上去站著雙手叉腰:「醜人就不要多作怪,一天天的就知道恨我害你娘,你要是關心你娘,怎麼你娘走了之後你也不派人問候一聲?這麼多年不聞不問都過來了,突然就變孝女了?」
說著回頭看了想過來扶著她免得她摔下來的楚殷一眼:「二叔你給我老實坐著,傷口別迸裂了。」
然後又氣勢洶洶地罵楚芳然:「就你還是個做女兒的,我跟二叔快一年不見,都看得出來他受了傷失血過多,你眼珠子都沒朝你阿耶身上放,還怪人家不疼你。不疼你你有本事別要每年的禮物啊,有本事出去了別說你是楚殷的女兒,楚戰的孫女,看有人把你放眼裡不?你在府中掐尖要強的還不算,還丟人丟到外面去,你個臭不要臉的!」
罵完了從椅子上跳下去,那椅子離地面很高,看得楚戰心驚膽戰,還好不忘就在邊上托住她,否則真摔個大馬趴要心疼死他。
「這些年遇到的難處多了去了,他們從不與你們說,不說歸他們不說,不關心也沒人怪你,可你不關心人家還怪人家心不在你身上,你怎麼不上天呢?像你這樣的仙女降生在楚家都是他們的造化啊,他們居然不把你捧在手心,不讓你當女帝真是他們瞎了眼。」
小嘴兒叭叭的,許多話楚戰楚殷是長輩都說不出口,但她就沒這個顧忌了。而且罵得再凶也沒事,罵得越凶,楚戰及幾個兒子就覺得小姑娘是心疼他們呢,不然怎麼這麼生氣?
「瞪著眼睛看我幹嗎?看我你就能有我好看嗎?別做夢了!」
她叉著腰,昂著頭,一副凶神惡煞其實超級萌的小模樣,不忘先笑出聲,隨即楚戰也沒忍住——幾位叔父先後笑出來,因著楚芳然指控偏心而生出的失望與憤怒,在玲瓏的賣萌下徹底消散。
這些年父子之間說沒有衝突是不可能的,甚至有些時候就差大打出手了。可不知為什麼,但凡玲瓏在,他們就吵不起來也打不起來,氣氛總是很祥和——她就像條可愛的小錦鯉,為他們滿是鮮血殺戮的人生增添了柔和與快活。
誰能不疼她呢?
一個喜歡你,對著你撒嬌,貼心懂事,又能第一時間察覺你不舒服或是不開心的小姑娘,誰能不疼?
更別提她是有真本事的。
如果沒有她,就沒有那幾座金礦與鐵礦,沒有產量翻了好幾倍的農作物,沒有那麼多次的死裡逃生——看著她似乎整日玩耍無所事事,可她的存在就像是有了主心骨,看到她,他們就心安。
楚芳然的這場鬧劇在玲瓏的掌控下迅速結束,她離開時還抱著楚戰的胳膊賣萌撒嬌,逗得他呵呵直笑,回頭看楚芳然的時候眼神卻格外冰冷陰森,儼然已不將她當個活物看了。
楚芳然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而經此一事,楚戰也偏心的正大光明。既然說他偏心,那他就偏心給她們看嘍,她們不看著,都不知道他還能更偏心呢!
不僅要封公主給封號,還要給封地,給建一座豪華的新的公主府!
楚戰還允許玲瓏上朝旁聽,允許她發表意見,任何提出異議的大臣都拖出去!
提出異議的大臣大部分都是前朝留下的,楚戰看著暴虐,其實還蠻講道理,但對這些舊臣來說,女人怎麼能上朝呢?是以他們對楚氏一族中的女將女軍師們非常不滿,一天到晚不尋思別的,就想把這些女人摁回去老老實實成親生子,別在這些大事兒上跟男人爭!
他們還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以為楚戰跟舊朝皇帝一樣好脾氣。等到被拖出去的時候,後悔都晚了!
而一乾女臣冷眼旁觀,她們為尊上賣命多年,若非尊上值得追隨,她們豈會如此勞心勞力?這些人見著她們就已跳成這樣,若是知道還有女兵營,是不是會氣得吐血啊?
楚芳然被「偏心」的阿翁趕出了楚家,楚戰是這樣想的,老二家的孫女不是認為他偏心嗎?那他還真就偏心了,他本就是記仇的人,楚芳然若不是他的親孫女,說了這麼些大逆不道的話,早就被他挫骨揚灰。可畢竟是自己血脈,倒也不好殺了,但教訓一頓是在所難免的。
楚芳然覺得他苛待她,那他就收回她的一切,讓她清清白白乾乾淨凈做個姑娘家,叫她自己用雙手打拚去,想來就不會再怨恨他了。
不知柴米貴的楚芳然連身上華美的衣裙都叫婆子們給扒了個乾淨,穿著粗布麻衣,身無分文被趕了出去。
她無處可去,亦無銀錢,甚至不再是楚氏女。
這日子可就難過了。
楚戰收回了她所享受的一切便不再管她死活,楚芳然絕望又害怕,卻捨不得去死,只能苟延殘喘的活著,就躲在門口,期望著阿耶回來時能把自己帶回去,再跟阿翁求情。
可楚戰怕楚殷心軟,早就派了差事給他,怕是沒有個半年回不來。
楚芳然哭得更厲害了。
楚戰下了死命令,誰敢接濟她,哪怕是給一個銅板,都要與她一樣從楚氏滾出去。如此,根本沒有楚家人敢搭理她。吃不飽穿不暖連個落腳地都沒有的楚芳然總算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偏心,從前楚戰偏心,可自己應得的東西一樣不少,只是沒有玲瓏多罷了,可跟其他姐妹比起來都是相同的。她在府中綾羅綢緞穿著山珍海味吃著,不用面對軍營里那群大老粗,也不用擔心阿翁阿耶是否會受傷,只要享福取樂就好,可現在呢?
她無處可去。
最後是路過的一個好心阿婆收留了她。
楚芳然本不想跟她走,可不跟著走,又要去哪裡呢?
她萬萬沒想到這阿婆看著和善,卻是個拐子!見她年輕美貌,又無人搭理才動了心思。楚芳然一路大喊自己是楚戰孫女,楚殷親女,那婆子及其同黨哈哈大笑:「你若是尊上孫女,我就是尊上夫人!做什麼夢!楚氏女怎可能如你這般卑賤?」
楚芳然一聽,頓時淚流滿面。
好在她運氣還算不錯,楚戰登基后,天下治安甚嚴,她被拐出京城后不久就被官府救了,由於沒有去處,當差的捕頭便讓她暫居家中。為了避嫌,年輕的捕頭乾脆住在了府衙,他家中尚有一位老母,楚芳然便留下與這位老太太作伴。
老太太和善,楚芳然吃足了苦頭,那群拐子對拐來的姑娘非打即罵,雖不至於毀了清白,到底是落了一身傷痕。楚芳然笨手笨腳地開始跟著老太太學習如何生火煮飯,如何下地種菜……她本有一手好女紅,平日里閑暇,便作刺繡換得幾個錢養家,也免得自己只在人家吃喝。
久而久之,她甚至都要忘記曾經的自己是如何高貴驕傲了。
再後來,由老太太做主,她與年輕的捕頭結為連理。
日子便這樣平凡而安穩地過了下來,午夜夢回時,楚芳然已經不記得曾經的自己夢想著要嫁什麼樣的好兒郎,要成為令所有人羨慕嫉妒的貴女。
夫君害羞卻也溫柔,對她極好,婆母亦慈愛寬厚,饒是她還有些小毛病他們也不嫌棄。很快,楚芳然便有了身孕,她生下女兒后,看著襁褓中那張小臉,突然明白了阿耶的一番苦心。她總覺得阿耶偏心,疼愛侄女更甚親女,可想想,自己又有哪裡做得比玲瓏好呢?如今一想,心中便又是悔恨又是愧疚,又是想念。
這麼久了,家中人都沒有尋她,想來已是徹底不要她了,她亦不敢再生奢望,只想著能與夫君好好過一輩子,生兒育女,將他們撫養長大,再不能變得和自己一樣薄情寡義。
如是又過了幾年,夫君受上峰看重,很快便升了官,但楚芳然不想回去京城,夫君也由著她,一家人便在此地安心過日子。
直到楚芳然聽說楚殷大敗敵國,自己卻受了重傷卧床不起,她心中慌亂,總算是將自己的身世說與婆母與夫君聽,說時忐忑,生怕他們不信——楚氏女天生尊貴傲慢,她宛如塵土,哪裡能與之相比?
夫君卻笑了,道:「你總算是肯告訴我們了。」
楚芳然一愣。
隨後才知,自己被拐子騙走後,阿翁阿耶與幾個叔父都要急死了,只是不想被她知道他們還擔心她,才讓此地府衙出面,也是由此,她才會在夫君家中安定。這幾年阿耶還來看過她幾次,甚至偷偷抱過襁褓中的小女兒——怪不得有時候夫君總抱著女兒出去溜達,說是要讓同僚們羨慕羨慕。但楚殷畢竟繁忙,來的次數不多,卻幾次三番威脅女婿要好好對待妻女,甚至夫君能夠升遷,其中也有阿翁跟阿耶的意思。
楚芳然淚如雨下。
夫君為她拭去淚水:「娘子莫哭,咱們這就啟程前往京城,去看岳父。」
她抱著女兒用力點頭。
待到了京城,原以為會被擋在外頭,結果卻有人在城門口相迎,直接把楚芳然一家三口送入宮中。楚殷傷重,楚戰便讓他在宮中休養,楚芳然便是在那裡遇到了玲瓏。
她還是那副不諳世事的少女模樣,個頭兒倒是抽了許多,已是纖細高挑的大美人了,不過她不喜歡楚芳然,看了她一眼,毫不掩飾。
楚芳然抱著女兒上去道歉,玲瓏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哼了一聲轉身而去,她身後,是那位忠心耿耿的侍衛。
楚芳然見了傷重的父親,父女兩人冰釋前嫌,可阿翁脾氣大,雖然心軟了,但面上仍不肯示弱。出宮的時候楚芳然又是哭又是笑,她喃喃著:「原是我錯了……」
豈料突然驚馬,夫君出去看了一眼,回來說是一個可憐的婦人被一戶人家的下人打了出來。
楚芳然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突覺那人很是眼熟,只是比記憶中蒼老許多,她連忙讓夫君幫忙,又送那婦人去醫館。不過婦人已不認得她是誰了,只絮絮叨叨說他們一家子苦命,原以為滔天的富貴要來了,貪心不足,才落得這般人人痛打的下場。她的丈夫早已病死,她只能與女兒相依為命。女兒有才華,可朝廷卻不肯用,於是便收拾了包裹不告而別——也不知有生之年,還能不能見到女兒。
楚芳然沒忍心告訴她,她的女兒已經死了。
阿耶之所以身受重傷,便是遭到鄰國一女將的算計,那女將只剩了一口氣,傷重不治,想來便是這位曾經的大伯母的女兒……
她輕輕一嘆,留了些銀兩與夫君離開。
人要知足,知足方能常樂。
這個道理,她吃盡了苦頭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