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5|第七十二片龍鱗(一)
第七十二片龍鱗(一)
數九寒冬, 天凝地閉,呼嘯的冷風夾雜著大片大片的雪花, 迎面直撲人臉, 把人的骨頭都要凍壞了。
這會兒天將亮未亮,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積雪已經足有成人膝蓋高, 一個瘦弱的少年正在雪地里跋涉, 他每走一步都會深深地陷入厚厚的積雪中, 即便如此, 他仍然不肯停下。
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背部微微鼓起, 似乎背了個什麼東西, 此時他正踉蹌奔跑, 心中已然絕望到極點卻不敢哭泣——剛剛失去了娘,他不能再沒有妹妹了,而天這麼冷, 眼淚流下來很快就會結冰巴在臉上。
襤褸的破舊衣衫擋不住這冬日刺骨的風雪, 但少年還是拚命挺起胸膛,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遮擋蝕骨的冰寒。
「不要死啊……龍兒,不要死啊……不要死, 不要丟下哥哥一個人……」
少年連滾帶爬的往前沖, 娘死後,妹妹就病了,燒得渾身通紅,偏偏又下起大雪, 他冒著風雪去采了退燒的草藥,可根本沒有用,而此時此刻,他正在帶著妹妹回家的路上。
連日大雪,城門緊閉,守城的官兵不讓他們進去,少年能夠感覺得到妹妹的呼吸在逐漸變得輕淺,幾乎要感覺不到了,先前她還會輕輕應上一聲,可現在她已經不出聲了。
謝寂終究沒有忍住,滾燙的淚水剛剛沾染到面頰便已經被凍成冰,他的臉像是刀割一般疼痛,可他卻毫無所覺,在這漫天風雪中,背著他的妹妹深一腳淺一腳往村子里走。
玲瓏便是在這個時候蘇醒的,她不畏冷熱,自然不覺得這天氣有多麼叫人難以忍受,但她知道人類是脆弱的、需要呵護的生物,於是她儘力動了動自己的小手指,謝寂察覺到妹妹動了,狂喜之下淚水又止不住,「龍兒,你醒了?你抱緊哥哥,抱緊哥哥就不冷了。」
玲瓏依言抱緊他的脖子,已經瀕臨絕望的謝寂突然就有了力量,他吸了吸鼻子,身體爆發出了巨大的潛能,一開始還是踉蹌的,可得知妹妹還活著后,他幾乎是瘋狂地往前跑了,有時候一腳踩進雪堆里,會硌到石頭,他也會及時用頭抵住地面,以免摔到妹妹。
他們住在離城裡很遠的小村莊,作為外來戶,又是孤兒寡母,這個村子里的人並不歡迎他們,且娘親生得美麗,常有娶不到媳婦的懶漢前來調笑,謝寂便宛如一頭小野狼,有一回村子里的無賴半夜爬牆進了他家想要奸|污娘親,謝寂操起菜刀將那人砍成重傷,此事過後,村子里的人便更不歡迎他們了。
而現在,娘親死了。
謝寂不知道人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幾年來他們東躲西藏,可不管跑到哪裡,都會遇到數不盡的麻煩,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就好像背地裡有一隻手在推動他們的命運,要讓他們一家死無全屍。
等回到村子,天剛亮,不過冬日寒冷,村民們幾乎不會出門,一是省體力,二是省糧食。
謝寂一家住在村頭的茅草屋裡,娘親梁氏善女紅,但賺來的錢僅夠糊口,如今娘親死了,只剩下這幾百錢,連為她買副薄皮棺材都不能夠,謝寂揣著這點錢背著妹妹去城裡想要給她看病,卻又被趕回來,連城門都沒得進,梁氏的遺體還停在家中床上。
他們家只有一張床,母子三人便睡在這裡。
謝寂對著娘親的遺體重重磕了三個頭,才把她搬到地上放著,地上只有一層草席,他不敢讓妹妹跟娘親的遺體躺在一起,怕好不容易還留了口氣的妹妹會被屍氣影響。
玲瓏被放在床上,屋子有些漏風,很冷,謝寂把所有的被子都給她裹上,然後上了床把她抱在懷裡給她取暖,她渾身都是冰冷的,惟獨額頭燙的驚人。
玲瓏感覺到有滾燙的淚水流淌進自己的頸窩,她與這可憐的少年相互依偎,閉上了眼睛。
謝寂抱了她好久,直到感覺她身上沒有那麼冷了,察覺到她陷入沉睡,但呼吸卻逐漸平穩,才狠狠抹了把淚,他的手跟臉俱已凍得粗糙龜裂,豁出的口子里露出了鮮紅的新肉,可他卻絲毫不覺得疼,輕手輕腳從床上爬下去,生起了火,將還沒有吃完的草藥重新加水煮開,因為除了這個,他不知道要怎麼治妹妹的病。
草藥煮的水相當之難喝,換作平日玲瓏肯定是不會喝的,但這次她卻沒有反抗,乖乖讓謝寂餵了自己喝了,然後再度閉上眼睛。
謝寂也沒有閑著,他們無親無故,逃難來此,身上僅剩的幾百錢他還想等到雪停了再去城裡給妹妹買葯,因此娘親的喪事自然是沒有錢辦的,他得想辦法,得想辦法……
正在這時,有人敲他們家的門,說是敲門,其實是在外頭喊,謝寂聽出來是里正的聲音,便過去迎人,里正見他在家,眼底精光一閃而過,想起貴人的話,連忙做關懷狀:「聽說你妹妹也病了,可好些了?」
謝寂眼圈還是紅的,娘親跟妹妹都很柔弱,需要保護,因此他早早養成了不信任任何人的性子,里正對於他們從未伸過援手,這次上門必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可他畢竟還年幼,今年也不過十一歲,聽到里正的話,還是忍不住眼眶發酸想要掉淚。「沒有。」
「唉,也是苦命。」里正輕輕一嘆,「你娘……死了也有好幾天了,就這麼停著不是事兒啊!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辦?」
謝寂嘴唇動了動,突然朝里正跪了下來:「您能借我一些錢嗎?!我發誓等到妹妹病好便還給您!求您借錢給我,讓我給我娘買副棺材吧!還有我妹妹的病……我很能幹的,等到妹妹病好我就去做工!我發誓我一定會雙倍還給您!您、您能借我嗎?」
少年滿是乞求的目光是那樣可憐,里正心裡一跳,連忙道:「你也知道咱們村子不富裕,這天寒地凍的,誰家裡有閑錢啊?大傢伙兒都不出門,想著省點糧食等開春呢!」
村民們興許是真的窮,但里正家必定不是,他們家雖說條件不能跟城裡的員外們比,衣服卻從不打補丁,也能三天兩頭吃到肉,如今這樣說,不過是不想借罷了。
謝寂聰明絕頂,自然明白里正的意思,男兒膝下有黃金,若非走投無路,他也不會給他下跪。
里正又是嘆了口氣,狀似無意開口:「前些日子我聽說宮裡要選人,選上的話,給二十兩白銀呢!鄉里鄉親的,也不是咱不想幫,實在是有心無力啊……你娘也是苦命,好容易把你們兄妹二人拉拔大,自己卻死了,死後不說紙錢,連副棺材都沒有……苦啊,苦啊!你那妹妹,年紀這樣小,又生著重病,哪樣不要錢?唉!」
見謝寂意動,里正又說了一大堆宮中的好話,他舌燦蓮花,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換作平時,謝寂定然能察覺他的不對,可連日來的打擊已經讓這個早熟的少年幾近絕望,他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他再不想辦法,唯一的妹妹也會死。
並不是里正說動了他,是那二十兩白銀讓他動心。
他知道宮裡選人是什麼意思,就是去當太監的,當了太監是男人的恥辱,可對謝寂而言,若是能讓娘親有副棺材下葬,妹妹有葯可吃,那麼這些就都不重要。
里正見好就收,本來他來便是為了說這些,否則誰樂意來個有死人的家裡啊!
謝寂細細問了時間地點,暗中做了決定,里正見狀,內心也很是滿意,便告辭離開了,貴人交代的事他都做了,想必能拿到一大筆賞賜,日後可就吃穿不愁了!畢竟誰會嫌銀子少呢?
「……哥哥。」
聽到這稚嫩卻略帶沙啞的聲音,謝寂連忙回頭,發現才六歲的妹妹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還下了床,正站在裡屋門口,那清凌凌的眼神看得他心中一凜,彷彿被她看透了心中所想,「龍兒?你醒了?怎麼下床了,快回去,不可以凍著。」
他趕緊走過去把妹妹抱起來,用額頭貼住她的感受溫度,驚喜地發現她好了很多,難道是那藥草突然又有用了?
玲瓏乖乖讓哥哥抱到床上,拉著他一起躺上來,兄妹倆緊緊依偎,她小聲說:「我聽到里正的話了,哥哥不要進宮去,我一個人活不下去的。」
謝寂安慰她說:「哥哥不會的,哥哥永遠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玲瓏把小腦袋往他頸窩一擱,閉上眼:「這裡不能待了,哥哥。」
謝寂本就是極為聰慧之人,他先前只是因為母親妹妹失了方寸,這會兒回過神,也察覺出不對勁來,妹妹說得對,這裡的確是不能再待了,那幕後之人想害他們,直接殺了便是,卻偏要逼著他們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宛如喪家之犬,卻還不肯罷休,這其中蘊含的惡意令謝寂毛骨悚然。
他心中暗暗下了決定,又忍不住去看地上的娘親。
娘親還是那樣美麗,只是面色過於蒼白,眼睛也不會再睜開。
他忍不住落下熱淚,抱緊了懷中妹妹,這些年背地裡一直有雙眼睛盯著他們,他不知道到底是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他實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可以被人一根手指頭碾死。
里正今日那些話分明是要引他凈身入宮,他若是真那麼做了,妹妹勢必還要留在這個村子里,可到時候他又能怎麼樣呢?他不能留在妹妹身邊,就不能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謝寂腦筋轉的極快,他眷戀地看著娘親,「龍兒,咱們不能把娘葬在這裡,她不會喜歡這裡的。」
村子里不會給他把娘下葬的機會,因為娘是外來人,他們不歡迎她,男人們總是用有色眼光看她,女人們嫉妒她的美貌溫柔,總是唾她,可她是天底下頂頂好的女人,這骯髒的地方配不上她。
「……哥哥想把娘親火化,我們帶著娘親的骨灰離開,好不好?」
玲瓏仰起頭看他,輕輕嗯了一聲:「好。」
謝寂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他深知事不宜遲,娘親死了,幕後之人定然會覺得他們兄妹倆不成氣候,對他們的監視也會稍加放鬆,他得抓緊時間。
陪著妹妹睡了一覺稍微恢復了些體力,再醒來時便是下午,雪還在下,村子里沒有人會在這個天氣出來。謝寂爬起來后把僅剩的糧食都給燒了,糙米熬粥,面則做成乾糧,他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他只知道,只要兄妹倆在一起,天下這樣大,總有他們活的地方。
玲瓏由於大病初癒,被謝寂用被子裹住不許亂動。
謝寂活了十一年,五歲之後的磨難與苦痛已經讓他逐漸忘卻了五歲前的生活,老天爺從不眷顧他們一家人,惟獨這一次沒有帶走妹妹,讓他覺得未來還有希望。
他們沒什麼行李,衣服也僅有兩三身換洗,收拾好后,大雪也奇迹般的停了,火光熊熊,謝寂帶著妹妹重重地跪了下來,對著逐漸被火焰吞噬的娘親磕了頭,又用家裡的小罐子將娘親骨灰裝殮,放入行囊,隨後一把火點燃了茅草屋。
茅草屋燒的差不多時,大雪又開始下了,謝寂把妹妹背在身上,問她冷不冷,她嬌嬌地蹭了蹭他的臉說不冷,謝寂便笑起來,他們的老家在南方,如今他卻要往北方去。
娘親帶他們東躲西藏這六年,總是捨不得離家太遠,謝寂覺得可能就是這樣才逃不過幕後之人的手掌,那麼便反其道而行之,再也不回去了。
玲瓏趴在謝寂背上,他瘦骨嶙峋,卻又有著巨大的、神奇的力量,雪地里的腳印那樣不起眼,很快便被新雪掩蓋,連這大雪都在為他們遮擋行蹤,而玲瓏最後回頭看了村子一眼,輕輕露出一個笑容。
準備好承受來自龍女的神罰吧。
夜色降臨,大雪愈發恐怖,沉重地砸落在村子里,熟睡中的里正絲毫沒有察覺危險降臨——等到天氣回暖,來村子里走親戚的人才發現,這個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死掉了,沒有一個活口,他們都是被活生生凍死的,甚至臉上還留著痛苦的痕迹。
真奇怪啊,明明可以逃的不是嗎?怎麼都死在家裡呢?
慢慢地便傳出了鬧鬼的謠言,這個村子便再也沒有人來了。
也從此被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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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寂帶著妹妹往北走,途徑一個四面漏風的破廟,他抱歉地看著妹妹,跟她說晚上要在這裡歇息一晚,等到再走得遠一些了才會進城,他還哄妹妹:「等哥哥進城找著活了,賺到錢就給龍兒買糖人吃,龍兒不是一直想吃嗎?」
兄妹倆都穿得破破爛爛,破廟裡寒風刺骨,可依偎在一起的人心裡卻是溫暖的。
謝寂累了一天,他畢竟也才十一歲,很快便睡著了,玲瓏在他睡著時想坐起來,然而她一從他懷裡掙脫,謝寂便猛地睜開眼睛,握住她的手腕不鬆開,但他實在是太累了,玲瓏躺回他身邊,他才又放下心,沉沉睡去。
太冷了,但有龍女在他身邊,睡夢中的謝寂沒有感受到寒冷飢餓,也忘卻了悲傷痛苦。
玲瓏凝視著這個還沒有長大卻已經過早地泡在苦海里的少年,她輕撫心口,呢喃道:「我聽到了你的呼喚,因此我降臨於此,放心吧……」
用你的靈魂,換這個少年一世長安。
可憐的人類孩子,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如此殘酷,每當你覺得你已經足夠不幸,便會有更大的噩耗加諸於你的人生。
比如謝寂,他小小年紀便與母親和妹妹四處躲藏,卻不知道背地裡害自己的人是誰,只知道他們舉步維艱,連活下去都難,那人似乎想要他們死,卻又要折磨他們,梁氏死後,看著高燒不退的妹妹,謝寂最終聽從了里正的話,拿自己換了二十兩銀子。
這二十兩,為梁氏買了一副棺材,為妹妹買了葯,謝寂入宮后,承受了人間最可怕的屈辱與折磨,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便是出人頭地!去把還留在村子里的妹妹接回來!
可等到他真的有能力的時候,卻得知妹妹早已不在了。
里正拿了銀子,卻沒照顧好她。
謝寂苟且偷生的活到最終,才知道自己的人生根本沒有意義,可他卻不知道,他的妹妹並沒有死,而是在他入宮后,便被裡正在貴人的指示下賣入了勾欄院。
繼承了母親美貌的妹妹,小小年紀便是個美人胚子,她還記掛著哥哥,卻在日復一日的毒打與調|教中失去了自我。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卻是在十幾年後,人人得而誅之的閹狗謝寂被新帝千刀萬剮,據說當時萬人空巷,許多人都恨這閹狗入骨,尤其是被閹狗害得險些家破人亡的信仰侯府。
那人興許也是沒想到,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小畜生,卻能狠狠咬下她一塊肉來。
謝寂身死,被挫骨揚灰,不許人收屍,也無人為他收屍。
之後,妹妹所在的勾欄院里,來了個中年美婦,美婦人向她講述了一個可笑又可悲的故事,而她正是那局中人,也是被人操控的可憐棋子,甚至連哥哥都忘記了。
玲瓏聽到了她的絕望,也接受了她的靈魂,如今那美好的靈魂已經成為荒海中無數小生命的一個,從此無憂無慮,無愛無怖,人世種種,與它再無干係。
話還要是要從六年前說起。
梁氏本家庭美滿,只是戰火頻起,她的夫君心懷家國從軍而去,離去時,她剛剛診斷出身孕,夫君再三發誓會平安回來,可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卻再也沒等到良人歸。
她的生活開始充滿苦難,明明很精緻的綉工,卻被壓到十分之一的價錢,街坊鄰居看她不順眼,總是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家周圍虎視眈眈,她害怕出事,只好帶著兒女離開,可不管到哪裡,都活得十分艱難,而在這些苦難之中,她漸漸忘卻了曾經的幸福,只想要保護好兩個孩子——直到她死之前,那口氣也沒有咽下去。
她死了,她的孩子們怎麼辦?他們還那麼小,她怎麼能死?
可老天爺要收回她這條命,她便無能為力。
謝寂已然忘卻自己的父親,也忘卻了那人有著強壯的雙臂,也曾將他架在肩上讓他歡笑,溫婉美麗的娘親輕撫著懷著妹妹的肚皮,笑著讓他們爺兒倆不要鬧,爹爹便裝作一副被嚇到的樣子說娘親好凶,父子倆一起哈哈大笑,娘親也跟著笑起來……那樣的日子,在日復一日的心灰意冷中,已經被忘得一乾二淨。
爹?
那是什麼?
他有爹嗎?
直到現在,謝寂都不知道父親是活著還是死了,若是死了還好,若是活著,又為何不見他遞個口信回來?
本來他是連進宮都難的,幕後之人本是想拿二十兩白銀騙他凈身,隨後再告訴他根本沒有宮裡選人這回事,讓這個少年徹底絕望,可很快地,她又改變了注意,她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還是把這少年送入宮中比較有趣,誰知道他以後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活著?還是死了?不能這麼快死掉啊,兄妹倆還沒有再見面,怎麼能死?
謝寂以為自己忘記了父親,可是在見到那人的一剎那,所有忘卻的記憶都如潮水般回歸,讓他憤怒地幾乎要發狂!
原來他不是死了!原來他是改名換姓!揚名立萬!另娶他人!嬌妻愛女好不快活!
彼時他已經是老皇帝的心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無數人玩弄於鼓掌之中,謝寂看著那人陌生的表情,彷彿全然不認識他,心中只覺好笑,他倒要看看,這個人能裝到什麼時候,那張令人作嘔的面容,又能撐到什麼時候!
不認識他是嗎?如今的妻子便是髮妻是嗎?一家和美幸福美滿是嗎?覺得他陰險毒辣草菅人命枉為人是嗎?
他這樣的賤|種、閹狗,可是他謝鳳望的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