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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制盜版, 愛護作者*——*  她給莫茹指了位置,菜園在村後頭, 過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見。


  莫茹跟二嫂道謝踩著蒲襪來到院子, 見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餵雞,也笑著打招呼。


  三嫂張夠被她驚得一個激靈,張了張嘴沒應出聲來, 看著她挺著肚子在院子里東看西看強忍著才沒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麼可藏起來免於禍害的。


  莫妮兒看似傻,其實腦子裡記住了很多東西, 所以莫茹對這裡一點都不陌生。


  普通農家小院, 正屋三間, 東廂兩間……一間半,西廂兩間, 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現在盛放乾草。東南角是院門, 沒有門樓,只在牆上開了門洞, 兩扇木板門,上頭蓋了個草棚子頂,免得風吹日晒雨淋會爛門。西南角是豬圈和茅廁,養了一頭豬,豬圈北邊是雞窩,那裡還爬著葫蘆、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蓋了一圈屋子非常擁擠, 中間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樹。


  家裡沒有水井, 東南角影壁牆北邊是棵一掐粗的棗樹, 雞窩後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國槐,正房東間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間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門,左邊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樹,右邊是牆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來都有年頭了。


  都是有兒有女的,兒子結婚要蓋房打家什兒,就算一般蓋不起房也得打制一點箱籠柜子,所以家家戶戶都會在家裡和菜園栽點樹。梧桐雖然木質一般,但長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樑檁子,起碼就得槐樹、楊樹這些。


  不過當地人說「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門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楊樹,所以村裡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楊樹。


  她看家裡這些樹也已經成材,那柳樹上都是蟲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壞,不砍的話都被蟲子禍害。


  院牆外面的牆根上也見縫插針種著蔬菜,依然是爬著的吊方瓜蔓藤,想來這瓜菜產量高,容易管理,雞雞鴨鴨也禍害不著所以種的就多。要是在家裡種葉子菜,很容易被雞鴨的禍害。


  莫茹估計著到時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這個東西結果以後長得很快,一個十幾二十斤,一頭大一頭小,中間彎著,其實就和她知道的長南瓜一樣。不過這裡的吊方瓜好像不會變黃?


  她看了看天色,也沒有表估摸能有六點?這會兒日頭剛從東邊冒出來,紅彤彤的,陽光下綠樹閃爍著柔潤的光芒,新綠一片,就跟高清壁紙一樣漂亮。


  樹上的花都已經沒了,綠葉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麼,她出來的時候,看到二嫂三嫂,她們好像沒穿棉襖啊?


  她為什麼還穿著棉襖棉褲?!

  早起來她還聽見二嫂三嫂在下面說要收麥子了呢,那豈不是怎麼也快要芒種了吧,俗語說「芒收芒種」,芒種就要收麥子,應該很熱的時候了。


  她居然還穿著棉襖棉褲?難道因為她傻?估計更是因為窮吧。


  好在這棉襖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並不覺得熱。


  ……


  莫茹一走,張夠蹭得躥進屋裡,神秘道:「二嫂,昨晚兒你聽到動靜了沒?」


  丁蘭英看了她一眼,「那麼大動靜怎麼聽不見啊。」


  「小五媳婦這是……好了?」


  「聽她叫人可奇正經,不帶傻樣了。」


  「要是這樣,是不是就得上工掙工分了?」張夠問。


  丁蘭英道:「那得看娘怎麼安排,沒看現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嗎?」


  張夠癟著嘴,這兩口子都不上工,那還不是壓榨他們?「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來二嫂也好命,51年嫁過來剛分了田地自己當家做主,日子過得十分滋潤,她56年嫁過來就已經開始高級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掙工分過日子。


  她又問二嫂有沒有做點什麼好吃的,丁蘭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窩窩,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還想啥唻?」


  張夠扯著調子,「地瓜湯、地瓜饃,離了地瓜不能活,鍋上鍋下都是紅面面,吃得人里裡外外都膩歪。」她趁著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鹹菜塞嘴裡,對丁蘭英道:「眼瞅著就芒種了,三夏大忙累過去分麥子,二嫂,咱家怎麼也該吃頓白面餑餑吧。」從小到大她就沒撈著敞開肚皮吃頓白面餑餑,聽人家說老周家以前收麥子的時候能敞開肚皮吃一頓,可她來了以後就沒撈著!


  自己真是命苦。


  丁蘭英沒忍心戳破她的夢,張夠從嫁過來那天就憧憬能敞開肚皮吃頓細面,結果一夢到今天也沒實現。


  這時候張夠聞到鍋底下飄來的香味兒,「二嫂,熟了,快掏出來。」


  丁蘭英哎呀一聲,「你不說我差點忘了。」


  張夠:你能忘了?你怕是想獨吞吧。


  燒熟的耗子和個黑炭一樣,張夠也不怕燙,摔打摔打,麻利地拆成幾塊用個草葉子端著,「二嫂我去給泥蛋兒和攔子兒吃啊。」說著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嚼吧嚼吧,「真香!」


  丁蘭英忙道:「給小五媳婦兒留點兒。」


  「二嫂你真操心,她跟著小五什麼好東西吃不著,那雞蛋能少吃了?」張夠說話的時候還趕緊瞅一眼大門外,免得被婆婆聽見討罵。


  且說莫茹出了家門往西,出了衚衕再往北,順著泥土村路往後頭去。


  她沒懷孕的經驗,冷不丁挺著個大肚子,腳上穿著不習慣的草鞋,總覺得下一秒可能要摔倒,不得不小心翼翼盡量適應。


  路上有幾個六七歲的小孩子瞅著她,都笑嘻嘻地喊:「傻妮兒,傻妮兒,放個大臭屁,摔個屁股墩兒!」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最喜歡欺負身有殘疾的人,不知道善惡是非,只要家裡大人不約束,那就會變本加厲,以往他們沒少往莫妮兒身上扔石頭。


  莫茹可不慣著他們,朝著他們惡狠狠地做個鬼臉,嚇得他們嗷嗷嗷地跑,「傻妮打人了,傻妮打人了!」莫茹就看有大人從門縫裡往外看,她哼了一聲繼續裝什麼也不知道地樣子往後面去。


  莫茹一邊走一邊觀察,入眼所見都是周家那樣的黃泥草房,偶有幾戶地基用了青磚和石頭,其他大部分都是土坯到頂,屋頂也沒有全部覆蓋瓦片的,都是木樑檁架托著屋頂,然後用泥壓著麥秸草覆蓋。麥秸草時間久了發黑、腐爛,很容易漏雨尤其大雨的時候外面大雨屋裡小雨,家家戶戶都無法避免。她不由得想起從前周愈給她講的一個野史故事,說劉墉家裡雖然也是麥秸草屋頂,但是人家是浸過桐油的,所以不會漏雨腐爛。


  嗯,她還得想辦法和周愈一起住不漏雨的舒服房子!


  一路走來,她留意著誰家有什麼果樹。


  這時候院牆都不高,家裡有棵樹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尋思著最好有蘋果樹,在空間里攢點蘋果也挺好。


  她走到了村後頭,正好碰到周明愈去河裡挑水澆菜,立刻顛顛跟上。


  周明愈:「莫茹,你去菜園等著,河邊滑。」


  莫茹:「我在上面等你好了,咱倆說說話。」


  這時候路上不少人挑水澆自家菜園和自留地,他們看到周明愈的時候趕緊走開,招呼都不打。


  莫茹覺得有點奇怪。


  她悄悄跟周明愈說是不是想辦法分家,但是可以不分產,這樣才好把糧食人不知鬼不覺地藏起來,否則一大家子一起,她沒有辦法瞞過婆婆和倆嫂子。


  周明愈一聽自然支持,「我試試娘的口風再告訴你。」


  莫茹甜甜一笑,「老公最厲害了。」


  肉麻得周明愈腳下一趔趄,「別瞎說實話。」


  周明愈下河底打水,莫茹在岸上又看了一圈,發現那邊有一間小小的草屋子,前面是一片空地,垛著草垛,竟然沒有種糧食和菜,估計是土不適合?


  河邊有幾棵柳樹,還有一些棉槐條子,蒲子等。


  莫茹小聲道:「周愈,我回去拿把鐮刀,咱們割點這些老的條子存著。」


  這些也可以當燒火草啊,什麼都很寶貴的……她感覺自己現在進入了一草一木都是寶貝的階段。


  棉槐條子可以編筐子,一般夏末秋初的時候就被砍光了,還有蒲子既能燒火還能編草鞋、幛子,所以一般也剩不下。這些可能是漏網之魚,既然見到,當然要收起來,否則多浪費啊。


  周明愈讓她呆著,吃了早飯他來割。


  就在這時候,一個乾瘦矮小的少年朝著他們跑過來,直接無視莫茹跑到周明愈跟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哥……張金樂又在那裡抖威風呢,說周家莊他們老張家才是老大,你們老周家滾蛋。」


  丁蘭英小聲道:「快別說了,讓娘聽著又是一頓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著和別人那樣攀比吃喝,攀比幹活多少的,婆婆怎麼安排就怎麼干,你要是不滿就憋著。聽大娘幾個說閑話,張翠花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嫁過來的時候就潑辣跋扈,那時候家裡關係也複雜,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幾房還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漢兒就悶頭幹活兒一直不管家裡的事兒,結婚以後更是聽媳婦話讓媳婦兒說了算,久而久之,連他大哥家也都找張翠花討主意,更別說其他兄弟。


  這自然也助長張翠花的傲氣兒,越發覺得自己和那些就盯著雞毛蒜皮的老娘們兒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兒她不插言,可要是誰敢駁回她,那她可是懟天懟地懟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張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兒子,丁蘭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飽,哪怕幹活和哥哥弟弟一樣多也要一直吃稀飯留乾的給男人吃。現在她們妯娌和男人一樣,不像別人家男人吃乾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兒幹了好壞的就那樣,婆婆也不會指桑罵槐,更不會給穿小鞋,比村裡其他婆婆待媳婦,她覺得挺好的。


  除了對紅鯉子有點沒原則,言聽計從可能會惹禍以外,她覺得也沒大病。


  更何況現在紅鯉子看起來也改好了,那就更沒毛病。


  不過顯然張夠還轉不過腦子來,也就背後嘀咕當面從來不敢如何。


  要丁蘭英說張夠之前也好好的,並不和哪個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兒不傻的這兩天,她發現張夠就有點露苗頭。昨天說崴了腳回來歇著,她就知道張夠耍心眼,她有心勸兩句又不大好開口,尋思也沒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壓著呢。


  等周老漢兒和張翠花去了場里,就見兒子打著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實地面,晌午天熱,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暢的肌肉十分漂亮。


  張翠花開始心疼幺兒子了,「紅鯉子,你怎麼自己弄呢,讓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氣大,做這點活兒一點都不累。」


  周老漢兒叼著尺長的煙袋鍋子繞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蓋個屋兒,等老四結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裡住不開。」


  張翠花知道老頭同意了,「申請宅基地沒問題,這本來就是咱們的地方,就是沒有材料,木頭磚石的都沒有呢。」


  周老漢兒吧嗒著煙袋鍋子,「人工有隊上幫忙,那些材料,去問問大哥和四弟家,再問問隊長,能不能從隊里支點。」


  周明愈一聽他爺娘同意,立刻獻計獻策,「爺,隊里該咱家錢,不能抵材料?隊里也有成材的樹,還有存的秫秸……要是給口鍋也行啊。」


  張翠花一拍巴掌,抵賬好!省的年年被該那麼多賬,「隊里從55年底就該咱們一些賬,也是該平平了,天長日久別到時候黃了。」


  周老漢兒吧嗒吧嗒煙袋,點點頭,「就這麼辦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來,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後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來不如就用材料換。


  鐵家什兒可能沒,但是蓋房子的材料,還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聽心思也活動,要是有個大缸,可以腌各種鹹菜泡菜鹹鴨蛋的,她空間保鮮啊,放進去也不怕壞,可以一直吃!


  她尋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當然瓷器只是做夢了。


  這時候鄉下賣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別說細膩的瓷器了,家裡吃飯的碗都是啞光粗瓷的,盛水的湯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個鹹菜罈子是例外釉面的,因為泥瓦的會被腐蝕。


  瓷器那估計只有大隊長家有了。


  見爺娘同意了,小夫妻倆幹勁十足,莫茹又主動提出在家裡幫著看孩子、做飯、餵豬、餵雞、管理菜園。她覺得這都是小意思畢竟有空間幫忙,可把張翠花給嚇一跳,一個正經人都忙活不完,她一個七歲腦子的傻子還挺著個大肚子,怕是有點懸。


  不過張翠花也沒說什麼,讓她不要著急,孩子摔不著就行,先管做飯,別的都好說。


  下午日頭還老高的時候周明愈和三哥幫著周老漢把打麥場壓好,晾曬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繼續去新家那裡和莫茹倆忙活。


  日頭西斜的時候,周老漢兒叼著煙袋鍋子去找周誠志,兩人繼續去巡視他們二隊的小麥,觀察成熟狀況。


  周誠志是周老漢兒的叔伯哥哥,兩人年紀差不了倆月,從小感情就比較要好。日本鬼子進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幫襯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過這些都擱在心裡和行動上,倆老頭兒從來不會掛在嘴皮子上。


  周誠志當二隊的生產隊長,周老漢兒就是他的鐵杆兒軍師,兄弟倆商量著怎麼種地才能多打糧食,怎麼記工分分活兒才能讓隊員少抱怨,方方面面沒少操心。


  周誠志得空的時候也沒少去麥地晃悠,對於自己生產隊那二百畝小麥的成熟狀況那是了熟於心的。那幾塊因為缺水乾旱會先熟,那幾塊墒情好顆粒飽滿會晚熟幾天,麥收時候怎麼安排錯開等等,心裡都有數。


  轉了一圈,倆日常嚴肅的老頭兒臉上也有笑模樣。


  二隊兩百畝麥子成熟的情況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還得等些天,這樣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蠶老一時,麥熟一晌,早上看著還發青的麥子一個毒辣的晌午之後可能就金黃一片,熟過就會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時候周誠志就已經做過動員會,讓飼養員喂好牲口,各家把鐮刀磨快磨好,老娘們都不要走門子串親戚,好好給男人做點吃的養養膘,等麥收的時候要打一場硬仗。


  所以現在隨時都能號令隊員們開始麥收,不需要額外花時間準備。


  周誠志笑道:「今年大豐收啊,比往年起碼一畝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這麥穗,沉甸甸的。」


  周老漢兒點點頭,今年收成不好的麥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碼有五之一的地幾乎絕收,乾旱、蟲害、麻雀、缺苗、凍害等等,各種麻煩侵襲著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絕產。


  「今年好啊,交了公購糧留足隊里的,咱們莊戶人也能多分幾斤,起碼能敞開肚皮吃一頓過過癮,這都饞好幾年了。」


  兩人笑起來,周誠志道:「走,今日去我那裡哈兩盅。」


  周老漢兒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過年的時候鎮上獎勵那瓶兒還沒哈完吧?」每年底鎮上評選先進生產隊,他們周家莊二隊那是必須名列前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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