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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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蝶琴氣得渾身哆嗦, 一跺腳一聲嬌啼,雙腿踢騰著抹著淚哭了起來。她的哭聲也是周家莊一絕,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有特點,跟唱戲兒似的, 三長兩短,如杜鵑啼血, 又如喜鵲喳喳,不知道是哭還是撒嬌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幹活兒的人詢問怎麼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騷的男人,「蝴蝶,這是咋了?誰采你花啦?」
一群人開始鬨笑。
單蝶琴罵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輪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發怒了, 都有些訕訕,趕緊回去幹活。
單蝶琴平日里開得起玩笑,也喜歡撩漢子玩兒, 所以很多人喜歡和她撩騷,因為她開得起玩笑,不會惱。
沒想到今兒竟然發怒,不知道誰那麼厲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著河底, 割了很多野菜野草, 順便還撿石頭, 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間裝著,等把筐子割滿就拎著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單還在那裡呢,已經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樣盯著她。
看花被單那副樣子莫茹還有點納悶,她還尋思這時候流行「婦女頂半邊天」,都是以齊耳發身體強壯能和男人一樣比賽幹活兒的婦女為美,不會喜歡這種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過照目前來看,花被單顯然還是吃得開的。
她感覺自己還是敬而遠之好,畢竟自己不擅長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繞路走。
結果單蝶琴卻沒息事寧人的意思,看見莫茹過來,她隨口道:「傻妮,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半天一筐草沒割滿,你這麼好吃懶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這麼個傻玩意兒浪費糧食。你過來我給你個好吃的。」
莫茹瞪她。
單蝶琴挑著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過來我給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樣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過得壓抑,總想欺負傻子,以為傻子不懂事不會反抗可以讓他們為所欲為。
單蝶琴用鐮刀划拉草層,划拉出一塊干牛糞來,對莫茹道:「來,給你吃大塊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們都是這麼欺負傻子的嗎?
她剛想過去把那塊干牛糞撿起來塞花被單嘴裡,就看著上方露出一個人影,她立刻後退。
「嘩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糞從上頭場里倒下來,跟下了一場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單蝶琴潑了個正著,一個驢糞蛋子在她頭頂打了個轉沒站住,順著油光水滑的頭髮滑下去。
單蝶琴雙手抱頭一聲尖叫:「啊——哪個混蛋!」
周明愈手裡拎著土筐,站在那裡居高臨下道:「哎呀,這是有人?我還以為黑乎乎一坨牛大糞呢。」
單蝶琴氣得跺著腳罵,「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見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聲,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糞當糖給人吃,你欺負我媳婦兒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著你吃下去?」
「神經病!神經病!」單蝶琴又哭又罵的,一邊跺腳一邊抖頭抖衣服,她根本沒想到這世上還有男人竟然敢敢這樣對待她!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這個混球、這個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給她撐腰,也懶得自己去懟花被單。
周明愈已經跳下坡,「說了讓你在那邊等著,你怎麼還去割草,小心累著。」他一手拎著筐子一手護著莫茹,「以後別出來亂走,小心村裡有狗咬人,還有老巫婆拿大糞騙你吃糖,吃了就變成蝙蝠……」
莫茹:……
她發現周明愈比她還適應,擱以前他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她忍俊不禁朝他擠擠眼,讓他拉著自己的手上去。
單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飛媚眼,分明就是個騷貨,哪裡傻了?誰說她傻的?不是傻子為什麼不上工?憑什麼不上工賺工分?周明愈就是個瞎子,居然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該你娶個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歡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歡看那些模樣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環境讓她學會撒嬌耍嗲利用女性優勢獲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圍著她轉為她服務爭風吃醋的感覺,若是有個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現在社會變了,畢竟鄉下也不是學校機關幹部等嚴肅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個混不吝!二愣子!睜眼瞎兒!」她跺著腳喊,還尋思周明愈會回頭看她。
周明愈本來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經,僅有的一點不正經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現在也不會改變。
莫茹就更沒有那種顧慮,她的關注點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著場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經,看看怎麼跟人吵架,最好是先聲奪人。」
周明愈笑道:「沒事,誰敢罵你我去塞他們一嘴牛糞,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賬嗎,不怕。」
莫茹撲哧笑起來,「你不用逗我,我一點都沒生氣。」只是從前的莫妮兒想必承受了不少譏諷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記不住,也就不會受傷。
那邊場里的土坷垃已經敲完,現在繼續潑水、壓平。
周明光正拉著碾子壓場,周老漢兒在一邊潑水、撒草木灰,然後碾子再壓過去,這樣來來回回要重複很多遍,直到周老漢滿意為止。
要他滿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鏡,光腳踩上去會覺得太細膩生怕打滑,等幹了以後還不能裂縫,不會把麥粒卡在裡面,也不會起浮土弄髒麥子。
曾經有人不服氣周老漢兒一個半大老頭兒了為什麼還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氣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當時隊長周誠志就讓他們去壓場,「你們要是能把場壓好,以後你們就跟他一樣十分工。」
隊里不是所有男勞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氣大,也未必,因為還要看技術,還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幹什麼活兒。
畢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糞,也不天天鋤地的,除了那些還得打場、揚場,還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術的。
只有周老漢這樣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術略差一點但能獨當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兒子被他訓練的個頂個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幹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則也不會去了三隊出風頭,一下子就成為最能幹的。
莫茹看了一會兒,暗自慶幸自己來了這樣一個家庭,而不是那種好吃懶做整天雞飛狗跳的家裡。
她更慶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著她,「正好這裡有把鋸,咱們趕緊去鋸點柳枝。」
這把鋸子是周老漢拿來割場里小樹的,還有順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兒。原本修工具是生產隊保管員的活兒,可他修的不那麼好用,周老漢兒就自己動手。
莫茹讓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帶上,拿回去餵豬,也不指望送到隊里去掙那點工分,自己家豬喂大了年底可以多賣錢。
這可是一家最大的現金收入。
他倆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樹,鋸了一些雞蛋粗的柳枝,兩尺到半米長,帶著柳條,順便還把被蟲子摳壞的一些樹枝都鋸掉,免得為禍更多。
莫茹借著掩護大部分收進空間,周明愈看時間還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現在小的生產工具還沒收歸集體,依然歸個人所有,他們家還有鐮刀、鐵杴、大钁頭等工具。
來到河邊,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樹上鋸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椏也有利於它們發新枝條。
他把這些柳樹枝用鐮刀修一下,留下有數的幾根柳條,剩下的都砍掉。然後在河邊溜達了一下,找了幾處比較陡峭、人們不會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樹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嗎?」
周愈笑了笑,「當然,柳樹喜水不容易爛,在這裡也容易髮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樹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這種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寶貝呢,這麼埋下只要生根發芽,三年後能長到一掐粗。」他用兩手比劃了一下,「今年鍊鋼也沒人會砍它們,來年春天它們長嫩芽的時候還能救荒,三四年以後就能當檁子為我們蓋房子出大力,豈不是寶貝?」
莫茹驚喜道:「果然是寶貝。」總歸儘可能多做點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邊土質疏鬆,二十來根樹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樹,兩人來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測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豎著測量了高度,在幾個關鍵位置都標上記號,估算著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裡對要蓋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戶型如何,哪裡是廁所、小型養殖場、洗澡間等就有了初步構思。
按照當下人的住房夢想,那就是有一座標準的四合院,正屋三間,各帶東西三間廂房,東南邊是一間帶門樓的大門,一間南屋當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間豬圈。
要蓋起這樣一座標準四合院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蓋正屋,然後慢慢地攢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間,十年才能蓋起一圈來,很多人家十年都蓋不起那一圈。
雖然他們現在沒有足夠的材料,但是不耽誤他要蓋小房子,他畢竟是正經土木工程畢業的學生,又是城建單位的高級工程師,自然會想別的辦法。房子有很多種,也不是只蓋磚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結構原理搭建一間小房的木框架,上面蓋上秫秸編的箔,然後再用黃泥壓麥秸草,夏秋住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們主要是在這裡睡覺,吃飯要回家去,所以這裡不需要太大,十個平方足夠,沒有磚石,他會盡量把木頭都用上。
這期間攢材料,等秋收以後農忙結束,就可以請隊里的人來幫忙蓋正兒八經的屋子。
村裡人蓋屋子都是這樣的,先跟隊里申請,由大隊長和生產隊長安排,按照成分、年齡以及先進程度來排隊,等三秋大忙結束進入農閑的時候,就開始安排蓋房順序。
到時候全隊老小出動幫忙,三間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這麼利索,兩天就夠。
莫茹聽了他的規劃心動不已,也出主意,「一開始我們不要院牆,不如多栽點棗樹。」
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換錢。
為了熬過接下來那三四年,棗樹是最合適的果樹,它耐貧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樹更容易成活。病蟲害之類的沒辦法,這時候農藥少,哪裡都有,不過因為生態還沒遭到破壞,所以蟲害沒有九十年代那麼多。只是想到接下來除四害興起,麻雀以及近親被大肆捕殺,到時候只怕害蟲會多起來,又是一個頭疼事兒。
被她這麼一說,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時候我還得給你規劃一小片花園,不能只種菜,也要好看。」
沒有女人能拒絕花兒,莫茹開心地彷彿看到了新房子,摟著他的胳膊要蹦躂兩下,「老公,我覺得我們的小日子很有奔頭兒!」
周明愈趕緊按著她,「姑奶奶,你什麼情況呢還蹦躂!」
莫茹吐吐舌頭,「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驚呼一聲。
一上午胎兒都沒怎麼動,她除了肚子大都沒別的感覺呢,沒想到這會兒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時不時地鼓起一個小包,看得他覺得特別神奇,「一定是聽我們說要蓋新房住和我們一起激動呢,這個小東西,是個會享受的。」
他單膝跪地把臉貼在她肚子上,「小東西,小東西,你好啊。」
然後一個鼓包懟在他臉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來,「它開心呢。」
莫茹面露狂喜之色,不是她不矜持,實在是太意外、太驚喜、太開心了啊!
「空間!」說著就把那補丁摞補丁的麥糠枕頭收進去,一眨眼又放出來,變戲法一樣。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忍不住激動起來,「多大,能不能種地養雞鴨魚?」
莫茹笑道:「這麼貪心,要什麼自行車啊。」
她的空間有集裝箱那麼大但是要更高一些,裡面空蕩蕩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動不像能種東西的樣子,她的人也進不去,估計也不能養殖活物。
雖然如此夫妻倆也高興得很,周愈吧唧親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儲物空間已經極好,咱不太貪心。有了這個空間,以後我努力種田攢糧,你把糧食藏在裡面,再飢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還為周愈沒個異能有點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財政部長,當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興起來,摟著周愈的脖子歡喜道:「老天爺對我們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過日子,不能辜負老天的厚愛。」
「那是。」周愈把燈吹了,摟著她躺下,「媳婦兒,今兒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說周愈有些古板沒情調,就是以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幾年不待破例的,簡直了!
「我現在可是孕婦,你看這大肚子,不定幾個月了呢。」
「估計快七個了吧。」親了她一會兒,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麼就摟著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著,在腦子裡規劃緊急任務,一年、五年、十年的宏偉藍圖。
她從周愈這裡得來的信息,加上小時候聽外婆、奶奶們講的故事,綜合起來前途簡直一片黯淡
比如說從五/八年八月開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鍊鋼鐵,要趕英超美,家家戶戶的鍋、鐵器全都要「捐」出去,連牆上的一個釘子都要被拿走,更別說是大小鍋。這就導致家裡沒法做飯,又要求家家戶戶把糧食全都集中到大隊里去吃大鍋飯。
與此同時,因為很多地方的產量「越來越高」,糧食從畝產一千斤到上萬斤幾萬斤,很多地方雖然沒有那麼多,也開始放開肚皮大吃大喝,吃了兩個月的乾飯以後就開始喝稀。
而因為浮誇虛報,上頭的徵購糧指標也越來越高,比如畝產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報個三四千斤。徵購糧加上附加稅,比重是產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誇風這麼一搞,徵購糧雖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數太大全部產量也不夠交的,所有餘糧、口糧都被交上去。數量還是不夠,最後連種糧、應急糧、牲口糧也被搜糧隊搜走。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層幹部不肯虛報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卻被扣上瞞產的帽子,要求反瞞產私分,大批搜糧隊衝進農戶家裡,翻箱倒櫃,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過,一粒糧食也別想藏下。還有各種大會,要求獻愛國糧,給這個獻禮那個獻禮,如果沒有糧食甚至連破棉襖里的棉絮都被掏出來。等反/瞞產風過去以後又來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產才開始好轉,然後就到了六六年。
當然,這些事情在不同地區有不同體現,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麼兇殘。
可莫茹不敢大意,萬一攤上一點點兇殘就足夠他們萬劫不復的。
她也聽奶奶和外婆等人說過,飢荒的時候真是樹皮、草根能吃的所有東西都填進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塊、白土!瓜菜代就是這時候造出來的名詞,可糧食都沒的吃,哪裡來的瓜菜?有點地當然是種高產糧食而不是種虛頭巴腦的蔬菜,這時候誰還管營養?
瓜菜代,其實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頭晒乾磨碎,還有豆莢、地瓜葉、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麥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攢成窩窩,吃進肚子里哄肚子飽而已,根本沒有任何營養。
所以都得了浮腫病,最後很多人死去。
餓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說她家鄰居好幾家都絕戶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餓死的。不過奶奶家裡倒是還好,不會有外婆家那麼慘,至少奶奶家雖然全家挨餓卻沒有一個餓死的,估計跟他們家後來吃供應糧也有關係。
「小孩也跟著吃地瓜葉、地瓜蔓、花生秧子……沒營養哄肚皮的東西,吃了拉不出來,肚子脹得跟石頭一樣……」
……
她小時候還很天真的問為什麼不抓魚吃,為什麼不上山采蘑菇抓野豬。
外婆皺紋縱橫的臉上已經沒有悲傷,「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們老家那地方,沒有山也沒有大水泡子,好年頭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時候,河裡的癩□□都吃光。螞蚱鬧災的時候,窗戶紙都被啃光,小孩兒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沒說的更恐怖的事情她無意中聽別人說過,聽完后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覺得那種事情只有古代才會發生。
所以,她後來竭力避開那段時光,很少去觸及,卻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這裡來。
她不想餓死!不想餓得浮腫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葉便秘脹破肚子!
……
她要吃飽,吃細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腦轉得飛快,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搜糧食,就把糧食想辦法收進空間里,各種糧食尤其是大豆可以補充蛋白質吃了不會得浮腫病,必須要藏足夠量。肉類也要弄一些,沒有肉身體也撐不住。還有蔬菜水果,能夠補充各種維生素的,都要收藏一些。
最好還得預備一些熟的應急,因為後來鍋也被收走,誰家要是敢冒煙,就有人進來把鍋搗爛收走。
鍋當然也要想辦法藏一口,最好藏幾個小鍋子。
還有家家戶戶的樹也都被砍走去鍊鋼,要是這樣的話,最好能提前把家裡的樹也找個借口砍掉收起來。
外婆還給她講過,在有些地方沒有山和樹林子,大家都缺少燒火草,最後雖然還有點糧食卻沒有火做飯,萬般無奈之下只能鍋里煮地瓜干底下燒地瓜干,想也是剜肉一樣的。
所以她還得想辦法儲存柴火!對她來說一根柴火都是好東西,都可以攢起來!
婆婆的決策真是英明至極,如果她必須每天上工,哪裡有時間做這些事情?
……
「勾勾嘍!」雄雞一唱天下白,這是天亮了。外面傳來公雞打鳴,母雞下蛋咯咯噠以及餓了咕咕咕的叫聲。
莫茹一個激靈醒了,趕緊睜開眼看看周圍,還是黑乎乎的秫秸屋笆,煙熏火燎的土牆,又沉又舊的棉被……真的是穿越了,不是做夢!
周愈天還沒亮就起了,當時親了親她讓她繼續睡,他去挑水幫張翠花澆菜園。
莫茹摸著自己的肚子,又試了試自己的空間,嗯,還是那樣,沒有變大也沒有消失,東西收放自如,很好!
她哼著小曲翻身起來,看到窗檯的時候臉色變了一下,趕緊爬出被窩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舊得發灰的紅棉襖,下面的棉褲也是黑色的,都補丁摞補丁,她身上只有破舊的背心和褲頭,連襯衣襯褲都沒有,只好穿光棉襖棉褲。
雖然外面天亮起來,屋裡還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是夯實的泥土更黑乎乎的,她低著頭沒找到鞋子,只好扶著炕沿拿腳在地上來回划拉,終於找到自己的鞋……草鞋。
她發現雖然沒有莫妮兒的記憶,卻憑空認識一些東西,比如那煙熏火燎的屋笆是秫秸(高粱秸)綁起來的,這草鞋是棉的叫蒲襪,是蒲子編的,裡面還墊了一些軟和草,就靠這個挨了一冬。
雖然心理上還沒徹底適應,但這身體不是什麼嬌貴的,對貧窮已經很習慣,所以莫茹也不難過。
她盡量讓自己整齊一些,開門出去,外面是堂屋也是廚房,當地人叫當門。
堂屋因為東西多,顯得更加逼仄。左手邊是一個黑色的瓦缸,帶著一條條的瓦楞紋,缸上蓋著個高粱桿釘的蓋墊,上面放著個葫蘆瓢。右手邊是西間的鍋灶,隔著一步遠又是東間的鍋灶。北邊後窗關著,下面緊挨著一個到她胸口的大缸,估計裡面裝著糧食。大缸過去是一張黑色的桌子,底下有擱板,放了碗盤等餐具,用一塊藍底白花的布帘子遮著。旁邊還有一個樹墩子,上面放著一個圓形菜墩兒。
鍋灶和風箱那裡牆上也釘了一些木楔子,搭著擱板之類的,上面掛著筷子筒、插著刀鏟子、掛著勺子笊籬等炊具。灶台後面還放著黑紅色的大肚罐以及一個鋸了嘴的大肚葫蘆,不知道裝著什麼。
整個屋子都是煙熏火燎的,牆角掛下長長的黑灰,隨著風一吹就在那裡晃啊晃的。
她找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可以讓她藏起來的。
看來想要不動聲色地藏糧食和家什兒,她只能和周明愈分出去?
分家?!
她才清醒就要分家,不知道婆婆會不會掐死她,這麼光榮艱巨的任務,要交給周愈同志。
她給莫茹指了位置,菜園在村後頭,過三排房子走到底就能看見。
莫茹跟二嫂道謝踩著蒲襪來到院子,見三嫂在剁野菜和地瓜蔓餵雞,也笑著打招呼。
三嫂張夠被她驚得一個激靈,張了張嘴沒應出聲來,看著她挺著肚子在院子里東看西看強忍著才沒立刻去找二嫂八卦。
莫茹站在院子中央勘察一下有什麼可藏起來免於禍害的。
莫妮兒看似傻,其實腦子裡記住了很多東西,所以莫茹對這裡一點都不陌生。
普通農家小院,正屋三間,東廂兩間……一間半,西廂兩間,南屋只有空了的牲口棚現在盛放乾草。東南角是院門,沒有門樓,只在牆上開了門洞,兩扇木板門,上頭蓋了個草棚子頂,免得風吹日晒雨淋會爛門。西南角是豬圈和茅廁,養了一頭豬,豬圈北邊是雞窩,那裡還爬著葫蘆、吊方瓜的蔓藤。
小院不大,蓋了一圈屋子非常擁擠,中間的天井更巴掌大。
她又瞅瞅院子里的樹。
家裡沒有水井,東南角影壁牆北邊是棵一掐粗的棗樹,雞窩後面是棵很多年份的老國槐,正房東間外面有棵手臂粗的香椿芽,西間外面是棵梧桐。
她出了院門,左邊是一棵孩子合抱粗的大柳樹,右邊是牆外一排三棵大腿粗的刺槐,看起來都有年頭了。
都是有兒有女的,兒子結婚要蓋房打家什兒,就算一般蓋不起房也得打制一點箱籠柜子,所以家家戶戶都會在家裡和菜園栽點樹。梧桐雖然木質一般,但長得快做箱子也合用。要是做屋樑檁子,起碼就得槐樹、楊樹這些。
不過當地人說「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門前不栽鬼拍手」,那鬼拍手就是楊樹,所以村裡房前屋后很少看到楊樹。
她看家裡這些樹也已經成材,那柳樹上都是蟲子,很可能木心都被咬壞,不砍的話都被蟲子禍害。
院牆外面的牆根上也見縫插針種著蔬菜,依然是爬著的吊方瓜蔓藤,想來這瓜菜產量高,容易管理,雞雞鴨鴨也禍害不著所以種的就多。要是在家裡種葉子菜,很容易被雞鴨的禍害。
莫茹估計著到時候她可以存一批吊方瓜,這個東西結果以後長得很快,一個十幾二十斤,一頭大一頭小,中間彎著,其實就和她知道的長南瓜一樣。不過這裡的吊方瓜好像不會變黃?
她看了看天色,也沒有表估摸能有六點?這會兒日頭剛從東邊冒出來,紅彤彤的,陽光下綠樹閃爍著柔潤的光芒,新綠一片,就跟高清壁紙一樣漂亮。
樹上的花都已經沒了,綠葉成片,真的好美,肯定不是春天了……突然想起什麼,她出來的時候,看到二嫂三嫂,她們好像沒穿棉襖啊?
她為什麼還穿著棉襖棉褲?!
早起來她還聽見二嫂三嫂在下面說要收麥子了呢,那豈不是怎麼也快要芒種了吧,俗語說「芒收芒種」,芒種就要收麥子,應該很熱的時候了。
她居然還穿著棉襖棉褲?難道因為她傻?估計更是因為窮吧。
好在這棉襖也不厚,棉絮都不暖和了,她並不覺得熱。
……
莫茹一走,張夠蹭得躥進屋裡,神秘道:「二嫂,昨晚兒你聽到動靜了沒?」
丁蘭英看了她一眼,「那麼大動靜怎麼聽不見啊。」
「小五媳婦這是……好了?」
「聽她叫人可奇正經,不帶傻樣了。」
「要是這樣,是不是就得上工掙工分了?」張夠問。
丁蘭英道:「那得看娘怎麼安排,沒看現在小五都不用上工嗎?」
張夠癟著嘴,這兩口子都不上工,那還不是壓榨他們?「真是傻子也好命。」
在她看來二嫂也好命,51年嫁過來剛分了田地自己當家做主,日子過得十分滋潤,她56年嫁過來就已經開始高級社,土地和牲口都交出去,一家人都掙工分過日子。
她又問二嫂有沒有做點什麼好吃的,丁蘭英笑道:「上面高粱面菜窩窩,下面高粱地瓜干黏粥,你還想啥唻?」
張夠扯著調子,「地瓜湯、地瓜饃,離了地瓜不能活,鍋上鍋下都是紅面面,吃得人里裡外外都膩歪。」她趁著婆婆不在家去抓了一捏鹹菜塞嘴裡,對丁蘭英道:「眼瞅著就芒種了,三夏大忙累過去分麥子,二嫂,咱家怎麼也該吃頓白面餑餑吧。」從小到大她就沒撈著敞開肚皮吃頓白面餑餑,聽人家說老周家以前收麥子的時候能敞開肚皮吃一頓,可她來了以後就沒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