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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正版, 愛護作者,收藏作者有加更哦*——* 原身有倆好朋友, 在他穿來之前那是鐵三角,一個叫周誠廉, 一個就是趙喜東。
趙喜東比周明愈小個月, 個子卻小一大截,看著跟十三四似的。因為又干又瘦, 皮膚還白, 像個大姑娘,哥倆叫他豆芽菜。趙喜東還有個外號是別人給他起的, 叫秤砣, 說他個子不長都是心眼子墜的。
趙喜東家是三隊的, 家裡兄弟姊妹六個, 他爹娘貪便宜偷懶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綁起來都不頂老周家一個男勞力掙的工分多。
以前不掙工分的時候, 趙家就常年吃不飽穿不暖,爹娘倆慫恿著孩子在村裡亂串游, 逮著誰家吃飯就賴著不走,臉皮薄的不好意思趕,意思意思也能給口吃的。誰家也不富裕,你一天還行, 三天人家就不待見。小孩子餓怕了, 好不容易有家臉皮薄願意意思的自然是咬著不鬆口見天賴在那裡。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辦, 就說找孩子玩兒, 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發出去不許在家裡,他們也賴到吃飯也不散夥兒一定要跟著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臉,禁止老趙家孩子去。
只有趙喜東從小跟著周明愈,小尾巴一樣大哥長大哥短地喊著,見天蹭周家飯吃,而周明愈雖然驕縱張揚,對他倒是挺照顧。不但自己照顧他,還讓小叔叔周誠廉也照顧他,經常揣個地瓜或者窩窩頭之類的偷偷給趙喜東吃。
尤其抗戰那會兒,家家戶戶都吃不飽,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裡有東西給他吃?不過每當他餓得兩隻眼珠子發綠的時候,周明愈還是會把自己嘴裡的省下一口給他吃。
因為他覺得他們是好兄弟,畢竟從小趙喜東一直把周明愈當英雄一樣崇拜著,一口一個哥叫得可親了,大大滿足了周明愈的虛榮心。
這種情況在周明愈結婚以後,確切說應該是周明愈被打了頭以後開始變化。
半個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張金樂打架,就是因為趙喜東跑來說張金樂污衊周家和四類份子搞親家,說周家一家也跟著腐壞是人民公敵,是社會主義的蛀蟲。周明愈就對張金樂更加看不起,一次狹路相逢的時候,雙方都有意沒事找事,趙喜東拿石頭扔張金樂結果就打起來。
周明愈為保護趙喜東被人打了悶棍昏迷兩天,「蹬倒山」周誠廉怕他就此一命嗚呼哭鼻子抹淚的要去找張家拚命,結果被張翠花給鎮住了。
有日子沒見,不曾想一大早趙喜東又跑過來說這話,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話說那是天塌了都八風不動的人,不待亂陣腳的,當然也不會衝動更別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趙喜東一愣,挑水算什麼事兒啊?在「周八路」眼裡,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觀,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歡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趙喜東追上去,「哥,咱就由著他耍抖擻?」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趙喜東覺察他語氣不善,有些怔,還用自己說去打?難道不是周明愈一聽就衝過去嗎?「哥你頭沒事兒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聲。
趙喜東亦步亦趨地,「哥,你這幾天怎麼沒去我家?」周明愈去趙家玩,只是他隱晦的說法而已,實際是揣倆地瓜給趙喜東動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裡脫不開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趙喜東苦著臉,腳下踉蹌一步差點摔倒。要擱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這一次卻沒看見一樣追著莫茹去了。
趙喜東差點叫起來,怎麼不管他?腦子是真的被張金樂打壞了?這些日子他沒來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結果他天天挨餓,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幫你澆菜。」
周明愈道:「你們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頭還得上工呢。」
村裡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掃牛棚豬圈的,這個時候還要去棉花地拿蟲子,活兒也不少。
趙喜東以前都跟著周明愈,結果周明愈二隊的活兒不幹跑去三隊幫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來掙的工分還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幫他,那他爹娘都饒不了他,他自己哪裡掙得出那麼多工分?
周明愈沒有半點要敷衍他的樣子,挑著水健步如飛地把趙喜東甩在後面。
趙喜東還想追上去,想到張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卻冷冰冰的眼神,他心裡又不舒服不想過去受閑氣,結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經走遠了。
太陽出來很快就要上工,張翠花可沒時間在家呆一天,他得先聽她安排接下來的活兒。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裡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給趙喜東白乾活的。
以前那情況張翠花沒少生氣,可原身仗著自己娘從小慣他根本沒當回事,現在自然不會再和從前一樣。
……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園,張翠花正彎著腰不抬頭地忙活著,拿蟲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壞葉子……伺候孩子一樣精心。
周家莊現在實行高級社,老百姓都還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畝數。一部分在大田裡,小部分在村頭村后的邊邊角角,這些零碎地邊被收拾成菜園,一家一塊用樹枝、高粱秸、玉米秸編的幛子圍起來以免雞雞鴨鴨的過來禍害。
周家有九分地在大田裡,二分地是邊角菜園,眼前有一分多,另外還有兩塊巴掌大的零碎兒,一塊栽了蔥,一塊種點豌豆。
莫茹看這菜園裡種了很多菜,長得鬱鬱蔥蔥的,菠菜、韭菜一直吃著都快老了,還有黃瓜、扁豆、瓠子,茄子、洋柿子(番茄)等,另外有一架小方瓜已經可以當菜,小方瓜其實就是綠皮西葫蘆,但是比西葫蘆更大一些,味道更好,當地人喜歡用這個加點麵粉煎方瓜餅子。
還有吊方瓜也在菜園地邊上種了不少,現在也結了指頭長的瓜紐兒,等盛夏的時候就會碩果累累。
除了蔬菜,這裡還種了幾行棉花。
她聽周明愈說在生產隊里上工掙工分,夏秋分兩次口糧,當然口糧也有最高限額。哪怕你家工分再多,一個男勞力現在一年最多分440斤糧食,包括細糧、粗糧和雜糧,鮮地瓜五斤頂一斤。
看著好像不少,可這時候肉魚蛋奇缺,個個肚子里沒有油水,一個干沉活兒的男勞力一頓吃一斤都不夠,更何況是一天。口糧不夠就要自留地補貼,所以自留地除了種點蔬菜,其他大部分都是地瓜,輕易不會種低產量的作物。畢竟地瓜最划算,一畝地再差也能收小兩千斤,有這個頂著家裡基本都能吃飽。
所以大家都說,「自留地跟分兒一樣,可是咱們社員的命根兒,要是沒有自留地,大家日子只怕真不好過呢。」
而老周家男勞力比別家更能幹,個個都能拿十分,不像老趙家男人拿個女人工,女人拿個孩子工。所以種著自留地有人還挨餓,張翠花雖然不說心裡是不大瞧不起,總跟家裡人說不要妄圖學那些懶漢子懶婆娘,一家子好吃懶做云云。
莫茹覺得婆婆是個很能幹的人,據說以前還有敞開吃大餑餑的日子,後來雖然沒得白面吃,粗糧還是管飽的,也沒說像別人家那樣為了一口吃的打得臉紅脖子粗的。
她感覺自己和周明愈要做什麼,只要做通了婆婆的思想,那就事半功倍。
周明愈拎著筲過去沿著菜畦澆水。
莫茹則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免得踩到菜還要小心摔了,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東瞅西看,滿懷希望,尋思有沒有可以放在空間里的,好讓她試試自己的空間功能。
張翠花直起腰來看她一眼,「你也來啦。」
莫茹小聲道:「娘,我來跟你學學打理菜園,以後這些事兒交給我。」
張翠花就跟她講在菜園裡要幹什麼,不同蔬菜不同方法,重點做什麼等等,莫茹聽得十分認真,連連誇讚張翠花是種菜能手她要好好學。
張翠花聽她小嘴巴巴的那麼甜,心裡挺高興,這樣生出來的孩子不但不傻,隨娘的話還靈光呢。
莫茹看一架扁豆和長豆角結得果實累累,都有指頭長,過幾天就能摘著吃。蔬菜間有很多各色蟲子在蠕動讓她身上一陣陣起雞皮疙瘩,她讓自己努力克服不適,悄悄把蟲子給丟進空間試試看能不能活。
周明愈看到她的小動作,給她努嘴,示意她過去。
莫茹就走到周明愈身邊,他伸手扶著她,把多拔的菠菜和韭菜遞給她,擋著讓她收進了空間里。
韭菜還能割一茬出一茬,菠菜卻不行,這時候有的開始發黃變老,過些日子就要拔掉種蘿蔔所以莫茹就多收一些。除此之外,她還掐了一些瓜藤的嫩葉子放進空間里,以後也可以摻在窩窩頭裡。
差不多了,周明愈:「娘你還得上工呢,快回去吃飯吧,菜園我和妮兒收拾。」
張翠花看看日頭半竿子高,撲棱撲棱身上的土,「我有數呢耽誤不了,咱家裡還從來沒遲到過呢,最多就是隊長走上十圈。」
他們生產隊長為了對付那些遲到的社員,規定吹哨之後,他在集合的地頭轉圈,要是二十圈不來的,就扣三厘工分。哪怕你下一步就來了,那也沒用!
她看別人都陸續離開菜園,周圍沒什麼人,張翠花就朝著兒子招手讓他到跟前兒去。
看她神秘的樣子,莫茹主動去另一頭看看,收集一些可以送進空間的野菜。她發現有棵當人人稱雲青菜的野菜,現在還很小,但是長大以後能有一米半高,長勢很快可以每天掐嫩葉子當菜。
她撿了根樹枝兒連土挖出來,把根兒攢了攢,也悄悄送進空間里。今年下半年自留地會被收回去,到時候集體種菜,只種高產的蘿蔔豆角,類似青菜、菠菜、黃瓜、西紅柿等會被打上資產階級的標籤,「寧要社會主義草,不要資本主義苗」,那是要被割掉的,你就算在河邊地頭或者自家哪裡種上兩棵,也是要被糾察隊給鏟掉的。
野菜就不要緊了,這是社會主義草,沒人會拔掉的,到時候可以在家裡種一片。
她在那邊忙著收集物資,周明愈則聽他娘叮囑一通要如何如何裝病,不要告訴別人自己好了更不要再去趙家幫工累著之類的話。
「娘不是不讓你提攜兄弟,你頭還沒好利索呢。」
周明愈卻道:「娘你該罵就罵,以前是兒子混賬你不用給我留面子,我知道錯了以後不再犯渾。」
聞言張翠花是又驚又喜,以前自己說不讓他管趙家,他不頂嘴卻也不應承,沒少讓她生氣,現在這樣痛快地答應她怎麼能不高興呢?張翠花心裡高興,拿手拍打了兒子兩下,眼裡濕潤著,「你這個孩子該長大了。」
周明愈更賣力哄她,「娘,我都要當爺了,要是還氣自個兒的娘,我那不是混蛋嘛,娘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氣你。」
張翠花連連點頭,「好,娘沒白疼你個小癟犢子。」
周明見哄得她開心,就道:「娘,妮兒晚上腿抽筋可厲害了,要不要緊?」
張翠花立刻道:「這是小東西犯饞病,回頭給她吃個雞蛋,我再給你一小口袋花生米,讓她一天吃兩個。」
「謝謝娘!娘你快回去吃飯,我和妮兒把破了的幛子編編再家去吃。」
張翠花看日頭差點一竿子高了有點著急,「還有扁豆架子也好好弄弄,今年長得好肯定得結一大架子,太輕了就壓斷。」
周明愈讓她放心趕緊去吧,張翠花這才拍打著自己衣裳上的草屑飛快地走了。
見他娘走了周明愈就去找莫茹,莫茹眼睛亮亮的,「周愈我有個辦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她自覺現在很財迷,見什麼都想要,這些石頭可以壘廁所。而且如果不收起來,第二天就被撿去壘自己家牆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費力氣扒石頭,但是扔在那裡一堆現成的,那是很樂意撿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響起下工的哨聲,兩人卻幹勁十足一點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雜石以後,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潑地,填上挖出來的砂礫土、石灰土,再潑水壓實如此反覆。正屋需要墊起來,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這樣下雨的時候才不會往屋裡倒灌。而且房間地面一定要夯實,建築地面夯實和打場不同,不能單純用碾子壓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這樣才結實,不容易被耗子四處打洞。
他預計夯實的地方是將來的房間內部,挖地基不受影響的,所以也不必擔心以後不好挖。
村裡有專門夯實地基的工具,有集體用的,還有單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塊半球形的石頭,上面有木柄,力氣大的一個人可以夯實,一般都要兩個男人喊著號子一下下地砸。
時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產隊倉庫借夯具。
莫茹就讓他挖幾個坑,她從空間里拿出了十幾棵枸杞枝子,還有之前從家裡棗樹下挖的分櫱出的小樹苗,全都栽在新家後面小河溝附近,另外她把一把雲青菜的種子也都灑在潮濕的地方。
做完這些天就黑了,東邊天上掛起又大又圓的月亮,黃黃的像一張烙餅,雖然不亮看著卻溫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煩人,一窩窩的直碰頭。
周明愈感覺看不清了就放下鐵杴,「媳婦兒,咱回家吃飯去。」莫茹沒幹什麼體力活兒不感覺餓,其實她不承認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糧……
這時候村子里傳來嘟嘟的哨子聲,此起彼伏,聽著好像四面八方都在響,估計是四個生產隊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兒。
他倆猜了一下也猜不著,就想回去問問,她把家什兒收進空間里,讓周明愈扛著鐵杴做樣子,到家門口再都拿出來。
路上她讓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計時間,比如月亮六點開始能看見,初一無月,初二三細細一彎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來的時候就掛在南邊中天,半夜消失,之後一天天月亮出來的位置往東邊降低十五度……
莫茹聽的津津有味,以前總覺得周愈就喜歡玩遊戲看書沒啥情調,現在才覺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認識了他一點。
夏季晝長夜短,晚上七點半天還不算黑,八點視線朦朦朧朧,八點半以後就徹底黑下來。尤其周家莊沒通電,家家戶戶又捨不得點太多燈,所以村道和衚衕里幾步開外就看不清什麼,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也不過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見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點鐘就到家,八點半以後基本不出門活動的。
周明愈一手拎著工具,一手扶著她,兩人頂著嗡嗡的蚊子,踏著月光,聽著蟬鳴,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緊不慢地往家走也別有一番滋味兒。
結果剛進村就發現後頭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馬翻,男人女人都上陣老人孩子齊出門,夾雜著嬰幼兒們的大聲哭,那熱鬧勁兒和放露天電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電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搖頭,「電影得農閑放,這會兒放什麼電影,想必是大隊里有事兒。」
莫茹笑:「大隊里有事兒還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開會不都是男人去嗎?女人都不用去的。」
兩人到了家,發現周老漢兒和三哥倆人已經去大隊,丁蘭英和張夠也忙著給孩子穿衣裳。本來都已經哄睡的,這會兒又滿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給嚇醒,正哇哇哭呢。
張翠花在灶間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鍋雜合面菜窩窩頭撿出來,正是農忙的時候,個頂個能吃,晚上蒸一鍋,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問了一聲,「娘,咋回事啊?」
張翠花罵道:「讓全村七八歲以上的都去呢,誰知道大耳賊又玩兒什麼花樣。當個大隊長不夠他抖擻的,人家大隊書記也沒這樣,弄得自己跟縣委幹部一樣。」每一次大隊里開會,大隊長張根發那都是大張旗鼓,恨不得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開會。
她利索地把灶間收拾一下,對周明愈道:「你倆趕緊吃飯,等會兒你去開會,妮兒在家裡別亂走動。」
莫茹點點頭,「娘,我知道了。」
張翠花就小步趕緊跑出去,又招呼倆媳婦讓她們趕緊的。
莫茹就對丁蘭英道:「二嫂、三嫂,你們把孩子放家裡吧,我看著,這黑燈瞎火地他們也不能幹啥。」
丁蘭英剛要說好,張夠用力拉了她一下,大聲道:「多謝你好心啊不用了,我們自己帶得過來,也不能總指望誰。」說著就趕緊又領著泥蛋兒和菊花出門去了。
莫茹倒是也沒什麼,她就是問問,要用她就幫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給她盛稀飯,拿倆窩窩頭,發現居然有一枚溫乎乎的雞蛋!
他歡喜地拿過去遞給莫茹,「快吃掉,娘給你的。」
莫茹心裡熱乎乎的,又尋思別人估計都沒得吃單給她,她都有點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趕緊敲破滾了滾,把蛋皮扒下來遞給她,「吃吧,咱們努力存糧食多賺錢,以後賺多多的,讓全家都有雞蛋肉魚吃。」
莫茹點點頭,「好。」她拿著雞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給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裡肯,趕緊三口吃掉一個窩窩頭,塞兩口鹹菜又叼著一個窩窩頭,手上拿倆,摁上一塊醬球再往嘴裡塞一口鹹菜就出了門。
雖然留莫茹一個人在家,他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這時候家家戶戶都窮的要命,村裡也沒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夠嗆也沒功夫動別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園和地里偷摸點什麼吃的。
雖然莫茹很想跟著去看看,不過既然要裝傻自然不能到那麼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飯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個人衛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腳就舀著水沖沖,就是洗屁屁有點麻煩……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燈端到西間,躲在屋裡扒拉一下自己空間里的東西。
空間的保鮮功能真的很好,裡面的植物和放進去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打蔫的跡象,當然也不會生長就是了。
張翠花給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選一下,有四分之一飽滿的留著當種子,其他的都是一些發育不良的,只能留著當零嘴。
然後她就繼續拆棉襖棉褲,明天洗洗就能晒乾,秋天再縫起來。
等她拆完他們也沒回來,總有點心神不寧,生怕是對他們不利的事兒,為了心安,她就一邊摸著肚子跟寶寶聊天,一邊在家裡轉悠。
東西廂是二嫂三嫂的地盤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間房裡溜達。
東間炕前沒有衣櫃,只有一大一小倆缸,缸上放著倆手箱。炕上也沒什麼特別的,炕頭牆上釘著木楔子,架著擱板,放了兩個尺長的木頭匣子,還有一個帶鎖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沒有動任何東西就出來,又去給豬扔一小堆她割回來的野草,就算吃過粗飼料豬下半夜也會餓的。為了讓它多長肉自然要多喂,雖然吃青草長肉不快,總比吃不飽下半夜嗷嗷叫喚強。
她去衚衕聽了聽,大隊屋在村南頭,離他們家有點遠,雖然能聽著嗚嗚啦啦的聲音卻聽不清。
偶爾能聽見什麼「打倒XX,打倒XX」「保衛社會主義!」「向毛主席敬禮!」
她尋思可能是批/斗會?聽周明愈說村裡好像有倆姓陳的地主,去哪裡改造了幾年,現在回來了一個,估計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們回來,後來吹了燈歪在炕上睡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輕輕拍醒讓她脫了衣服睡。
屋裡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見什麼,還惦記著開會的事兒呢,「是不是出什麼大事兒了?」
可千萬別提前吃大鍋飯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兒,早前就一直說有任務咱們村沒當回事,現在上頭兒又提張根發就來勁兒。哦,就是除四害運/動。」
除四害?
莫茹對這個不是很了解,就讓周明愈給講講。
周明愈道:「這個52年就開始搞過那時候咱們村象徵性地抓了幾個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們又忙著春耕春種誰也功夫弄那個。再說我們整天下地蟲子又不少抓,家裡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兒和蚊子蒼蠅,誰有那個功夫弄去?所以,張根發說咱們村被點名,除四害太落後,這樣不行,要我們從現在開始重視起來,重點打老奸兒,還說什麼家家戶戶都有任務,不夠任務就扣工分,又說什麼超額完成還獎勵工分。聽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隊長叔兒就說還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兒是什麼?」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姦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糧食也吃蟲子呢,打了鳥兒到時候蟲子就多,麻煩。」
現在還沒有什麼農藥呢。
周明愈道:「上頭兒也不聽,沒事兒,咱們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點老鼠。」
兩人重新躺下,耳朵邊嗡嗡的蚊子聲越來越響,讓人好不心煩!
莫茹道:「我睡那會兒還沒蚊子,這會兒怎麼這麼多?」
周明愈小聲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來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間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東西,後世熏艾灸都說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過這些都沒晒乾沒有辦法點火熏,她只能拿出來呼啦呼啦起點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沒法睡覺,很快她摸索出一個小訣竅來,她用意念控制空間,然後把手放在頭頂上,把一棵艾草反覆快速收進去放出來,這樣就有風和味道可以驅趕蚊子。
這樣倒是好辦法,她練習了一下,越來越熟練,感覺自己半睡半醒間都可以完成!
後來居然睡得香噴噴的,一點都沒覺得蚊子咬。
他們睡著了並不知道,若是有人拿著燈來照照,就會發現一個很神奇的現象:兩人頭頂上長了一棵大艾草,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而周圍的蚊子越來越多嗚嗚泱泱的,最後不知道為什麼消失了……
自從周明愈家搬到這裡來和周培基家做前後屋,開始還挺融洽,自從周明愈跟周培基鬧崩見天打架之後,關係急劇惡化。
這麼理清思路周明愈覺得其實真的是因為原主,說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轉身就忘,可大人卻耿耿於懷鬧得不可開交,到最後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說起來周明愈從小得他娘偏心,養得虎頭虎腦,力氣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裡就是個小霸王。長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長一把子力氣,可他畢竟還是很能幹的,家裡有力氣活他也沒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厲害,小時候像個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愛,爺爺奶奶更寵,加上他們家有手藝得人青睞時常求著幫忙,別人也要恭維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裡那也是公認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須聽他的,不管玩什麼都要按照他說的來,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別人就遭殃,他家裡人就一定以為是別人欺負他。而其他家長因為有求於他家,自然會呵斥自己孩子,一來二去,周培基就成了這一片的孩子王越來越驕縱,大孩子都要聽他的。
長大一些也是身量纖細皮膚白皙,看起來像個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氣比周明愈還壞,要星星不能給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兒。
自從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後去住,周培基就沒少挑釁周明愈,開始周明愈不當回事,挑釁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過還總要找他打,屢敗屢戰越挫越勇。
這麼過了一年,有一次他趁著周明愈和周誠廉不在跟前,帶著人把趙喜東打傷了,周明愈覺得他欺軟怕硬是個孱頭,就給他揍了個狠的,鼻血斷斷續續流了好幾天才止住。
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幹了,跳著腳衝到後街來指桑罵槐喊,說什麼周明愈一直欺負她寶兒,她一直沒當回事,結果還得沒完沒了竟然給打傷!周培基娘也是個厲害的,雖然沒有張翠花那麼能幹,但是跟著自己男人出門幹活兒也見過不少世面,罵人的話兒也是一套一套的。
張翠花怎麼能吃這個屈?
倆女人大戰三百回合以後決交,老死不相往來。後來高級合作社成立分生產隊的時候,周培基家還想在他們二隊,畢竟他們都有手藝,在二隊也算雙贏,卻為了避開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隊。
屋前屋后住著卻從不打交道,前頭的不會到這個衚衕來踩個腳印,後頭的也不會去前頭溜達,路上碰見就當看不見。孩子本來還沒事,打完回頭該怎麼怎麼,結果見大人不說話,甚至還叮囑他們不許和前頭那群癩皮狗耍,他當然也就疏遠了。一來二去,周明愈都忘了這茬,只以為是兩家有矛盾大家不說話。
那為什麼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說話了?這幾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誠廉和趙喜東,跟周培基也沒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嗆聲,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懶得為這些事兒腦子,還是早點把材料準備好是正事兒,就繼續專心鋸樹。
槐樹長得直溜,修樹杈子沒花多少時間。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樹枝都划拉到一邊去,開始貼著根部鋸樹榦。
周明光趕緊把繩子扔上去,系住,到時候快鋸斷的時候,就可以把樹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倆一前一後一起拉鋸,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來看到兄弟倆在拉鋸,笑道:「拉大鋸,扯大槐,姥娘不來妗子(舅媽)來。擀單餅,割燒肉,撐得妗子……」這是她小時候姥娘教的兒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給說出來。
周明光笑道:「這歌兒唱得好。」
莫茹就去幫忙收拾樹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著吧,一會兒我收。」
等一棵鋸斷大部分還剩一點樹皮連著的時候,兩人把樹就給拉倒,「咔嚓」一聲,大樹就倒在衚衕里,有周明愈掌舵並沒有碰到別人家的屋頂。
兄弟倆又合力鋸斷另一棵,而梧桐樹木質疏鬆,比槐樹好鋸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幫他,匆忙吃了飯帶著他和周老漢兒的鐮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製了梧桐樹,然後去和莫茹吃飯。
做早飯的時候,莫茹把昨晚上撿的三隻死麻雀讓二嫂放鍋底下燒了,她帶著幾個孩子分著吃,還給周明愈留了一條麻雀腿兒——
塞牙縫都不夠,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婦兒我得加把勁,爭取這幾天讓你吃點正經肉。」周明愈光著膀子擦用濕手巾擦汗,莫茹過去幫他擦後背。
「這月份也不可能殺豬,又不是城裡,也沒地兒買啊。」再說他們也沒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個辦法。」
莫茹卻腦補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搖頭,「我現在還不饞肉。」倒是有點懷念噴香的大米飯和白面饅頭。
吃了飯周明愈去處理那幾棵樹,莫茹照顧一下孩子。還是泥蛋兒看孩子,她時不時關注拉尿問題就行。菊花已經滿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給她一根小樹枝,讓她模仿趕雞、鋸樹,她就玩的不亦樂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樹枝鋸下來就過去幫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結實的木頭,以後可以留著當柴火,莫茹就碼放在空間的角落裡。
周明愈則把樹榦按照所需的長度處理好,還要進行剝皮處理。剝皮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他不是專業木工稍微有點棘手。最後索性不剝皮就修理樹枝,等風乾幾天再說。
莫茹估摸十點多的時候,天氣已經很熱,日頭毒辣辣的曬著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涼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為什麼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這時候一個細高個子皮膚白凈的年輕人從東邊走過來,看了莫茹一眼,問道:「你們家要蓋房子?」
莫茹剛要回應,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無表情的樣子生硬地移開視線,沒看見他一樣。
周明愈聽見聲音,扭頭看過去,想了想才認出來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兒?」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沒事兒,過來看看。」那傲氣的模樣可不像是沒事兒。
周明愈尋思他突然跑過來沒話找話,估計是怕自己弄壞他們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兒麥秸草也沒碰到。」
兩家好幾年沒說話,今兒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備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煩,鋸樹的時候早就注意著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錯,自己也不會違心地誇讚,他走過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兩棵槐樹,嘖嘖兩聲,「你這樣剝樹皮,一年也剝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誰說我要剝樹皮了,我鋸樹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辦法剝樹皮?」
周培基見他問自己,頓時一陣得意,「當然。」兩步邁過去,兩手在樹榦上比劃,「你拿個三棱矬子,尖頭插進去……」這樣那樣地比劃比劃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