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與少女
夜罰人沉默了數秒, 道,「今日騎士守衛傷亡頗為慘重, 臣以為,不必如此。這樣對您極為不利。補充新的騎士長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她氣的臉發白, 「誰給你的膽量讓你這麼對我說話?你也要像那個□□一樣對我妄加議論?既然你為他說話, 那麼你們就都受刑好了!」
「女王陛下,臣。。。」聲音從他堅毅的唇間吐了出來,聲調里隱隱含著一絲失望。
若是換做以前, 無論夜鶯讓他做什麼, 哪怕是殺那些可憐無辜的孩童還有婦女,他都不曾眨眼過,就像是一台精密運作的機器, 一味照搬。
可是自從這次從君臨回來后,他感到心臟有了跳動, 一切都是新的。他聞到的花有了香氣,吃到的肉有了味道, 聽到了話語有了情緒的波瀾。
他也學會了思考,也學會了拒絕。
「女王陛下!」這一次, 是萊西特的聲音。
銀色的長發在璀璨的陽光中, 恍若天神。
「女王陛下,主教在議事廳等您。」冰冷平靜的目光淡淡劃過跪在地上的騎士長,「艾德溫騎士, 如果可以, 請您協助統計傷亡人數, 並做好騎士護衛隊的安排工作。」
「他不再是騎士長了!」夜鶯叫著開口。
萊西特:「艾德溫是荊棘王后親自任命在您身邊的騎士長,也是行政官會議一同選舉出來的管理者。若他讓您不滿意,請您給他一個機會,至少,讓他先處理完這次行刺事件。」
夜鶯怏怏不樂,「你沒說的沒錯,把他帶走,我不想在看見他了。還有你,夜罰人!我罰你去訓誡室反思,不得我允許,不準出來!」
「美麗尊貴的黒女王陛下,您真是聰明睿智,您做的決定棒極了。」萊西特語調平靜的說道。
艾德溫剛剛才和死神擦肩而過,扶著劍踉蹌站了起來,「謝謝您,夜罰人大人,謝謝您救了我。」
夜罰人並未回應他,目光冷冷看著窗外即將下沉的太陽。
暮色將近,逢魔時刻。
黑暗也越來越肆無忌憚,從狂野瘋狂蔓延而來。
天地是舞台,萬物在暴風的中央旋轉不息。
權利的遊戲里,這是一場永恆的輪舞曲,你演罷我登場,形形□□的面具,昏暗燈光下鬼魅恍惚的臉龐,斑駁陸離。
女王變得越來越奇怪了,無論是舉止,還是話語。和之前那個充滿新奇想法、熱情驕縱的夜鶯相去甚遠。
萊西特安靜帶著艾德溫離開,眼裡卻多了顧慮。夜罰人之前跟在那兩個疑似深淵魔族的人身邊。回到君臨后,不僅夜鶯,連夜罰人也變了。
果然招惹上惡魔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他徐徐嘆了口氣,不過,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裴南德將軍蠢蠢欲動,就差起兵造反。神廷在君臨失力,一切努力白費,深淵魔族的出現,讓牧月一干人將身上的罪名推卸了個乾乾淨淨。就連那些神法守衛執刑隊,都消匿了蹤跡,竟然簡簡單單放過了君臨,不再追究。如今又遇此刻暗殺,來路不明。夜鶯更是性情大變,帝國之間的局勢愈發微妙。
難最後的贏家究竟是誰?
腦海中,再次回想起那張少女和青年男子的面龐。
會是你們嗎?
將一切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惡魔。
動用了兩個聖器,只追回一袋子空藍莓汁玻璃瓶的傢伙,神出鬼沒,又脾氣怪異,讓人猜不透啊!
其實不光是萊西特,阿撒茲勒的行為唐葉也越來越不懂了。
離惡魔越近,卻是無法理解。比如之前看這傢伙,在她眼睛看不見那兩個月照顧她期間,一直表現的各種高冷禁慾,尼瑪現在就是一隻隨時要求接吻要求少兒不宜行為的禽獸!
比如現在吃肉吃到了一半,他忽然拉開她的手,把藍莓汁倒在她的掌心,低頭直接吮了起來,一直吮到了她的肩膀。
影魔覺得自己很想死,趕緊說了聲「我吃完了。」然後拉著半蠍人佩恩的手跑出飯廳。
啊,真是受不了這兩個傢伙,天天秀恩愛,這讓影魔這種男朋友還在尋找當中的單身好魔族很難辦啊!
佩恩好奇極了,為什麼要逃走呢!看小主人滿臉緋紅的模樣,真是可愛呢!
唐葉黑著臉,眼神朝窗外還沒落下去的夕陽默默投去,「咳咳,現在還是白天!」
阿撒茲勒抬起頭來對她低低一笑,「那又有什麼關係?我是惡魔,人類的準則對我來說無效呢。」
天啦嚕,她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雖然很抗拒但是還是一不小心被惡魔的美色蠱惑到了,喉頭一緊,紅著臉無語道,「阿撒茲勒,你們龍族有沒有發-情期?」
問完這句話,阿撒茲勒竟然破天荒地思索了一會,認真道,「沒有。」
「沒有?一點都沒有嗎?」唐葉抓著他的袖子滿是期待,雙眼發光。
「嗯,沒有特定的發情期吧,如果是想要的人,哪天都不會有差別的。」他頭一歪,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卧槽卧槽卧槽!這尼瑪不是沒有發-情期,而是天天都是啊!
好在他的廚藝真是越來越棒,稍微能緩解一下內心的悲痛!
香噴噴的蜜汁烤豬肉排,簡直贊極了!口水橫流!唐葉心裡樂開了花!
從君臨帶出的那個殘破古老瓶子,一直安靜躺在家中的玻璃櫃里。期間她讓阿撒茲勒釋放各種術能,都沒能激起瓶子的半點反應。
瓶子裡面是空的,自瓶內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難以描述。瓶身整體是淡綠色,沒有任何花紋,放在特殊燈光和法陣中央也沒有任何回應。
但偏偏是它,那一日在君臨的隔絕空間里,強烈召喚她。
此時此刻,它就像是沉睡了一樣,和普通的瓶子沒什麼兩樣。
唐葉看的出神,待一雙手從身後摟到她身前,濕濡的吻落在頸側,她才意識到阿撒茲勒已經收拾完餐桌,悄無聲息來到了她的身後。
「它被封印住了。」阿撒茲勒目光平靜道。
「竟然是被封印住了,你怎麼知道?」
「這世界任何物體都會有自己的屬性,木頭,玻璃,鋼鐵。。。不同的屬性,面對不同的魔法波紋,會有不同的反應。無論它是什麼,總會被探測出來。但這個瓶子顯然不是。它身上有強烈的隔絕空間魔法,所以看起來平庸又普通。這是一件能抵擋高級探測魔法的物體,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它的本質被封印住了,就如你,可愛的唐。」
「我?」
「你的血脈被封住了,所以只能表現在自我的身體上——你那強大的無限復原能力,讓你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或許這個瓶子是關鍵,也是鑰匙。不過怎樣都好,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我的唐。」阿撒茲勒彎了一下唇角。
如果真的如阿撒茲勒所說,該怎麼解開這個瓶子的封印?
事態似乎越來越不像她所想的那樣發展了。她想起了在學者之巷遇到的學者菲亞,菲亞似乎也這麼說過。
血脈,被封印住的力量。
魔法和武能的絕緣體,她究竟還有什麼力量呢?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保命煉金道具和強大的恢復能力。
【必須找出真相】
正欲把瓶子收回櫃中。
一陣輕微的細鳴聲傳來,嗡嗡作響。
視線猛地追隨著聲音朝來源處望去,只見漆黑的包裹里,有什麼細長而尖銳的東西在震動。
拆開包裹,裡面躺著兩根今天在黑衣人那裡撿來的細箭。這些箭的材質極為特殊,是由某種罕見的木頭製作。
而現在,箭身和瓶子竟然在共鳴!
一小排細微的字跡發出淡淡的金色,這是刻在箭身上的紋理!
「難道。。。和那幫奇怪的傢伙有關?」她開心的叫道。
阿撒茲勒拿起細箭認真觀察了片刻。帶回來這些箭,本來是想從中找出線索,好和那幫人做交易換取靈魂,沒想到弄巧成拙。
「是材質。」他舉起箭,忽地用力,箭身變成了粉末狀。奇迹的一幕發生了,之間那些粉末狀的東西漂浮到了瓶子的四周,像是星塵一樣匯聚著。
一個念頭不約而同冒了出來:他們必須找到這幫來行刺的傢伙。
是夜,唐葉帶著阿撒茲勒撕開瞬移法印,悄然來到了帝國大牢里。
凱爾西納澤就被關在地下第三層的右手走廊里,只需要拐一個角。
「看來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阿撒茲勒腳步一頓,在拐角處停了下來,掌心散出一股黑霧試探,果然試探到了強大的結界。
黑霧飄散在空氣里,一縷縷繞著他修長白皙的指尖。
四周安靜如死。
唐葉偷偷朝走廊深處望去,該死,那個結界擋住了一切。
「我們能看到對面的傢伙嗎?」
阿撒茲勒搖了搖頭,目光晦澀,「來者也是深淵的居民,同系的結界,我沒辦法在不被對方察覺的情況下打開它。」
又一個深淵惡魔?
唐葉已經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耳邊卻聽得「砰嚓」一聲,結界消失了,結界里的人也消失了,牢房裡,只剩下納澤如木偶一樣呆坐著。
她立刻衝上前,空中飄落著無數漆黑的烏鴉羽毛。
阿撒茲勒帶著她輕而易舉進到了牢房裡,空氣中一股腐爛的氣味和獨特女子的甜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發嘔。
凱爾西納澤雙目失神,像是被剝奪了靈魂,仰著頭,一眼不發。
「納澤?快回過神來!」唐葉扶著他肩膀使勁搖晃。
好半天,納澤才緩慢聚焦,將實現凝聚到少女可愛的臉龐上來。
腦海中模糊閃過什麼,似乎很熟悉,那應該是在黑荊棘城,可是他已經無法回憶起更多細節了,喃喃開口,「你們又是誰?又想從我這裡要什麼呢?」
「什麼都不想要,我是來救你的。」
凱爾西納澤絕望一笑,「我不會離開這裡。如果我離開,就算是無罪,也會被當成畏罪潛逃。為什麼你們都想帶走我?」
【你們?】
敏銳捕捉到這個字眼,唐葉慎重說道,「我們是調查黑衣刺客的。。唔,二人正經交易小組,受人委託,來救你。你還記得上一個來找你的傢伙是誰嗎?」
凱爾西納澤面如死灰,自嘲一笑,看了看唐葉幾眼,緩緩搖了搖頭。
「——是烏鴉女巫。」阿撒茲勒的聲音忽地冷冷響起,他的指尖捏著一片散發著若有若無灰色霧氣的烏鴉羽毛,嘴角一彎,「竟然也有她呢。
「烏鴉女巫?」這句話不是唐葉問的,是凱爾西納澤問的。他麻木的臉上重新浮現出類似慌亂的神情。
剛剛的確有個女人來過,穿著漆黑的華麗長裙,領口和袖子上點綴滿了羽毛,暗紅色的嘴唇如同沾滿了鮮血,一雙碧綠的眼眸十分嚇人,眼角處蔓延著暗紅色的圖騰形狀。
但剛才她並沒有說自己是誰,她只是問他:【我可以救你一命,你是否要和我離開?】
他拒絕了。
無論這個女人怎麼勸說,他都沒有答應。
而且這個女人的裝束,看起來太像是陰險恐怖的女性了。
阿撒茲勒眼裡閃過驚訝,臉上一副瞭然。
「聽著,無論你們懷著什麼樣的目的,我都不會離開牢房。」納澤毫不客氣的說道。
「為什麼?是因為害怕牽連到你偉大的父親、你的家族嗎?」阿撒茲勒輕聲開口。
納澤拚命拉扯著腳上和手上的鎖鏈,憤怒叫道,「我會維護家族和女皇的榮光,絕不做出任何背叛之事!」
「即使這個家族想為了自保而捨棄你,即使你的王后因匕首上混雜著劇毒而即將死去,即使你被迫斬斷翅膀鎖緊牢籠?」阿撒茲勒緩緩來到他面前,兩隻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強迫納澤盯著自己,「好一個,了不起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