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花的惡魔
「想開點, 影魔, 人心自古易變, 你們的時間還長著呢。」鐮傷拖著長長的披風小跑過來,「我還想問,為什麼我們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精靈庇護地被混亂之海包圍, 海上充斥著強大的魔法,凡是進入海域內的人都會陷入幻覺, 變成雕像。很幸運,我們到達了精靈島, 用生命泉水喚醒了你們。」
鐮傷好奇的看著周圍的建築,這些樓宇和台階如此精細, 精靈各個都高挑白皙,他們偏愛鑲著珍珠碎鑽和綉著複雜刺繡的絲裙。鐮傷看了看身上布料長裙, 忽然覺得自己粗鄙荒蠻。許多惡魔夢想有朝一日能掠走精靈族。唐瞥了一眼鐮傷, 從她詭異的紫色瞳仁里看到了滿滿的貪慾。
「實在是太美了!」鐮傷好奇的往來望去, 「瞧, 那些色彩斑斕的手環和紗衣,真想都帶走。」
阿撒茲勒冷嗤, 「你曾經最厭惡女人用的飾品。」
鐮傷坐在漆黑的鐮刀上,「你說的對極了,可那不是現在的我。」說著, 一撩波浪卷長發, 送來一記媚眼, 「你想要什麼, 唐?」
「整個精靈族都是她的,她不需要這些花哨的東西,」阿撒茲勒挽著唐的手臂微微一笑。
唐好笑的看著這兩個惡魔拌嘴,開口,「維克多希望精靈族重新恢復生命和秩序。我們已經實現了其中一個。」
「並非是維克多,裁決的權利理應在我們手中,」阿撒茲勒對維克多這幫白袍老長老存有戒心,也感受到了精靈對深淵惡魔的敵意,若不是顧忌著唐的身份,或許維克多會率先第一個圍剿他們,「親愛的,你理應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這是你的權利。」
「正該如此,」鐮傷翹著染了嫣紅指甲的手指,撐在臉蛋旁邊,對她說,「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若是欠了食屍魔的賬也應該還。」
「那句話的原話是,哪怕是欠了食屍魔的債,也應有債必還。」唐揚著唇角,「可對方沒欠我們債。」
鐮傷聳了聳肩膀,「所以你不是一隻惡魔,對惡魔來言,世上一切都可以變成債和賬單。」
恩雅匆匆靠過來,氣喘吁吁,說了許多感激的話語,精靈族用特有的詠唱調說出的那些堪比十四行一樣華麗的辭藻,只讓他們覺得頭疼。
所以唐不得不打斷她,「現在精靈樹已經恢復了生命。是時候面對那些自由黨狂獵了。」
恩雅目光閃爍,「他們..請您原諒他們,他們被罪惡和黑暗蒙蔽了雙眼,如地下宮殿的石像鬼一樣可笑,只會憤怒的仇恨一切美好,全然不顧女神的恩賜,在您恢復生命樹后,維克多長老已經下令捉拿那些叛徒。」
「他們亦是精靈族中的重要一脈。」。
「您復甦了生命樹,精靈長老們忠實於您,您完全可以驅逐那些反叛分子。」
唐看著她,略微驚訝道,「我以為精靈族會更溫和一些。」
恩雅聲音一滯。
這不是一個好馴服的種族,唐心想,即使她是生命女神,可他們複雜的心思卻並沒有讓她感到安全。維克多老謀深算,若不是她成功救活了精靈樹,恐怕維克多才不會對自由黨出手。如今,自由黨對艾爾莎充滿了仇恨,因為他們並不了解真實的歷史。
唐堅定的說,「我希望自己看到的是一個完整的精靈族。」
她不希望精靈族最後也成為布滿爭鬥的廢墟,上一世,艾爾莎已經嘗夠了生離死別和眼淚的滋味。現在,她的惡魔還在,諸神用謊言蒙蔽後世,自由黨的精靈也不過是一群真理的追求者,只是踏上了錯誤的道路。
唐希望自己上一世庇佑的種族能夠繁榮、強盛,重新回到奧法大陸,在教廷和騎士的戰爭中佔據重要一方。她也希望自己的國度能夠美麗動人。
可是要實現這些,必須得征服。
無論是征服叛黨,還是征服一個國家。自由黨的蘭納是個了不起的精靈狂獵,她該怎麼征服這群敵人?如果是惡魔,一定會選擇蠱惑和交易。
恩雅皺著眉說,「自由黨打算殺死您,我必須確保您的安全。」
「我身邊已經有了不起的護衛,在保護我這方面,恐怕不會有人做的比他們更出色。」
恩雅勉強點點頭,「如果您想和蘭納談談,我們可以明日同長老一同前往。」
「為什麼不能現在?」鐮傷鬱悶的叫道。
「內部的衝突,他們或許已經有了新的想法,一切都已改變。」唐立刻瞭然,「既然如此,希望維克多能解決的更好。」
阿撒茲勒看了看恩雅,精靈族與世隔絕了數千年,內部分化或許比他想象中更嚴重。他已經能猜測到維克多會使用什麼手段,而唐顯然想讓這個種族重新融合為一。或許明天小知更鳥會失望了。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他本就不太在意精靈族一族的命運。
為了慶祝生命樹復甦,精靈族舉辦了盛大的慶典。
鐮傷為挑選裙子這件事愁的頭疼,「做女人真難!」
唐從房間里奔出來,大叫著影魔的名字。夜罰人依舊拄著長劍,和之前唯一的區別是身上多了個巨型人體掛飾——法西爾德如八爪魚一樣趴在他肩膀上。
「影魔那傢伙狀態不正常啊。」鐮傷涼涼開口。
「影魔是誰?」夜罰人肩膀上的人形掛件開口說話了,一臉茫然,「阿特柔斯,你現在的夥伴這麼多嗎?」
鐮傷瞄了一眼法西爾德,頓時悲嘆一聲,「影魔啊影魔,你能怎麼辦,你只能選擇原諒她。」
「咳咳,影魔就是,一個曾經很喜歡照顧小雞的惡魔。」納澤很好心的跟她解釋。
法西爾德眼睛往上看了看,搖搖頭,貼著夜罰人後背抱緊,「真是變態的愛好,阿特柔斯,天啊,好可怕~」
夜罰人鐵青著臉,目光筆直盯著前方,渾身僵硬如大理石。
納澤面無表情轉回頭。
樓下傳來□□的歡呼聲,鐮傷蹬蹬噔跑到窗邊,一下子拉開了窗帘。
精靈的庇護地空間永無黑夜,常年白晝。為了進行盛典,維克多飛到半空,幻化出了厚厚的雲霓,精靈法師長袍舞動,漆黑的夜色一瞬間從他們的魔法光陣中散發出來,覆蓋了空間的整個天空。
天,瞬間就暗了。絢爛美麗的煙花,在漫天星辰的閃爍下爆裂開來。
紛紛揚揚的花瓣從窗戶飄入。
一行人來到廣場,四處都是歡笑聲和音樂聲。他們立刻就被喧囂的人群衝散了,穿著金閃閃裙子的精靈飛舞在空中,揮散紛雜的花朵。
唐被簇擁著,半晌,一回頭,才發現身後的惡魔一個個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她走在喧鬧的人群之中,精靈們歡呼著用特殊花瓣製作的顏料,在她臉上留下彩色的符號,雙手合十祝福。
此刻,唐的模樣如此鮮活,像是黑白世界中忽然亮起了一抹色彩,很難讓人去忽略。
阿撒茲勒本就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寧願選擇一個人坐在高高的塔樓頂端。
嘈雜的人群中,阿撒茲勒一眼就能看到她,早在當初風盔城參加獸族婚禮時,他選擇一個人待在偏僻的樹林,隔著樹影也能一眼找到她。現在,她站在焰火中央,像一隻對萬物好奇的幼獸,定格在他專註的目光中。
唐身上的氣息,於他而言,有一種特殊的穿透力,從許多種有名或者無名的氣息中脫穎而出。
唐轉了一圈,到處找阿撒茲勒,影魔好不容易從人群里擠出來,滿腦袋都是彩色顏料,飄過來拍了下她肩膀,往上指了指,「蘭大人肯定又躲到高處去啦,」影魔哼哼著,「這兒好多腿,竟然也不下來看,誒,我都看餓了。」
「篝火旁邊有精靈族備好的食物。」
不說還好,一說,影魔就差流下眼淚,非常心酸,「唐小姐,精靈族以花草為食,它們不吃肉啊!」一臉滄桑的將手中的花撕碎,很小聲的碎碎念道,「我可是惡魔,好想念烤豬蹄和新鮮人肉,嚶,更想吃烤雞,哼哼哼。」
唐假裝沒聽見他哼哼,仰起頭找了一圈,精靈塔頂果然立著一道黑色的影子,雙手握成喇叭形狀,放在唇前,大喊了一聲「笨龍!」
歌聲淹沒了她的吶喊。
她連續叫了好幾聲笨龍,影魔聽到笨龍兩個字,笑的前仰後合。
「你說,阿撒茲勒會不會吃花蜜?」唐忽然擠了下眼睛。
影魔一臉日了狗的表情,瞪大雙眼,「你這個思想很危險啊,唐小姐,他那傢伙可做不出這種事來。惡魔都不太喜歡甜膩膩的東西。」
唐捂著嘴唇笑,「那不一定,他喜歡藍莓汁喜歡的要死。」
正說著,一道聲音從腦海中浮現而出。
【唐?】
唐立刻抬起頭,揮舞著手臂,將他的視線成功引了過來。她的手中握著一整朵紅海薇,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將花末端含在嘴中,吸食裡面的花蜜。
猩紅的花瓣緩緩飄落,他伸出手,有意讓一朵紅海薇落於手掌中。【紅海薇:薔薇科,生於海島,為精靈族所培育】
【這裡面有花蜜!】腦海傳來她悅耳的聲音。
她的笑容如此溫暖刺目。
流光溢彩的夜晚,就像是盛滿了冰果汁的波斯水晶杯子。
紫色的煙霧在篝火上方升騰,有著銀翼的精靈從半空掠過,紛雜的花瓣從它們手中的籃子里灑出,巴扎爾琴歡快的旋律和人群的笑聲融匯在一起。
她就站在這煙花下面,閃動的光芒布滿了她的長裙,燃燒的火焰將她的臉頰染得緋紅,慶典祭祀用的魔法煙霧在她銀灰長發蕩漾著深紫,一隻璀璨的煙花從高台上升騰而去,飛過高聳的精靈塔樓,在尖端爆裂散落的火花讓她的雙眼一瞬間變成了亮金色。
阿撒茲勒微怔,恍然一笑,看了看手中的紅海薇,雖然很嫌棄,卻鬼使神差將紅海薇置於唇間。
夜色中,惡魔叼著一朵妖冶的花朵,奢艷糜麗。
唐立刻拍手,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晃著影魔的肩膀,「快看!他吸花蜜了!他吃了!」
影魔驚呆了,看了看蘭大人,又扭頭看看唐,忽然鄭重其事的對唐說,「我覺得你現在不妙。」
唐完全不在意,「這怎麼可能?哪裡不妙了?」
影魔雙眼閃閃發光,「嘿,蘭大人肯定會知道你故意捉弄他。」
人群爆發出尖叫聲,正巧,一朵最燦爛最大的銀色煙花在半空,如八條腿的蜘蛛一樣擴散開來,整片夜空被瞬間照亮,逆著這片盛大璀璨的夜色,阿撒茲勒從尖塔頂端筆直的降落,狂風吹起他的長發,衣袖鼓鼓,如一隻黑鳥,朝她飛來。
越來越近了,他妖異的豎瞳里倒映著她茫然又有些慌張的模樣,唇間,咬著一隻紅海薇。
唐後背挺得筆直,雙手緊張的不知道往哪裡放。
陰影覆蓋而下,她感到腰間一緊,冰涼的黑髮劃過自己的臉頰,濕潤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紅海薇香甜的味道夾雜著他身上特有的冷異淡香撲進鼻尖,甜甜的花蜜從他的舌尖渡入自己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