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之錯愛36

  「嗯, 我知道。」琳琅點頭,那隻手慢慢抬起,然後貼在玻璃屏障上, Jake心裡才剛鬆了口氣就突然聽見對方後面那句話, 「其實幾天前, 克里斯蒂娜來找過我,是她告訴我你在這裡的, 她看起來並不怎麼開心, 也許把你送到這裡來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滿足。」女孩兒穿著白裙, 兩手交疊放在膝蓋, 琥珀色的瞳孔溫柔至極。


  Jake沉默數秒才開口, 語氣裡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疲憊, 「我殺了她哥哥。」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 琳琅依舊在笑, 像是沒聽見他的這句解釋, 「你殺過很多人不是嗎?為什麼單單會因為克里斯蒂娜而例外, 說到底你就是沒辦法擺脫心魔,今天是克里斯蒂娜,明天也許是克萊爾, 後天或許還會是卡翠娜,不認清事實你永遠都走不出來, 艾米莉已經死了, 她死了, 明白嗎?」


  最後那幾個字像是記重鎚狠狠砸在心上, Jake垂在身側的五指驟然收緊,很快又鬆開,嘴角彎起個無奈的弧度,很顯然,他是真正將面前這個女孩子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小雅你大可不必這麼故意刺激我,我說過我已經放下了,不管克里斯蒂娜還是艾米莉對現在的我來說都只是過去式而已,就算再出現一張同樣的臉也不會發生改變,我現在反倒比較擔心那兩個傢伙如果知道你進了鵜鶘灣會不會找我拚命,你知道吧?艾森以前就是從這地方出去的。」


  「我可不希望他們也跟著進來,越獄當然是人越少越好。」後面那句話聲音很輕,白裙的女孩子像是突然間換了個靈魂,眼底掠過漂亮的流光,連瞳孔都像是鍍著圈花紋,有種馥郁的香氣散發出來,視線悄無聲息落在她身上的Even忍不住捂住了心臟位置,只感覺那處跳動的頻率有些奇怪,人在緊張時,尤其是面對莫名其妙升起的緊張感總會習慣性地轉移視線,Even就是選擇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手裡那本黑色封皮的厚書上,但其實他已經有至少超過十分鐘沒再翻過頁了,那雙淡灰的眸子始終心不在焉。


  對面牢房的Bruce眼尖地注意到了Even的異樣,敲了敲玻璃,等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才開口,語氣裡帶著點幸災樂禍和看好戲的味道,「嘿Even,你剛才那副表情是思春了嗎?怎麼?覺得監獄生活太孤單寂寞冷,所以迫不及待想發展段戀情?」


  褐發的青年視線未移,依舊緊盯著自己手裡那本書,Bruce也繼續樂此不疲地惹火他,「要不然等出去以後我替你找幾個可愛的女孩子,不過你可得控制點,別又把她們給剁成了肉餡,不喜歡嗎?你該不會是喜歡…」男孩子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打斷了,「你腦袋裡面塞滿草履蟲嗎?還是說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想在新人面前展示你的蠢了?女人就是種愚昧無知的生物,累贅,禍害,拖累,我也不需要什麼戀情。」


  盤腿坐在床上的青年這次總算有了點反應,而且還是不小的反應,之前還被他視若珍寶的書重重砸在地上,似乎連地面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力顫動了一下,那雙眼睛像是透亮的玻璃珠,空洞而冷漠,眼皮下的小痣也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而微微晃動,有種說不出來的媚,難怪還有很多男人栽在這傢伙身上,這副相貌比起薔薇夫人來恐怕都不遑多讓,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太過毒舌。


  對上琳琅的視線,Even突然想起自己剛才那句話似乎把面前這小姑娘也包含進去了,如果…如果是莉莉絲的話,好像並不怎麼排斥,漂亮又聰明,最主要的大概還是她和自己有一樣的童年,甚至相比起來還要更加不幸,這念頭一冒出來心裡就莫名有些煩躁,偏偏他又向來沒有解釋或者道歉的習慣,壓根不知道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最後也只能冷冷拋出一句,「總之,我說過很多次,沒事不要來煩我,有事最好也別找我,我是不會幫忙的。」


  這次沒等Bruce再開口,褐發的青年已經把被子一掀,蒙頭睡過去,擺明了就是不想跟他多說,雖然進鵜鶘灣已經好幾個月,早就習慣Even的說話方式,Bruce也還是次次都被這傢伙猝不及防潑過來的毒汁淋得說不出話來,在他愣神的這幾秒里,單純少年Ricky又毫不客氣地補了一刀,那雙漂亮的貓兒眼一眨不眨盯著他,語氣正經又嚴肅,「這個月的第十九次了,小布你怎麼還沒長記性?明明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其實伊伊平時很好說話,只是看起來有些兇巴巴的。」


  最後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替Even平反還是變相的火上澆油,琳琅很明顯地看到那頭蠶蛹寶寶動了一下,轉過頭時恰好對上雙綠眸,少年明顯笑得更燦爛了些,露出排漂亮的貝齒,那雙眼睛也彎成半月狀,「絲絲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對吧?」很莫名其妙的一個問題,琳琅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頭,然後就聽見僅隔著道玻璃牆的少年突然張口冒出句更奇怪的話,眼底憧憬的意味也更濃,「真好,這樣就快了。」


  「莉莉絲,你還沒告訴我,你和蕙心到底是怎麼認識的?」Bruce本來就是為了愛人才進來的,這期間他想過許多種方式越獄,可惜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只是剛走出這道門,然後立刻就被諾蘭發現了,明明自己確信已經破壞掉這層所有的監控,但那個人就是有辦法能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連他心裡的想法都猜得八/九不離十,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只要不出這道門,諾蘭通常都不會管他們說什麼或者做什麼,所以Bruce這會問起這樣的話題來顯得很坦然。


  琳琅並沒有猶豫多久,很乾脆地開口回道,「幾個月前在華盛頓廣場遇到的,大概算見義勇為吧,我幫她抓住了搶錢包的小偷,然後就被邀請到wishyou里,說了咖啡屋名字的來歷,也說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還有你為什麼會被關進監獄里,其實我以前一直覺得變態是不會有感情的,不管親情還是愛情……」說到這,她突然頓住了,沉默好幾秒才補全後面半句話,「至於現在,我大概有些相信了。」


  「在遇到蕙心之前,我抱著跟你一樣的想法,那時候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在繪畫方面沒有半點天賦的女孩兒,可世事就是難以預料,緣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不是嗎?」作為地下二層唯一的一個有婦之夫,Bruce本來也想日常撒撒狗糧,可惜一個毒舌一個深井冰,通常都沒人願意聽他的,唯一脾氣好些的Ricky少年還是從異次元來的,往往兩個人說話都牛頭不對馬嘴,互相抓不準重點,這次也毫不客氣地拆台,「所以說,小布你和小j之間的也叫緣分嗎?你是想出軌嗎?」


  Bruce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反正不管他怎麼否認,單純少年依舊會把兩個人當成一對,罪魁禍首其實是Jake剛進鵜鶘灣自己說的那句話,他發誓,當時就只想表達下對新來犯人的強烈好奇心和探詢慾望而已,這樣的話以前也經常說,哪裡知道會被記這麼久,還總是被Ricky當成兩個人有一腿的證據扔出來,簡直不能再苦逼,琳琅走過去,拿指尖戳了戳綠眸少年貼在玻璃上的那隻手掌,像是在描繪紋路,「Ricky,你現在困嗎?要不要先休息會?」


  Ricky那雙綠眸閃了閃,眼底劃過細細的困惑,最後又沉澱成碧色微光,聲音很清晰地遞到琳琅耳邊「你希望我困嗎?其實我想再看你一會的。」玻璃罐被他收緊五指用力地抱在懷裡,似乎腦海里正在經歷某種很難做出決策的掙扎。


  琳琅雖然有些意外單純少年這次格外地聰明,但想想也正常,Ricky在走模特路之前本來就是某個領域的天才,變態之所以被稱為變態,不正是因為他們有著優雅迷人的外表,高於常人的智商和格格不入的興趣愛好嗎?所以琳琅這會只露出個淺笑,Ricky也立刻明白過來,很乾脆地往床上躺去,「那我現在困了,晚安。」


  他睡姿很特別,像是幼時嬰兒泡在羊水裡,蜷縮成一團,兩手交疊,環抱在胸前,後腦勺恰好正對著琳琅的方向,茸茸的褐色髮絲有幾根不安分地翹起,讓人頓時有種撫摸的衝動,更想做的大概還是替他蓋上被子。


  琳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其實在很早以前的某一世里她真實地有過這麼個可愛的弟弟,可惜自己那時候鬥不過有瑪麗蘇光環附體的女主,可愛的弟弟到最後也成了頭兇惡豺狼,對那朵披著聖母外衣的白蓮花言聽計從,或者說愛得死去活來更為恰當,壓根忘記了以前是怎麼用軟糯的聲音喊姐姐,又是怎麼說出類似「姐姐是我一個人的」,「姐姐要最喜歡我」這類充滿佔有慾的話,眼裡乃至心裡都只剩女主一個,用往昔的那些寵溺肆無忌憚做著傷害親人的事情。


  琳琅最後忍不住親手殺了女主,然後世界崩塌,自己也因此進入懲罰世界里,遇到那個亦師亦友,明知道自己是妖女卻還拚死保護的傻男人…


  對面那道視線依舊灼灼粘在自己身上,白裙的女孩子又重新坐回到床上,眸光絲毫不躲閃地跟他對視,「Bruce,如果我說…過不了多久你和蕙心姐就會重聚,你相信嗎?」


  換成其他任何人說出這樣的話來,Bruce大概只會嗤笑一聲,不作回答,但現在主人公是琳琅,所以他只停頓了零點零一秒,嘴角彎起個弧度,「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孩子明明跟他們一樣身處在黑暗中,但渾身都像是發著光,不管說出多離譜多異想天開的話來依舊不會讓人覺得她在開玩笑。


  「外面的世界總歸比這裡要好。」像是感嘆般的一句話,在寂靜的環境里聽得清清楚楚,屏幕上最後出現的就是女孩兒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準確無誤地捕捉到監視器的位置,即使監視器已經經過數次改良,小到可以跟米粒媲美,位置也隱蔽無比,她依舊能清晰地感知,地下二層的燈突然啪啪啪全滅了,重新歸於一片黑暗…


  [雅雅,他是誰?]


  腦海里突然響起Mia的聲音,帶著濃郁的好奇,琳琅很容易就知道了那個他指的是誰,卻故意裝作不懂,奇怪道。


  [他?Jake啊,只是換了張皮而已,你該不會不認識了吧?我記得你們可見過不止一次。]

  [不是Jake,是、是……]

  老實說,琳琅還真是沒見過Mia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不管前世還是這一世,副人格都表現得對感情毫無興趣,甚至還很厭惡那些抱著各式各樣目的接近米雅的人,就連艾森,一開始也被她劃在拒絕來往的名單里,所以這會琳琅也生起了逗弄的心思。


  [Bruce,血腥畫家,喜歡用各種拆解下來的人體器官作畫,最出名的似乎是五年前紐約藝術博物館展出的那副維納斯,不過這傢伙已經有主了,你應該不會想當小三的吧?相比起來,我倒是覺得Ricky更可愛些,雖然年齡小了點,不過長相和身材恰好都是你最喜歡的那種類型。]

  [雅雅,你明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女聲里含著滿滿的無奈,琳琅忍不住彎起嘴角,她這會是側躺著的,很容易就能看見隔壁房間的褐發青年,Even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正對著她的姿勢,那雙淡灰的眸子里含著種莫名的炙熱和殺意,明明是處在完全黑暗的環境里,兩個人視線卻奇迹般地對上了,那人絲毫沒表現出被抓包的尷尬神色,反而勾起嘴角,朝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眼角淚痣隱隱發燙,有種被灼燒的錯覺,琳琅那雙眼睛也慢慢彎成半月,能明顯地感覺到籠罩在自己身上的殺意減少了大半,但等再看過去時,Even已經翻了個身,背對著她,平穩的呼吸聲讓琳琅感覺之前兩個人對視的場景似乎只是場錯覺。


  [……雅雅,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在聽,我知道你想問什麼,Even Johnson,薔薇夫人的兒子,925連環殺人案兇手,喜歡分屍和碎屍,興趣…大概是養小動物,比如食人魚殺人蝴蝶之類的,討厭一切抱著惡意甚至好意接近他的人,現在還未婚,目前暫時也沒有喜歡的女人或者男人,所以呢?寶貝兒現在是情竇初開了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琳琅就喜歡上了調戲自己的第二人格,女王Mia也慢慢變成了愛撒嬌的小姑娘,當然,僅限於在琳琅面前而已,殺人的時候一樣狠辣,比如繆森頓那位高傲的Rita小公主就常常被她一個眼神嚇得腿肚子打顫,連大氣都不敢喘,更別提嚷嚷著什麼Abel是我的,你離他遠一點之類的話了,琳琅敢確信,那種時候就算讓Rita放棄心上人恐怕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人在處於絕望境地時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絲的希望,即使是拿自己以往珍視的東西來換。


  [不知道,我總感覺他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

  Mia這次沉默了幾秒才回答,既沒有說喜歡但也沒說不喜歡,琳琅彎了彎眸子,換成平躺的姿勢,天花板是那種銀白色金屬一樣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她剛才能夠清楚地看到Even那個詭異的笑。


  [也許他有噴香水的習慣也說不定,又或者你所謂的味道其實只是荷爾蒙氣息,畢竟那傢伙長得也不賴,我只希望接下去的日子沒有想象中那麼無聊,要不然鵜鶘灣就太浪得虛名了。]

  [雅雅,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不是無不無聊的問題,而是那傢伙,你不覺得他太奇怪了嗎?一點也不像變態,腦迴路跟正常人,不對,是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托Ricky少年的福,Mia這會已經完全沒心思再管Even了,琳琅也感覺到了那道更灼熱壓根沒辦法忽視的視線,坦白來說,那雙綠眸在黑暗的環境里閃閃發光,還真有那麼點恐怖電影的氛圍,不過對於已經見識過真鬼的她來說似乎也不算什麼。


  [別擔心,他只是太喜歡我而已。]

  [……]

  [雅雅,原來你也會開這種玩笑?]

  與此同時,一樓監控室里,之前替琳琅搜過身那個叫莎拉的女助理忍不住皺眉,「大人,需要…」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已經被褐發碧眸的青年沉聲打斷,「不需要。」


  「至少這幾天不會有人越獄。」像是清楚地知道她想要說什麼,諾蘭已經自己補全後面半句話,然後轉動了下右手大拇指上戴著的銀色扳指,露出下面那道肉粉色的猙獰傷疤,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在跟Even纏鬥時弄上的,但其實早就已經存在了,比他調來鵜鶘灣還要早很多,憑藉現在的醫療技術可以很容易地去掉,但諾蘭卻一直留著,就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這道傷疤,也別忘記那個人。


  既然那塊表已經出現了,多多少少證明莉莉絲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吧?

  「這幾天我要出門一趟,二層的心理記錄暫停,不要讓Dan接觸到二層的犯人們,尤其是莉莉絲,如果…那個人來,你就按照我之前交代的做。」


  女助理雖然心裡仍有疑惑,但長期以來形成的對面前這個人的尊敬和信服都讓她不由自主點了頭,也沒有去過多地糾結為什麼,反正只要有諾蘭大人在,那些讓聯邦頭疼的變態們就沒辦法從這裡走出去,也用不著操心什麼,從她眼神里,諾蘭清楚無比地讀出這樣的訊息,眸色忍不住深了些。


  似乎這麼久以來,也就只有那傢伙和小天使才看出了自己的本性,到底是什麼讓這群人都深信自己是正義使者?難道…就不能是個隱藏得更深的變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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