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皇宮可比清秋寺大了不止一星半點,地形也相對來說要複雜,要想找一隻能上竄能下跳的老虎可以說非常不容易了,可比清秋寺強的一點是,不論這隻老虎他身在皇宮裡的哪個角落,也絕對不可能離開守衛森嚴的皇宮半步。
整個皇宮找了兩個時辰后,得到了皇上的命令,暫時不找了。
眾人只以為天黑難尋,皇上打算天亮后在繼續找,東三所的太監和西三所的宮女紛紛回到住處,而各宮的妃嬪還在自我感動,頂著寒風大晚上的滿皇宮找獸王。
「吃飽了。」大王把手裡的半塊糕點扔進食盒裡,拍了拍手心裡的碎渣子,盯著已經吃飽了還把剩下的糕點硬往嘴裡塞的小順子,「你怎麼還不走?」
小順子不敢走,在飯廳的時候大王拉他一把,桂公公那伙太監一定認為他們兩個是一起的,獨自回去他會被欺負的很慘,他咽下嘴裡乾巴巴的糕點,忐忑的問,「我能,我能和你一起住這嗎?」
大王看著他,果斷道,「不行,床小。」
再說,他半夜變成虎可咋辦。
他話音剛落,小順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刷刷的就掉了下來,「求你了,我回去桂公公是不會放過我的。」
大王想了想,也多少猜到了原因,怎麼說事情是因他而起,小順子還挺無辜的,「你要想在這睡,就睡地上吧。」
即便睡在地上,對小順子來說也比擠大通鋪強,小順子感恩戴德。
沒一會,東三所的太監都回來了,有個小太監來敲了大王的門,今個晚膳時在飯廳發生的事還沒完。
大王起身,極其自然的指使小順子,「把食盒藏起來,你就在這待著吧。」
「那你,小心些,別頂撞德公公。」
大王笑了,推開門走出去,德公公正翹著腿坐在一旁的花壇上,聽到聲音轉頭看著大王,「你說說,怎麼回事。」
大王現在是一個很會趨炎附勢的人,他鼓起嘴巴,清澈的眼眸里浮出一層水光,十分無辜的看著德公公,「德公公,我只是餓了,想吃飯……他們就又瞪又吼還拍桌子,說要教我規矩。」
德公公有意培養大王成為一名優秀的太監,而想成為優秀的太監就要有勇有謀,能吃苦能耐勞,最重要的是能隱忍,「這宮裡面,沒有靠山沒有人脈,就要學會安分,你要是不安分,就得吃苦果子,今天的事,我都問過了,都說是你先動的手,惹的事,所以這苦果子就得你來吃,今晚上別睡了,去把飯廳收拾了,再去把拆劈了,天亮之前送到各宮,主子們還等著用熱水洗漱。」
這大王能忍?
「我不幹。」
德公公先是愣了,隨即手發抖的指著他,聲音都尖利起來,「大膽,我看你是想去敬事房領板子了!」
領板子?打屁股?
大王在宮裡溜達的時候去過敬事房,也見過被打屁股的宮女,褲子扒光了被壓在板子上,嘴裡咬著毛巾,要是叫出聲就要多大十下,叫的太大聲直接會被趕出宮去,到時候不僅得不到皇家的賞銀,還會因為犯錯被趕出皇宮的污點壞了名聲,一輩子嫁不出去,大王一想到那清脆的聲音,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那也不行。」
德公公平生第一次遇到這麼軸的小太監,氣的臉都綠了,「你以為本公公是在和你商量?!」
大王猶豫了一下,他想,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現在是個不挂名的小太監,宮裡又沒人認識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變回去,這要是被弄死了,不就太冤枉了嗎。
大王咧開嘴笑了,眼睛眯成兩條彎彎的縫隙,看起來傻乎乎的,說話倒是脆生,「那我選擇幹活好了,不過,我沒收拾過東西,也沒劈過柴,德公公你讓桂公公教教我吧,他不是想教我規矩嗎,滿足他了。」
說到最後一句,頗有一種不是讓桂公公和他一起受罰,而是給桂公公什麼恩賜似的。
「你——」真是人活久了什麼新鮮事都能碰上,德公公活生生的被大王給氣樂了。
長的人畜無害就是好,如此的膽大妄為也不會惹人不悅,要是把這怪脾氣理順了,到主子身邊,得寵不就是笑一笑的事嗎。
既然如此,苦果子後面給點甜頭安撫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桂公公一個老太監,也沒什麼發展前途了,只能在東三所里耗到五十歲拿著賞銀出宮安享晚年去,德公公於他,不過是這麼多年交情,抹不開面子罰,「行,那就讓桂公公教你,小泥鰍,去告訴他一聲。」
待小泥鰍領命而去,德公公起身,走到大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話我已經帶過去了,能不能讓他老老實實「教你」就看你自己的了。」
桂公公得到的消息是去教不懂事的小元子規矩,還挺樂呵,可他一進飯廳,就見那小元子手裡握著一根燒火棍,杵著下巴坐在那,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他看。
桂公公就是一個外強中乾倚老賣老的太監,他被大王看的有些慌亂,還硬撐著訓斥他,「還坐著!起來幹活!」
大王把手裡的燒火棍猛地扔了過去,正好打在了桂公公的胸口,「別說廢話了還有好多柴等著你砍呢。」
桂公公不會那麼容易的屈服,他忍著疼站直身子,眼神陰鬱的盯著大王,威脅道,「這可是東三所,死一兩個小太監是不會有人發現的,你信不信,我能……」
這世界上最尷尬的事,就是放狠話的時候,該老老實實聽著的人在摳手指甲吧。
大王也不想這樣的,只是剛剛耍帥的時候不小心把燒火棍上的木刺弄進了指甲里,也是奇怪,做老虎的時候光腳滿山頭的跑也沒事,當了人,皮肉也不經折騰,就一個小木刺,也能讓他疼的難受。
好不容易把木刺捏了出來,大王抬起頭,有些茫然的望著桂公公,「不幹活傻站著幹什麼呢?」
桂公公一把年紀快被他氣哭了,「你!豈有此理!」
大王瞧他不樂意,站起身朝他走了過去,現學現賣的當上了桂公公的人生導師,「在這宮裡,有靠山的人可以不安分,比如我,沒靠山的就得吃苦果子,比如小桂子你。」
「你……」
大王根本不給桂公公說話的機會,「你想知道我的靠山是誰嗎?」
桂公公沉默了,大王今天做的事,整個東三所的太監都看在眼裡,也和德公公說了一番,再不濟德公公也得把這個小太監拖到敬事房打二十大板才是,怎麼會這樣就放過他,難不成,真的有靠山。
可既然有靠山,為什麼會到東三所這種吃苦受罪的地方呢。
「哎,我不妨和你直說,我的靠山是李秋實李總管,他的那個乾兒子王省,和我是本家,過幾日就要提拔我到皇上身邊去,這種事,我本不想說的,嘖,就怪你,想低調都不行。。」
桂公公一想,大王這麼囂張,做出此等大鬧東三所的事,也未得到懲戒,反而有了現在這一出,他說的話,確有幾分可信,再說,既然他已經放話過幾日就要提拔,那他現在忍一忍也無妨……要是過幾日他還待在東三所,新仇舊恨一起報,為時不晚。
心裡盤算好了利弊后,桂公公扯著老臉笑開了花,「嘿呦,其實能有多大點事啊,是怪我小心眼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趕緊的回去睡一覺,明天早上就都忘了。」
「那這柴?」
「我來劈,您看您細皮嫩肉的,哪會幹這種粗活啊,我自己在這,一會就弄好了。」
大王成功的忽悠了桂公公,對自己說話都磕磕絆絆的口才十分滿意,美滋滋的回了自己的小破屋。
小順子已經把屋裡收拾乾淨了,並在地上鋪好了被褥,見大王回來連忙迎了上來,「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
大王這麼快就回來,而且什麼事都沒有,讓小順子看他的眼神愈發崇拜,徹底的把他當成了一條粗壯的大腿。
然而大王並沒有一直罩著他的想法。
臨睡前他還在想,明天或許自己就能變回去了,到時候小元子消失了,那個桂公公一定會被氣死。
但此刻的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一語成讖,真的被提拔到了皇上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