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陸鳴從辦公室沒走多遠, 孫博賢也出來了，快走幾步追上他，問道：「陸鳴，等我一下。」
陸鳴點了點頭, 等著他繼續說話。
孫博賢苦笑一下，道：「你是不是因為比賽的事，在怪我？」
陸鳴有些疑惑道：「不，沒畫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這跟您沒關係。」
孫博賢嘆了口氣：「回來也沒聽你喊一聲師哥。」
陸鳴只得道：「師哥，我真沒生氣，這回系裡推薦的人多，參賽人數有限，我已經有落選的準備了。」
孫博賢道：「這一批里油畫和版畫少了兩個名額，國畫系那邊花鳥太多了, 院裡帶隊的教授們商量了一下, 還是想確保參賽的多類型。」他沉吟一下, 又小聲解釋道：「而且下半年我爸帶你，還有好幾組國內的比賽可以試試，比起國外那些, 得獎更穩妥一些，所以出於私心我個人也是希望你……」
陸鳴停下腳步, 看著他道：「你也希望我落選么？」
孫博賢皺眉道：「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 因為這次是國際賽事, 評委更傾向於西方一些的畫法，比起大寫意那些潑墨重彩，小寫意更能討好一些。」
陸鳴認真道：「您這話千萬別讓院長聽見，我怕他在學校家暴您。」
孫博賢：「……」
「而且我這麼按照別人心意畫了，再送去給人家選，最後再勉為其難的給我個成績，那我還畫個什麼勁兒？我畫東西從來不為了討好別人，」陸鳴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只討好我自己。」
孫博賢被他看的心裡猛地一跳。眼前這個人長得漂亮，但是那雙眼睛帶著點情緒看過來的時候，才是最吸引人的，哪怕是憤怒，帶著點兒倨傲和天真的勇氣，就像是沒受過霜雪的青松，身姿挺拔翠綠，卻也脆弱的讓人生怕他攔腰折斷。
換了其他人，孫博賢肯定不管，但是放在眼前這個男孩身上，他就於心不忍了。他把陸鳴拽住了，不當老師，當師哥似的跟他念叨了一頓，陸鳴從高中時候就經常帶畫來給孫院長看，孫博賢和那幾個師兄弟拿他當自己小師弟一樣疼，因為他留校任教的關係，陸鳴在學校里見了面客氣喊他一聲「孫教授」，但是私下喊「師哥」的時候比較多。
孫博賢自己說了半天，見陸鳴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抬眼去看的時候那人跟走神兒了一樣，一半心思留在這裡，另一半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忽然開口問道：「那幅畫你還滿意嗎？」
陸鳴注意力集中了點，道：「我的那副秋荷嗎，其實也還好，過年的時候我還仔細想了一下，構圖方面確實有瑕疵，還有待改進。」
孫博賢道：「是我那副。」
陸鳴眨了眨眼睛才想起來，道：「你說那副肖像畫啊，幾萬塊一副的油畫，比照片好多了，有什麼不滿意的？就是我沒想到你還帶著去參展了，回頭等許師哥他們回來又該鬧我了。」
孫博賢也笑了，眼神柔和道：「你要是喜歡，我還想再多畫幾幅人物肖像，陸鳴，你還能給我當模特嗎？」
陸鳴搖頭道：「不能了。」
他回答的太乾脆，孫博賢愣了下，追問道：「為什麼？」
陸鳴簡短道：「忙。」
孫博賢只當他還在「記仇」，拿他當小孩兒哄：「行，那就想忙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跟我說。哦對了，你寒假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好幾次，都聯繫不上。」
陸鳴道：「我去我姐那兒了，地方比較偏遠，是不太好聯繫。」
他回答的都很短暫，也沒有就這件事詳談的意思，孫博賢也覺出他跟自己生分來了，一時氣氛有些僵硬。孫博賢還想跟他說些什麼，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喊他：「老師！」
孫博賢回頭去看，就看到一個二十齣頭的戴眼鏡的男孩站在那，手裡拿著一疊紙，看了他又開口喊了一遍：「老師，我論文有個地方拿不準怎麼寫，能麻煩您給我指導一下嗎？」
孫博賢低頭看了論文一眼，上面寫著「盧偉」兩個字，也對上號了，點頭道：「好。」
陸鳴拿著自己的畫要走，孫博賢看他一眼，喊他道：「別跑，許圖給你捎帶的顏料都放我那了，他有急事去外地出差，你一會去我那兒拿去。」
許圖也是孫院長的徒弟，這次的帶隊之一，陸鳴平時喊他一聲師哥，關係挺不錯，聽見也只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改天吧。」
孫博賢拿著那疊論文，看他還要走，對顏料也不動心了，奇怪道：「怎麼回事，你這幾天到底在忙什麼啊，怎麼顏料也不急著拿了？」
陸鳴想了下，忽然笑道：「沒辦法，作業多，又得忙著談戀愛，時間得抓緊點才行。」
對面倆人都愣住了。
孫博賢是沒有見他那麼笑過，心情複雜，盧偉也是沒想到，只是藏在眼鏡後面的眼神里還帶著猜測，拿不準陸鳴說的是真是假。
陸鳴也沒急著回去，在校園裡繞了兩圈，正好韓喬聿有點空閑，兩人打了十分鐘電話。
陸鳴一邊走一邊問他：「哎，有沒有談校園戀愛的感覺，特浪漫吧？」
韓喬聿道：「隔著太平洋談？」
陸鳴踢著腳下的一塊小石子走在路上，笑了道：「說真的，你讀書時候談過沒有？」
那邊傳來翻閱文件的聲音，還有韓總一如既往的沉穩聲音：「沒有。」
陸鳴唇角揚了下，把腳下那塊小石子踢遠了點，「那我給你補上。」
「好。」韓喬聿也笑了，他過了一會又認真問道：「校園戀愛都需要做什麼？有什麼是我現在能做的嗎？」
陸鳴認真想了下，仰頭看著夜空中的一輪月亮道：「就一起吃飯，聊天，上課……哦，你現在出來跟我一起看看同一輪圓月？」
韓喬聿無奈道：「我很想，但是這邊是中午。」
陸鳴笑了起來。
韓喬聿道：「我自己查查看吧。」
陸鳴鼓勵了他一把，然後繞了一圈也到了宿舍，在韓喬聿的催促聲中進了宿舍樓，雪還未化的校園裡也是冷的夠嗆。
陸鳴進了宿舍就立刻被同屋的人挾持了，孟旭和老林一起勒著他不放，嘴裡怪叫道：「好啊陸鳴！有妞了也不說，快老實招來，什麼時候發展的地下情！」
陸鳴最怕癢，孟旭手還沒放在他腰那，他立刻就舉起雙手道：「我說，我說，就是今年寒假，我去我姐家的時候認識的。」
盧偉坐在對面上鋪上拿著本書看，聽見他說也忍不住看過來。
孟旭起鬨道：「哪個學校的妹子，漂亮嗎？」
老林想的比他多，問道：「哎你姐是在你們老家工作吧我記得，就是做烤蝦特別好吃的那位，這樣一來，你和你對象是不是算異地了？」
陸鳴也大方承認了，簡單道：「對啊，所以也挺慘的，承受相思之苦呢，不過他年紀比我大幾歲，挺理智的。」
大家哇的一聲，又問他：「怎麼樣，大姐姐漂亮嗎？」
陸鳴仔細想了一下：「長相還好吧，就是身材挺火辣的。」
那些人都狼血沸騰了，嗷嗷喊著問陸鳴要照片看，陸鳴只笑眯眯的看向他們，沒一點要拿出來的意思，偏偏臉上還帶著點甜蜜，簡直就是擺足了要炫耀的姿態。
「陸鳴，好歹四年的兄弟，太小氣了啊！」
陸鳴挑眉道：「就是小氣啊，你們認識我四年沒看出來嗎？」
宿舍里的兄弟們盤問了一晚上，也就大概知道是個年紀大，身材好，事業有成的「大美女」，孟旭特別羨慕陸鳴，他最喜歡這種御姐了。老林還在長吁短嘆，怎麼一屋光棍最後臨畢業陸鳴脫離了人民群眾，簡直是個叛徒。
叛徒陸鳴一點沒有自覺，還在那插著一個耳機哼歌，老林聽著他哼愛情歌曲牙酸的夠嗆，作勢要順著下鋪爬上來威脅陸鳴。陸鳴拿腳踹他，笑罵道：「滾滾滾，你洗腳沒有，別碰我床鋪……」
他手邊的電話忽然響了一聲簡訊提示音，陸鳴沒在意，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尊敬的全球通用戶：您好，您成功充值5000.00元，當前您的充值賬戶餘額為5021.00元。查詢繳費請登錄移動手機營業廳XXX。」
即便頂著10086系統號碼，也瞧著像是騙子簡訊。
可如果不是騙子，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陸鳴發了信息問他：「你剛給我充話費了？」
「對。」韓喬聿那邊的語氣也有了一點疑惑：「校園戀愛不是這麼談的？」
想畢業換手機號碼的陸鳴：「……」
媽的智障，誰家校園戀愛一次沖五千話費啊！陸鳴單手撐著額頭半晌沒能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