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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堪折直須折(下)

  這廂阮蘭芷正要抬腳急追, 卻猝不及防被身後那高大壯碩的男子一把攬住了纖腰,眼見那船隻漸漸往水裡飄去,再不能追上。


  阮蘭芷又急又心焦,偏偏還動彈不得, 於是一邊掰著腰上的鐵臂, 一邊扭著身兒氣得大叫:「蘇慕淵!你不是答應了送我回府嗎?現在我爹爹他們就在前面船上,你攔著我做什麼!」


  「……」蘇慕淵總不能說自己反悔了吧?其實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把阿芷送走。


  也就是說, 這廝先前說的那些話,不過是騙阮蘭芷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如今大家都知道你在我府上,也俱都不知道我已經從南御苑圍獵回來了,現在咱兩個卻突然同游煙波池,我這不是怕他們瞧見, 你下不來台嗎?」「阿芷放心吧, 我會送你回府的, 別再惱我了!」蘇慕淵又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蘇慕淵也是憋著火氣,不過是夜晚帶小人兒出來哄一哄,竟然也能碰上一幫子人, 先是周庭謹,再是薛、阮兩家……


  嘖!還真是讓人心裡不痛快!


  若是這幫子人所乘的船打翻在池子裡頭,讓他們統統淹死了才好!蘇慕淵有些惡毒地思忖著。


  如今蘇慕淵見阮蘭芷一臉的不情不願, 撅著小嘴兒不肯看他, 波光灧瀲的大眼裡還包著委屈的水光, 那盈滿的淚珠兒,欲落不落地險險掛在眼睫上。


  蘇慕淵見她的模樣兒既委屈又可憐,於是嘆了口氣,有些笨拙地托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腦袋埋進自己的懷裡,又哄道:「好了好了,阿芷彆氣了,咱們先逛一逛煙波池對岸好不好?我聽府上的人說,『金福樓』里又來了不少新式樣的珠寶玉釵,你去選幾件,再不濟,去『粉香閣』挑幾樣胭脂妝粉也成,就算作是我賠罪了,咱們這就走吧。」


  阮蘭芷見他又想糊弄自己,氣的渾身直哆嗦,哪裡還肯走,只倔著性子道:「你自己去吧,我要站在這兒等他們的船靠岸。」「晚些時候,正好跟家裡人一路回去,就不勞煩侯爺送我了。」


  蘇慕淵哪能不知道阮蘭芷如今一門心思只想回阮府?鑒於自己理虧,他只好耐著性子柔聲哄勸:「我怎麼捨得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阿芷這樣嬌滴滴的小人兒,又生得花容月貌,只怕我一轉身,你就要被不知道哪裡來的淫|賊給捉了去,到時候別說回府了,萬一被搶到那昏暗小巷子的破落戶家裡,給人當了個見不得光的小妾,可怎麼好?」


  阮蘭芷見蘇慕淵還要打趣自己,又羞又惱,恨聲道:「若不是你攔著我,我早都同家裡人匯合了,哪裡用得上在這岸邊等著呢!」


  蘇慕淵可不管那樣多,他現在一心只想將小人兒帶離這煙波池,沒得叫船上的人瞧見她了就不好了。於是涎皮賴臉地湊到阮蘭芷跟前,大掌將她整個人托抱了起來,抬腳就往遊船相反的方向走:「我既然帶了阿芷出來,總得護你周全,你既不願意走,也沒關係,我就這般抱著你走好不好?」


  阮蘭芷沒想到這沒臉沒皮的禽|獸竟然當眾對她動手動腳,氣的抵住他的胸膛,又推又打:「還不趕緊放我下來,你不要臉皮,我還要呢!」


  阮蘭芷一邊說著,一邊卻又十分矛盾地把臉往他胸口藏,這當口,州橋上到處都是人,她是真的丟不起這個臉……


  這就是太要臉皮之人碰上不要臉皮之人的壞處,因為你壓根就敵不過他……


  阮蘭芷羞恥心畢竟佔了上風,如今周圍的人總對他們投以好奇打量的目光,蘇慕淵皮厚不在乎,可一直這般被他抱著走還得了?


  這般想著,阮蘭芷終於是軟化了下來:「蘇慕淵,你放我下來吧,我跟著你走便是。」


  說罷,阮蘭芷還是有些不甘願地掄起小拳頭,又去錘了蘇慕淵的胸膛一下。


  誰知蘇慕淵那人狡詐之極,就好似算準了她的動作一般,厚實的大掌直接將她的粉拳裹住,一把握在掌心裡,還惡意地用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臨了,又握著她滑膩白皙的小手兒湊到自個兒的唇邊親了一下,甚至還厚顏無恥地學起了阮蘭芷的語氣:「阿芷我的心肝乖乖兒,這還在外面呢,就對未來郎君動手動腳的,沒得叫人看見了笑話你!」


  阮蘭芷被他這番話說的俏臉兒酡紅,小手掙了幾掙都沒掙脫,遂只能作罷,臨了又氣不過地恨恨說道:「諢說什麼呢你!還不趕緊放我下來!」


  「……嗯!」蘇慕淵嘴裡答應著,可箍著她纖腰的鐵臂卻是紋絲不動。


  阮蘭芷小嘴兒張了又張,本來還想罵蘇慕淵兩句,可在腦海里搜颳了老半天,也沒找出什麼難聽的詞兒來,那嘴笨又憋屈的樣子,十分可人,看的蘇慕淵不由得心情大好,忍不住又藉機在她香腮上偷親了一口。


  對於蘇慕淵這種和稀泥的行為,阮蘭芷真真兒是厭惡至極,憶起昨夜裡他對自己做下的那些齟齬事兒,阮蘭芷氣的渾身直哆嗦,終於忍不住地發起脾氣來,她縮了縮身子,旋擰著腰肢,以一個柔軟到不可思議動作,從蘇慕淵的腋下滑了出去,並趁著人多,趕忙往人群里疾走了兩步,再回頭說道:「我不想同你走,你聽不明白嗎?我就是要留在這兒等他們回來!」


  蘇慕淵聞言,挑了挑俊眉,他倒是疏忽了,沒想到這小人兒氣急了還能幹出這等事兒來,每回她生氣,自己哄幾句或是嚇唬嚇唬她,也就老實服帖了。


  如今蘇慕淵發現了阮蘭芷新的一面,倒是感覺頗得了些趣味,他故意往阮蘭芷逃脫的方向緩緩走了兩步,佯做要發怒的樣子道:「阿芷,你可想清楚了,你若獨自留在這煙波池,會有什麼後果?」


  實際上阮蘭芷一掙脫蘇慕淵就開始后怕了,她生怕蘇慕淵捉她回去又是一頓折磨,或者極有可能壓根就不讓她回阮府,或是又把她留在蒼穹院里折騰她,欺負她……


  阮蘭芷越想越害怕,卻又氣不過蘇慕淵這廝總是這樣對自己,索性一咬牙,趕緊轉頭不再看那黑臉閻羅,而是悶著頭直往與他相反的方向走。


  阮蘭芷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一個人獨自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悶著頭走了很長一截路。


  只不過她那精緻玲瓏的金蓮兒不足三寸,走起路來既不能快,又不能久,因此經過了兀長的時間,她自以為已經走了很遠了,實際上也不過是略略走完三分之一里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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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又過了兩刻鐘

  彼時,阮蘭芷越走心裡越沒底,她總覺得周圍的人,打量她的目光有些不對勁兒,起先敢大著膽子離開蘇慕淵,不過是一時意氣罷了。現在讓她再去跟蘇慕淵頂著來,她只怕沒得當初那個勇氣了。


  阮蘭芷為了躲避蘇慕淵,漫無目地的繞著煙波池走著,她盯著眼前的石板路愣愣出神,等到走出煙波池的時候,發現自己面前有一些燈火輝煌的門樓。


  這些門樓前站著好些濃妝艷抹,脂粉氣極重,領口也開的極低的艷娘在到處拉|客。有些好|色的男人,當街就把大掌伸進那些女支娘的衣襟里,那些風塵女子倒也不避諱,甚至還一臉享受地任人搓弄,那紅艷似血的嘴唇里,時不時地還吐出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阮蘭芷哪裡見過這般孟浪的情形,整個人都僵住了,她嚇得趕忙轉過臉去,再不敢看,可那妖|媚婉轉的聲音又時不時地鑽入她的耳朵,叫她無處可逃。


  阮蘭芷聽了一耳朵不堪的下流話,嚇得渾身哆嗦,她轉身想走開,離這些魑魅魍魎遠遠兒的,結果還沒走兩步,卻迎頭撞上了一具銅牆鐵壁,阮蘭芷被撞的身形不穩,整個人向後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阮蘭芷正以為自個兒要摔倒的時候,卻又被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將她拉進了那溫熱寬闊的胸膛。


  阮蘭芷驚魂未定的抬起頭,卻對上了一雙如鷹凖一般的褐眸,蘇慕淵站在背光處,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低沉又暗啞的聲音,在這陰影處,顯得格外攝人:「阿芷往哪兒走呢?嗯?」


  阮蘭芷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終於是安下心來,卻又不想讓他發覺自個兒的心事,於是撇開頭,佯作滿不在乎地去看不遠處的燈火,她有些彆扭地答道:「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干卿何事?」


  蘇慕淵聞言,倒也不惱,他嗤笑一聲,將阮蘭芷困在自個兒的懷裡,抬手鉗住她精緻小巧的下巴,用粗糲的指腹細細摩挲,那光滑細膩的觸感,真真兒是怎麼摸都摸不夠。


  蘇慕淵狀似無意地打量四周,然後冷冷地道:「阿芷,你膽子倒是大,一個姑娘家,竟然敢在這花街里走,怎麼?不怕被什麼不三不四的男人盯上嗎?」


  阮蘭芷被堵的一時語噻,其實她老早就後悔了,可這個時候卻又不想在蘇慕淵的面前低頭。


  蘇慕淵見她撅著小嘴兒,一副「我沒錯」的模樣,他簡直要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兒氣笑了。


  隔了半響,蘇慕淵冷著一張俊臉道:「哦,阿芷倒是能耐了,你身上帶銀子了嗎?現在薛家的私船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就算他們要靠岸,也未必就在原來的地方,畢竟這煙波池還連著城北和城南的北馨池以及南月池呢,指不定到時候他們從另外一個地方靠岸,也是兩說。」


  蘇慕淵說著說著,驀地俯身靠近了阮蘭芷的耳畔,他含著阮蘭芷的耳珠子,聲音沙啞地問道:「離了我,你一會兒還怎麼回去?另外……」


  蘇慕淵話尚未說完,那褐色如琥珀一般的鷹眸直勾勾地盯著阮蘭芷的小臉,他伸出食指和拇指,鉗阮蘭芷的下巴,略略使力,迫使她仰頭看著對面,綁著五彩絲綢的錦樓。


  只見那錦樓的二樓,有一扇窗子是半敞著的,透過屋檐掛著的大紅燈籠,依稀可見一個姿色上層的女子,正雙手撐在窗邊,她被身後一個滿腦腸肥的男子箍住了腰肢,兩人摟作一處,對著窗口,做著些羞人的事兒。


  那男子帶著邪惡的笑容,一邊還拿大掌在她身上不老實地四下撫,摸,另外一隻手則拿著個酒杯,強迫著往她嘴裡灌去。


  那女子不閃不避地任由那男子在她身上作惡,臉上還露出一絲討好而又享受的笑容來。


  阮蘭芷被這大膽而又淫,靡的場景嚇得渾身一僵,正要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可下巴又被人桎梏著,不能動彈,只能被迫盯著看。


  誰知這時蘇慕淵又湊到她耳畔,惡意地說道:「看到了嗎?來這煙波池附近的彩樓尋歡作樂的男子,真真兒是不知凡幾,像阿芷這樣模樣兒生得極好的女子單獨來這兒走動,那是十分危險的,我若是不來,等會子你在這兒被人擄了去,會發生些什麼……」


  蘇慕淵話說到一半,故意舔舐了一下阮蘭芷的耳蝸,又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可不像我這般耐心又負責任,說不定他們把你吃干抹凈了,就丟在這彩樓里,讓你繼續接其他恩|客……」


  蘇慕淵說完,這才目露凶光地狠狠咬了阮蘭芷的耳珠子一口,臨了,又隔著衣裳,略帶懲罰意味地捏了捏那高聳的玉雪粉團。


  阮蘭芷被嚇得夠嗆,整個身子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她面色慘白地任蘇慕淵欺負著自己,櫻唇哆嗦地張了張,卻又發不出一個字兒來。


  緊接著,阮蘭芷終於有些崩潰地主動偎進了蘇慕淵的懷裡,嚶嚶哭泣了起來:「那你留我在這兒便是,做什麼還來找我?」


  阮蘭芷哭的那叫一個委屈,本來她一個人獨自走了長長的一截路就一直在難過,如今腳還又酸又疼著呢,如今又被他威脅恐嚇,自然就綳不住地哭了起來。


  蘇慕淵見懷裡的小人兒哭得抽抽噎噎的,顯然是怕極了,他愣了一瞬,這才有些懊惱地緊了緊手臂。


  阿芷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又沒見過這些,壓根就經不起嚇,他剛剛做得的確有些過分了……


  蘇慕淵長長地嘆了口氣,一邊輕輕拍著阮蘭芷的背脊,一邊低聲哄道:「好了好了,阿芷別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先前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了,你別惱我好不好?」


  阮蘭芷好似沒聽到一般,繼續哭——


  蘇慕淵見不得她哭,又道:「都是我的錯,我先前見你不聽話,想嚇唬嚇唬你罷了,其實我一直跟著阿芷呢,什麼賊子都不能近你的身,我哪能讓我的阿芷受委屈呢?」


  阮蘭芷也不理他,只徑自哭著,剛剛的的確確是嚇怕了。


  其實走這一路過來,阮蘭芷心裡也在怨怪蘇慕淵,怎地就不來追自己呢?

  因此在聽到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時候,心裡這才稍稍舒坦了一些。


  蘇慕淵柔聲哄勸了好一會兒,阮蘭芷這個「眼淚袋子」方才收了眼淚。


  其後兩人就這般牽著手往來時的路折返,蘇慕淵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在心裡不由得嘆道:還真是個小祖宗!


  蘇慕淵笑道:「還真是個小哭包。這天下若是哪兒鬧了旱災,帶你去哭一哭,只怕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阮蘭芷被他這樣一鬧,竟然也忘記了要在煙波池畔等著遊船回來了,只順從地被蘇慕淵牽著往州橋上走了。


  對付這等沒臉沒皮,沒羞沒臊,奸詐狡猾,洞悉人性的成年男子,阮蘭芷儼然是沒有經驗的。因此臉皮兒薄的人,除了讓臉皮厚的人佔便宜以外,沒得半點辦法。


  兩人順著板橋往對岸走,見到腳下有不少小船從眼前游過,人們坐在船中,伴著星星點點的燭火,一邊烤魚佐酒,一邊暢言談笑,模樣兒俱都是十分愜意悠閑。


  走到對岸,只見燈火通明,垂柳拖絲,亭台高樓,人聲鼎沸。


  水中的畫舫時不時地傳來絲竹笙樂,還有那身段窈窕的姑娘,站在岸邊樓閣上撫琴歌唱,這煙波池,真真兒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


  阮蘭芷原本一直綳著的小臉兒,因著看到這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心情漸漸地變得開闊了起來,原先的不愉快也一掃而光。


  蘇慕淵垂頭來看,只見懷裡小人兒嬌顏稍霽,顧盼生姿,不禁心下微動,越發不想將她送回阮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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