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我不大喜歡運動,打算選一個能坐著進行的社團。」薄熒瞭然,淡笑著說道。


  吳悅放下心來,兩人在路上又斷斷續續閑聊了一陣,校車終於開進了順璟學校氣派豪華的大門。


  吳悅下車后看見了同班的另一名女生,她鬆了一口氣似的,立即轉頭對薄熒說:「那我先走一步了,教室見。」


  「教室見。」薄熒笑笑。


  吳悅叫著那名女生的名字,快步奔了過去。


  薄熒正要抬腳往教學樓走去,身後突然傳來呼喊她的聲音。


  夾著一陣涼爽的晨風,鄭風單肩背著書包,風風火火地從校門口奔到薄熒身邊。


  「太巧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剛剛那是吳悅?你們一起來的?」


  「我們在校車上遇見的。」


  「你是坐校車來的?」鄭風瞪大眼:「那多麻煩啊,你告訴我你家在哪,我可以讓司機來接你,我們一起上學嘛。」


  「謝謝,校車挺方便的。」薄熒婉拒道。


  鄭風露出遺憾地表情,垂著頭走在薄熒身邊,但是沒幾秒,他就又精神了起來。


  「吳悅是不是跟你炫耀他們家開沃家的了?」


  薄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沒說話,但鄭風依然接收到了她眼中的信息。


  「你別聽她瞎吹,這圈子裡誰不知道她爸在集團只是一個中小股東,沃家集團要真是她家的,她還用得著坐校車上學?」鄭風鄙夷地說。


  薄熒沒說話。


  鄭風忽然反應過來,無措地說:「薄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說你,我只是看不慣打腫臉也要充胖子的那種人……」


  「沒關係。」薄熒用微笑撫慰了不安起來的鄭風:「我家本來就很普通,這次換你壓頭我來壓尾。」


  鄭風咧嘴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黑髮茂密的後腦勺:「我也壓不了頭,這幾年順璟的天下不出意外都是我哥們的了。」


  「你哥們?」


  「就是經常和我……」鄭風說到一半忽然不說了,他躲開薄熒的目光,含含糊糊地說道:「就是我一好哥們,總之我離壓頭還遠呢。」


  上午的課程結束后,薄熒收拾好東西,趕在鄭風過來糾纏之前快步走出了教室。


  順璟的高中部學生餐廳距離薄熒上課的第一教學樓只有五分鐘路程,薄熒去到餐廳的時候還沒什麼人,食物已經在足有二十米的自助餐台上擺好,單是水果就有六七種,更別提讓她眼花繚亂的各種菜式,薄熒甚至看到了牛排和披薩。在另一個稍小的自助餐台上,則豎著一個標牌,寫著清真二字,菜式雖然沒有大餐台上豐富,但依然香氣撲鼻,勾得薄熒突然餓了起來。


  身後大量的學生開始湧入餐廳,薄熒學著別人的樣子拿了餐盤,走到餐台前排隊夾了一些以前沒見過也沒吃過的食物,她拿著夾子正要伸向一盤頂著生魚片的壽司時,旁邊一隻夾子同樣伸向了她瞄準的那枚壽司,兩隻夾子在相撞之前都停住了,薄熒抬起眼,看見身旁站著她曾在法國餐廳遇見的少年,也就是常常出現在鄭風口中的「我哥們」。他皺著眉頭,視線從薄熒的夾子移到了薄熒的臉上。


  「你先吧。」薄熒收回夾子,微笑道。


  傅沛令看了她一眼,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把夾子放回壽司盤前專門放夾子的餐盤,轉身走了。


  薄熒有些茫然,她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壓頭」的男同學嗎?


  拿著自己的餐盤,薄熒向自己班的用餐區域走去,一路人不斷有人看著她小聲議論,男生驚艷的目光和女生複雜的目光一路上如影隨形,但是薄熒已經逐漸能夠習慣並無視它們了。


  習慣它們比習慣北樹鎮那些帶著明顯惡意的目光容易多了。


  無視鄭風翹首以盼的姿態,薄熒坐到了陳昕和吳悅那些女生聚集的長桌上。在她坐下的瞬間,長桌有一陣的靜默,有幾名女生面露尷尬。全靠陳昕拍了拍桌子,講了一個高年級男生正在追求同班某個女生的八卦,氣氛才重新炒熱了起來。


  薄熒試著附和她們的談話,以加入聊天,但是她發現不論她說什麼,回應者都寥寥無幾,除了陳昕和吳悅偶爾會接幾句外,話題大多在她加入的一瞬就尷尬的結束了。


  最後她不再開口,只是安靜地加快了進食的速度,然後端起空餐盤,微笑著對女生們說自己先回教室了。


  薄熒端著餐盤來到回收區,將餐盤放到桌上,收回因為用力而指尖發白的手指,面色平靜地走出了餐廳。


  回到教室后,因為室外陽光不錯的緣故,薄熒拿上了耳機和手機去到屋頂花園,在一條沐浴在陽光下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耳中安靜的英文朗誦和頭頂和煦溫暖的陽光讓她暗涌的負面情緒逐漸平息下來,她默默聽著耳機中的英文朗誦,忽然察覺到有一絲煙味正在朝她靠近。


  薄熒抬起頭,發現一名身材高大的高年級男生正在向她走來。不遠處四個和他身高相近的高年級男生倚著欄杆,帶著打趣的笑容朝這裡竊竊私語。


  「你就是薄熒?」身材高大的男生用審視的目光從上方打量著她。


  薄熒不用去看也知道她現在一定吸引了整個屋頂花園的視線,或許不用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她就會作為新的八卦出現在別人的口中。


  薄熒摘下耳機,男生又問了一遍。


  「是的。」薄熒輕聲說,同時開始收拾自己的耳機線。她現在很後悔為什麼要帶手機來這裡,這樣她或許可以說自己不用手機——雖然這個拒絕的理由蹩腳得像是嘲笑。


  她也不可能使用對付鄭風的那一招了,她直覺不會管用,最重要的是,這一招有風險,有很大可能讓她成為閑談八卦中向陌生人要電話的女生。


  一開始她就不應該來屋頂花園。


  「我想和你交個朋友,我叫邱承朗,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男生問道。


  薄熒站了起來,露出為難的神情:「抱歉,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我要回教室了。」


  薄熒提心弔膽地往屋頂花園的出口走去,萬幸的是男生並沒有追來,只有他朋友們的鬨笑聲從身後傳來。


  薄熒逃也似的離開了那裡。


  第二天是星期三,下午的最後兩節課是活動課時間,薄熒抱著琴譜來到第二教學樓,在初中部教師的指引下來到了地下一層,和第三教學樓飄蕩著各種樂器聲和談話聲的地下一層不同,第二教學樓的地下一層完全廢置了,大部分房門上都掛著一把生鏽的鐵索,了無人氣的走廊上空無一物。


  薄熒用得到的鑰匙打開了一扇鎖上的房門,走進了這間堆滿雜物的舊琴室。


  一扇老舊的木製單面書櫃被放在入門后左手面的牆邊,不遠處是一條斜放的格紋舊布藝沙發,沙發高聳的背部正對著薄熒,兩架大概是已經損壞的鋼琴重疊著堆在房間里,薄熒小心地穿過幾個空畫架,來到一架蒙著白布的立式鋼琴前,小心翼翼揭下白布,不讓上面的灰塵騰起。


  薄熒擦乾淨琴凳,坐下試了幾個音,雖然和精心保養,調試后的鋼琴不能比,但還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薄熒看著琴譜按下了第一個音,很快就投入了練習之中。因為開學後學業繁重的緣故,在家的時間她大多都花在了功課的複習上,花在鋼琴練習上的時間寥寥無幾,所以她很珍惜每周星期三和星期五的兩節活動課時間,她沒有天分,只要靠加倍的努力才能趕上別人。


  整整兩節課和一個課間休息的時間,薄熒一分鐘都沒有休息,認認真真地反覆練著同一首曲子,直到放學鈴聲響起,她的雙手才離開了琴鍵。


  重新將白布蓋上鋼琴,薄熒拿上自己的琴譜走出了舊琴房,確認自己把燈關上,門也鎖好后,薄熒才離開了地下一層。


  薄熒離開后,舊琴房重新陷入了寂靜,一枚小小的微塵在空中飄蕩著,搖搖晃晃地飄過舊布藝沙發,和空中的另一枚微塵撞在了一起,分開,朝著另一個方向飄蕩而去。


  躺在沙發上的人拉下了蒙在頭上的校服西裝外套,露出了一張冷俊但略顯不耐煩的臉。


  傅沛令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起身慢步走出了舊琴房。


  周末的時候,從台灣回來的孟上秋心情大好的帶薄熒和戚容出門出了一頓大餐,聽說《玫瑰》在台灣和香港的票房都很不錯,薄熒沒問具體的情況,只知道現在找孟上秋拍片的電影公司多到數都數不過來。


  吃完晚餐回到家,薄熒回到卧室學習,沒過一會孟上秋就敲門進來了,他問了問薄熒這一周在學校的情況,留下了一千塊錢給薄熒作為零用錢,薄熒連忙告訴他戚容已經給過自己零用錢了,孟上秋還是執意讓她收下。


  最後,沒拗過孟上秋,薄熒只有收下了這一千塊。


  薄熒看著不苟言笑、實際卻很關心她的孟上秋,很想將心中那聲爸爸叫出口,但是孟上秋已經站了起來,說了句好好學習就走出了薄熒的卧室。


  一千塊,對於從前的薄熒來說無異於一筆不敢想的巨款,可是如今的她已經能夠心如止水地將這一沓百元大鈔給收進抽屜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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