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距離聖誕夜那天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從期末考試中解放出來的順璟學生迎來了幸福的寒假。
鄭家的遊戲室已然成了吳旭彬等幾名男生的度假基地,考試過去了三天,他們就連著光臨了三天,在遊戲室里組隊通宵打遊戲,玩得不分晝夜。
吳旭彬昨晚提前回家了,今早再來的時候,看到鄭風他們還在電腦前啪啪啪敲著鍵盤滑鼠奮戰。
「你們吸\毒嗎這麼興奮?」吳旭彬往沙發上一倒,大喇喇地地伸展著四肢,一雙眼尾下吊的細長眼睛瞅著鄭風:「傅哥有沒有說今天要來?」
沒人回答他,他又問了一遍,這次點出了鄭風的名字:「問你呢,鄭風?」
「哦,沒說。應該不來吧。」鄭風略顯冷淡地回答。
「鄭哥還記掛著奪妻之恨呢。」塗鳴轉動椅腳轉過身體,一臉調侃地看著和他之間還隔著一個人的鄭風。
「別他媽胡說八道!」鄭風轉頭瞪了他一眼,看見他正在朝外掏著煙盒,立馬怒罵道:「你是想讓我家老爺子把我摁死是吧?!要抽出去抽!到露台去!」
塗鳴嘻嘻哈哈地在鄭風面前把煙點上了:「要摁死你早就摁死了,你這次考全校第一怎麼沒被摁死?」
「你也就比我高五個名次,你好意思說出口。」鄭風抓著坐中間的羅涇,長腿一伸,踹了塗鳴一腳:「爺爺沒和你說笑,把煙滅了!」
塗鳴轉過椅背,又吸了幾口,才把煙頭按進了煙灰缸。
「嘿,傅哥的好基友壓榜尾,女朋友壓榜首,這可真有意思。」塗鳴說。
「他們還沒在一起呢。」鄭風轉過身,又抓著滑鼠狂按起來。
「真的?為什麼?」吳旭彬驚奇地離開了沙發靠肩,坐了起來:「這半個月傅哥和薄熒可是形影不離啊,連打冰球都帶來了,這可是徐俏都沒有過的待遇。」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鄭風不快地說。
鄭風話音未落,吳旭彬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吳旭彬拿起來一看,隨即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喂……」他接起電話:「傅哥?」
遊戲室里的其他人不約而同地靜默了下來,看向打電話的吳旭彬。
「嗯……好。沒問題,這個我在行,一會我整理好了就微信發給你吧。」
掛斷電話,塗鳴第一個問道:「傅哥說什麼了?」
「讓我收集上京市有些什麼好玩好吃的地方。」吳旭彬意味深長地說。
「他直接叫上你不就得了?」羅涇下意識說道。
「你傻呀!傅哥是要帶薄熒去玩!」塗鳴在他肩膀上順手拍了一巴掌。
「我看傅哥這次要栽。」吳旭彬身體往後一靠,仰靠在柔軟的沙發上。
「不過話說回來,你別看薄熒平時那副不食煙火的仙女樣,人家段位高著呢,那部電影都看過吧?太他媽勾人了,這是第一部連個□□都沒有就能讓我從頭擼到尾的電影。」塗鳴翹起二郎腿,回味似地砸吧砸吧嘴。
「要是讓傅哥聽到,你就等著被打斷腿吧。」吳旭彬說。
「裝什麼裝,誰還沒看過?誰敢告訴我自己沒把薄熒當幻想對象打過一次□□?」塗鳴嘲諷地說。
「徐俏認識傅沛令這麼多年,結果被個剛認識半年的薄熒給截胡了。」在短暫的沉默后,羅涇出聲轉移了話題:「真替她不值。」
「喲,徐俏的護花使者說話了。」塗鳴嘻嘻笑道。
「我說的是假話嗎?我和鄭風、還有吳旭彬,從小就認識傅沛令和徐俏了,那時候誰不覺得他們是一對啊?」羅涇不服氣道。
「別說傅哥現在還沒和薄熒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這兩人又能怎麼樣?」塗鳴玩世不恭的笑容忽然多出了一絲冷意:「最後的結婚對象還不是得從家裡給出的名單里選,管她胖瘦高矮、臉上是不是長了一堆麻子,只要符合偉大的家族利益就行。」
遊戲室的氣氛陡然冷了下來,在漫長的緘默后,吳旭彬語氣輕鬆地開口了。
「所以才要趁著沒被套牢的時候好好玩啊!別杵在那電腦前了,晚上我們一起去玲瓏玩玩?」
「去啊!」塗鳴等男生起鬨道。
「算了,酒吧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鄭風又轉過身,對著電腦按起了滑鼠。
「滾你丫的,咱們得一起行動。」塗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鄭風身後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去!去!行了吧!」鄭風大叫。
幾個男生哈哈大笑起來。
放假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在和傅沛令頻繁的見面中,薄熒迎來了高一下學期的開學。
回到學校后,一切如常,薄熒和傅沛令關係的改變任何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順璟的地位水漲船高,相對的,寧瀅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每一個人類聚集起來的地方都會有一個負面情緒的宣洩口,從前,在這個口子下站著的是薄熒,現在,成了寧瀅,比起「她拍了情\色電影」這樣主觀的理由,「作弄她就能討好傅沛令」顯然更具有驅使行動的力量,坐在寧瀅後面的男生把腳故意擱在她肩膀後面,再叫她回頭,這樣寧瀅回頭時的臉就差點擦上了他的鞋底,一群男生哈哈大笑,寧瀅臉色慘白,卻不敢發作。
上課鈴響後,圍在一起的男生們散去,老師走進教室開始授課,彷彿什麼也沒發生,寧瀅也沒有報告老師。就和曾經的薄熒一樣,幾乎每一個受害者都會選擇忍讓,以為事情終會過去,亦或者下一個受害者很快就會到來,到了那時,曾經的受害者就會搖身一變,被憤怒和恐懼驅使,變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種人。
薄熒看著寧瀅在順璟受到的排擠欺凌,心裡像是被分割成了兩個部分,上面裝滿平靜的冷水,下面則涌動著炙熱的岩漿,她一方面冷眼旁觀,一方面又覺得痛苦不已,這份痛苦倒不是來源於寧瀅,而是源自她曾經經歷的那些痛苦記憶,以及對現在自身這份冷漠的心驚和悲哀。
三月中旬的一天,薄熒打開家門的瞬間,數聲清脆的砰砰聲在她面前突然響起,大量彩帶和彩片從她驟然僵硬的臉上飄下。
「祝小壽星生日快樂!」
戚容和孟上秋對著她不斷開著禮炮,彩片彩帶落了薄熒一身。兩人手上的禮炮開完后,薄熒還是沒有反應。
「……熒熒?」戚容臉上的笑容露出了擔憂。
站在另一邊的孟上秋尷尬地收起手持禮炮:「都讓你別弄這一套了……」
薄熒回過神來,勉強揚起笑臉:「我太吃驚了……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
在耳邊響起的拉響禮炮的砰砰聲讓薄熒想起了在福利院時,擦炮在身邊不知不覺突然炸響的那種恐懼,身體本能地就僵硬了。等到看清眼前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現在的父母時,薄熒才從恐懼中掙脫出來。
北樹鎮是她的噩夢,而她已經逃離噩夢了。再也不會回去了。
在心中反覆重複這一點的薄熒漸漸冷靜下來。
「明天是你的生日呀!」戚容把手搭在薄熒身上,推著她往裡走去:「明天你孟叔叔劇組有事脫不開身,特意今天回上京來給你過生的。」
因為正在拍攝一部電影的緣故,孟上秋這幾個月吃住都在橫店影視城,偶爾回家一趟也超不過一天,薄熒還沒找著機會改變對他的稱呼,他也不知道薄熒已經改口叫了戚容媽媽。
薄熒被推到餐廳,發現桌上除了豐盛的飯菜外,還擺著一個大大的提拉米蘇蛋糕,十六根蠟燭正在上面閃著小小的火光。
薄熒的眼睛剎那就濕潤了。
「祝小公主十六歲生日快樂!」戚容說。
薄熒的淚水流了下來,忍不住一把抱住戚容。
戚容雙手摟住她,在她背上輕拍,寵溺地說:「再哭就變小花臉了,快吹蠟燭許願吧!」
薄熒吸了幾口氣,止住眼淚,用孟上秋默默遞來的紙巾擦掉臉上淚痕,滿面笑容地坐了下來。
戚容和孟上秋在她身旁坐下,等著她許願吹滅蠟燭。
「你沖幾根臭石蠟許願有什麼用?」X坐在薄熒對面,怒氣沖沖地說:「難道它們會實現你的願望嗎?」
薄熒沒理她,向著蠟燭許下願望——希望她來之不易的幸福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你的願望不會實現的。」X用一種篤定的語氣嘲諷道。
吹滅蠟燭后,薄熒感動地看著戚容和孟上秋:「……謝謝媽媽爸爸。」
「傻孩子。」戚容笑著颳了一下薄熒的鼻子,一旁第一次聽見這稱呼的孟上秋則神色有些微妙。
「你樂傻了?孩子叫你爸爸,你也不說句話?」戚容睨了孟上秋一眼。
「哦……我還有點不習慣。」孟上秋說。和第一次聽到薄熒叫媽媽的戚容不同,孟上秋的表情與其說是驚喜,還不如說是驚嚇。
薄熒有些失落,但是看著戚容神色有些不快,馬上出聲轉移話題,裝作興奮地說道:「我們切蛋糕吧,我想要小熊的那一塊。」
「好好好,我來給你切。」不知是否是想要補救,孟上秋主動站了起來拿過蛋糕刀和塑料盤。
每人都吃了至少一塊大蛋糕后,薄熒幫著戚容把碗筷收進廚房,然後就回了樓上學習。一樓剩下戚容和孟上秋兩人的時候,戚容不滿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孟上秋:
「剛剛孩子叫你爸爸,你怎麼那副反應?」
孟上秋的視線從報紙上抬了起來,一臉無奈:「我要怎麼反應啊?我是真的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當爸爸。」
「那你還想讓孩子叫你一輩子叔叔啊?」戚容說。
孟上秋嘆了一口氣,視線重回報紙:「我盡量習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