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半個小時后,謝靜嫣最後一個來到扁舟台, 至此, 處理這件醜聞的關鍵人物就都到齊了。


  來開門的梁平拿了一雙鞋套給謝靜嫣, 謝靜嫣拿出一雙后, 又遞給身後的余善齊。換好鞋套后,她和兩人一齊往裡走去,這是她第一次和程遐在公開場合外見面,更何況是家這麼私密的地方,謝靜嫣除了感到不便外,還覺得很緊張。


  在進入客廳的一路上, 她屏息凝神地打量著四周, 乾脆利落的極簡風格讓這個地方沒有太多裝飾,傢具色彩也是以灰白黑為主,程遐的家和他的個人一樣, 充滿著克製冷淡的色彩,走出寬闊的玄關后, 謝靜嫣來到更加寬敞的連接著開放式廚房的客廳,她一眼就看見了分別坐在淺灰色沙發上的兩人, 程遐穿著襯衫和西褲,神色淡然地靠在沙發上,兩條長腿隨意地張著,筆挺的西褲下勾勒出的腿部線條清晰又修長, 薄熒坐在他斜對面, 穿著奶茶灰的連衣裙, 外搭一件鏤空的長款針織衫,長發散落,左手握著自己的右臂,漫不經心地斜視著玻璃茶几的邊緣。


  謝靜嫣的視線在薄熒身上不由多停留了幾秒,她覺得薄熒有什麼地方變了,再看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直到薄熒抬起眼皮,神色慵懶地朝她看來的時候,她才忽然發覺,變了的是她的氣質,她的態度,如果是以前,薄熒見到她進來,會起身友善地朝她微笑,柔柔地輕聲問好。


  「謝經理。」注意到她的視線,薄熒露出了隨意的微笑。


  「嗯。」謝靜嫣的目光在掠過薄熒腳上的男士室內拖鞋后,神色變得有些微妙,想到程遐那些不像他的舉動,一切都有了確實的答案。「小熒早。」謝靜嫣在兩秒後補上一句面帶笑容的問候。


  梁平和余善齊后她一步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人都到齊了,就先說說目前的情況吧。」程遐平聲說。


  「醜聞熱度還在持續上升,今天早上的上京日報和多份娛樂報刊都刊登了這則新聞,現在外界已經出現了抵制薄熒代言產品的情況,大量粉絲脫粉、轉黑,情況不容樂觀。」謝靜嫣說。


  余善齊從廚房島台的櫥櫃下拿了幾瓶礦泉水回來遞給眾人。


  梁平把礦泉水接了過來,握在手裡,接著謝靜嫣的話說道:「因為引起的關注太大,微博不肯收錢幫我們撤下熱搜,這是熱度難退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還因為光影工作室攀咬不放,我已經出價出到五千萬,楊澤重依然不願意私了。」梁平頓了頓:「實際薄熒的賬上只有一千萬不到,我出價五千萬隻是為了試探楊澤重,楊澤重對這五千萬雖然動心,但依然拒絕改口——雖然沒有證據,但我覺得楊澤重背後一定有人,一個能夠讓他面對五千萬誘惑依然不屑或者不敢動心的人。」


  「為什麼薄熒賬上只有一千萬不到?」程遐問。


  「孟上秋的電影薄熒分文未收,邊毓的電影因為拍攝日期和孟上秋的電影撞在了一切,不得不軋戲,邊毓只給了薄熒正常演出費的一半作為退讓要求。又加上昨天花了四千萬從楊澤重那頭老狐狸手裡買了幾張照片……」


  說起這件事梁平就氣得肝疼,要是知道楊澤重轉頭就會曝光孟上秋的手寫照片和戚容的掌摑照片,他打死都不會花四千萬去買程遐和薄熒的照片,誰怕誰?!虱子多了不癢!和亂倫醜聞比起來,程遐和薄熒先後出入酒店的照片簡直就是無足輕重的花邊新聞,那時候薄熒單身,程遐也是單身,楊澤重吹破了天也就是一個包養疑雲,還能怎樣?!結果現在好了,四千萬就像打了水漂一樣,買了幾張無足輕重的照片回來,真正致命的照片卻被楊澤重公之於眾。


  「初步的公關方案擬出了嗎?」程遐看向謝靜嫣。


  「昨晚連夜擬出了,但是在那之前……」謝靜嫣的目光轉向薄熒,試探地問:「我希望你誠實的告訴我,楊澤重手裡有沒有可能握著其他對你不利的東西?」


  「你是想問我,這個醜聞是不是真的吧。」薄熒笑了笑:「孟上秋對我的確不一般,但我對他只有父女之情。楊澤重既然能拿到那幾張照片,那麼完全有可能手裡還握著其他證據,但具體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你們打算怎麼公關?」程遐問。


  「這樁醜聞的關鍵在於孟上秋,如今孟上秋尚未脫離生命危險,我們失去了最直接有力的反擊方式,恐怕楊澤重也是看準了這個時機才曝光的新聞。我們目前只有從戚容這個切入點著手,戚容的電話目前打不通,我會親自上門請她出面澄清。」謝靜嫣說。


  「另一方面我會繼續和楊澤重虛以為蛇,爭取套出照片的來源和其他情報。」梁平說:「網路上的水軍已經交給伍惠負責,她會在線上指揮水軍控評。」


  「沒什麼好控的。」薄熒忽然開口,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去。


  她懶懶靠在沙發上,沖所有人漫不經心地一笑:「在沒有強力證據去反擊的情況下,控評也只會被看成是欲蓋彌彰,刪博刪樓除了敗壞路人好感、激勵黑子越挫越勇外,根本治不了本,悠悠眾口,你能堵嗎?」


  「難道就不管了?」謝靜嫣皺眉。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能夠讓人啞口無言的反擊證據。」薄熒說。


  謝靜嫣面露不贊同地剛要開口說話,薄熒就再度開口:「對了,」她看向梁平:「你準備的分手聲明可以發布了。」


  「時守桐不會罷休的。」梁平說。


  「他現在會了。」薄熒神色平淡。


  梁平愣了愣,隨即緊皺起眉心:「我一向贊成你們分手……但是如今時機不對,這個節骨眼宣布分手,輿論會對你更加不利。」


  「早晚都會分開的,不如現在就放他走,何必陪我趟這灘渾水呢。」薄熒輕聲說:「至於戚容那裡,我親自去請。」


  謝靜嫣鬆了口氣,這件事的確薄熒本人出面更好。


  「那我就去見那些代言品牌方,盡量穩住他們。」謝靜嫣說。


  謝靜嫣和梁平把現況和接下來的公關方案說完,客廳一時就安靜了下來,片刻后,程遐開口作了批語:「就這麼執行吧。」


  「還有一件事……」謝靜嫣看向程遐:「梁平希望公司藝人能公開為薄熒說話,我個人的看法是,在是非尚未明確的現在貿然站隊,很有可能會讓群眾的抵制風潮延伸到站隊藝人、甚至公司身上,所以……我不建議這麼早就動員旗下藝人為薄熒發聲。」


  謝靜嫣提心弔膽,生怕程遐為了薄熒一人就不顧公司內其他藝人的前途。


  「嗯。」程遐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表示同意。


  謝靜嫣剛放下心,就聽見程遐神色淡然地說:「連個海報C位都搶不到的小角色們,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聲援也是倒蹭流量。」


  神色不快的梁平聞言這才笑了起來:「確實是這樣。」


  事情都大致安排了,這場臨時會議也就宣告結束了。梁平要回去繼續死纏硬磨楊澤重,謝靜嫣要去為薄熒搖搖欲墜的代言奔波。


  薄熒自己身上也擔負著說服戚容出面為她澄清醜聞的重任。


  「你什麼時候去見戚容?」在所有人起身後,程遐叫住薄熒。


  「現在。」薄熒回答。


  程遐看向一旁的余善齊,余善齊連忙說道:「程總,今天早上有股東大會。」


  「我會讓程娟陪我。」薄熒善解人意地說。


  程遐看著她,片刻后說道:「如果楊澤重手裡只有那幾張照片,戚容澄清后自然能夠平息輿論,但如果楊澤重手裡有更多對你不利的東西,戚容就只是我們引出楊澤重後手的人,你最好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


  「我知道。」薄熒微微一笑。


  薄熒和梁平他們離開程遐家后,謝靜嫣看了眼梁平:「你要回公司嗎?」


  「你先走吧,我一會直接去光影工作室堵人。」梁平說。


  謝靜嫣點點頭,和薄熒告別後獨自走了。走廊里只剩下薄熒和梁平兩人,薄熒拿出手機給程娟打了個電話,一分鐘不到的通話時間不長,但已經足夠謝靜嫣乘坐電梯離開了。


  薄熒這才向著電梯間走去,一旁沉默的梁平跟著走了上來。


  進入電梯后,梁平通過電梯反光的鏡面牆壁觀察著薄熒的表情,開口道:「你在謀划什麼?」


  薄熒也看著鏡面牆壁里映出的梁平,笑道:「你覺得我在謀划什麼?」


  「你為什麼不希望水軍加入控場?輿論是會傳染的,大多數人不會去管你事實真相如何,他們只會跟著風向走,如果不在一開始介入,等到你後悔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梁平說。


  「難道水軍此時介入就能翻盤嗎?不能,最多只能形成對峙之勢。」薄熒笑容淡去,目光移到鏡面牆壁上自己的投影,她神色非喜非悲,只有漠然的平靜:「沒有必要。」


  「難道就因為贏不了,所以你要任由網上的黑子潑你髒水、肆意編排?!」梁平揚聲質問。


  「沒錯。」


  梁平臉上怒色剛顯,就看見薄熒伸出手,蒼白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鏡面牆壁上女子蒼白的臉龐。


  「……讓他們謾罵吧,讓他們詛咒吧,越惡毒越好,越骯髒越好。」投影中的年輕女子有著一張清瘦美麗的臉,烏黑沉靜的瞳孔宛若陽光下的湖面,反射出楚楚可憐的粼粼波光,她撫摸著投影中冰冷的自己,下一秒,嘴角緩緩揚了起來:「現在不傾盡所能的傷害我,日後怎麼會感到心疼後悔、愧疚難耐呢?」


  她收回手,令人心動令人瘋狂的粼粼眼波流向一旁變了臉色的梁平:


  「你不是懷疑楊澤重背後有人嗎?我們就助他一臂之力吧。」薄熒一笑,風淡雲輕地說:「讓我們請的那批水軍偽裝成黑粉,在各大社交網站極盡所能的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從我罵到祖宗十八代,隨他們高興,他們的任務就是妖魔化我的形象,誘導普通網友加入攻擊我的行列,誰能成為熱評,誰的評論影響力大,誰的酬勞就越多。」


  梁平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失敗會怎麼樣?那時候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把你洗不白了!」


  「不先置之於死地,怎麼能夠後生。」薄熒神色漠然,毫不在意。


  「……你難道就不怕嗎?」


  電梯門到達地下一樓,冰冷的金屬門扉緩緩打開,薄熒一個跨步率先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聲帶著譏諷的「不怕」。


  身處地獄的人,何懼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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