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4 章

  防盜章, 請提升訂閱率至30%,或過三天再來  薄熒連忙打開房門, 微笑著看向孟上秋:「孟叔叔。」


  孟上秋帶著薄熒來到餐廳,兩人在餐桌上坐下后,孟上秋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就直說了,我正在籌拍一部電影,希望你能飾演其中的女主角。」


  薄熒被這突然砸出的話題給弄得一愣, 還好孟上秋的妻子戚容這時端著兩杯清水來了,這個小小的打岔給了薄熒幾秒的反應時間。


  「謝謝戚阿姨。」薄熒笑道, 伸出雙手握住了水杯。


  戚容笑了笑, 將餐廳留給兩個人, 轉身回客廳了。


  「你知道朱塞佩·博格尼嗎?」孟上秋看著薄熒的眼睛忽然說道:「他是世界一流的導演,三大電影節的常客, 一位偉大的藝術家, 也是我的師父。」


  「我堅信我會和他一樣成功,而起點就是從這部電影開始。」孟上秋說。


  他眼中的堅定和確信感染了薄熒, 更何況女主角這個詞本身就充滿誘惑。


  「是個什麼樣的故事?」薄熒開口道。


  孟上秋看著薄熒,半晌后說道:「是一個中年男子與一個未成年少女的戀愛故事。」


  孟上秋簡略地向她訴述了這個故事, 後面的薄熒大多沒有聽進去, 她的腦海被「為了得到胡雪,沈石清不惜娶胡雪的母親為妻,成為胡雪的繼父」這句話佔據, 連微笑也掛不下去。


  她盯著孟上秋的眼睛, 在他眼裡尋找任何一絲輕蔑或嘲笑, 直到孟上秋皺起眉頭問她怎麼了,她才發現是自己過度反應了。


  「沒什麼,我只是對劇情有些吃驚。」


  這裡不會有人知道她最不堪的一面,薄熒笑了笑,放在桌上的雙手滑了下去,左手覆蓋在右拳上,鼓勵似地握緊了。


  「你會吃驚是正常的,我承認這個劇情在國內有些驚世駭俗。」孟上秋說:「但是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極其出色的作品,我買下它,用了三年的時間在劇本的改編上,尋找合適的人選又是兩年,五年了,今天看到你的一瞬間,我就知道這部電影迎來了出現在世人眼中的契機。」


  「孟叔叔,對不起……這個角色對我來說難度太大了,我覺得還是回去讀書比較適合我。」


  孟上秋臉上露出失望,或許他還等著薄熒問他關於劇本的其他問題,卻沒想到她會一口就回絕了。


  「我覺得你真的很適合這個角色。」孟上秋說。


  薄熒的笑容有些僵硬。


  「如果你改變主意,就聯繫我吧。」孟上秋將一張名片遞給薄熒,薄熒接下了。


  孟上秋悶悶不樂地回卧室了,戚容則留著薄熒看了一會電視,夜深后,她又手把手教薄熒怎麼使用淋浴,還給薄熒送來了一條嶄新的毛巾和牙刷,讓拒絕了孟上秋邀約的薄熒不由感到有些愧疚。


  看出薄熒不自在的戚容笑道:「沒什麼,你別放在心上,劇本我也看過,讓你這種小姑娘去演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換了十幾歲的我,十有八九也不會同意的。」


  「謝謝戚阿姨。」薄熒真心實意地說道。


  「沒事。」戚容溫柔地笑道:「你現在住的房間是新的,以前也沒人住過,如果有什麼問題或者需要就來叫我,別客氣。」


  第二天一早,薄熒就告別了孟上秋夫婦踏上了回程,孟上秋開車把薄熒送到了車站,一路上那樣子似乎還想再勸幾句,薄熒連委婉回絕的話都想好了,他卻只是維持著欲言又止的狀態一直到薄熒下車。


  買了車票坐上長途汽車后,薄熒看著不斷後退的繁華都市景象,心情複雜不已。僅僅是一天一夜而已,她已經開始眷戀這片土地了。


  五個小時后,她又將回到北樹鎮,只要一想到那裡壓抑的灰色天空,飛揚的黃色塵土,路人冰冷的冷眼和福利院中無休止的磨難,薄熒的心就皺成一團,痛苦不已。


  獃獃地望著窗外,薄熒想起那間還沒人住過的兒童房,如果他們是自己的父母該有多好啊,如果她一開始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有不善言辭卻熱心腸的父親,有會對她噓寒問暖的母親,如果她一開始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該有多好啊。


  直到手背一熱,她才發現自己流出了眼淚,薄熒眨眨眼睛,將手背上的淚水擦在褲子上,繼續若無其事地繼續望著窗外。


  眼淚,在她要回去的那個地方沒有任何用處,只是軟弱的象徵,而軟弱,就意味著要被掠奪。


  回到福利院的薄熒因為一夜未歸,被大發雷霆的任院長要求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裡都要幫助護工照顧福利院中沒有自理能力的孩子,任院長的處罰之重,前所未有,薄熒試圖取得任院長的諒解,至少獲得和其他孩子犯錯時一樣的懲罰——抄書背書,或者不吃晚飯——什麼都行,只要不是去到那些充滿了屎尿和消毒水氣味的房間。


  任院長冷冷地看著她,眼裡是不加掩飾的嫌惡:「抄書和不吃晚飯對你來說恐怕無關痛癢,你帶給福利院的負面評價已經夠多了,現在竟然敢夜不歸宿,我必須要讓你得到教訓。一個周的義務勞動。」


  「我是去……」薄熒想要辯解,任院長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我不想聽你的辯解,一個周,就這樣。出去。」


  薄熒走出院長辦公室后,兩個站在不遠處的護工抱臂看著她:


  「我早就說過她不會安穩的,瞧,都開始夜不歸宿了,誰知道去哪兒鬼混了。」


  「任院長也是可憐,每個月都會接到對她的投訴,都不知道替她挨了多少罵。」


  「你不是結婚了嗎?別讓你老公到這裡來,這個小狐狸精誰都迷。」


  「嘁,我當然知道了,吳姐的前車之鑒還不夠看嗎?」


  直到薄熒走出走廊,她們依然還在背後響亮地談論著。


  薄熒抬頭看向窗外那片灰撲撲的天空,想起幾小時前還在她眼前的孟上秋夫婦的臉,心臟又抽疼起來。


  她想要回去,但是她無法接受那部無異於在她心上挖洞的電影。她不接受電影,她就沒有回去的理由。


  這是一個無解的循環。


  接下來的七天對薄熒來說有如地獄,用口水互相問候的智障兒童和從他們褲子里流出的大小便,以及消散不去的消毒水氣味構成了薄熒能夠想到的最恐怖的地獄。


  唯一能給她一點安慰的就是福利院收到了一批文具捐贈,她得到了一隻黑色的鋼筆。


  薄熒一直想要一隻鋼筆,現在終於如願,她換下了原來的水性筆,每天都用新鋼筆寫作業記筆記,壓抑的心情也有所緩解。


  可惜,就連這麼一點小小的慰藉,也有人看不慣。


  在拿到鋼筆的第五天晚上,薄熒只是去了趟廁所的時間,再回到食堂時她的鋼筆已經在桌上七零八落,被惡意地扳彎的筆尖歪歪扭扭地翹著,嘲笑著呆站在原地渾身冰涼的薄熒。


  在門外打電話的護工這時走了進來,看見格格不入站在桌前的薄熒,她皺眉問道:「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坐下?」


  不遠處群聚在一起的孩子們紛紛笑了起來,不論年齡大小,他們臉上露著純粹的惡意,因為太過純粹,所以理所當然,當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在扭曲的時候,沒有扭曲的人才是異類。


  沒有人想當異類,所以薄熒沒有在在場的孩子們臉上看到任何心虛和愧疚。


  薄熒緊了緊拳頭,默默地伸出手去想要收拾桌上的狼藉,本來已經走向食堂前排的護工看見薄熒桌上被分屍的鋼筆,在薄熒根本沒有預料,也反應不及的情況下忽然沖了過來,抬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薄熒臉上。


  「這麼貴的鋼筆,才幾天你就把它弄壞了?!你是不是心理有問題?!」護工朝薄熒大吼大叫,被打懵的薄熒漸漸回過神來,耳邊是其他孩子熱烈的哄堂大笑,臉頰火辣辣的疼,她的自尊也在火辣辣的疼。


  「一塊五一隻呢!多少孩子想要都要不到,要不是因為陳厚,你以為輪得到你嗎?!」護工還嫌不夠解氣,狠狠推了薄熒一把。


  薄熒像個木偶被她推得後退兩步,她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學習時間結束后,孩子們收拾好書本結伴離去,有幾個好事的男孩一邊對薄熒做著鬼臉,一邊學著護工的樣子對她大聲質問:「你是不是心理有問題!?」


  在引起一陣捧場的笑聲后,男孩們心滿意足地走了。


  薄熒將收拾起來的鋼筆屍體扔進垃圾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食堂。


  當天晚上,她偷偷溜出福利院給孟上秋打了一個電話。


  其中一個女孩走出了教室,短短一分鐘不到,她就拿著一個紙盒走了進來。


  驚恐微弱的貓叫聲隨著紙盒的顛簸傳了出來,牆邊的薄熒在一瞬間震驚地睜開了眼睛。


  屈瑤梅把圖書角上閑置了不知多久的圓形魚缸拿到了薄熒前面的課桌上,裡面墨綠色的粘稠液體在缸中猛地晃動了兩下。「把貓拿出來。」她說。


  「……你想幹什麼?」薄熒的心裡已經有了預料,但是她不敢相信,她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臉上頭一次露出了麻木以外的表情。


  「這是你的貓吧?」屈瑤梅提著白手套的後頸,冷笑著對薄熒說。


  「這是陳……」


  「你還裝什麼裝?!陳厚都跟我說了!」屈瑤梅突然暴怒上前,狠狠一腳踹向薄熒的小腹,薄熒被撞向身後的牆,發出一聲聽著好像都能感覺到疼痛的巨響。


  薄熒跪了下來,乾嘔一聲,歪斜的課桌,老舊的椅凳,二十幾條冷漠殘忍的人腿,在薄熒的眼裡都成了黑影憧憧。


  「這是你的貓!」屈瑤梅怒吼著,又是憤怒的一腳踹向薄熒的胸口。


  「老子居然會討好你的貓!!如果不是你這狗雜種,我怎麼會——!!」暴雨般的踢打不斷落下,屈瑤梅的臉色十分恐怖,就連她帶來的那些人也不由退開了些,生怕屈瑤梅遷怒於他們。


  幾分鐘后,屈瑤梅喘著粗氣停了下來,提著被甩來甩去不斷發出刺耳尖厲叫聲的白手套大步走回了魚缸邊。


  「不要動它!!」在模糊發黑的視線里,薄熒尖叫著想要站起來,「把她按住。」屈瑤梅冷冷地對她帶來的幾個男生說。男生們立刻上前按住了薄熒,薄熒劇烈掙扎著,其中一個直接給了她響亮的一巴掌,薄熒頭一轉立刻就要咬他,男生直接抓著她的頭髮把她的頭往一旁牆上撞去。


  砰的一聲,薄熒頭暈眼花,感覺額角上有什麼熱的東西流了下來,她連站都站不住了,如果不是身邊兩個人擰著她的手臂,薄熒立刻就要倒下了。


  薄熒的雙腿脫力地彎曲在地上,無論被怎麼欺負都沒有流過淚的薄熒,此刻臉上正經歷著一場暴雨般的淚水沖刷,絕望和恐懼淹沒了她的眼睛。


  「求你了,不要傷害它,你打我吧——我對不起你,是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不要害它……求求你……求求你……」


  薄熒毫無尊嚴地乞求屈瑤梅的一絲同情。淚水沖刷走著她的驕傲和自尊,她的種種認知和堅持,她可以什麼都不要……


  「求求你……不要再奪走它了……求求你……」


  我已經什麼也不剩了……


  屈瑤梅的臉上露出一抹狠毒的獰笑,隨後,在薄熒的目光里,將不斷掙扎的白手套的頭按進了污臭的魚缸。


  「不要碰它——不要——!!!不!!!」薄熒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旁邊的兩個男孩幾乎用上全力才勉強壓制住她。


  「快放開它!!」薄熒瞪大的眼睛傳來撕裂般的痛苦,她的眼淚像岩漿一樣灼燒過流過的每一寸皮膚,看著白手套的身體在魚缸外劇烈掙扎,薄熒覺得自己的血肉都融化了,她感覺不到身體的任何存在,只剩一具空蕩蕩的骨架——絕望和恐懼附著在她的森森白骨上,啃噬著她曾經是心臟的地方——


  終於,屈瑤梅鬆開了手,白手套的身體軟綿綿地垂在了魚缸外。沒有人再按著它了,但是它卻不會掙扎動彈了。


  身旁兩個男孩像是察覺了什麼,不約而同的鬆開了手,薄熒無力地摔坐到了地上,她的眼神空洞而寂靜,表情木木的,不哭也不喊了,只是眼睛里的淚水還如決堤般不斷湧出。


  「還給你,你的貓!」屈瑤梅用兩根手指嫌棄地捏著白手套背部的毛皮,把它從水裡提了出來,貓的表情驚恐而慘烈,大睜著眼,維持著死前的最後一刻。屈瑤梅隨手一甩,把濕淋淋的白手套扔到了薄熒面前的地上。


  「……為什麼……」薄熒的嘴動作微小的開合著,聲音太小,沒人能聽清她說的是什麼,屈瑤梅皺起眉來凝神去聽,才聽見她微弱的低喃。


  「為什麼連白手套也要從我身邊奪走……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沒有說過任何人一句壞話,沒有做過一件壞事……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這樣逼我……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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