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二)

  防盜章, 請提升訂閱率至30%, 或過三天再來  沈石青不斷追問胡雪在每周六/四點到六點的兩個小時內做了什麼, 和誰在一起, 他指責胡雪浪蕩不堪,胡亂臆測胡雪和其他男孩的關係,胡雪則歇斯底里地對他怒吼:「我恨你!我恨你!」


  「你恨我?是我在負擔你的一切生活費用,你身上的漂亮衣服昂貴首飾哪一件不是我買的?沒有我,你現在只會在孤兒院里和其他孤兒搶糖吃!胡雪!胡雪!」沈石青面目猙獰, 一遍一遍咬牙切齒地念著小惡魔的名字:「你有什麼資格恨我?!」


  胡雪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她的動作之快、之突然, 讓怒意滿面的沈石青都愣了一下。


  「你殺了我媽媽!你連我也一起殺掉了!」胡雪凄厲地尖叫道。


  她的尖叫在客廳里連最後一絲餘音都消失后, 客廳靜得像是一個入夜的墳墓。


  胡雪重新坐了下來,在沙發上蜷成一團, 將自己的臉埋入曲起的膝蓋中, 沈石青注視著她,臉上的怒容被束手無策的濃濃悲哀取代。


  「對不起,對不起。」


  他只有不斷道歉,伸手想要去擁抱這個讓他心碎, 不斷在愛與恨的分界中間折磨他的小惡魔。


  他的手在剛剛碰到胡雪手臂的時候就被打掉了。


  「別碰我。」


  胡雪帶著鼻音的聲音從臂彎下冷冷傳出。


  「過。」


  孟上秋喊過的聲音傳出后, 陳冕笑著拍了拍薄熒的頭:「好樣的,一夜不見,這演技是脫骨重生啊, 晚上陳哥哥自費請你吃個大雞腿吧。」


  薄熒抬起頭回以一個微笑, 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什麼哥哥, 三十幾的人了也不害臊。」戚容笑著走了過來:「今天的進度提前完成,收拾東西準備回賓館了。」


  「我……」陳冕正要說話,走過來的孟上秋淡淡接了一句:「人老心不老。」


  「……孟哥,你這是損我還是誇我呢?」陳冕說。


  孟上秋沒管陳冕,看向薄熒:「今天演的不錯。」


  這是第二聲不錯了,薄熒心情很好,微笑的弧度也變大了:「還要謝謝大家之前對我的包容。」


  「找准狀態就好。」孟上秋點頭。


  因為下定了決心,薄熒在接下來的拍攝中一直順順利利,新年的那幾天劇組也沒有休息,全天趕工,薄熒也在記憶中留下了有史以來最快樂的一個新年,沒有福利院里大人的冷眼,也沒有其他孩子跟風的捉弄,她吃得飽飽的,蓋著溫暖的大棉被,有人對她和顏悅色的說話,還會誇她有天賦,對她笑。


  也就是這個時候起,薄熒堅定了走這一條路的決心,她相信自己的生活正在變好,婆婆說的曙光已經就在眼前。


  二月初的時候,劇組結束了最後一場戲,比預計的殺青時間還要早上一周,孟上秋心情大好決定舉辦殺青宴。


  吃的還是火鍋,地點則選在了尚門市的市中心,飯桌人歡聲笑語不斷,男男女女面前都擺著一杯啤酒,就連沒有喝酒的女工作人員也紅光滿面。


  薄熒吃飽后借口出去透氣,溜出了滿是煙味的火鍋店,室外的寒風吹走了她臉上的熱氣,讓她的心情也跟著輕盈起來。


  電影上映後會發生什麼事她控制不了,薄熒能做的僅僅只是享受現在。


  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后,薄熒準備回到店內,視線隨意掃過街角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在街角昏黃的路燈下,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正蜷縮在垃圾堆中,身上穿著一件紫色的毛衣和黑色長褲,看起來不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薄熒左右看了下,店門口只有她一人,旁邊店鋪的門口倒是站著四五個正在熱絡聊天的大人,但是他們似乎沒人看見路燈下的老人。


  薄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抬腳往路燈下走去。


  隨著距離越近,薄熒就越肯定這是一個和家人走失的老人,她衣著單薄,像是剛剛才從溫暖的室內出來,鞋面乾淨嶄新,沒有一點泥漬,雖然臉上被凍得蒼白沒有血色,但是臉頰有肉,不像是生活困難吃不起飯的樣子。


  「老奶奶,您一個人嗎?您的家人去哪裡了?」薄熒站在老人面前柔聲問道。


  老人茫然地盯著地面一點沒有回答,兩隻布滿皺紋的手凍得發青。


  薄熒無奈地四下張望,她和火鍋店隔壁店門前站著的其中一位女性對上了視線,對方馬上移走了視線,重新投入了熱火朝天的聊天。


  薄熒只好收回視線,脫下自己身上棉衣披在老人身上,這一次,老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還是茫然的。


  「老奶奶,您知道您家人的電話號碼嗎?您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嗎?」薄熒變著法子詢問,但是老人始終一話不發。


  「我看見她從那裡來的。」


  薄熒抬起頭,看見是剛剛和她對視的那位女性,她站在店門口,袖著手朝薄熒說道,其他人都已經走進了店門,她說完后也跟著轉身走進了店鋪。


  薄熒低頭看了眼可憐的老人,估摸著劇組的慶功宴離結束還早,她將老人從垃圾袋旁扶了起來:「老奶奶,我帶您去找您的家人。」


  老人順從沉默地站了起來,薄熒摸到她身上的毛衣,是她從來沒有摸過的柔軟度,比劇組一個工作人員向她炫耀過的兩千塊的羊絨毛衣還要柔軟親膚。


  這條街上大多是餐飲酒店,沒有岔路,薄熒扶著老人朝剛剛那位女性指明的方向走去,但是走了很久,走到人煙罕至的街道盡頭后,她還是沒看見任何像是老人家人的人。


  薄熒在一盞路燈下停了下來,她冷得手指都沒有知覺了,卻還是用這隻沒有知覺的手指替老人拉起了她的棉衣衣領。


  「媽!媽!你怎麼在這兒?!」


  就在薄熒準備帶老人回火鍋店借電話報警的時候,一聲呼聲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薄熒轉過頭的時候,一個女人正從十幾米外,停在馬路邊上的黑色汽車上衝下。


  她快步跑到老人面前,耳垂下鏤空的菱形鑽石耳飾在晃動下閃著璀璨的光芒,身上比老人穿得還少,外套下竟然是一條禮服長裙,保養得當的臉部皮膚細膩光滑,只有眼角的一點魚尾紋出賣了她的年齡。


  在確認老人沒有受傷后,女人立即將手裡抱著的羽絨服給老人裹上了,她的動作太快,薄熒都來不及提醒她自己的棉衣還被老人穿在身上。女人把羽絨服給老人裹上后才想起還站在一邊的薄熒,她抬起頭,在看清薄熒的長相后,除了眼底一絲怔愣外,沒有明顯失態。


  「多謝你照看我母親了。」女人說道:「你在哪裡發現她的?」


  「就在前面一點的火鍋店門口。」薄熒說。


  「媽怎麼樣了?有沒有事?」比女人慢一步下車的男人這時才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他問的是老人的情況,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著薄熒。


  「媽沒事,是這位小妹妹找到了她。」女人看著后一步走來的男人,語氣生疏而客氣:「我的錢包放在車上,你先幫我謝謝小妹妹吧。」


  「小姑娘,是你照看了老人吧?真是謝謝你了,叔叔沒什麼好送你的……」男人伸手摸向西裝內側的口袋,拿出了一個咖啡色的真皮錢包,隨手就抽出一沓百元大鈔遞給薄熒。


  「沒關係的,老奶奶找到家人就好。」薄熒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地看向女人:「奶奶身上穿的棉衣是我的……」


  兩人這才注意到薄熒只穿著薄薄一件單衣,女人愣了愣,立即把老人身上的棉衣脫下還給了薄熒。


  「小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女人再次說。


  男人還想說什麼,女人微微蹙了蹙眉頭,語氣依然是冷漠淡然的:「兒子還在車外等著。」


  薄熒的視線投向馬路邊的汽車,一個少年倚在車邊看著這裡,既沒打算過來,也看不出要進車的意思,在他所處的昏暗光線下,薄熒只能看出他穿著一件深色的外衣,脖子上圍了一條黑白格子的圍巾,臉卻模糊在了夜色里。


  「好吧好吧。」男人回頭看了眼兒子,對薄熒再次道了一聲謝后和女人一齊走了。


  薄熒穿上自己的棉衣,轉身往回走去。


  薄熒猶豫一下,看了眼纖塵不染的光潔地板,脫下了腳上的皮鞋。


  走進大廳后,這棟豪宅帶給薄熒的冷寂感更明顯了,牆上的油畫色彩鮮艷,晶瑩剔透的咖啡桌上擺放著一整套簡約精緻的陶瓷咖啡杯,杯口潔凈嶄新,在明亮的燈光下反射著微光,又長又寬的真皮沙發上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薄熒在這間大廳里找不到一絲使用痕迹——這就是冷寂感的由來,這是一棟漂亮、豪華、昂貴、沒有任何溫度的房子,就像是從來沒有被人入住過的別墅樣板房一樣。


  薄熒從客廳中收回目光,快步追上走上旋轉實木大樓梯的傅沛令。


  他扶著扶手,走得吃力,薄熒伸手去扶他,卻被他看也不看地甩開,他的視線一直盯著一個方向,薄熒隨他的目光看去,卻只看見隱沒在走廊盡頭的一片黑暗。


  傅沛令終於走上二樓,他步伐踉蹌地向著越往裡走光線越昏暗的走廊走去,薄熒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將走廊盡頭兩扇緊閉的玻璃大門向兩邊拉去。


  夜風一下子灌入了屋內,薄熒聞到了夜露的濕潤氣息,以及被夜風稀釋、混入一絲傅沛令身上雪松香氣的淡淡酒味。


  傅沛令快走幾步,走到了屋頂花園邊緣的扶欄前,他抓著扶欄,向黑黝黝的山道盡頭看去。


  「你還記得聖誕夜那晚看到的夜景嗎?」薄熒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傅沛令忽然問道。


  薄熒還沒有開口回答,他就已經把一個圓圓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裡。


  傅沛令說:「今天我要請你看,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夜景。」


  在傅沛令鼓勵的目光下,薄熒按下了像是車鑰匙一樣的按鈕。


  剎那之間,黑黝黝的山路變成了夢幻的樂園,成千上萬掛在枝椏上的彩燈一齊照亮了這條寂靜的蜿蜒長路,光帶一直延續到薄熒腳下的私人花園,星星樣式的彩燈在護欄外的樹枝上隨風微動。


  傅沛令突然伸手去摘那顆星星狀的彩燈,薄熒下意識地正要阻擋,傅沛令的手中途一轉,忽然在她的頭上敲了一下。


  「真以為我那麼傻?」傅沛令笑著說。


  薄熒從來沒有見過傅沛令笑,所以驟然看到他的笑容,她不可避免地怔住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從她心中一閃而過。


  「這是你讓人布置的?」薄熒問。


  問完以後她才知道自己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因為傅沛令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是別人送的。」傅沛令望著燦爛的光路,平聲說道:「小的時候……有人告訴我,只要有了這條光路,不管多晚、多黑,我都能一眼見到他們回來的身影。」傅沛令頓了一下,收緊了握著欄杆的雙手:「……可是我寧願這條路一直黑著。這樣就能欺騙自己,他們不回家是因為山路太黑——」


  而不是他們不愛他。


  「如果我不是傅沛令,你還會在我身邊嗎?」他忽然轉過頭來,直直地看著薄熒。


  「……什麼意思?」薄熒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下意識地問道。


  「如果我不是明鍾集團和匯力集團的繼承人……你還會在我身邊,像現在一樣嗎?」傅沛令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在滿樹美麗夢幻的彩燈下,他黑沉沉的雙眼似乎也住進了星光。


  「……會。」薄熒說:「即使你不是集團繼承人了,你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要當你的朋友。」傅沛令忽然傾身上前,在薄熒嘴唇留下一個羽毛般的輕吻,他退回原地,一雙明亮炙熱的黑色眼眸定定地注視著薄熒:「……你愛我嗎?」


  鬼使神差地,薄熒答道:「愛。」


  傅沛令再次吻了上來,他冰涼的手穿過薄熒的黑髮,扶在她的腦後,好讓他能肆無忌憚地加深這個極具侵略性的吻。


  「……我也愛你。」傅沛令低聲喃喃。


  兩天後是星期一,也是正式開學的第一天。


  傅沛令和薄熒正式交往的消息有如一陣八級颶風刮過平靜的順璟,在僅僅半天的時間裡就傳得人盡皆知。


  有人黯然傷神,有人嫉妒得快咬碎一口銀牙,也有人因為誰該直播吃\屎的問題而爭得面紅耳赤。


  不管外界如何流言紛揚,傅沛令和薄熒作為當事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該幹什麼幹什麼。


  孟上秋的新電影上映,褒貶不一,票房卻十分可觀,新聞報道上都在議論這是否會是孟上秋從文藝片導演轉型商業片導演的開端。孟上秋因為這些報道心情很差,接連兩個月都窩在家裡流水似地看電影,偶爾也和電影公司的人一起吃個飯,陳冕也來了家裡幾回,在《地獄與玫瑰》的幫助下,他成功躋身一線電影演員的行列,今年初還在金馬獎上拿了一個影帝獎盃,這位新晉影帝和孟上秋的感情還是一樣好,時不時拿一個劇本來向孟上秋討教。


  薄熒對這位新晉影帝時不時就出現在她家已經習慣了,偶爾她時間充裕,還會坐下來聽陳冕聊一聊娛樂圈最近發生的趣事。


  這一天,她放學回家,剛剛開門就聽見了陳冕的說話聲:「上次我帶給你的那些劇本怎麼樣?還是沒有一部看得上的?」


  「全是商業電影,看著就心煩。」孟上秋的聲音。


  薄熒換上室內拖鞋,走進了客廳。


  「孟叔叔,陳叔叔。」薄熒乖巧地微笑問好。


  「薄熒回來了啊,來來來,我這次去義大利拍戲,給你帶了許多好吃的。」陳冕親切熱情地拿起玻璃茶桌上的口袋之一,遞給薄熒。


  「謝謝陳叔叔。」薄熒笑著接過。


  薄熒和陳冕寒暄幾句后,上了樓,身後又響起了陳冕對孟上秋的說話聲。


  「我都盡量給你挑文藝片了……你到底想拍一部什麼樣的?」


  「不知道……還在考慮。」


  「你也別拖太久了,你身上還有合約呢。」陳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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