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膽大包天
女帝哭的可傷心了,好多年了,多沒人敢這麼說她,以前也就神都女帝敢跟她說這些,是訓斥,也是勸誡,而那時候女帝還是太公主,並非皇帝。
自她成了皇帝后,康隆基都沒這麼說過她,當然,這也與她敬重康隆基,能聽進去康隆基的話,不與康隆基衝突有關。
女帝這一哭,讓周安都有些緊張了。
「聖,聖上……」周安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慌啊!
「朕,朕對不起誰了?嗚嗚嗚嗚……朕有多大壓力你知道嗎?你憑什麼這麼說朕?啊?嗚嗚嗚……朕就打了你幾下,就用東西砸了你幾下,你就這麼說朕?嗚嗚嗚……你是說朕是暴君是嗎?朕會成為暴君對嗎?朕登基開始便忍辱負重,吳緒寬一直在逼朕,朕容易嗎?嗚嗚嗚……」
女帝是一邊哭一邊說,一邊說一邊哭。
「朕做錯了什麼?你也不理解朕,朕這麼寵信你,你也不理解,嗚嗚嗚……朕發脾氣也不行,朕也是人啊!嗚嗚嗚嗚……朕打你怎麼了?你就這麼說朕,朕就打你,就打你……」
女帝說著,一邊哭一邊又找東西砸周安。
她先前看的那本書砸到了周安身上。
枕頭緊跟著砸在周安身上。
女帝又扯起了毛毯,掄起來抽打周安。
「聖上,您沒事吧?」寢宮之外突然傳來小太監的聲音,估摸著是因為聽到了寢宮內動靜不對勁,才問的。
「滾!!!」女帝猛的回頭喊了一聲。
外面一下子沒聲了。
女帝又回身將毛毯打周安身上,緊接著又拉了周安一把,毛毯蒙住了周安的頭,女帝上去對周安便是一頓亂捶。
「嗚嗚嗚……朕打你了,朕就打你了!朕打你又怎樣?你憑什麼說朕?!誰給你的膽子?」
十七年來,這是女帝第一次有如此出格的舉動。
她自出生,便受到了極為嚴苛的宮廷教育,這種嚴苛在雲景公主出生后,變得更甚,因為女帝並沒有雲景公主受寵,她每天的生活都是被人計劃好的,什麼時候讀書,什麼時候吃飯,甚至什麼時候睡覺,都是計劃好的。
女帝童年時最快樂的事,便是與妹妹玩鬧的時光,但那也是在她極小的時候,才能與妹妹玩鬧,稍微大一點就不行了,她必須要知書達理,必須要是個才女,因為她是姐姐,她要有姐姐該有的樣子。
女帝從小就很自律,可越是自律,便越是如此。
她沒放肆過,所以便不能放肆,否則便是變壞了,就是變得不聽話了。
很多時候,她都會羨慕自己的妹妹雲景,因為雲景公主從小就頑劣,不聽話,調皮搗蛋屢教不改,也就不讓她改了,反而更加縱容。
當一個人人稱讚的公主很難!非常難!
女帝熬過來了!
她不負眾望,甚至,還成了皇帝!
可她沒想到,當皇帝竟然更難!她沒有趕上一個好時候,她登基時,這個龐大的帝國已經搖搖欲墜,內憂外患,天災人禍,貪腐橫行,奸臣當道。
成了皇帝的她,不僅僅沒比是公主時更輕鬆,反而更難!
太平盛世時期,新帝登基后,甚至數十年不上朝,什麼都不管,只是享樂,卻也國泰民安,會被稱「無為而治」,會被認為是明君!
可到了女帝這裡,卻是如此的艱難!
為了延續這個帝國,為了這江山,女帝什麼都肯做,她忍辱負重,委屈求全,步步退讓,吳緒寬說削減宮內開支,她便同意了削減開支,她隱忍,她背負軟弱無能之名,只是為了更多的時間,更多的機會,來保全這江山!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絕望,壓力如山!
女帝以為自己會被理解,可她現在最信任最倚重的人,卻不理解她。
一次偶然,一次心態失衡下的憤怒,便被否定,不僅僅被否定了現在,還被否定了未來。
女帝憤怒。
但更多的是委屈。
……
周安挨揍了。
其實也不疼,以他的身體防禦,用石頭砸他的頭,石頭碎了,他的頭都不會破皮,何況女帝也只是先天境,還沒用內力。
雖然那小拳頭落在普通人身上,也是能打將其打個半死的,但落在周安身上,也就屬於撓痒痒的範疇。
不過,這麼被打也不是事兒。
女帝若是因此崩潰了,那周安罪過就大了。
周安也是沒想到,女帝竟會如此反應。
竟然會哭。
其實倒也能理解,畢竟還是一個女孩,畢竟才十七歲。
女帝一邊哭一邊打周安,已經騎在周安身上。
周安扯掉了蓋在自己頭上的毯子,女帝又扯過來一個枕頭,砸他,周安又將那枕頭搶走了,而後猛的坐起來,抓住了女帝的肩膀。
「聖上,冷靜!您冷靜啊!」
「嗚嗚嗚……你憑什麼讓朕冷靜,朕為什麼要聽你的,朕就不冷靜!朕就要打你,打死你!」女帝那小拳頭,還在周安的胸口上一個勁兒的砸。
「聖上!」周安喊了一聲,而後膽大包天的抱住了女帝,將女帝用力摟在了懷裡。
「聖上,奴才錯了,奴才理解您了,是奴才不對,真的……讓您委屈了,您哭吧,哭出來就好,哭吧……」
周安此刻沒站在她是一個帝王的角度,來安慰她,而是站在一個她是小女孩的角度,來安慰她。
女帝掙扎,又狠狠砸了周安肩膀兩下,而後便趴在周安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哭的可慘了!
「哎!」周安嘆了口氣,拍了拍女帝的背。
女帝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都蹭在了周安的衣襟上。
倒也不打周安了,反而抱住了周安的腰。
從未有這樣一個肩膀,讓女帝靠過,女帝也從未在誰懷裡如此哭過,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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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外。
身披著冬袍的寇冬兒帶著兩個小宮女走入院子,其中一個小宮女還端著托盤,上面是兩個帶蓋的瓷碗。
行到寢宮門外,她回身從小宮女手中接過來小托盤,端著走上台階。
「冬兒姐……」門外候著的小太監馬上快走幾步,湊近寇冬兒,低聲耳語了幾句。
「哭了?是聖上?」寇冬兒聽完,扭頭皺眉問。
「是!」
「可曾問過?」
「問了,聖上發脾氣呢……先前周公公過來了,此時正在裡面呢。」
「周安?」寇冬兒愣了愣神。
這是什麼情況?
從寇冬兒今天過來陪女帝安寢時,她便感覺到了今天女帝有些奇怪,情緒很不對勁,還破天荒的大晚上要吃東西,還是讓寇冬兒親自去熬銀耳蓮子羹,而且說是要兩碗。
寇冬兒正是去給女帝熬羹了,所以才暫時離開了一陣。
此刻寢宮內已經安靜了,燭光還亮著,但沒一點聲音。
寇冬兒想了想,也沒再問,一手端著托盤,一手拎著袍子走上台階。
到了門前,她輕輕將門推了一個寬縫,便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