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七章 暴君?
吳緒寬不緊不慢的看完了供詞,楊德庸在供詞中一共留了八處「假招供」,這些假招供都是調查起來不容易,短期內無法調查出結果,或者是容易被人忽略,不用查就以為是真的,但知情人很容易就可以戳破的!
吳緒寬,就是知情人!
朝堂上議論聲不斷,李廣山這邊的文武大臣都面露喜色,吳緒寬那邊的很多都露出了「大事不好」的表情。
只有吳緒寬身旁,極少數人,知曉內幕,氣定神閑。
「吳閣老可還有疑問?」女帝威嚴開口。
「聖上,這份供詞是假的!」吳緒寬直接揚起手,對女帝晃了晃那疊紙。
「假的?」女帝說著豁然起身,喝道:「你是說,朕在騙你?」
「吳緒寬,你好大的膽子啊!竟敢誹謗聖上!」李廣山馬上跟著開口,給吳緒寬扣帽子。
「聖上,微臣並非此意!」吳緒寬一臉鎮定的高聲道,「微臣的意思是,這份供詞錯誤百出,分明是有人編造,就算非故意編造,楊德庸也是被屈打成招!當不得真!」
「錯誤百出?」女帝沉著臉問。
「沒錯!」吳緒寬聲音一重,「在這份供詞中,楊德庸曾招認,他在五年前曾挪動戶部三萬兩白銀,用於為叔父修建陵園,並在老家江州羅布縣強佔大片天地,可據微臣所知,楊德庸叔父雖已近九十高齡,可還活著呢!楊德庸也從未給叔父提前修建過陵園,此事只要派人去羅布縣,一查便知!」
「還有這段,楊德庸招認,七年前他曾向當時的戶部主事邱柏生索取五千兩黃金的賄賂,並答應舉薦邱柏生為戶部右侍郎……然而,七年前楊德庸也才是一個戶部主事而已,他還不是戶部左侍郎,又如何向上舉薦邱柏生?給邱柏生保官?」
「楊德庸還招認,兩個月前,他曾安排人將貪污受賄得來的近百萬兩白銀,分批運出乾京,負責此事的是他府上的老管家楊忠,楊忠在辦完此事就便不知所蹤……可據微臣所知,楊忠兩個半月前便死了……」
一樁樁一件件!
吳緒寬似乎什麼都知道。
大殿內只有吳緒寬的聲音。
雙方人臉色都出現了變化,完全反過來了,支持吳緒寬的朝臣不僅僅鬆了口氣,有的甚至還露出了隱晦的笑容,心中又升起了對吳緒寬的敬佩!
支持女帝的朝臣,則臉色都很不好看,甚至有些慌。
女帝沉著臉,聽著吳緒寬說,她的呼吸有些亂了,手也有些抖,神色看起來依舊強硬,但誰都能感覺到,女帝身上所散發的不安。
康隆基不在。
少了「守護神」的女帝,是顯得那麼無力!
吳緒寬說了那麼多,女帝竟然一句反駁,一句打斷都沒有!
周安站在偏殿門口,通過門縫向大殿內偷看,他看到了女帝的臉色,心頭不由讚歎了一聲,好演技啊!進步很大嘛!
回想起剛剛穿越過來,第一次見女帝時,女帝甚至連做什麼決定,都要回頭看康隆基,問康隆基的意見。
現在的女帝,終於像是一個帝王了!
成長了,有城府了!
吳緒寬連說了四五件供詞中的錯誤,而後便不說了,其實後面還有,但他並沒有全都說出來的必要,他只需要證明這供詞問題很大,就足夠了!
而現在,都不需要去證明,誰都知道,這供詞問題太大了!
「聖上,就這一份錯誤百出的供詞,如何給楊德庸定罪?!」吳緒寬說著甩手將供詞撒了出去,十多頁供詞被甩的老高,又散落飄灑而下。
吳緒寬不曾動彈,盯著女帝的雙眼。
「聖上,你還覺得這供詞不是編造的,或屈打成招嗎?」吳緒寬連聲喝問:「微臣再斗膽問一句,聖上所說楊德庸罪證,究竟是何證據?這份證詞是不是鎮撫司交與聖上?鎮撫司對楊德庸屈打成招,逼得楊德庸胡亂說話,究竟是何居心?」
「這份供詞……」女帝開口。
「聖上!」吳緒寬猛然跨前一步,根本不給女帝辯解的機會,「您為天子,怎可出爾反爾?楊德庸被罷官之後,便是無罪之身,這是您定的,您為何又無故命錦衣衛將他抓回,並屈打成招?!」
吳緒寬三言兩語的,竟然把楊德庸被屈打成招的帽子,扣在了女帝的頭上!
如果這件事做實了,女帝的問題就不僅僅是無能與失德了,她很可能因此背負上歷代帝王最不願意背負的罵名,最不能背負的罵名——暴君!
皇帝如果是一個暴君,搞的天怒人怨,那從大義上來說,可天下共伐之!
何況神昭女帝身上本就「黑點」很多,比如她是女人,她的皇位來自於神都女帝,而神都女帝是篡位登基的!
她登基后也沒有什麼作為,雖然明眼人都知道,是吳緒寬在扯她後腿,可天下人不見得會如此認為。
更何況,女帝無法剷除奸黨,本身就是無能的表現!
這會讓更多人認為,她不適合當一個皇帝!
女帝似乎被懟的說不出話了,供詞有問題,而且問題極大,雖然她可以將責任推卸給錦衣衛,但那就等於放棄錦衣衛,更何況,她已經承認了,是她讓錦衣衛抓的人!
無能,不能明察秋毫,親小人遠君子,縱容手下對人屈打成招,栽贓陷害……任何一條單拎出來,都會給女帝的聲譽造成極大打擊!
「大膽!好你個吳緒寬,竟敢攻訐聖上,對聖上如此不敬,你該當何罪?!」
李廣山突然爆喝,指著吳緒寬鼻子罵。
吳緒寬斜眼看向李廣山,李廣山剛復出時,他對李廣山還很客氣,可經過這一個多月,這麼多事,兩人早已恩斷義絕。
「李尚書!本侯何時對聖上不敬?」吳緒寬連道,又看向女帝,「聖上若是明君,我吳緒寬自當竭盡輔佐,可你看看,你看看這天下,災民無數,造反不斷,你再看看這朝堂!佞臣當道,不是栽贓陷害,就是搬弄是非……」
「吳緒寬,你把話說清楚!」李廣山打斷了吳緒寬的話。
因為他感覺到了,再讓吳緒寬說下去,吳緒寬肯定會來一個長篇大論,全方位否定女帝,然後請女帝退位……
「李尚書,你不能不讓人說話吧?」
「你身為臣子……」
「本侯為朝廷盡忠數十載……」
兩人吵了起來!
「夠了!」女帝突然尖喝。
大殿內一下子安靜了,所有人都看向似乎要崩潰的女帝。
「宣!楊德庸進殿!」女帝就說了這一句,而後便一副身心俱疲的樣子,落座在龍椅上。
「宣!楊德庸進殿!」張公公高聲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