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6 故人
高空之中，層層罡風被接連貫穿，一張圖卷在地膜前微微一阻，就輕易的脫離金山小世界的束縛，遁向遠方。
在它身後，則是一道被雷霆包裹的人影。
單論遁法，混元宗秘傳神通飄渺雲遁雖然是一絕，但還是比太一道的仙都遁法差上一籌，尤其是面對外域虛空這種情況。
陳子昂目前只是金丹修為，勉強到了後期的門檻，但身上秘法無數，純陽法寶也有幾件，單論實力，並不比初入元神的修士差多少。
即使是在遁法一道，也是不遑多讓！
星河之中有雷霆閃爍，微微晃動，就是萬里之地，兩人一追一逃，片刻之後，金山小世界就已被遠遠的拋在後方。
虛空之中一片漆黑，身後的小世界是唯一的光暈來源，而隨著時間的延長，距離的延伸，後方的光亮也越來越弱，漸漸化作一個毫不起眼的白點，與四方的虛空幽暗混為一體。
外域虛空，這還是陳子昂第一次正式的踏足。
四周渺渺，無聲、無色，只有一片空寂，不辨方位、不知距離，只有漫無目的、孤獨一人的飄蕩，這種孤寂之感，足可以折磨的任何一個人發狂。
除了意志堅定的元神，怕是無人能夠承受。
難怪，就算是金丹宗師，明明有能力突破地膜的界限，也不願意離開修行界，隨意的踏足外域。
晃眼間，已是三日，兩人一追一逃，也不知遁飛了多少萬里。
陳子昂只知道，他們已經路過了七個荒蕪的世界，其中有的呈現氣態，有的稜角分明如同不規則的頑石，有的則如水球，表面時有起伏。
大小不一、形態各異，但都是不適合生靈居住的所在。
即使以他們的速度，這麼久也只是遇到七個星辰世界，抬眼看看四面八方那數之不盡的星辰之光，就算是四劫的元神真人，怕也會感到絕望！
而陳子昂之所以緊追不捨，一則是楊淵的速度並不比他快多少，而且還在繼續變慢，若能擒下，不說其他，兩件純陽法寶就到手中。
二則，對方遁飛的方位一直未變，很有可能是要前往他本體所困的那個秘境，若是尋到，就算目前拿不下，打入虛空坐標，以後也能前來收取。
不論哪一樣，都值得陳子昂花費時間跑一趟。
外域虛空之中也不是沒有危險，時常出現的虛空風暴就能讓金丹宗師輕易隕落，而時不時的虛空陷阱，就算是陳子昂一不小心陷入其中也要掙扎片刻才能脫身。
也是因此，到了現在陳子昂的遁速已經超過了楊淵，仍舊因為不熟悉外域虛空的環境，一直被對方甩在身後。
不知何時，前方的虛空之中開始出現一片雲霧一般的形體，而見到此景，前方的乾坤造化圖再次一亮，顯然是施展了某種秘法，遁光猛增一籌，朝著遠處飛速遁去。
「嗯？」
後方的陳子昂眼眸微動，繼續不動聲色的朝前追趕。
他倒要看看，對方在這時候，還能耍什麼手段？
望山跑死馬這句俗語，在外域虛空一樣有道理，明明看似不遠的距離，兩人竟然再次遁飛了足足一日。
在兩人相隔不足數萬里的時候，乾坤造化圖悄然鑽入到了那星辰雲霧之中。
陳子昂並未緊追，而是停下遁光，在這片星河之前定住腳步。
窮寇莫追，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去！」
隨意從身上掏出一柄圓珠狀上品法器，朝前一拋，一道分神沒入其中，流光一晃，就遁入到這片不可計量的雲霧之中。
星辰雲霧之中，儘是星河沙粒，這些東西，用來煉製凡人兵刃足可以削鐵如泥，不過對於陳子昂來說，除了數量還算一個優點之外，已是毫無用處。
粘稠的拉扯之力從四面八方而來，讓這枚赤靈珠遁術變得極為緩慢。
就這般，循著鎖定的氣息，再次前行了數萬公里，束縛感才悄然消失，失重的感覺也隨之浮現在分神之中。
元神朝著四方掃視，此地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燦爛星河，相比起外面所在，此地的星辰不僅個頭小了很多，而且都挨的極近。
遠的不過百萬里，近的甚至兩個星辰幾乎觸手即至，數之不盡的星辰散發著色彩斑斕的光暈，也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外域果然神奇，如同那個世界的宇宙，儘是想象不到的奇景。可惜，這等景色，只為元神以上的修士開放，凡人卻是無緣得見！」
心頭微微感嘆，赤靈珠在原地輕輕一晃，已經再次恢復遁速，朝著遙遠之處的一個星辰遁去。
這枚星辰呈氣態，如同無數股氣流匯聚而成的一個漩渦，漩渦的正中，就是三摩訶楊淵消失的地方。
臨到近前，一股沉重的壓力猛然浮現，赤靈珠的本體竟然呈現不穩之狀，一道道裂縫悄然浮現在表面之上。
「元神煉寶訣！」
功法運轉，內里的分神如同八爪魚一般，滲入寶珠之內，助它穩固住形體，頂著越來越沉重的壓力，朝著下方的漩渦遁去。
此地的時空流速開始變換，而且比例越來越大。
外界的陳子昂眉頭微皺，元神一催，赤靈珠之上當即升起一道鋒銳的劍意，直接爆發全力，破開虛空，沒入漩渦之中。
而赤靈珠的本體表面，也裂開了幾道無法修復的裂痕。
「嗚……」
久違的風聲再次襲來，一個滿是翠綠的世界呈現在感應之中。
四面八方磅礴的靈氣紛涌而來，滋潤著已是疲憊的元神，漸漸的在虛空之中形成一個拳頭大小的靈氣漩渦。
「真有一個秘境！」
陳子昂心中的喜悅還未升起，一股詭異的感覺已經浮上心頭，好似自己被什麼東西給盯上了一般，讓他猛然停下身上的靈氣波動，赤靈珠如同一枚死物一般朝著地面墜去。
就連元神波動，都被他給收束了起來。
「什麼東西？」
剛才的那股感覺有些奇怪，竟然給他一種面對接了天帝神位的張百忍的感覺。只是，這個東西的給他的感覺十分生硬、冰冷、毫無生靈的活躍之感。
良久，似乎是沒有察覺出來有什麼不對，那股詭異的感覺才緩緩從赤靈珠之上撤離。
「與道相合的元神真人？不像啊！」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十幾個身影也出現在赤靈珠的附近，而他們身上的打扮，也讓陳子昂恍然大悟。
「魔門！」
這十幾人，不管是身著黑色長衫、還是白色華服，其中大半人的身上，都帶著柄長刀，雖然氣息各不相同，但本質卻是一般無二。
都是魔門修士。
魔門有門秘法，可以把上品金丹的元神打入某個小世界之中，從而掌控整個世界。當然，這門秘法對金丹修士的要求很高，而且一旦與道相合，自身的靈智就會慢慢消磨，最終成為魔門控制一方世界的傀儡。
陳子昂曾經所在的小元界，就是這般被魔門拿下的。
看來，這個秘境已經被魔門拿下了！甚至，很有可能三仙教當年滅亡之事，就有魔門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
心頭思考不停，這批魔門修士也漸漸靠近，而其中一人，也讓陳子昂為之一愣。
一共有十五人，五人一個分支，領頭人都是道基初期修為，其他人則是先天后期或者先天圓滿的境界。
不過這三位領頭人雖然修為高一些，但面對其他人的態度倒像是下人，好像是專門負責守衛照顧這些先天修士一般。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
在陳子昂眼中，這三位道基修士，神魂黯淡，潛力已盡，除非發生奇迹，這輩子修為估計都到不了道基中期。
而那些年輕人則不同，每一位都是小元界七大派頂尖精銳般的存在，只要不服用築基丹進階道基，定然能夠進階道基後期，前途遠比這三人要強得多。
不過……
身在赤靈珠之中的分神下意識的眨了眨眼，把目光投在其中一位道基修士身上。
此人身材魁梧，表情僵硬，眼神深沉，相貌竟是與陳子昂有幾分相似。
「老五不是拜的血刀一脈嗎？怎麼跑去殺刀了？而且他這表情，怎麼好似全世界都欠你錢似的？」
沒錯，他在這外域星空，不知何地的位置，竟然碰到了一個故人！
陳子南！
自己本體的五哥，當年和他一起被歐陽芷帶出王府，拜入血魔刀謝映登為師，百多年過去，他竟然也步入道基境界了。
說起來，陳子南的娘歐陽芷還是陳子昂的仇人，當初她可是匯同謝映登把自己給賣了，要不是她，自己絕對會少受很多罪。
不過對於陳子南，陳子昂倒是沒什麼怨念，當初對方只是一個孩子，在王府里與自己關係也不錯，在自己被擒的時候還曾勸過歐陽芷放了他。
晃眼百年，雖然陳子南容貌已變，但血脈相通，仍讓陳子昂認了出來。
再見當初的故人，他的心中也不僅泛起漣漪。
一股迫切想回到曾經轉世過小世界的念頭，也從心頭升起，甚至壓下了有可能要面對某些人的恐懼。
「陳師叔，這裡真的有三角獨狼？」
黑衫帶著血紋的服飾是殺刀一脈的標誌，其中一位年輕人此時就眼眸凝重的朝著帶路的陳子南看去。
雖然叫著師叔，對方的語氣中卻毫無尊敬之色。
事實上，今日的三位帶路人他們都看不起，尤其是陳子南，不過是靠了月刀一脈綠衣師叔的面子討了數枚築基丹，僥倖成就的道基罷了。
服用築基丹，已經無法入了魔門核心，更何況是接連服用數枚，靠丹藥堆積出來的道基修士！
在他們看來，陳子南這一輩子，估計也就是道基二重天的料了！
「確實有，我在這個小世界待了二十年的時間，哪裡有三角獨狼，沒人比我更清楚！」
陳子南生硬的聲音響起。
「師叔真是了不得，竟然能夠在這小世界一呆就是二十年！師侄佩服，佩服！」
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月魔刀一脈的人口中響起，換來的則是陳子南那扭曲的表情，赤紅的雙眸，彷彿是受到了極大的屈辱。
「還有，來之前，我們周師叔說了，就算這一屆換值的期限到了，陳師叔也不會被允許回返修行界的，下一個十年，下下一個十年，師叔怕都要繼續呆在這裡！」
又有一人緩緩開口，聲音中同樣儘是不屑。
「直到周師叔與綠衣師叔大婚的日子，有可能看在陳師叔與綠衣師叔同為一個小世界出來的份上，會讓你回去一趟，參加一下兩位師叔的婚禮。」
「咔……」
陳子南腰間的長刀微微晃動，發出一聲細微的碰撞之聲，一股濃郁的殺意緩緩升騰，把這附近數里盡數籠罩。
「給……我……住嘴！」
「陳師弟，不要衝動！」
月魔刀一脈的帶路人是位女子，她眼泛不忍，但終究還是微微上前一步，揮手發出一道朦朧光輝，把他身後幾人給籠罩在內。
「陳子南，你要是想死的話，現在我就可以成全你！」
眼中泛著七彩光暈的心魔刀帶路人，則是臉帶怒意的盯著陳子南。
他的十年之期馬上就要到了，他們就要迎來換屆的時候了，他決不允許這個時候出差錯，尤其是在這幾位背景深厚的晚輩面前。
若是再在這一片荒蕪的小世界里呆上十年，他估計會發瘋的！
心魔刀的人，雖然詭異強大，但同時也遠比別人脆弱，這一脈發瘋發狂而死的修士，佔了絕大多數！
「你們……你們……」
陳子南身軀顫抖，雙手緊握，想要拚命，但又心有不甘。馬上就要到十年之期了，若是自己這個時候犯錯，被人拿住借口，定然會有下一個十年！
但是，就算沒有借口，自己又能回去嗎？
對方權勢滔天，綠衣的態度也在自己服用築基丹之後，變的模稜兩可。
會不會去，有什麼區別？
「陳師弟，我看你現在已經不適合再帶隊了，你還是先回駐地吧！你那一脈的人，暫且由我負責。」
月魔刀一脈的帶路人緩緩搖頭，揮手間陳子南身後四人就走了過去，只余陳子南一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我們走！」
片刻后，此地只餘一人。
「可惡！」
憤怒的咆哮聲響起，一道滿是殺機的刀光一閃而過，前方十幾顆數人合抱的巨樹轟然倒地。
「殺！」
彷彿在宣洩自己心頭的怒火，陳子南腰間長刀連斬，幾十道刀光蜂擁而起，把這裡許之地給徹底淹沒。樹木紛紛倒下，煙塵瀰漫四方。
「叮……」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之中響起，也讓神情癲狂的陳子南動作一滯。
「什麼東西？」
大手一張，灰塵之中一枚圓滾滾的寶珠已經落入他的掌中。
「這是……法器？」
陳子南眨了眨眼，法器這種東西，就算是道基修士，也是絕不嫌多的。
「好濃郁的靈氣，莫不是上品法器？」
感應到手中那寶珠內里的濃郁靈氣，陳子南的神情已是泛起激動之情。
上品法器，就算是道基後期的修士，也未必會有！
「會不會是某位師兄丟的？」
「怎麼可能？法器都與修士心神相連，這東西明明是無主之物！而且上面已經有了裂縫，定然是爭鬥之中被人擊傷的！主人怕是已經遇難了。」
信念轉動，心頭的煩悶也在偶遇奇寶的驚喜之下一掃而空，陳子南的臉上開始浮現興奮之色。
「有了它，就算是道基中期的師兄，也未必是我的對手！我倒要看看，在這個小世界，還有誰，敢欺我！」
想到某些欺辱的往事，陳子南的面龐再次浮現猙獰之色，手上更是狠狠用力，死死的握住那巧遇得來的赤靈珠。
「咔……」
太過用力，卻不想他手上的東西早已滿是裂紋，陳子昂為了防備那股詭異之力，更是收回了元神煉寶訣，此時怎堪他如此蹂躪。
寶珠被這股巨力一握，當場碎裂，順便還在陳子南的手上劃出一道血口。
「啊……」
陳子南臉色獃滯的緩緩張開手掌，碎裂成粉的寶珠映入眼帘。
「不！」
雙膝一軟，陳子昂已是跪倒在地，仰天大吼，悲嘯之聲驚起萬千飛鳥，也讓剛走沒有多遠的魔門弟子不禁回首看來。
「呵呵……，這人怕是傻了？」
「走吧，走吧！別理他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人影漸漸無蹤，而在後方，跪地不起的陳子南卻沒有繼續悲吼，而是雙眼獃滯愣在原地。
卻是他的腦海之中，突然想起一個詭異的聲音。
「叮！萬界系統綁定成功，檢測宿主修為、資質，開啟金丹以下傳承。」
「任務，百年內，進階上品金丹，開啟元神傳承。失敗，抹殺！」
「鑒於首次綁定宿主，特獎勵幸運大轉盤一次，是否啟動……」
「無反應，自動開始。」
「叮……，獎勵優化殺刀七式！」
一連串的聲音在他腦海炸響，震得陳子南一愣一愣。
隨後，一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功法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更有一個人影在不斷的演練，直到他明確無誤的理解為止。
「這是……殺刀七式？」
明明是先天境界的武學，而此時的殺刀七式，竟然不僅能改良體質，而且每一式的威力竟敢堪比道基境界極為罕見的秘法神通！
「發……發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