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5 伏殺
火爐仍在燃燒，屋內依舊炙熱，但周冶子的身軀，則已是變的冰冷僵硬。胸腔的凹陷、迷茫的雙目述說著事發之時他心中的茫然。
赫連少欽在屋裡轉了幾圈，手中就多出了幾本隱藏起來的書卷。隨手翻了翻，一抹驚喜之意就浮現在他的臉上。
當下就見他收好書卷，捅破火爐，讓這屋內燃起硝煙，不著痕迹的銷毀此地，而他本人則是悄然穿出屋外。
觀景樓，鐵石城最高之處。
頂層，穆明河雙手環抱胸前，身軀筆直的立在欄前，一根長棍斜斜的靠在他的身側。他已不知在這裡已經站了多久，但他始終沉默，安靜的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塑。
「門主。」
赫連少欽從下方快速的躍上頂樓，跪倒在穆明河的身後，呼吸略顯急促。
「有消息了？」
穆明河雙耳微微一動，幽深的眼眸陡然變得犀利，似是看到了什麼一般，朝著城外眺望而去。
「是，北邊的衛城高懷城已破，估計吳家的軍隊明日就能到達鐵石城。」
赫連少欽平復了一下氣息，繼續開口。
「還有一事，吳霸天，他受傷了！」
說話間，他的聲音帶顫，難掩他的激動之情。
自吳家起事以來，百戰百勝、攻無不克，其中九成都是那位天下第一猛將吳霸天的功勞！而數年來此人征戰數百場，別說敗，就連傷都未曾受過。
這等奇迹，也讓他的名號越來越響，越發讓人聞聲喪膽。
想不到，今日竟然有他受傷的消息傳來，這無異於說明吳霸天雖強，卻並非是不可戰勝的存在。
這個消息對於將要伏擊吳霸天的天門來說，絕對是一件振奮人心之事，難怪就連赫連少欽都難以遏制自己的心情。
「哦！」
穆明河眉頭一挑，似乎也是有些驚訝。
「受傷？是誰讓他傷的他？他身上的鎏金戰甲，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破的。」
誠然，吳霸天身上有件重達數百斤的戰甲，手中提著兩個大缸似的擂鼓瓮金錘，加上傳聞中他那神乎其神的武技，整個人幾乎就是天界神將下凡。
世人要想傷他，絕非易事！
「不是人，是火藥！」
赫連少欽抿了抿嘴。
「就是從孫子美手中傳出來這個東西，威力驚人，開山裂石也不在話下！吳霸天雖強，但卻也不能無視火藥爆炸的威力！」
「邪魔的東西！」
穆明河聞言，似乎卻並沒有多麼開心，只是嘴角微撇，冷冷一笑。
「門主，屬下覺得，只要是好用，即使是邪魔的東西，也是無妨！」
赫連少欽微微抬頭，看了眼穆明河，又瞬即把頭低了回去。
「嗯，城裡面有火藥？」
穆明河轉過身來，凝神看著赫連少欽，對方說的那麼明顯，他自然不會不明白。
「有多少？」
「不少！朝廷與柳朝恩還未翻臉的時候，鐵石城暗中就負責監製火藥，雖然東西沒有孫子美手下的那火器營來的精細，但烈火藥仍舊不少。」
「好！用用倒也無妨！」
沉默少許，穆明河緩緩點頭。
他並非迂腐之人，只要能助他滅殺邪魔，做些些許的妥協也是可以的。大不了以後，再把這些東西想辦法一一滅絕再說。
「不過，屬下有一事擔心。」
喜色淡去，赫連少欽臉上又露出擔憂之色。
「何事？」
「屬下擔心，吳霸天受傷，行事會因此變的謹慎，有礙我們的計劃。」
「這你就錯了！」
穆明河嘴角帶著譏笑，眼眸再次朝著城外眺望。
「吳霸天的傷應該受傷不重。被人所傷，只會激怒他，讓他越發的失去理智，拚命的想要找人報復，而鐵石城就是他最好的目標。」
「門主？」
赫連少欽一愣，穆明河似乎話裡有話。
「轟……」
遠處城牆外的一聲巨響，打斷了赫連少欽的疑惑，也證明了穆明河話里的意思。
「看，他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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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鐵石城地處荒原，周遭了無人煙，四方但有絲毫動靜，都會被城牆上的衛兵看的一清二楚，遠處那道拖曳而來的灰塵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從那灰塵的規模來看，來者速度雖急，但人數並不多，並未提前引起守衛的過多重視。
直到臨到近前，那道模模糊糊的身影漸漸清晰之時，才有城牆上驚恐的吶喊之聲響起。
「有敵來襲！是吳霸天！」
灰塵中的那人雖然手持雙錘，身披重甲，但速度依舊快若奔馬。在城牆上聲音剛剛落下之時，那人已經猛然躬身低頭，身軀前傾，單手狠狠的朝前一甩。
「嗚……」
破空聲響起，一枚巨大的鎚頭隔著百米呼嘯而來，帶著股兇猛而狂暴的勁風，轟然落在城牆一角。
「轟……」
那裡恰恰是一個藏兵洞，厚度最薄，迎此一擊，半截城牆當即轟塌。
內里的幾十兵丁，小半當場喪命，大半也是頭暈目眩東倒西歪，耳中一片翁鳴，眼中繁星點綴，神魂顛倒。
「放箭！」
「火油！」
城牆上城防將的吼聲與那一根根一人來長的弩箭一同重天而降，朝著那身披重甲的大漢狂飆而去。更有那大團大團的火球熊熊燃燒著，朝下落來。
「叮……叮……叮……」
城外的男子手持一柄擂鼓瓮金錘，把自己死死守住，整個人一蹬大地，如同一道金色的流光，迎著重重攻勢，朝著鐵石城狂奔突進。
「城外的陷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效果？」
城牆之上，蕭詫怒瞪著守城將蕭威。
蕭家在天門之中主要負責滲透朝廷的軍方大院，此城的守將蕭威就是他的本家侄子，
「不應該啊！難道他穿著這些東西，也能踏雪無痕不成？」
蕭威也是一臉的驚恐，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即將臨近城牆的吳霸天。他們明明在城外挖了許多陷阱，絆馬坑等等，但此時卻是似乎沒有動靜。
「算了，我們本來就沒打算在城外解決他，你先去做好準備，通知重甲兵，一切都按計劃行事！」
蕭詫雙眸一縮，知道再問下去只會打擊兩人的信心，當下朝著城外遠方一指，大聲朝著蕭威吩咐下去。
「後面吳家的黑衣衛也來了，我們抓緊時間，把這位天下第一武將給留下來！」
「是！」
「轟……」
城牆猛然一晃，兩人腳下生根，死死定住身形，旁邊的幾位卻沒有那麼好的實力，當即翻身倒地，更有兩個倒霉蛋，直接一頭從城牆上栽了下去。
三丈高的城牆，這般掉下去，絕對九死一生！
「城牆要塌了！」
「趕緊下去，下去！」
城牆之上亂作一團，而在城牆之下，一臉冷肅的吳霸天卻是不慌不忙的行走在城牆中間的廢墟之中。
他的身姿沉穩如岳，表情不喜不怒，手上每一次揮舞，就擊塌一大塊城牆，隨著他步伐的邁動，一道幾十米的城牆就緩緩坍塌，在城外的護城河內掀起巨大的浪花。
當他的身影暴露在外之時，定有無數的弓箭攢射而來，但除了其中寥寥幾根勁弩被他隨手格擋之外，其他的對他來說幾乎如同瘙癢！
行於城牆之下的他，如同一頭蠻荒巨獸，所過之處，無物可擋！
他那身影，竟是透著股悠閑自在，以一人破一城，對他來說似乎毫無難度。
這般威勢，也震得守城官兵幾乎忘了自己的職責，就那接連攢射的弩箭，也慢慢稀疏下來。
遠處開弓張箭之人，彼此對視，都看出對方眼眸之中的絕望和無力！
世間，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存在？
「轟……」
城外再次響起急促的馬蹄之上，上千精銳騎兵蜂擁而至，沿著吳霸天開出的破口有序的湧入城池。
「放下手中的兵刃，投降不殺！」
吳家黑衣衛，吳家軍的精銳軍隊，在當今天下也是數得著的存在。
雖然因為吳霸天，他們少有出手，但幾次的單獨行動，無不彰顯著他們有幾乎不弱於大宋玄鐵軍的實力！
「當……當……」
有些人放下了手中的刀兵，無力的跪倒在地，而更多的人，則是悄悄的朝著城中後退，尋覓著時機的到了。
黑衣衛有序推進，一點點的蠶食著城中的反抗勢力，如有大批對手，自有吳霸天一馬當先，揮錘解決。
這種事，他們做過很多次，已是熟練之極。
區區一個工匠之城，城防兵不足四千的小城，他們如此做，已是足夠謹慎。
直到他們行到城中廣場所在的位置，一股隱蔽的殺氣突然讓吳霸天腳步一頓，單手猛然一揮。
「小心！」
「嗡……」
說時遲，那時快。
亂箭穿空，一瞬間，足有萬根弓箭重天而降，如同勁雨，直接把所有的黑衣衛給籠罩在內。
「小心！有埋伏！」
「啊……」
驚呼聲，慘叫聲接連響起，黑衣衛在這一刻，亂成一團。自來打順風仗的他們，相較之下軍隊的秩序還是有些不足。
「清開道路！」
「轟……」
四周的房屋在一聲大喊之下，齊齊倒塌，一條筆直的大道，盡顯眼前。
蕭詫身披重甲，手持一根八米有餘的長槍，端坐在一頭高頭大馬之上，在他身旁身後，皆是與他一般打扮的重甲騎兵。
重甲軍！
玄鐵軍乃是大宋精銳，而重甲軍，則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自當年勇王成立重甲軍之時，就有三百重甲可擋萬兵的說法。
這裡的萬兵，可不是烏合之眾，而是貨真價實的戰場精銳。
大宋的每一位重甲軍，都是煉體境界的好手，馬術已達人馬合一之境。
他們與胯下的駿馬具是披著重甲，重甲把人馬包裹的嚴嚴實實，這群重達數千斤的怪獸在戰場上突進，手中的長槍可以輕易的貫穿虎豹。
自有重甲軍出現之日起，他們就是無敵的象徵。戰場之上，他們的出現，給敵人帶來的就是純粹的絕望！
而此時，吳家黑衣衛所面對的，就是這樣的一支隊伍，這幾乎是天門壓箱底的底牌。
「沖！」
「轟……」
三百餘重甲騎兵朝前狂沖，威勢盛過千軍萬馬，還喂臨近，其勢已是讓黑衣衛的陣型再次變得散亂。
「這裡竟然有這麼多重甲兵？」
吳霸天腳步輕移，單人隻影出現在黑衣衛之前，眼中有疑惑、又興奮，但更多的則是殘忍嗜殺！
「殺！」
「嗚……」
兩根長槍猛然前刺，人馬合一之下，力量與速度的結合讓他們手中的長槍直接在空中撕裂出勁風的驚嘯之聲。
「來得好！」
吳霸天雙錘一揚，不疾不徐的朝前迎去。
他的速度看似緩慢，但偏偏讓人無處琢磨，甚至產生一種偏離的感覺。
「叮……」
槍錘相撞，長槍一滑，頭前的兩頭駿馬斜斜的朝著吳霸天的兩側竄去。
「嘭……」
雙錘橫甩，重達數千斤的兩匹駿馬打橫著飛起，人馬在與那巨錘相撞的那一刻就一命嗚呼，沒了聲息。
「刺……」
四槍前突，其中一桿氣息內蘊，臨到身前才猛然爆發，真氣噴薄而出。
「當……」
聲音一實，這次卻是實打實的撞在了一起，吳霸天身軀一晃，竟是未能趁勢擊殺。
「蕭詫！是你！」
「哈哈……哈哈……，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吧！」
吳霸天先是一愣，隨後則是猛然仰天大笑，意態激揚之中，雙錘繞身而走，場中勁風狂飆而去，龍捲呼呼生成。
「轟……」
只見他彎腰、躬身，渾身的筋骨肌肉如同弓弦一般震顫，渾身的氣血轟然爆開，單腳朝著大地一跺，堅硬的地面就如同柔軟的泥面一般震蕩、開裂，生出一重重的波折。
沙石泥土衝天而起，與那勁風裹挾在一起，狠狠的朝著前方撕扯而去。
「嘭……」
金色的身影一衝十丈，身披鎏金戰甲的吳霸天揮舞著手中雙錘，在剎那間接連轟出三十來擊，他的每一擊都震破虛空，意味著一人一馬命喪他手。
就算是天門護法，鍊氣境界的蕭詫，也不例外！
雙錘狂舞，金甲閃爍，一個個重甲騎兵在吳霸天的面前如同柔弱的娃娃，輕易的被他撕裂，轟殺！三百重甲兵，竟是被他壓制的節節後退。
「將軍威武！」
「將軍天下無敵！」
後方的黑衣衛仰天大叫，聲音振奮，傳遍整個城池。
在黑衣衛後方的一處廢墟之上，穆明河臉色陰沉的看著面前這一幕，面部的肌肉忍不住來回抖動。
「門主？」
赫連少欽的臉色早已蒼白，他們還有不少手段未使，對於蕭詫的結局也不列外。但，吳霸天的強悍，也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他的體力比他們曾經對付的牛妖還要強悍，他的武技更是可怕的讓人生畏。而且，從他們行動來看，吳霸天並非是魯莽無智之人。
他們以為吳霸天性格魯莽，做事直來直去，現今看來，對方怕不是不會動腦子，而是對他來說，直來直去的做法最為有效！
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毫無意義！
「收緊人手，在鼎火爐那裡匯聚，準備炸藥，我引他過去！」
「門主，不可！他可不是那頭黃牛！」
赫連少欽臉色一變，急忙伸手勸阻。
「他雖然不是那頭黃牛，但他也從未輸過，只要我能夠給他一記狠得，我不信他能不惱！」
穆明河咬了咬牙，一提手中的棍棒，猛然朝前衝去。
狂奔之中，他單手一揚，手中的棍棒已經化作一個飛速旋轉的風扇，先他一步，朝著那群黑衣衛剿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