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6 善鏡
大虛藏世界，一處未知之地，聖潔之光籠罩四極。
黑衣黑髮的傅夜寒盤膝端坐與虛空之中，堪藍的冰魄神光凝於身周，把他的身軀包裹的嚴嚴實實。
腰間玉環的震動讓他眼眸微動，奈何，身體卻無法做出絲毫的反應。
冰魄神光乃是冰魄仙子的真傳法術，一以貫之，可通天仙大道，乃是超脫了大道規則的仙人之法。
身懷這門神通的傅夜寒，即使身無其他法寶，數萬年來，也能仗之橫行諸界，與之對敵，無往不利。
而此時，這門足可以震懾萬界的神通，卻只能保證他元神不會墮落，就連自殺以求解脫都不能做到。
這一切，都因為遠處那位身著白衣的光頭女子。
那女子容顏極美，美到無法以言語形容，世間任何的描述，在這容顏之前，都顯得是那麼的單調、乏味。
以傅夜寒巔峰元神的定境，即使天地塌陷，生死存亡，都無法讓他有絲毫動容。但在此女的容顏之前，卻無法移開片刻眼神。
甚至，他的身心，都不由自主的為那女子的容顏而沉醉，大有不管不顧的投身入對方懷抱之中的想法。
元神與冰魄神光相合，神光之中蘊含的洞達宇宙之理漸漸消磨著傅夜寒的元神，讓他的元神一點一點的消融於神光之中，最終與這道冰魄神光徹底融為一體。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脫離神光，直面那白衣女子。
甚至，他還要主動與神光相融，藉助神光之威，來對抗那無所不在的蠱惑之力。
「你放棄吧，我不會拜入佛門的！」
冰冷的聲音脫口而出，傅夜寒仍在做著最後的掙扎，希冀著能夠說服對方離開。
「許久許久之前，此地名曰淵界。」
那女子卻並不介面，而是伸出那如玉般潔凈的手臂，朝著虛空輕輕一指。
隨著她的一指，光暈散去，一個山川起伏、煞氣叢生的世界悄然浮現在眼前，一草一木，栩栩如生。
「彼時，此界多陰煞之氣，山林之中瘴氣叢生，毒物泛濫。惡山惡水生惡靈，此界生靈，大都嗜血殘忍，不懂慈悲真意。」
梵音頌起，透著股清凈之意，正直、和雅、清澈、遍傳天際，隨著聲音的起伏，世界的陰暗面悄然浮現。
吞吃血肉的怪獸、爭強鬥狠的生靈、陰森詭秘的毒蟲，無數場景接連浮現，觀之讓人不自禁的心頭髮悶發沉。
「魅魔，是淵界一種原生生靈，體質懦弱，法力稀疏，喜食血肉。此種生靈天生一副姣好皮囊，聲若鶯啼、體態婀娜，最是善於蠱惑眾生，依靠這般能力，魅魔能於極樂之中，奪走他人生命。」
虛空變換，山林間有無數相貌嬌媚的女子穿梭，媚笑聲不絕於耳。
「其間，有一魅魔，因相貌醜陋，被趕出族群，行於山野。」
一個嬌弱的女子心驚膽戰的在密林之中行走，四周稍有風吹草動都嚇得瑟瑟發抖，躲在巨樹之後不敢現身。
「此獸無有依仗，靠吞腐肉、飲雨露為生，與驚憂之中渡過經年。」
「某一日，山間出一猛獸，吼聲震天，血氣沖霄，此魅魔逃出山林，流落於荒原。」
此時，畫面中的女子漸漸清晰，正遍體鱗傷的行走在一片荒原之中，時不時的朝後望去，眼眸中透著驚慌。
「荒原難於覓食，饑寒交迫之下，此獸的生命之火開始漸漸熄滅。」
「直到那一日，她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正赤足奔於荒野，以草木污泥堆積一座奇怪的房屋。」
「看到獵物，魅魔喜上心頭，狂撲而去。」
畫面之中，臉色憔悴的魅魔仍舊透著股動人心魄的魅惑之力，只見她眼眸突然一亮，狂喜透露，當即踏著枯草，朝著不遠處一個光頭小和尚狠狠撲去。
下一刻，那小和尚身上袈裟一亮，魅魔慘叫著倒飛而回。
「奈何那小和尚身披錦斕袈裟，可防身避祟。」
此時那小和尚轉過頭來，露出精雕細琢般的相貌，明亮的雙眸透著關切，小跑著攙扶起身受重傷的魅魔。
「小和尚為人古怪，與魅魔所遇到的生靈截然不同。非但沒有傷其性命，反而精心照料，取來雨露草果滋養魅魔。」
「奈何，魅魔此獸獨吃血肉，對草木之精無從接受。」
隨著時間的流逝，魅魔的傷勢越來越重，最終變得奄奄一息，眼看著就要丟掉性命。而那小和尚，則是圍著魅魔來回打轉，關切之中透著股焦躁，明眸之中更是隱有淚花浮現。
「那一日，魅魔頭一次吃到鮮活的血肉。」
聲音飄忽，畫面中場景變換，小和尚眼角含淚，一點點挽起袈裟衣袖，顫顫巍巍的把自己的手腕伸到那魅魔身前。
「鮮血滋養了魅魔，小和尚獨臂成了白骨。」
「我給你吃肉，但你也要跟我學經。」
童子之聲從畫面之中傳來，痛苦中帶著堅定。
魅魔手捧小和尚儘是白骨的手臂，伸出舌頭，一點一點的舔舐著上面的血肉，聞聲扭過頭，一臉疑惑的看向對方。
良久，魅魔點了點頭。
「第一日，魅魔吞吃了小和尚的左臂；第二日，右臂；第三日、第四日，左腿；第五日、第六日，右腿。第七日，吞吃了小和尚的肚腹。」
「嗯！」
痛苦的悶哼從畫面之中傳來，正埋頭大吃的魅魔身軀突然一僵，緩緩抬起頭來，獃獃的看著面前面色白皙的小和尚。
「世間生靈，皆有佛性！」
女子的聲音幽幽響起。
「小和尚七日之苦，換來了此獸剎那的遲疑。」
光暈流轉，小和尚身上的血肉越來越少，而魅魔吞吃的速度也變的越來越慢，甚至有時候她還會取些雨露，放在小和尚的唇邊。
「阿彌陀佛！」
只有頭顱還帶著血肉的小和尚發出嘶啞之聲，吞吃著雨露，臉上露出純粹的笑意。
「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
魅魔張了張嘴，艱澀的重複了一句。
「誰是佛？」
和尚雙眸炯炯的盯著魅魔。
良久，魅魔緩緩伸出手指，輕輕指了指小和尚。
「我是佛。」
小和尚笑著開口。
「你是佛！」
魅魔重複了一句。
「不，我是佛！你也是佛！」
小和尚掙扎著搖了搖頭，定定的看著魅魔。
「我……是佛？」
「我佛慈悲！」
「慈悲……」
魅魔兩眼茫然的重複著這兩個字，最終突然撲到在小和尚面前。
「不要死，不要死！」
「慈悲二字，就是佛性！」
女子再次緩緩開口。
「明悟慈悲二字，行於慈悲之道，即是我佛！」
畫面中，魅魔守著小和尚，一邊聽著經文，一邊一泥土草屑堆積著那棟簡陋的廟宇。並在山林之中，摘下一枚青果，放入口中。
「嘔……嘔……」
魅魔身軀顫抖著、蜷縮著跪在地上，不停的朝下乾嘔著胃液，直到良久，才緩緩起身。
「三百年後，小和尚得證菩提，見於佛祖，得號大虛藏，魅魔改法號善鏡。一千年後，淵界有靈眾生，盡皆拜入佛門之中，普渡慈航。」
女子揮手間，散去四方景色。
「夜寒至情至性，自覺覺地，視眾生平等，當入我門下，利益救度一切眾生！」
「純粹的光明，與極致的黑暗一樣，都會使人目盲。」
傅夜寒冰冷的聲音從神光之中穿出，整個身軀漸漸冰凍，最終化作一枚閃爍著堪藍之光的冰晶。
「你放棄吧！我就算神魂寂滅，也不會改變自身所求之道的。」